“他又不是头名,家里既无银钱又无关系,也顶不了官缺,听说他去年还去参加了会试,结果没有考中,想今年再去,现在家里只有举人的口粮,但连路费都凑不齐,正张罗去镇子上张员外家教书”
戈唱“唔”了一声,暗忖高老庄是王府圈的地,他即使想挂田也没的挂,除非搬出去,可他家是得王府接济的,十里八乡都知道,这样一来名声又不好,而这种等想被举官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
虽然举人即使能举官也没法太高,不过总算是个功名,如果他能教戈化也是种体面,那张员外恐怕也是借教书结交,于是道:
“爹,以后对他客气点,要切记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知道吗?”
戈大不由点点头,女儿出去一年完全变了个样子,说话做事总让他觉得应该马首是瞻才对,正说着清风来请,戈大连连称是,戈唱抓了几百钱过去,才问道:
“都叫了哪些人?”
清风细致的回道:
“除了咱各位,还有庄子上的一位举人老爷,还有镇子上的张员外,这张员外是自己来的,他一来郑庄头便只好叫来李举人陪坐,可又说之前跟姑娘您说好的,所以还是请去见个礼,另外郑管事说戈老爷是他的得力助手,所以一定要去赴宴。”
戈唱点点头让他回去了,心想郑管事是当地人,不应该请跟她有瓜葛的李振玉,且她是女子本不能随意与男子同席,虽然她还未及笄勉强算个孩童。
想想之前特意请她留宴现下不可能做这么脑残的事情,又专门点明戈大去赴宴,那就是抬举了,所以清风的说法也讲得通,想通后便对戈大道:
“穿身好衣服,咱们过去吧。”
戈大不由胆怯道:
“这、这,张员外啊,听说是乡长的舅舅,县老爷都认识呐,我去不像话吧?”
戈唱笑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宰相门前七品官,说起来夏主事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可王府比起他一个八品县丞何止品级的差距,何况现在不过一个员外,你且跟我去,桌子上莫要多说话,他们说什么你听什么,找你喝酒你且应付着便行了。”
戈大听她说了才安下心来,特意换上一身婆娘偷偷给他做的棉袍,只在元旦穿了两回,这才跟着戈唱去了。
戈唱提了二斤糕点十分坦然悠闲,戈大如履薄冰,到郑家其他众人已然坐到席上。
乡里人也不至于让下人布菜,不过清风还是一直站在夏主事身后,随时倒酒端茶什么的,这两天他倒是摸清了这位主事的喜好,加上戈唱的推助,夏主事也颇受用。
这里面要说震惊那只有李振玉了,看到戈唱第一眼简直无法相信,早听说她在府里非常体面,看看这派头举止也知道不是吹牛,按说他一个举人看到县太爷也可不站不跪,当下却以便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戈唱轻巧的福了一礼道:
“各位哥哥叔叔伯伯好,戈唱这厢有礼了,听清风说各位都在,特来请安。”
夏主事忙对张员外道:
“这是王府名动京城的戈大夫戈姑娘。”
郑管事也跟着去拉戈大道:
“这是戈姑娘的爹戈大,可是我平日里的左膀右臂啊。”
张员外慌忙一一见礼,再说那边李振玉看戈唱不说闭月羞花,那也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何况听她谈吐比起当年的乡野粗妇,用戈唱的话说那可是高大上太多了,当下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戈唱毕竟是女子,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便告辞归家,临走前对各位行礼,也特意对着李振玉笑了一笑,这才离开了。
出了正厅来到院子竟然看到了那颗梨树,此刻光秃秃的,戈唱不由好奇,不是已然死了吗?可现在看这枝桠虽无绿叶看分明还活着啊,那边郑家婆娘见她在看,便道:
“大……啊,戈姑娘,前面那颗是死了,这颗是去年夏天移栽过来的,这就活了。”
戈唱估摸他们是怕那位爷再来,若是发现树死了会找茬子,然而她已经说明过了,这棵树原本是为他的心上人所栽,为此自己还吃尽苦头,最后死了他倒也没有责怪。
想想有些好笑,跟郑家闲聊几句便离开了。
而堂内的宴席在郑管事的左右逢源中还算顺利,可李振玉却心不在焉起来,张员外与他敬酒也差点打翻了酒杯,后来忽然发现戈大还在桌子上,便赶紧殷情起来。
到席散后戈大喝了不少,李振玉便拍马屁的要送他回家,到门口戈大婆娘和戈化将人接过去也未怎么搭理,倒是戈唱言笑晏晏道:
“辛苦李举人了,可要进来吃杯茶水?”
李振玉求之不得,当下就跨了进去,戈唱本来只是客套没想到他当了真,于是只用桌上泡了一天的茶水给他倒杯茶,李振玉一口喝干,戈唱见了又给他倒了杯,这才道:
“听说李举人您要去张员外家教学?”
李振玉忽然红了脸:
“是、是……”
戈唱只好客套道:
“既能读书又能养家糊口,李举人真是本事。”
李振玉以为她在讽刺,有些不悦又觉得自卑,想当初自己嫌弃她,可今日却被她嫌弃了,于是便耷拉下脸来。
戈唱一见知道是刚才的话让他敏感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算客气了吧,这种草鸡男他爱瞎想你就是说什么也白搭,何况自己也没义务去讨好他不是?
不过想起戈化,便温言道:
“李举人,咱们是也老街坊,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李振玉忙道:
“请讲。”
戈唱尽量表现的谦卑敬重:
“就是李举人在教张少爷的时候,若有空不知可否教教我家戈化,他也不需要如何,能认个三字经、千字文就可以了,您也知道,这附近没什么教书先生,若是到镇子上也太远了,他还小不想她走远。”
李振玉狐疑道:
“戈化?”
“哦,就是我弟弟,新取的名字,化干戈为玉帛,所谓戈化。”
“新取的?”
李振玉更惊奇了,明明前几日娘亲来拜年还没听说过,这就有了,难道是……便颇为无礼的直接问了句:
“是你取的吗?你认字了?”
戈唱干干一笑,心想我认字干你屁事,便岔开话题道:
“您若是有空,到时就算多收个学生吧,我家也会按规矩交束修的,感谢不尽。”
说着起身走到门边。
“今夜实在不早了,明日我还要随夏主事赶路,就不留您了。”
李振玉这才觉出自己冒失,赶紧抱拳作揖后离开了,戈唱确实很累,当下便歇息了。
房子小以往一家人都睡一个屋子,可现在闺女大了又有身份不能随意,戈大夫妇就在屋子另一边搭了个简易的床铺,戈唱本来要睡,他们却断不肯。
戈唱笑道:
“戈化也大了,我虽是姐姐也不能同铺啊,这铺子小也睡不下三个人吧。”
戈大婆娘不由潸然泪下:
“姑娘,真是委屈你了,听说不是为了回家,你歇在那边庄子上,都是一人一个房呐”
今夜给了戈大很大的刺激,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人竟然因为闺女对自己如此客气热情,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很多底气,想想闺女说小儿子的那些话,霎时觉得踌躇满志起来,便豪言壮语道:
“你且忍下,改日我就再砌个炕来,你说让二蛋认字就认字,将来把你赎出来,咱们家都要不再是奴仆了……”
戈唱赶紧道:
“先别大动干戈,待我回去好好筹划再给你们信,反正你们记得,如今大家都看到了我家的好,必然盯着的人更多,一定要谨言慎行,少说少做才好。”
戈化十分不解的问:
“不是都要少说多做才会讨管事欢心吗?”
戈唱摸摸他头道:
“这个呐就很复杂了,但总得来说,不该你做的事情就别去做,肯定是对的。”
戈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家人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清风又来叫门,戈唱答应后再三叮嘱便宜爹娘和弟弟这才出了门,一家人颇为不舍一直送到郑家门前,夏主事的马车早已准备好。
戈唱上车后看到他们还在巴巴看着,心理忽然也觉不忍,挥挥手让他们回去,等马车启动拉开车帘子一看,戈化竟然还跟在后面跑,赶紧示意他回去,等看不见了这才回身到车内。
以前也没觉得,可今次反而还真是有种离家的感觉了,便在这思乡之情中又赶了三个庄子,晚上终于歇到第四个稍大些的庄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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