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将东西端到矮几上,高世君忽然道:
“玉乃寒凉,姜糖乃温热,怎可同用!”
语气淡淡的,但小丫头吓坏了,立马放下东西跪倒在地:
“奴婢错了,奴婢现在就去换。”
戈唱看她惊慌失措的,忙摆手道:
“算了、算了,也不会差太多的。”
高世君这才一挥手:
“下去吧。”
小丫头忙不迭的叩头:
“谢过王爷!谢过姑娘!”
这才退下了。
戈唱看了眼高世君的侧脸,相对跟她调笑的时候,确实十分冷峻威严,心想跟之前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那边高世君敲敲矮几道:
“快喝吧。”
戈唱走到另一边把盒子放到几上,却未坐下,只站着揭开玉盖,端起玉碗小口抿起来,高世君看了她一会,蹙眉道:
“怎么不坐下?”
戈唱沉吟道:
“于礼不合,我毕竟还是奴身。”
高世君目光一凛,想了想才转为温和,伸手将她手上的碗拿下去,这才轻轻拉到跟前,才温言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她在我回来前将很多东西拿回夏家了,希冀夏家保她一命,你也知道,我目前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夏家支持,所以不好太过强硬,但我跟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好吗?”
戈唱凝视着他的眼睛,竟然看到了一丝丝柔情,遂放下玉杯,缓声道:
“那夏全一家的卖身契也还在他们手里?”
高世君扶着她的腰身,拉她坐到自己腿上:
“既然是合作,总得有舍有放才有得,夏全一家是我必须得到的,王府被侵占的私产,也是我的得,却是夏家的放,而如李达之类,是必须舍弃的东西,至于你,放心,夏家估计是怕我反过来拿捏,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拿着做筹码罢了,所以只要我在,你便无事。”
他这段话虽然说的云山雾罩,但戈唱倒是听明白了,若自以为是一些还能当作他在“表白”,毕竟因为目前他的势力不够强大所以只好委屈她,也能侧边证明她的重要性和他们之间的亲近。
转而想到梨香终于得到自由,还是稍稍高兴了些,道:
“我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夏全家的卖身契在你手上吗?可不可以……还给他们?”
高世君敷衍道:
“还真是操心,这些你就别管了,我自会处理。”
戈唱心理一沉,高世君见她目光微敛,遂哄道:
“你看你都瘦了,别费那么多无谓的精神了,”
说着将她抱下去,端起童子烛台,点着后站起身一手举着,一手拉着她绕到围屏后面,原来还有一扇门,推开进去又是一间房。
乍看跟抱厦差不多大,可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窗的原因,似乎更紧凑些,地面皆是大理石,估摸还是考虑了安全因素。
墙上也无壁灯,由隔扇隔成两段,近门的这边为北方,靠墙边摆了两把椅子、一方茶几,左右还有两盆绿意盎然的富贵竹。
戈唱跟着走进隔扇内,高世君将烛台放到案上,靠墙边有一张整檀木案,后面依次是简洁大方的扶手方椅、大书橱、高柜和多宝阁。
书橱上自然是各种典籍,多宝阁则摆着些文房四宝,因为只有一扇烛灯看的也不清晰,大约是一些白玉质地的笔洗、镇纸、笔架、水注等,旁边地上有只大白瓷缸,里面插着些卷轴。
再旁边是祥兽腾云的白釉鼎式三足炉,此刻里面还有一丝灰烬,显示着主人稍早时刚刚焚烧过什么。
高世君打开柜们掏出一只象牙浮雕仙鹤纹的八角方盒,打开发现放着一沓纸张,他就着烛火找了一会,取出一张复将其他放回柜子里,这才递给戈唱,后者接过去一看,竟然是她们住的那处宅子的地契,不由惊诧道:
“地契?”
高世君一摆袍子款款坐到椅子上,道:
“铺子因为跟夏家有牵扯,所以必须归公,这处宅子嘛,既然都以你师叔、师父命名了,就留给你吧。”
戈唱忙道:
“我起名字是临时想的,只因契约里说要培养至少五十名学徒,所以觉得会住很久,我没想别的……”
高世君带着笑意打断她的话:
“好了,我本来就打算给你。”
戈唱愣了下,下意识道:
“这太贵重了,少说几万两银子,要不然,以后从我的月钱和红利里面扣,不够的等我攒了钱再还,行吗?”
高世君莞尔一笑,靠坐在椅背上:
“我俩还计较这些不成?”
戈唱更加无言以对,这种本来应该你侬我侬的时候,她能大声说我不想成为你的附用品,我要跟你在互相尊重、互相平等的基础上谈恋爱吗?
且不说这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和幼稚可笑,就是面对高世君这种理所应当自以为是的控制欲,她也无言以对。
想一想,算了,你想去改造一个封建思想深重的大直男癌患者,简直比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难一百倍,所以还是做好分内事,然后静静等待解放的那一刻吧。
是以“哦”了一声,推开一些他的胸膛,仰起脸道:
“那四世的事情……?”
“你想借谁便去好了,还不都是你的老相识,到时跟高才说一下,安排好补缺即可。”
戈唱松口气,看时辰不早了,遂道:
“那我今晚能回药事堂歇息吗?我回来就一直未见过师父、师兄……”
灯火下她的脸透出一种朦胧的光晕感,高世君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可以,不过,你以后要跟你那些师兄什么的保持距离,包括在四世里,和你的师叔、还有招收的那些学徒,都要谨守礼教,不然若出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将来我不好给你名分,明白吗?”
礼教?
贵族女子碍于身份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为劳动阶级的她早把大街小巷来回蹿熟了,现在才跟她说礼教,不过是把她视为己物的占有欲作祟吧?不过当下也懒怠申辩,因为说了也白说,是以道:
“那我去了。”
说着退后几步,刚要离开却被拉住了:
“你这也心大,我让丫头送你。”
说着手执烛台牵着她走出去,一路到中厅,吩咐两个丫头道:
“送姑娘去药事堂。”
下人屈膝领命而出,不一会提来两盏天然玻璃外罩的八角宫灯。
高世君携她出了正门,外门只有护卫,并不见高木和高钱,戈唱微微欠身便随着丫头走了。
梧桐院没有内外院之分,只在院门内有一影壁,拐出去时下意识撇头看回去,高世君还站在庑廊下,悬在檐下的灯笼映在头顶于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
目送着戈唱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内,院子里微风拂动,树冠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高世君轻轻皱着眉,对于送处宅子让戈唱安心,以致于更忠心,其实他并不是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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