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们莫要去了。”
县主惊讶道:
“你是说戈唱知道了?”
高世君淡淡道:
“未必,不过孩子应该是听到了什么,还是莫要给他太大压力。”
县主不由叹口气,暗忖才三岁就这么跟娘好,这要是以后真回来了,她这个祖母肯定也要往后排,想想还挺吃味的,一时愁云惨淡,高世君杵着拐杖站起身,常苏忙过去搀扶着,刚才何光来看过,说是恢复不错,可以适当活动活动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宽慰县主道:
“不用担心,过几日我好了会亲自登门的。”
县主看自家儿子笃定的神态,就知道他有主意了,是以放下了心,只是恐怕好些日子看不到大孙子,想想就难免心痛啊……
那边高世君在努力恢复,而戈唱也更加忙碌起来,原来这一段进入梅雨季节,雨水量更大了,这直接导致部分山体滑坡很多山民摔伤的更多了,于是宅子里所有学过医的人几乎都在不断的出诊中度过,连学堂都无暇顾及,多半来只让自习,若下雨为保安全就让待家里别来了。
这样的情形下连白芍都要出去帮忙,只有郭氏留家里照看孩子们,如此过了半个月,某日午膳过后不久,高世君忽然登门了。
他只带着常苏,宅子里剩郭氏和三个孩子,因为下雨旁边课堂也是空的,当下郭氏颇为慌张,有些害怕他为孩子的事情问罪,没想到他坐下后道了谢,说是感激她的告知。
郭氏心存愧疚,其实后来想想王爷县主也许没那个怀心思,毕竟他们有好多机会抱走齐云,她当时也是吓傻了,说起来她要感谢他们的更多,譬如对世武很好,譬如又成全她和何光,当下便不好意思道:
“王爷客气了,说道谢也该是我道谢才是。”
高世君瞧了眼躲在门后偷看他的齐云,开诚布公道:
“我来一是给孩子样东西,二是准备跟阿唱谈一谈,这事情总该了结。”
郭氏叹口气,对齐云招招手:
“阿云,来。”
齐云犹豫再三,还是摇摇晃晃的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这时站在身后的常苏拿出木匣子放到桌上,高世君亲手打开,赫然是那只小弹弓。
小家伙的眼睛顿时亮了,看得出很想去拿但是很克制,高世君瞧着他,其实心里还是颇为欣赏的,是以道:
“这本来就是要送你的,所以我带来了,不过要等你母亲回来,得到她的许可才行,好吗?”
齐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高世君这才关上匣子,然后一副长辈聊天的架势道:
“最近认了什么新字了吗?”
“千字文学完了!”
高世君“嗯”了一声:
“只学读了还是有练字?”
“写字了。”
齐云记得娘亲说他疼爱自己,今次看他还记得带弹弓来,果然是疼爱的,是以回答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我今天的字刚练完。”
高世君饶有兴趣道:
“那好,拿来我瞧瞧。”
齐云便屁颠颠的跑去了,高世君不算书法大家,但也是个优秀的好童鞋,而戈唱可以教知识,却没法教这个,当下他便用通俗易懂的话,说出了齐云写字的问题。
于是在等戈唱回来的下午时光里,高世君就靠指导小家伙改正写字的毛病度过,写累了又教他玩玩弹弓,兰心在房间里睡午觉,地久则在旁边跟着膜拜一番。
郭氏见他们场面和乐,倒也替他们开心,接近晚膳时间高世君让常苏将厨子叫来做饭,不一会陶墨带着戈化等几个徒弟先回来了。
高世君站起身跟陶墨道谢,后者也没精力客套,直接招呼他一起吃饭:
“嫂子,给他们留些菜,王爷来了,咱们就开始吧。”
高世君笑道:
“我专门从昱城请来个大厨,现做几道菜,若先生不介意,稍等一会儿即可。”
陶墨曾经是个吃喝玩乐琴棋书画的行家,当下笑哈哈道:
“那好啊!”
不一会何光白芍等人也回来了,高世君也是起身迎接,客气道谢,给人感觉他就是专为道谢来的,大厨在厨房忙活的差不多了,这时常苏领着下人将做好的一一摆上了桌。
因为徒弟们最近都要跟着出诊,所以都留在家里一道吃饭,在主圆桌旁边还有张方桌,高世君见人多忙让常苏去叫厨子再多做点。
小徒弟们略有些拘谨,好在高世君表现的非常平易近人,就在菜上的差不多时,戈唱终于回来了。
一身的泥巴,显然是爬了不少山路,看到人群中的高世君只是略略惊讶过后便归于了平淡,回去换了衣裳鞋子,便出来和大家一起平平静静的吃了饭。
结束后齐云抱着盒子走到戈唱跟前,怯生生道:
“娘亲,王爷带了这个给我,我能要吗?”
说着眼巴巴的瞅向她,戈唱苦笑一下,那小眼神,仿佛她说不行立马就能掉下眼泪,只好同意,但也嘱咐道:
“不能对着别人,也不能用太坚硬的东西做弹子。”
齐云连连答应着,便紧紧抱到怀里跑到耳房里找地久玩儿去了。
众人也看出些端倪,要么回家要么跑出去了,很快厅堂里只剩俩人,高世君顿了顿,开口道:
“我们能谈一谈吗?”
语气平和,态度……他都在询问了,听来也算尊重,戈唱也不想总是拖拉下去,是以道:
“我们去卧房谈吧。”
说着站起身往外面走去,高世君忙跟了过去。
俩人进入戈唱卧房,点了灯,又出去取了罐热茶过来,给彼此斟满,高世君一直站着等他,看她坐好才跟着落座,戈唱是真的渴了,今晚的大厨是典型的徽菜,口味重,端起来就灌了一杯。
高世君看着她,松松挽起湿漉漉的头发,宽松的布衫,最近又瘦了一些,人也黑了不少,听郭氏说山里缺医少药,他们一半固定会去附近几个村子义诊,有时一天下来一口水都来不及喝……
戈唱放下杯子,高世君便殷勤的给她斟满,戈唱道了声谢,这次只喝了一半,放下才缓缓道:
“你想谈什么?”
高世君摩梭着杯沿,沉声道:
“你也知道,就是齐云……”
戈唱看着他不言不语,等着他的后半段,因为受伤他消瘦了不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人显得低沉了,好像之前的盛气傲气阔气也都磨掉了许多,反而整个人亲和不少。
“我……毕竟是他的父亲,我知道我犯的错误很严重,你不原谅也是应该的,但孩子还小,他需要一个父亲。”
高世君说的缓慢,说到这又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要将他接走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分不开,我只是希望他能认祖归宗,能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也不会妨碍你们的生活,只想能在旁边看着他长大,我就满足了……”
戈唱望着烛火,她当然知道高世君今次来不可能只为请他们吃饭,说来说去还是为齐云,但她倒是没想到高世君竟然能退让到这个地步,莫非,是摔傻了?
思及此有些狐疑的瞧了他一眼,随即便撇开了,高世君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结果半响都得不到回应,想了想只好道:
“我知道我现在来提这个,是很……是很卑鄙的,只是,我受伤期间见过齐云,他说想让他爹经常回来看他,所以我才有此请求……能不能请你看在孩子面上,让我补偿补偿他,好吗?”
说着又补充一句,
“你放心,我并没有跟孩子袒露身份,一切都由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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