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邱素素坐上肩舆的时候就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知道听到紫陌怯怯的呼唤才想起来，不禁有些讪讪。
她将拳头放在嘴边，假咳了两声掩下自己的尴尬，才开口道：“你叫紫陌对吧？太后定下的惩罚本宫也无法免掉，你现在就去慎行司领罚吧，本宫让寒烟陪着你，她会带你回韶华宫的。”
“是，紫陌谢娘娘恩典。”紫陌跪下对邱素素磕头道。
在皇宫里被熏陶了这么久，邱素素还是无法适应下跪这种礼节。每次那些宫女太监对她下跪，她总疑心这会让自己折寿。
“起来吧，以后对本宫只要蹲身行礼就行，韶华宫不兴下跪这一套。”邱素素对紫陌摆了摆手道，也没理会她的反应就让人抬着肩舆离开了。
“夜妃娘娘到！”
邱素素回到韶华宫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夜妃到来的通报声，忙对小兰道：“快请夜妃进来。”她正想着什么时候去夜阑殿找夜妃聊聊呢，可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
邱素素一直觉得夜妃对郝连玄翼似乎没什么感情，但两人终归是有夫妻的名分在的。自从她跟郝连玄翼确定了关系之后，面对夜妃就一直有种身为第三者的心虚和愧疚。她正在努力地克服这种感觉呢，没想到夜妃竟然先找上门来了。
这下子不需要再犹豫了，倒是省了不少的时间。
邱素素转念间，夜妃已经走了进来，只是看上去神色有些匆匆似乎还略带着些忧虑。
“见过贵妃娘娘。”夜妃一进门就对邱素素福身行了一礼。虽然两人都是妃位，但是邱素素这众妃之首的地位还是比其他的嫔妃高一些的。
邱素素忙不迭地起身扶起夜妃，微嗔道：“你我之间何须这些俗礼。当初我落魄时，你待我如姐妹，怎么现在却如此生疏？”
夜妃浅浅一笑道：“礼不可废嘛。这周围这么多人，保不准哪一个就是别人的眼睛，我这是不想给别人留下把柄。”后面一句夜妃说的十分小声，只有她和邱素素两人能听到。
邱素素沉默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如果是之前她可能会告诉夜妃，周围的人都是可信的，因为她相信郝连玄翼不会让别人的探子混进她的寝宫里来。可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她却没有这个自信了。
“本宫和夜妃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邱素素拉着夜妃的手走近内室，顺便挥退了身边所有服侍的人。她和夜妃接下来要说的很多话都涉及到郝连玄翼，寒秋、寒烟等人是绝对不能留在身边的。而小兰虽然是绝对可信的，但是知道的太多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所以也不能留。
夜妃自然也知道她们之间的谈话不适合被第三者听到，便也同样挥退了身边的人。
等人一走，夜妃立刻便拉住邱素素的手急切地问道：“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邱素素听到自己平淡地说道。她以为自己会激动，会愤怒，却从没想过会如此平静。
“你……”邱素素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夜妃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早上忽然收到了父亲的传信，知道了早朝上的事情，便凭着一股冲动跑到了邱素素这里。她的本意自然是想要安慰邱素素一番，可是就目前来看，邱素素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我爱他。”邱素素忽然说道：“在听到他留宿在别人的寝宫，我感觉到自己的嫉妒和心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他也说过他爱我，说过很多遍，而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在时刻向我证明着这一点。我安心地享受着他的宠溺，以为自己相信了他给予的爱情，却直到现在才知道，其实我一直没有真正地相信他。我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我，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放弃那所谓的爱情。只是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爱情会这么廉价，竟然只值得一场无谓的争执。”
当邱素素无意中听到慈宁宫的宫女，聊起昨夜慈宁宫中还有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时，便立刻就意识到了郝连玄翼对自己的利用。
为她报仇只是个借口而已，她只不过是郝连玄翼用来向太后提出警告和挑衅的棋子罢了。最后的结果便是郝连玄翼和太后都安然无恙，她这个最无辜的受害者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红颜祸水啊，真是个荣耀的称号呢。有了这个称号，说不定她也能够“名垂千古”了。
夜妃听到邱素素说到她爱郝连玄翼的时候，脸色禁不住变了变，摸了摸自己袖中的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我本来是想来安慰你的，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夜妃有些挫败地说道。
她自己也承受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
邱素素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我有些羡慕你，不爱就不会受伤。”
夜妃的神情有些苦涩，刚刚邱素素的那一番话已经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份无疾而终的爱情，再听到邱素素这句“不爱不伤”的话，胸中忍不住就涌起一股倾诉的渴望。
“你可是羡慕错人了呢，我打赌如果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肯定不会这么说。”夜妃在笑，可是任谁都能看出她笑得多么苦。
“我本来是要嫁给六王爷的，我爱他，他也深爱着我。他甚至已经和父亲定下了口头的婚约，只等着准备好聘礼就正式上门提亲。可是当今皇上却突然下了圣旨，将我册封为妃，从此便被囚禁在这宫墙之中，和他再也没了相见的机会。”
夜妃只是用三句话做了一个简短的概括，邱素素却能够猜到过程是多么的曲折复杂。
这段时间她大概了解了一番朝中的势力，大体上也能明白郝连玄翼这么做的原因。
郝连玄翼当初并不受宠，而且他自己也特意表现的低调，无论在宫里还是在朝堂上都没有多少存在感，谁也没想到他会是最终登上皇位的人。
反而那位六王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待人接物谦和有度，接触政务以来办了不少实事，在百姓中也有不小的威望，因此在朝廷里呼声颇高，很多大臣都支持他上位，夜家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想来，除了六王爷确实有帝王之风这个原因之外，夜家的支持应该也有一部分私人原因在里面。
只是没想到这一点却正好被郝连玄翼利用了。与其说他娶了夜妃，不如说是将夜妃放在宫里做人质比较合适。只要夜妃在郝连玄翼手里，夜家和六王爷就不敢轻举妄动。
用一个女人兵不血刃地就解决了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从大局上来讲，邱素素很想为郝连玄翼精彩的表现鼓掌。
可是站在一个同样爱过的女人的角度，她又禁不住觉得郝连玄翼的做法太过残忍。
细想起来，郝连玄翼似乎特别擅长利用女人。她自己、夜妃、宸妃、淑妃、贤妃，甚至是皇后，或许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女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细数下来，郝连玄翼可谓是前科累累，可笑她竟然还傻傻地赔上了一颗真心。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邱素素和夜妃聊得十分投机，甚至生出了几分遇到知己的感觉。通过这次畅谈，邱素素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些关于“自己”的往事。
这一世的倾城和上辈子的自己有着相同的经历，都是孤儿，又都被好心人收养。
邱素素没有原主的记忆，醒来后被告知的身份就是夜妃的贴身宫女，她也一直以为原本的倾城在夜家的时候应该也是侍女的角色。
直到今日才知道倾城实际上是夜家的养女，她的全名应该叫做夜倾城。
而倾城的身份为什么从妹妹变成了侍女这一点，夜妃每每说到总是吞吞吐吐言辞模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只是她实在不擅说谎，那些磕磕绊绊的话语中不知不觉已经泄露了不少的消息，而以邱素素的聪慧，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她猜出事情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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