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期，当航空母舰刚刚出现的时候，中国人就想到了发展航空母舰。1945年“二战”结束的时候，英国人主动表示要赠送给中国一艘航空母舰，可惜航空母舰与中国擦肩而过。中国海军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航空母舰，但中国人对航空母舰却是情有独钟。这可能是历史上长期受压迫、受奴役、被侵略的一种悲情宣泄，也可能是一种大国崛起之后的民族悲壮情和民族自豪感。无论是郑和船队的早期辉煌，还是北洋水师的发达兴旺，其最终结局都让每一个中国人充满了惆怅。伴随着中国的崛起，每个人都希望能够重振昔日海上力量的辉煌，走向远洋，走向深蓝。航空母舰自然成为了一种民族的期盼和复兴的希望。
从1928年陈绍宽提出航母发展规划，到1945年英国捐赠航母的设想，再到1985年墨尔本号的考察，中国人一直都不缺乏航空母舰的梦想！直到明斯克号被拖入深圳、基辅号被安置在天津、瓦良格号被开进大连港，中国人才第一次实现了登上航母和改造航母的梦想。虽然那是一些“四不像”，与美国的航空母舰相差甚远，但聊以自慰的是，毕竟中国人开始走近航母！
中国人的航母梦最早可追溯到80多年前，可惜我们总是醒得早、起得晚，至今仍然沉醉在梦想之中。10多年前，上海东方绿舟公园用钢筋混凝土按照1∶1的比例修建了一艘尼米兹级核动力航空母舰的实体模型，可惜，这艘水泥航母永远都不能驶向大海，就像颐和园中的石舫一个样！2008年，山东滨州又如法建造了一艘重型航母，这是中国人圆梦的象征。
美国人对中国发展航空母舰的事情非常关心，经常“善意”提醒中国“航母没有用”、“航母已经过时”、“航母耗资巨大、技术复杂”、“大航母不如小航母”。当中国人矢志不渝地坚持发展航母的时候，美国国防部长慷慨陈词，说是可以帮助中国建造航母。中国人的航母路究竟还有多长？中国未来的航母将驶向何方？
中华民国的航母梦
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之后，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曾经名噪一时的七镇八远等北洋名舰不是被击沉，就是被重创，曾经排在亚洲第一位、世界第九位的中国海军从此一落千丈。为了振兴中国海军，重圆走向远洋的梦想，中国开始把眼光投向了世界。20世纪初期是一个军事技术革命的高峰期，飞机上天，潜艇下海，航母远航，中国海军对这些新型武器装备充满了好奇，这些新型武器装备诱惑着他们。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北洋政府海军部于1916年12月派出两名年轻的海军军官陈绍宽和郑礼庆赴欧洲观战，目的是从现代战争中汲取经验教训。陈绍宽时年27岁，早期曾在南京江南水师学堂学习船舶驾驶专业，辛亥革命后任镜清练习舰大副。他们到达英国后，登上英国皇家海军的舰艇亲临战场。英国是世界最早发展航空母舰的国家之一，1916年英国还没有正式建造航空母舰，主要是使用战斗舰艇、民用船舶进行航母改装，当时英国海军先后改装了多艘水上飞机母舰，在达达尼尔海战中，英军一架水上飞机奉命离开母舰出击，将一艘5000吨的土耳其军舰炸沉，令参战各国刮目相看。
1917年中国对德、奥宣战后，当年5月陈绍宽奉命直接参加英国战列舰编队和潜艇部队对德国海军作战，先后连续参加了3场海战，获英国政府颁发的“特别劳绩勋章”。1918年7月，英国完成了大型舰艇暴怒号的改装，加装了飞行甲板，使其成为世界上第一艘航空母舰。从这艘航母上起飞的7架舰载机轰炸了德国空军基地，显示了航母的巨大作战能力。航空母舰和潜艇在当时都属于最新型的武器装备，这两种装备刚投入战场就发挥了如此重要的作用，给陈绍宽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从那时起他就下决心一定要促成中国海军发展自己的航空母舰和潜艇兵力。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陈绍宽又奉命前往法国、意大利海军考察调研，并在英国担任海军武官。1919年奉召回国后，翌年任通济练习舰舰长，1923年任应瑞巡洋舰舰长，1926年升任中国海军第二舰队司令。陈绍宽从欧洲战场归来后，他对如何加速中国海军的发展有一套完整的想法。在担任第二舰队司令后他本想把自己的宏伟构想变为伟大的现实，但由于军阀混战，国内动乱，根本不具备建设新海军的条件。1928年，国内形势好转，陈绍宽任国民政府海军署署长兼第二舰队司令。作为海军领导人，陈绍宽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上任伊始，便向国民政府呈文，要求扩充海军。在呈文中，他首次提出要花2000万元建造一艘航空母舰。这是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个建造航空母舰的正式提案，但非常可惜，他的提议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在1929年1月的全国编遣会议上被否决。这使陈绍宽难以接受，他与第一舰队司令陈季良双双愤然辞职。
蒋介石怕海军群龙无首，赶忙出来安抚陈绍宽，作出大力建设海军的承诺，声称要把原来打算在15年内建造60万吨舰艇的计划缩短为5年内完成，其中包括建造3艘航空母舰。蒋介石的挽留和大力发展海军的承诺使陈绍宽很受感动，打消了辞职的念头。1929年6月，陈绍宽出任海军部次长（副部长），1932年任海军部长。担任海军部长后，陈绍宽在所有的海军建设规划中，都将航母的建造作为海军建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在胶州湾、象山和大鹏湾等地考察选址，确定了航空母舰的驻泊基地。同时，决定在福州海军学校每年定期招生，聘请英国教官到校任教，并派出数批海校留学生，为海军培养骨干力量。陈绍宽还指示在英国学习的海军留学生将英国各舰队的情况写成报告，呈送海军部，以资借鉴。他还在海军内部掀起了一场关于海、空军配合作战的大讨论。1934年，他根据参加欧洲海战的经验，写成了《海战》一文，对“海战中的飞机”进行专门讨论。他写道：“现代海军在海战时，欲取攻击手段，必有赖于舰上所载的飞机。”
正当海军部长陈绍宽为建造3艘航空母舰和建造60万吨舰艇的强大海军在军事理论、人才培养和作战训练方面进行积极准备的时候，却发现蒋介石口是心非，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也没有给海军投入足够的经费。国民党内部还有少数别有用心之人，出于派系斗争的需要，也反对建设强大的海军。国民政府监察委员高友唐荒唐地提出，不但不需要建造航空母舰，现有的舰艇也不需要，应将它们卖给商家作商船，将卖军舰的钱拿来买200艘小艇守住海上出口就足够了。这些来自国民党内部的阻力让陈绍宽心灰意懒，发展航空母舰的梦想难以成真。到抗日战争爆发前，航空母舰还仅仅是挂在人们口头上的一个新鲜名词而已。
航母与中国擦肩而过
抗日战争爆发后，日本海军航空母舰舰载机对上海、浙江进行轰炸，为开通进入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航线，航母舰载机对江阴一线进行大规模轰炸，防守封锁线的国民党海军第一舰队所有舰艇几乎都被炸沉。日本航空母舰在配合陆地战场作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这让陈绍宽再一次感受到发展航空母舰刻不容缓的使命和责任。1943年11月，他代表海军部再次提出海军建设的规划。在这次规划中，他提出将中国沿海划为四个海军战区，每个战区成立一支海防舰队，各拥有5艘航母，共需要建造20艘航母，每艘航母造价18亿元。这个规划令包括蒋介石在内的许多人瞠目结舌，因为在当时情况下，这样的规划基本上是画饼充饥，不存在实施的可能性。1945年8月，陈绍宽拉上军政部部长陈诚，在上次海军装备发展规划的基础上，结合海军舰艇装备现状，制订了《海军分防计划》。该计划对拥有航母的数量从20艘减为12艘，这12艘航母也不是一次完成，执行期限为30年。第一个10年计划先造10000吨和8000吨航母各1艘，每吨造价6280万美元。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作为战胜国，缴获了日本海军的部分军舰。同时，英国、美国也赠与中国一部分军舰，使国民党政府组建了一支相当强大的海军，其舰船之先进、舰队规模之庞大和战斗力之强都是战前中国海军所无法比拟的。美国政府认为，作为“二战”战胜国中亚洲的代表和四大国之一，中国有必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以显示其战胜国的地位。同时，基于向日本派遣占领军的原因，美国也希望中国能拥有一艘航空母舰，以震慑日本人不服气的心理，显示中国战胜国的地位。但是，美军现役航空母舰设施先进且运营费用昂贵，中国当时没有可以与之相适应的港口、码头和基地，所以并不适合中国海军使用。经过权衡，美国政府同英国政府商议，请英国政府在赠送国民党政府一批战舰的同时，向国民党政府赠送一艘护航航母。
护航航母在吨位上和运营费用上都要简单得多，更适合中国军队使用。英国人同意了美国的建议。但是，当英国向中国海军提出馈赠航母的意见时，却被时任中国海军总司令的陈绍宽上将否定了。陈绍宽认为，中国虽然需要航空母舰，但可以自行研制和建造。如果英国政府希望中国建立一支现代化的海军并乐意予以协助的话，希望英国能赠与中国几艘潜艇，这样更有利于中国海军的建设和需要。蒋介石认为，相比潜艇而言，航空母舰更能体现中国的大国地位，既然英国人愿意赠送，为什么非要自行研制呢？蒋介石对陈绍宽易航母为潜艇的决策非常震怒，最终导致了陈绍宽的下台。
陈绍宽被罢免后，陈诚以参谋总长的身份兼任海军总司令，继续与英国人谈判赠送航母的问题。英国方面提出，中国应该准备有相应能力的官兵和相关的物资及海军基地。鉴于当时中国刚从抗战的废墟中走出，陈诚与英方签订了5年的长期协定。协定的内容是：中国在5年的时间内，人员方面，要积极培训准备担任航母人员的军官和军士，并选拔骨干前往英国学习，英方派出顾问进行指导；设备方面，要在旅顺、烟台、宁波、厦门、海南等地建设适合航母使用的基地，并配备足够的物资。中国方面应该在5年时间内训练舰载机飞行员，具体飞机型号在5年后根据情况由中英商议，由中国向英国购买。
英国提供的航空母舰是1943年下水的轻型护航航母半人马座号，中国把这艘航母命名为伏威号。同时，英国也为中国提供了一批现役舰船担任航空母舰的护航舰艇，其中包括著名的重庆号、灵甫号巡洋舰。中国拟订的航母舰长人选是海军上校胡敬端，当时他担任中国海军最先进的长治号炮舰的舰长。但是整个赠舰计划并没有按照预期进行。1946年6月，蒋介石发动了对解放区的进攻，大规模的内战全面爆发，接收英国航母的准备工作被搁置。1949年，重庆号、灵甫号等国民党军舰相继起义投向了人民海军，引起英国的不满。1949年12月，英国照会国民政府，单方面终止了赠给中国航空母舰的整个计划。民国海军就这样与中国的第一艘航空母舰擦身而过。
修建水泥航母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海军奉行近海防御的战略，为了保卫祖国边疆，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坚持以发展潜艇、岸基飞机和沿岸快艇为重点的方针。不要说发展几万吨的航空母舰，在当时如果提出建造5000吨以上规模的驱逐舰都会有人表示反对。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面临南海资源被掠夺、主权被侵犯、岛屿被侵占的现状鞭长莫及，海军曾经想到了发展航空母舰，以此为基地，起飞舰载机保卫国家主权和海洋权益。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国家面临战略转型，由早打、大打、打核大战的战时状态转入和平建设时期，国家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军队要忍耐。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军队重点是一保生活，二保装备，有限的几十亿美元军费主要是用来养兵，其次是用来维护保养现有装备，至于发展新型装备，尤其是花大钱的海军舰艇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1982年，澳大利亚从英国购买的尊严级航母墨尔本号退役。1985年，墨尔本号航母被拆除了所有舰载设备，仅剩下壳体后以150万美元的价格经韩国转卖给了中国的金属废品商。中国拆船公司用拖船把这艘失去动力的报废航母壳体拖到了广东省中山市，停泊在岸边等待拆卸。中国海军选派少数专业技术人员前往参观调研，这是中国海军第一次实质性地对航空母舰进行技术考察和研究。从此以后，有关航空母舰问题的学术研究热火朝天地展开，但在认识上分歧较大，反对发展航空母舰的意见主要有五种：一是认为发展航空母舰的目的是起降舰载机，既然如此，发展加油机不是更好吗？岸基加油机与岸基作战飞机相互配合，同样能够扩大海军的作战半径。二是认为中国海军的任务是近海防御，就是在近海沿岸进行作战，潜艇、快艇、岸基飞机、岸基导弹和火炮就足够了，为什么要发展航空母舰呢？三是认为航空母舰是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海军远洋进攻的象征，中国海军是防御性的海军力量，为什么要发展进攻型的航空母舰呢？如果我们发展这种进攻型的海上力量，周边国家和地区会怎么看我们？因此，发展航空母舰不利于搞好周边关系。四是认为发展航空母舰耗资巨大，全军只有七八十亿美元的军费，就是全给海军造航母也不够，所以根本不具备经济基础。五是认为航空母舰不是什么高技术武器装备，美国正在大力发展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新技术革命，正在大力推进“星球大战”计划，中国应该不失时机地向航天领域发展，而不应该把有限的经费投入到航空母舰的发展中去。
这些不同的观点和争论已经过去了20多年，现在回头去看，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一个思维观念落后的问题，对航空母舰本身的使命任务没有认识清楚，再加上经济上确实捉襟见肘，所以发展航空母舰的问题总是议而不决，谈论的很多，可实施起来总是缺乏力度。二三十年前发展航母的主要动因就是要保卫国家主权，捍卫南海的海洋权益。二三十年过去了，今天谈论发展航母的主要动因还是这些。尽管动因是一样的，但实质性的问题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周边各国占领南海岛屿、海域并掠夺我海洋石油资源和渔业资源已有二三十年，中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年我们羞羞答答，害怕担心发展航空母舰他们会不高兴，实际上他们才不在乎这些，他们在乎的是1000多口油井如何日夜不停地开采，如何在世界油价节节攀升的同时更多地攫取中国的石油财富。
20世纪90年代，随着中国经济进入飞速上升时期，加上中国接连购买了几艘外国退役航空母舰，外国媒体借机大肆炒作中国发展航母的话题，并把中国发展航母与“中国威胁论”挂钩。外国人这样做的战略目的，是放大中国航母威胁论的烟幕，制造中国军事威胁，以牵引本国作战需求，使之更多地争取军费，加速本国航空母舰的发展。在当时，我们有很多人没有看清这些国家的本质和图谋，总是好心地认为，既然发展航母是“中国威胁论”的源头，就先放一放吧，不要刺激他们，以免影响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局。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国家以“中国威胁论”为由，大力发展航空母舰，短短10多年，日本就建造了3艘能够携载多架直升机的大隅级两栖输送舰和2艘日向号轻型航空母舰，韩国建造并列编了独岛号轻型航空母舰，印度购买了1艘戈尔什科夫号中型航空母舰，并开工建造了1艘4万吨级的蓝天卫士号航空母舰。中国人谈及发展航母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这些国家大刀阔斧，大干快上，到头来，还是我们陷入被动和落后的境地。在发展航母问题上，中国人总是醒得早、起得晚，早就认识到发展航空母舰的重要性，但争来争去到现在还没有一艘服役，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悲哀。
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人对航母的渴望有增无减，有些地方已经迫不及待，自行研制并开工建造了水泥结构的航空母舰。2001年上海市政府、市教委等单位投资十几个亿建造了一个东方绿舟公园，占地5000多亩，那里有智慧大道，从四大文明古国久远的历史开始，一些著名的科学家、文学家、军事家和革命家的塑像汇聚成一条世界文明大道。那里的国防教育园和青少年国防教育基地不仅是中国，还是世界上最好的。上海市中学生都要轮流到那里住几天，完成教学大纲规定的军训课程。一般的军训都是出操、走队列，拔军姿，上军事课，东方绿舟的军事训练课程寓教于乐，有素质拓展训练，班进攻阵地，两栖登陆和抗登陆演习阵地，还有激光射击训练和数字化评估系统。几乎每天晚上都有演出或文化活动，许多上海市的名剧团和青年演员都要轮流到那里给学生们演出，看一场演出每人才交一元钱！最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在那里用钢筋水泥模仿美国尼米兹级重型航空母舰修建了一艘全尺寸的航空母舰，这在世界上可能是绝无仅有的。这艘航空母舰的整个修建过程只用了半年多时间，长220米的甲板上停着9架飞机，航空母舰的内部舱室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国防知识展览，还有坦克装甲车辆的实物展示。2008年，山东省滨州市又模仿美国的尼米兹级航空母舰外形，在市区滨湖处用水泥修建了一艘航空母舰。
购买废旧航母
1985年，广东省中山市拆船公司从澳大利亚购买了一艘20000吨级的轻型航空母舰墨尔本号，这是我在中国海域内所见到的第一艘航空母舰。当时，我和我的同事们专程前往中山市参观调研这艘航母的情况。面对那样一艘破旧不堪的“二战”航母，许多人赞叹不已，热血沸腾，流露出些许遗憾之情，毫无疑问，大家都在盼望着中国什么时候也该拥有自己的航空母舰。
1995年，俄罗斯明斯克号航母被当作废金属卖给了韩国，1998年韩国陷入金融危机，明斯克号航母被转让。1998年春，中国一家公司以废旧金属的价格购买了这艘航母。1998年10月8日，这艘饱经沧桑的明斯克号被拖船拖离韩国丽水港，进入广州文冲造船厂进行改装。1999年5月，我应邀到深圳市委去讲学。得知深圳市一家民营公司从韩国购买了一艘40000吨级的俄罗斯中型航空母舰明斯克号，便驱车前往该舰栖息之处——广州黄埔的文冲船厂。
明斯克号航母是我最熟悉的一艘外国军舰之一。早在苏联时代，它作为苏联太平洋舰队的主力战舰，经常率领编队到我黄海、东海和南海游弋，当时的那种高傲、威武和无所畏惧的感觉，至今仍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之中。明斯克，你究竟是一艘什么样的军舰呢？我开始在自己头脑中编织这个庞然大物的三维图像：巨大的舰体高耸于海面，导弹、火炮高昂着头，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遥远的海空，上层建筑上面的各种雷达用警惕的眼睛扫视着远方。
轿车就停在明斯克号航母的跟前，老总告诉我，这就是我们要看的那艘充满传奇色彩的巨大的航空母舰。怎么会是这样？我一边嘀咕着，一边顺着舷梯走上飞行甲板。明斯克号航母内锈迹斑斑，满目疮痍，到处是一片狼藉，真正是惨不忍睹！导弹发射装置、炮座、雷达、火箭发射器、鱼雷发射管都被炸药、雷管或手榴弹炸毁了，油漆剥落后显露出来的庞大舰体上只有明斯克航母这几个俄文字母依稀可辨。明斯克号就像是一匹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受了伤的战马，它竭力但无声地嘶鸣着、叫喊着，似乎在哭诉着自己的悲哀和不幸。陪同的老总说，他见到了明斯克号的第一任舰长。舰长告诉他，当听说自己曾日夜战斗过的这艘巨舰要卖给韩国的时候，他伤心地痛哭了一场。想当年，他指挥苏联太平洋舰队的官兵叱咤风云，横冲直撞，纵横太平洋，驰骋印度洋，堪与美国第七舰队抗衡，敢向美国海军说不。这才几天呀，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一艘耗资数十亿美元建造的航空母舰，居然以150美元1吨废钢铁的价格卖给韩国进炼钢炉了，昔日那艘威武的战舰，瞬间就要变成大头针和曲别针了。当听说中国一家公司以468万美元的价格从韩国人手里虎口夺食，使这艘巨舰抢滩广州文冲船厂时，这位憨厚的老舰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中国朋友一定要手下留情，别再往炼钢炉里送了。当他听说这家公司要斥资数十亿元人民币对明斯克号进行全面装修，并设法在深圳沙头角那片安静的海湾里给它安一个家，供人参观游览，对全民进行国防教育的时候，这位舰长老泪纵横，激动万分，当即献出自己的将军佩剑及所有与该舰相关的文物和资料，而且说到开展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到现场来助兴。我再次到深圳考察时，由于时间仓促，未能前往寻访明斯克号。当我回到北京之后，很快见到有关这艘航母装饰一新，正式对外开放参观的消息，我着实为之高兴。
仅仅服役了十几年就于1994年退役的俄罗斯基辅号航母，退役后不断向世界各国兜售，2000年8月，在美国、印度等9个买家中，中国一家拆船公司以7000万元人民币竞买成功。2001年5月21日，基辅号被拖到秦皇岛山海关船厂，经过2年多的维修和改装，于2003年9月14日上午10时从山海关船厂8号码头起航，由拖船拖至天津国际游乐港，作为中国第二个航母主题公园供参观的航母对外开放。
1998年，澳门一家旅游娱乐公司通过竞标，以20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乌克兰瓦良格号航母，计划将该舰船体拖回后停泊在澳门海域，改装为超级海上酒店、赌场、娱乐场及军事博物馆，以吸引游客，带动澳门旅游发展。瓦良格号曾在黑海停靠长达2年，等候土耳其批准通过黑海咽喉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2001年11月，在中国政府承诺尽量减低通过水道的风险和保证赔偿任何损害之后，瓦良格号航空母舰通过狭窄的航道，经过3个多月的漫长海上拖行后，进入中国水域，抵达渤海湾畔的大连造船厂进行维修和改装。
瓦良格号见证了苏联的兴旺与衰落，因此是一艘极具历史见证意义的标志性航母。它曾经是苏联海军走向远洋的一个梦，是苏联海军建造的最现代化的一艘重型航空母舰，所有战术技术指标在当时都具世界先进水平。由于航空母舰从研制、建造到服役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所以这艘可怜的军舰没有服役就退出现役了，这样的悲惨的案例可能只有瓦良格一例。为建造这个新型庞然大物，苏联已经耗资5000多亿卢布，主甲板以下全部完工，只是上层建筑和部分舾装工程尚未完成，如果完全竣工还需要3亿美元。就是这3亿美元，难倒了苏联，难倒了新生的乌克兰。乌克兰曾好心好意地满世界为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寻找买主，不知道有多少买家前往考察，但结果是谁都不想要或是不敢要，瓦良格10年来一直是个漂泊在码头边的弃儿，尼古拉耶夫造船厂的工程技术人员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这般凄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甲午海战后的北洋水师。
中国航母热的冷思考
中国航母热从20世纪80年代一直热到现在，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社会现象，没有哪一种东西能够如此长时间地高烧不退。为什么中国航母热持续升温？有三个原因值得注意：一个原因是少数人制造“中国航母威胁论”，故意夸大中国发展航母对中国周边、亚太地区尤其是美国的军事威胁，从而引发了一些不明就里人员的相关争论。另一个原因就是社会上所谓的“军事专家”和军事爱好者的推波助澜，他们把研究航空母舰当做一种嗜好，纯属兴趣所在，闲来无事就通过网络聊天、撰文各抒己见，使中国航母热薪火不断。最后一个原因是中国航母发展始终是一团迷雾，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军人，全都是雾里看花，由此平添了些许神秘感。
中国“军事专家”往往是军事方面的通才，他们经常活跃于新闻媒体，披露“军方内部消息”，发表“权威性军事评论”，受到社会各界和外国媒体的高度关注。经过三番五次的爆炒之后，这些“军事专家”的言论逐渐成为主流观点，影响到外国的军事决策，成为“中国威胁论”的有力证据。军事爱好者主要由“军事迷”和“军事发烧友”构成，他们酷爱兵器知识，对航空母舰的喜爱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他们搜集各种有关航母的资料，研究各种有关航母的技术，经常到有关航母研究的部门、造船厂去打听消息，拍摄图片，而且把自己的心得体会、所思所想甚至道听途说一股脑儿发布到网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航母信息就像是酵母，经过网络平台发酵之后，恶性膨胀，不断把“中国航母热”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他们不仅提出了中国航母的设计方案和设计图纸，还为中国航母配备了相应的舰载机，培养了相应的飞行员，建设了航母基地和港口，以及航母的护航编队等。
20世纪80年代，美国卫星在中国东南地区发现大片类似核反应堆的建筑。美国军方对此高度关注，不断调低卫星轨道，对这个可疑地区的重点目标进行详查，拍摄了不计其数的卫星照片。之后，美国情报人员以观光者身份到此一游，进行情报验证后才发现：那些所谓的“隐匿核力量”原来是当地少数民族的民居土楼！从历史来看，战争爆发的诱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由于军事不透明而造成误解，误解很深又解释不清楚造成对方的仇视和对抗，最终兵戎相见。基于这样的事实，世界各国都在强调军事透明制度。航空母舰属于大型水面战斗舰艇，是一种海上作战平台，按照国际惯例，这样的作战平台在设计之初、建造之后、服役之前都应该公布于众，一方面接受公众监督，一方面表示军事透明，消除军事误解。近年来，中国积极参与军事透明的一切活动，加强对外宣传工作，不仅每年出版《中国国防白皮书》，而且还设立了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制度，派遣军舰出访，举行国际联合军演，并经常邀请外国媒体到我国军队参观报道。尽管如此，为什么“中国航母热”不能降温，外国媒体不断拿中国发展航母来制造“中国威胁论”呢？
军事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领域，军事信息有绝密、机密、秘密、内部和公开之分。军事是一个极端复杂的领域，军事科技和军事装备仅仅是军事的物质基础，在此之上还有军事作战、军事理论、军事战略、军事谋略和军事外交等。军事是一个内涵和外延十分丰富的领域，不仅涉及国家安全，还涉及国家战略、国家政治、外交、法律、经济、科技等多个方面，如果不能横向纵向打通，仅仅就军事谈军事是没有办法得出正确观点的。作为军事专家，不仅能够把上述所有问题和专业门类融会贯通，还要在理论上进行大量创新，并有相当多的军事著述、军事评论和军事出版物。由此可见，成长为一个称职的、得到公认的军事专家是非常难的。现在有很多国外或国内的所谓军事专家，根本不具备上述素质和成就，不知道哪里有明堡暗道，不知道哪里有地雷阵，经常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大肆炒作，结果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这样很容易把事情搞糟，泄露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
按照国际惯例，军事问题的媒体宣传应该把握这样几个原则：一是权威新闻发布。美国拥有世界上数量最多、吨位最大、质量最好的航空母舰，为什么没有人去炒作“美国航母威胁论”？中国20世纪80年代仅仅是在思考是否发展航空母舰的问题，就被大吵大闹了30年，结果到现在一艘航空母舰也没有服役。其中道理值得我们认真反思，在信息化时代，战场不仅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舆论战、信息战战场也是更为重要的战场。美国的航空母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脉络都非常清楚，从论证研究、开工建造、下水服役到作战部署、兵力编成、航母调动、退役封存都通过国防部、海军或舰队新闻发言人进行发布，媒体没有任何可以造谣、猜测的空间，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很难再构成新闻。既然不再是新闻，如何再进行炒作？中国发展航母的问题，始终是雾里看花的感觉，只要存在这样的隐秘空间，就会有被炒作的潜能。
二是权威专家解读。美国的权威军事专家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首先是军队现役高级将领。他们在担任军事职务的同时，也是军事技术、武器装备和作战指挥方面的专家，可以以个人名义提出很多创新的学术观点。美国参联会副主席欧文斯、陆军参谋长沙利文以及海军作战部长等很多现役高级将领都是这样的人物，他们在军事革命、数字化部队、网络中心战、武库舰、千舰海军等军事理论创新方面很有建树。这些人身居高位，他们在调研的基础上提出创新的军事理论，然后利用手中的权力把理论付诸实践，提升美军的作战能力。其次是权威军事专家。美国的权威军事专家基本上都是从业三四十年的专家，长期在美国国防大学等这样的军事院校、美国兰德公司和海军分析中心等这样的军事智库从事军事问题的分析评论，了解本专业范围的历史、现状和未来，所以能够驾轻就熟，观点创新、独到而精到。这些权威军事专家在解读一些重大军事问题的时候，主要目的是揭示真理，纠正谬误，各抒己见。所以经常会看到他们之间为了某一两个问题大吵大闹，相持不下，争得脸红脖子粗。这样的学术氛围非常好，如果没有这样的争论，如果在一个问题上大家观点都完全一致，在美国是不可以进行决策的。有关“大小航母之争”、“航母是否过时”之争等都是一些典型的案例。当然，为了应对“中国威胁论”，遏制中国发展航母，这些权威军事专家往往也会针对中国进行舆论战，别出心裁地制造一些烟幕弹和诱饵弹来欺骗和误导中国，希望把中国发展航母的道路引向歧途，或者制造麻烦。中国也应该学习借鉴美国的做法，鼓励权威军事专家发表个人学术观点，相互之间展开争论，正面引导舆论，破解理论难题，及时揭穿外国不良舆论的图谋，不给其造谣生事预留任何空间，最终达到维护国家安全的战略目的。
三是军事爱好者奇思妙想。爱好是创新的前提，如果对航空母舰没有热情，不喜欢、不爱好，就不会有任何研究和创新。从航空母舰和舰载机技术的发展历史来看，所有的创新几乎都是源于军事爱好者的奇思妙想。飞机原理的构想是达·芬奇的奇思妙想，驾驶飞机上天是美国莱特兄弟的伟大创举，这两个人是修理自行车的工匠，不是什么科学家和院士。舰载机在航母上降落用的助降镜，是英国一名普通的海军军官在看到女秘书照镜子抹口红的时候受到启发，才提出这样的创新方案的。中国的军事爱好者围绕航母的建造也提出了大量创新方案，这些创新方案很多都集中在舰载机起降、航母外形设计、航母动力装置等方面，如果博采众长，吸纳民间智慧，一定会对发展航空母舰产生巨大的推进作用。但非常可惜，由于种种现实原因，他们的奇思妙想还难以付诸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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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军航母梦的历程
“航母的发展不只是一个海军的问题，而是事关国家战略和国防政策的大问题，一定要从综合国力和整个国家的海洋战略全局出发，准确定位，慎重决策。”
“我们搞航空母舰，目的不是为了和美国、苏联比赛，主要是用于维护海洋权益等方面的任务，平时还可以用于扩大维护世界和平的政治影响。”
“海军有了航空母舰，海军的质量就将发生大变化。”
——刘华清
墨尔本号和一个军人航母梦的开始
今天绝大多数的中国海军军人依旧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航空母舰。原因很简单，中国海军还没有这种战舰，迄今为止也没有任何一艘外国航母曾经访问过中国大陆。国防大学军事后勤与军事科技装备教研部副主任张召忠海军少将对我说，他参加海军15年后才第一次见到航空母舰，那还是缘于1985年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
准确地说，这是一艘被外国海军废弃的退役航母。多少年后，外国的军事专家们还在颇有深意地“分析”当时中国进口这艘航空母舰的缘由。他们说：1985年中国就以“拆卸”的方式购进1艘澳大利亚退役的“二战”航母墨尔本号，这艘航空母舰进入中国以后，在南海中国军事基地进行了部分分解。其中升降机、蒸汽弹射器、主飞行甲板均得以保留。中国利用它进行了准航空母舰舰载航空兵试验。
张召忠正好是墨尔本号考察团的亲历者之一。他说，事实根本不像外国所谓军事专家分析的这样“深谋远虑”。今天看来，墨尔本号其实是改革开放初期，地方发展经济带来的一个意外的“宝贝”。
1985年3月，广州造船厂通过华联船舶有限公司，经投标向澳大利亚购买了这艘军舰，并与广东中山市拆船公司联合对其拆解。墨尔本号本是英国“二战”时期设计的尊严级航母。1943年4月15日该舰在英国的巴鲁·维克斯船厂开工建造。1945年4月28日下水。当它下水时还没来得及舾装“二战”就已经结束。于是这艘航空母舰一度停工，直到1949年才复工建造，进行了5年多的现代化改装。
正是由于这次改装，让张召忠等几十名中国海军研究人员得以在20世纪80年代第一次亲眼看到一艘航空母舰，更亲眼目睹上面尚存的所有现代航母必备关键设备。这次现代化改装，为这艘“二战”时设计的直通甲板航母改装了现代大中型航母标志性的斜角着舰甲板、蒸汽弹射器、新式阻拦装置，以及帮助飞行员在航母甲板上降落的“菲涅尔”助降反射镜。改装后这艘航母于1955年10月28日正式编入澳大利亚皇家海军服役，被命名为墨尔本号，次年成为澳大利亚皇家海军旗舰。
墨尔本号在提前退役、转卖给中国船厂前，澳大利亚方面已经基本拆毁了该舰的所有武备和电子系统，甚至还将该舰尾舵焊死成一个固定角度。但军舰飞行甲板上的弹射器和拦阻索等关键设备还在。不过中国的拆船厂不知道，也不关心这艘庞大的废舰上有这么些关键性的东西。还是当地造船厂一位军代表突然看见来了这么个从没见过的大家伙。海军装备部闻讯后迅速派遣下属海军装备研究所，临时抽调由不同专业人员组成的30多人前往中山参观。
之所以说是去“参观”，可见这个临时搭起来的团组任务来得突然。此前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海军当时其实也没有任何有关航母的具体研究项目和计划。拆船厂不归军方管，着急拆船赚钱，所以团组当时预订的行程只有几天。张召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墨尔本号是个下午。“当时大概四五点钟。就看到一个十几层楼高的大家伙在那里。我们所有人当时都是第一次见到航母，什么也不知道。别说弹射器，我当时连航母上的鞭状天线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张召忠说，当时不是今天这样的互联网时代，媒体也没有今天这样发达，别说航空母舰，那时就连航母的图片都很少。墨尔本号虽然只是一艘废弃的老舰，但毕竟是一艘近20000吨级的真航母。而当时中国最大最先进的051“旅大”级导弹驱逐舰才不过3000多吨。
在南国炎热潮湿的6月，这批老中青三代军人兴奋地“参观”了几天后，意识到这艘即将被拆毁的航母的价值，令人紧迫的是它马上就要被拆成一堆废铁。对于中国海军来说，这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调研机会。张召忠说，自己和大多数同事当时只有30岁出头，对航母的研究热情很高。于是所有人申请延长调研时间，住进了附近闷热的工棚，开始一个舱室一个舱室地调研墨尔本号航母的结构和种种细节。
当时的墨尔本号航母已经没有了动力，船舱里黑咕隆咚，垃圾堆里混杂着废弃的作战值班记录和被扔掉的私人物品。调研组成员一人一个手电筒，在十几层楼高的航母内部船舱内开始研究、测绘，逐步了解了一艘现代航空母舰的主体结构和舰上的各种主要设备。“当时有几个50多岁的老同事还感叹说，我们不行了，中国发展航空母舰是早晚的事，这看你们了。”
说起这些往事，张召忠感叹道：“这一下子，24年过去了。”当年青年军官如今步入中老年。中国海军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的“忍耐”时期，也迎来近10年来空前的大发展。唯一没有改变的历史，是当年墨尔本号最终调研报告里写的那句话：在中国海军史上，航空母舰这一栏至今仍是空白。
20世纪80年代：呼唤航母的热潮和高层的推动张召忠说，正是对墨尔本号的调研，让他从此对航空母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开始了长期的关注。这次调研虽属偶然，不过其实在当时中国海军高层，早有富于远见的领导人给予航母极大的关注。
前中央军委副主席、曾任海军司令员的刘华清上将在回忆录中提到，早在1970年他在造船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时，就根据上级指示，组织过航空母舰的专题论证。不过他本人也是直到10年后的1980年5月访问美国时，才在美方安排下参观了美国小鹰号航空母舰。刘华清说，这算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和科技人员首次踏上航空母舰。
刘华清上将是出身红25军的老红军，新中国成立后的1954—1958年又曾赴苏联海军指挥学院海军指挥专业学习，不但具有丰富的战争经验，也是解放军高级将领内少数懂得现代海军和装备科研工作的人。邓小平同志执掌中央军委后，称他是解放军高层将领中最懂军事装备的人。刘华清认为，正是航空母舰的出现，把海战的模式从平面推向了立体，实现了真正的超视距战斗。“以往，我只是从‘外围’观察和思考航母问题。1982年，我当上了海军司令员，航空母舰在我心头的分量，自然大不相同。”
刘华清执掌人民海军的时代时值冷战结束和中国改革开放之初，中国海军正面临全新的形势。人民海军1949年4月23日初创时，最主要的任务是解放台湾。此后中国主要军事威胁变为北方，大量人力物力开始从东南沿海转移到北方陆上边界。经过20世纪60年代的“文革”，70年代，海军的主要斗争热点开始转移到南海。1974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南海舰队在西沙群岛击退了侵占中国甘泉、珊瑚和金银三岛的南越当局海军部队。1988年3月14日，中国海军南海舰队再次在南沙赤瓜礁海战中击败越南海军的入侵。
在采访前海军副司令员张序三海军中将时他提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人民海军进行的与外国的海战只有两次，两次都在南海，对手一个是南越，一个是越南。这两次冲突构成了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两个重要时代背景之一。在中国南海海域的纷争中，大量中国岛礁被外国强占。时代背景之二便是由此引发的中国国内关于海洋观的大讨论。这些时代的情绪自然也激荡到军内，海军内有关航母的讨论和研究出现了第一个高潮。
然而此时在军队内部，航母研究的背景形势却是喜忧参半。一方面，1982年8月28日，一贯提倡研究、建造航母的刘华清就任海军司令员后不久，却很快面临“百万大裁军”。海军许多单位撤销、降级和降格使用，为了配合经济建设，军队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忍耐”时期。“当时海军一年都造不了一艘驱逐舰。”张召忠说，何谈建造航母。另一方面，此时海峡两岸关系缓和，都开始大力进行经济建设，东南沿海一带一时平静下来。
1984年年初第一届海军装备技术工作会议上，刘华清说：海军想造航母也有不短时间了，现在国力不行，看来要等一段时间。不过刘华清说的“等”并不是指无所作为。1986年他在听海军装备部领导汇报工作时，再次提到“航母是要造的”这个观点。“2000年航母总要考虑；发展航母，可以先不提上型号，而先搞预研。”于是他当时向装备部门领导交代了开展航母论证的任务：“航母怎样造法，是海军全面建设的事；是直升机航母、护航航母分步造，还是直接造护航航母，要好好论证一下。”
1986年11月，刘华清再次主持召开海军发展战略研讨会，邀请了军内外领导和著名专家。当时很多与会者从维护中国的海洋权益等战略任务需求出发，建议海军发展航母。“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刘华清回忆。
1987年1月召开的海军装备技术会议上，海军请国防科工委、总参装备部的有关领导到会。刘华清在会上再次提到，要把航空母舰搞得能够适应未来战争需要，要很好地研究和论证。刘华清认为，世界各国都在发展航母，其核心是为了解决防控和海上攻击的问题。中国十年内不搞，十年之后再搞，也还是会有困难。“我要求早点论证，早点把这个问题研究透。”3月31日，刘华清再次向总部机关汇报了关于海军装备规划中的两大问题：航母和核潜艇。他认为：“这两个问题，涉及海军核心力量的建设，是关键性问题。这两项装备搞出来，从长远看，对国防建设是有利的；这两项装备不仅为了战时，平时也是威慑力量。”
海洋战略的确定和航母计划的冷热艰难
早在1950年8月，海军便确定了重点发展海军航空兵、潜艇和鱼雷快艇的决策。受苏联海军的影响，潜艇部队长期是人民海军的建设重点。至于核潜艇，由于有毛泽东主席“一万年也要搞出来”的决心，早在1958年6月27日，毛泽东就批准了国防工业委员会《关于研制导弹原子潜艇》的绝密报告，在聂荣臻元帅的支持下开始了研制。
有了领袖的支持，虽历经了三年自然灾害、“文革”的艰难时期，中国第一艘核动力攻击型潜艇还是于1968年11月开工建造，第一艘核潜艇在1974年8月1日就正式编入海军战斗序列。中国从此成为世界上第5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而至今世界“核潜艇俱乐部”不过增加了印度一家。
大国之间，核潜艇，尤其是战略导弹核潜艇是一种强有力的威慑力量。然而正如一位外国海军将领曾说的，潜艇无法成为和平时期行使和平威慑的力量。很简单，潜艇圆溜溜的外形不像航母庞大的舰体和众多舰载机那样，能够对普通民众形成强大的威慑感。潜艇在水下隐秘的作战方式，也注定它不可能前往他国进行出访，传达一个国家强大海军的形象。中国海军虽然拥有了核潜艇，但无论在武力威慑和和平威慑方面，还是缺乏航空母舰这样的主战装备。而是否选择航母，其实就是在选择一个国家的海军战略。
人民海军创始人之一张爱萍上将之子、前总参作战部战役局局长张胜指出，海军从诞生之初就是和国家对外战略紧密相连的。“苏联人并不承认他们有海军战略，他们习惯的词是‘战略使用’。”而张召忠则特别指出，直到1986年刘华清司令员前往国防大学作了名为《海军战略》的演讲，中国海军才第一次明确了海军战略。“在刘华清司令员这次演讲之前，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海军战略。”
当时关于海军的作战方针，海军内部尚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应从属于中央军委制定的积极防御的战略，这种观点并没有把海军作为一支独立军种来看待；另一种认为海上作战有其独立性、特殊性，海军应有适合自己的作战方针。刘华清明确支持后一种观点，并在其基础上形成了“近海防御”的海军战略。
刘华清的这个关于《海军战略》的材料，提出“我国的海军战略是近海防御，属于区域防御的战略”。他表示，“近海”表示作战范围，“防御”表示战略性质。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拥有300多万平方公里“海洋国土”的濒海大国，随着海洋开发事业和海上斗争形式的发展，面临的海上威胁与过去大不相同。要对付具有远战能力的弹道导弹核潜艇和舰载航空兵，只有中小型舰艇和短程岸基航空兵。“积极防御，当然包括战略退却中的进攻，没有航母，不能远距离作战，仗打起来只能望洋兴叹。我们的海防边疆辽阔，却只有中小型舰艇和短程岸基航空兵，一旦海上发生战事，有时只能望洋兴叹。发展航空母舰，则能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
但是对于中国海军的海洋战略，却还有一个理解的过程。中国人民解放军靠陆军打下新中国的江山，几乎所有高级将领都来自陆军，海军、空军创始人也都来自陆军。人民解放军内部基本不存在美国那样三军内部的竞争，“陆军老大哥”的思想长期以来在解放军内部是不可动摇的。张序三说，外国人过去常以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一支陆军部队，所以把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和空军都认为是陆军下属的兵种。而就是我军内部有时候也“犯糊涂”。他本人经历过这么一件事。当他从海军副司令员调到军事科学院当政委时，某上级机关发了个通知命令，要把他的军衔从“海军中将”改为“中将”。“中央军委主席给我任命的军衔，怎么能由另一个机关随便改？更何况军衔一旦确定，除非重新任命，永远是不能改动的。”这件事，不经意中提示了在“大陆军”时代，我军本身对于海军也有些微妙认识误区。这对于海军装备的决策自然也多少有些影响。在1980年，中国第一种驱逐舰是1954年开始从苏联采购来的4艘鱼雷驱逐舰，后来被改成导弹驱逐舰。但直到1971年中国运载火箭试验任务提出后，一直希望拥有大型水面舰艇的海军提出建造一批新型驱逐舰，为前往南太平洋的海上测量船队进行护航。由此海军才拥有了第一代自行研制的导弹驱逐舰“旅大”级。如果没有独立的海军战略，又没有一种来自最高层强有力、坚决的支持，海军要坚持建造庞大的航母工程自然面临动摇，难以持续。
张召忠说，当时的南海，中国海军不要说航母，就连大型舰艇都没有几艘。官方资料显示那时南海舰队的驱逐舰不足10艘。南海航空兵既没有能够飞抵南沙群岛上空的作战飞机，也没有空中加油机和预警机。海军认为这种情况没有办法保卫南海的海洋领土。张召忠说，当时刘华清司令员提出海军战略，要求海军开始研究航母，但当时的研究还只是停留在软科学和预先论证研究上，并没有实际立项研制，更谈不上建造。
“海军内部是一致同意发展航母的，这个问题没有异议。但是陆军和空军方面却有不同意见。”张召忠说。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军队处于为了发展经济的“忍耐”时期。张召忠说，当时全年军费80亿～100亿美元。分摊到海、陆、空、二炮四大家，海军那点钱别说不够造航母，当时海军一年连艘驱逐舰都造不了，有限的经费只能用于人员开支和维护老装备。倒是社会上老百姓非常支持，一时民间还掀起捐款造航母的呼声。
另外，中国海军对航母产生兴趣后，从国外外交、新闻和军事领域迅速传来各种声音。张召忠说，此时作为航母第一大国的美国也开始对航母在未来的价值和美国海军未来装备的发展产生多种讨论。这些讨论也引起了中国海军的关注。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欧文斯海军上将曾经提出“航母无用论”，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是发展核动力潜艇。此后美国又提出“武库舰”计划。似乎美国海军中有人对于未来航母的发展产生怀疑。“进入90年代中期以后，在多种背景制约下，中国海军逐渐不再提航母的事，中国航母热逐渐冷了下来。”张召忠说，但从现在看，美国其实并没有停止研制航母，反而吨位越造越大，技术更是推陈出新。
重启航母热情的瓦良格号
“当时海军是一直想要航母的，但上面一直没能批下来。”谈到90年代前后关于航母问题的起伏，张序三说。这时突然出现了瓦良格号。此时适逢苏联解体，正在乌克兰建造的苏联航母瓦良格号尚未完工，成为乌克兰财产，但该舰的编制却在俄罗斯海军。乌克兰根本无力独自建成这个尚未完工的航母，而俄罗斯则开出高昂的价格。
1995年，瓦良格号正式退出俄罗斯海军的编制，并以偿还债务为由送给了乌克兰。当时乌克兰计算，解体该舰需2.5亿美元，但出售解体后的废钢却只能得到500万美元。“乌克兰方面找到我们，非常希望能把这艘船卖给中国。”张序三说。当时中国派遣了5次代表团前往乌克兰商量这件事。海军的热情很简单。中国此前从没有搞过航母，找个航母设计师都找不到。“我们海军第一次自行研制的是25吨炮艇，当时一下水就翻了。没关系，翻了捞起来再来。但航母可不是小炮艇，那么大的军舰不能有任何风险，必须一次建成功，翻了谁能负责？”张序三说。
海军当时的思路，一种是买个半成品，一种是自行研制，前一种更适合起步。不过从乌克兰一开始试图将瓦良格号出售给中国就受到美国的粗暴干涉。在美国制裁的压力下，乌克兰将这艘尚未完工、已报废多年的废航母上舰载设备全部拆除或炸毁，瓦良格号成为一个空船壳。张序三说，当时计算，要花500亿元才能够把瓦良格号完全建成，后来再一计算，费用追加到700亿元。张序三认为，中国早晚会有航母。早搞比晚搞好。“反正无论早搞晚搞，西方都会宣扬‘中国威胁论’。”不过上级看到续建的费用太贵，最终放弃。
最终一家澳门赌博公司购买了这艘已经下水11年、停建8年的空船壳。即便如此，在美国的压力和阻挠下，瓦良格号从1999年准备交付中国，但直到2002年3月4日才最终运抵中国大连港。有趣的是，这个老板竟然通过关系跑到北京，找到已经退休在家，但仍然关注海军的张序三，“他表示只要军方想要，愿意原价卖给海军。”
“我们海军初创时期，有一部分军舰就是香港轮船招商局免费赠与的商船改装的。”张序三说，有很多国人非常希望看到中国海军能拥有航母，包括这个老板。但海军没有批准立项，就算再便宜肯定也是不能买的。于是张序三建议他可以问问负责舰船研究的船舶第七研究院。总之，在墨尔本号抵达中国17年后，中国再次迎来一艘可以起降固定翼战斗机的航母船体。
从“韬光养晦”到“解决欠债”
20世纪90年代中国航母其实还面临外交上的压力。“当时我们强调韬光养晦，感觉航母对于周边国家影响太大，现在看来担心的事情太多了。”张召忠说。
刘华清也在回忆录中提到缺乏强大武力作为后盾，通过外交解决地区纷争的无力。对于南方诸国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对我国南沙群岛的不断入侵和蚕食，“尽管我国外交部一再发表严正声明，表示强烈抗议，但侵占的行为有增无减。”刘华清说，为此当时国务院副总理曾在1988年2月12日晚上专门找他详谈南沙现状问题。刘华清提到要在西沙群岛修建机场，最后得到邓小平主席肯定。2天后，爆发了南海“赤瓜礁海战”（海战是3月14日）。中国海军击沉强占中国岛礁的越南海军运输船1艘，重创2艘。刘华清说，此战后越南当局态度明显改变，外交上公开强调“双方保证不使用武力”。
1993年，在就是否要对南联盟进行空袭的分歧上，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曾指责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如果美国不动用武力的话，保留你经常谈论的这支伟大军队意义何在？中国从来没有任何侵略他国的意图。中国海军的战略是保卫自己的国土。但美国国务卿的话间接提示了所有国家，武力如果永远不去使用，就只能是个纸老虎。刘华清说，赤瓜礁小小一仗，显示了中国海军的力量。“在我心里，那种隐隐约约受制于人、受辱于人的感觉没有了，多少年来堵在心头的一口气也顺了。但我很快意识到，作为一名军人，我考虑更多的还是如何长久地在南沙显示我们的存在，真正有效地维护国家利益。”
刘华清早就意识到，南沙有一个令人焦虑的关键问题，就是我国飞机的“腿短”。对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不是舰艇和蛙人，而是飞机。大陆距离南沙1000多公里，我国的作战飞机基本无法在南沙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为此他专门提出在西沙极爱修建内设机场，并研制空中加油机的问题。然而，那时中国航母计划毫无疑问最终卡在了钱上。
这个问题在1999年5月8日之后解决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加上经济力量的增强，终于让中国军队结束了漫长的“忍耐”期，也逐步结束了中国军队经商下海的历史，重新将主要工作和任务转回到军事斗争上来。但此时中国周边的军事斗争热点再次转移。20世纪90年代，随着中国和东盟国家外交关系的缓和以及来自台湾地区的变数，军事斗争的焦点从南海转移到东南沿海。在这个岸基航空兵能够轻松覆盖的地区，航空母舰的作用暂时变得相对次要。此时国家对大型装备的支持方向从一度成为热点的航母转向航天和运载火箭领域。海军也顺势重点弥补长期的“欠债”，研制建造了一批大中型现代化舰艇，052A、052B、052C等多型现代化导弹驱逐舰护卫舰先后服役；039级常规潜艇和新一代核动力潜艇先后服役；海军航空兵的预警机、海上巡逻机、空中加油机、苏30MKK远程战斗机和中国自行研制的飞豹式战斗轰炸机也已经服役多年。海军还加大了大型军辅船的建设，强化了海军的远洋作战和联合作战能力，以及信息化作战能力。海军政治部宣传处钟副处长对本刊记者表示：“海军近10年的发展，超过了过去50年，这绝不是一句虚言。”
“这是对的，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重点。”张召忠说，现在回想80年代，当时即便下决心造航空母舰也非常不现实。“那时候我们海军一年都造不了一艘驱逐舰，何谈建造航母？”最近10年海军虽然还是没对航母立项，但海军大批新装备的服役，为未来航母战斗群奠定了基础。
不可否认，今天的航空母舰的确成为一种看似天价的武器系统。当一艘驱逐舰的价格已经高达50亿元人民币时，航空母舰的建造是否变成一种自伤元气的军备竞赛？
美国军事学家马汉在其有关海权论的名著中引用了荷兰伟大的政治家德威特对自己国民的评论：“在和平时期，荷兰人由于害怕与人决裂，不会下决心花钱使自己的国家预先强大起来。荷兰人的特点是，除非迫在眉睫，否则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地把钱花在国防上。我现在必须和这样一些在应该节省的地方挥霍浪费，而常常在应该花钱的地方却又十分吝啬的人打交道。”张序三认为，中国永远不能学苏联那样，陷入和美国的军备竞赛中。但实践证明，航空母舰的确是具有高度性价比的武器系统。
目前南沙群岛的50多个岛礁中，仅有8个在中国手中。中国海军在南沙巡航如果得不到航空兵的掩护，则将面临巨大的风险。中国空军过去的歼5、歼7战斗机作战半径不到400公里。歼8战斗机勉强能够飞到西沙巡逻。对于南沙群岛，中国现役最先进的苏30和飞豹战斗轰炸机只有在空中加油机的帮助下才能够勉强到达。问题是，这些飞机仅仅能在那里短时间停留。如果要保持全时空存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张召忠强调，这不仅仅是一种实际作战能力，航母战斗群的存在更有一种强大的威慑力。“这好比是卫星，它是高科技的东西，每天都从你头顶飞过，你会害怕吗？再先进的作战飞机，它在云端里飞过，也不可能对人产生威慑力。只有航空母舰，不但具有实实在在的攻击能力，还能形成强大的威慑力。”从这个角度算账，一个航母战斗群的费用，并不比同样效能的岸基航空兵多花钱。
中国需要什么样的航母
有趣的是，21世纪即将结束第一个10年时，东南沿海一带的紧迫感暂时消失，南海再度成为新的军事需求增长点。近30年海军军事斗争热点区域来回游移，海军的航母计划也松松紧紧游移了30年。今天当中国海军走上迅速发展道路，拥有了一个航母战斗群所需要的附属舰船后，中国需要什么样的航母成为要确定和解决的问题。
航母的大小自然要和国家战略、海军任务相适应。“中国的使命，第一是保卫南海传统海疆线。”张召忠转身面对办公室巨大的中国地图，指着南海传统海疆线。那上面画的是国界线，与我国陆地的边界是一样的。“当一个国家的海军成立60周年的时候，还不能完全保卫中国传统海疆线的主权，30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国土中还有一半存在争议，台湾还没有回归祖国怀抱，这不能不说我们距离一个强国还有很大距离，中国海军还有更加繁重的任务要去完成。”
中国海军还有另一个重要战略任务，就是扩展海上作战区域，为保卫陆上国土创造一个安全纵深。“中国不是一个向全球扩张的国家，中国海军不需要去大西洋、印度洋和中太平洋以东作战，但为了保卫中国国土、国家领海和第一岛链内的水域安全，我们的海军虽然实行的是积极防御战略，但并不意味着只待在第一岛链内。只有突破第一岛链，才能为中国领海的安全拓展战略纵深。从完成这个任务看，中国海军并不需要美国海军那样庞大的100000吨级的核动力超级航母，但类似泰国和西班牙那样20000吨左右的轻型航母或直升机航母也没有多大用处。中国海军最需要的，可能是50000～60000吨的中型或大型核动力航母，类似法国戴高乐号那样或者更大一些的。如果合适，最好是建造6艘以上，因为即便是建造4艘也只能同时保持一两艘在航，如果建造6艘则可同时保持3艘在航。当然，对于一个缺乏航母建造和使用经验的国家来说，最好是从常规动力航母开始，逐渐积累经验。”张召忠说。
对于一艘能够起降固定翼飞机的中型航母来说，最关键的技术在于两个方面：合适的舰载作战飞机，以及能够把飞机弹射到空中的弹射器。
世界航空母舰固定翼舰载机的起飞方式有三种。大型航母通常采用弹射方式，英国的轻型航母则采用滑橇方式和垂直起降混合，俄罗斯最新型航母则采用大型固定翼战斗机滑橇式起飞。这三种方式中，俄罗斯方式对舰载机性能要求极高，至今也没有正式形成战斗力。英国方式则必须要具备垂直起降的战斗机。这种战斗机在世界上仅有英国海鹞式一种投入实际服役和实战，我国早在20世纪80年代已经放弃采购，如今采购也已经不现实。更重要的是，海鹞式战斗机的短航程和低载弹量也无法有效覆盖南海。中国最需要的是中型航母，关键要解决的难题依旧是弹射器和舰载机。
航母舰载机弹射器最早是英国人根据德国人的技术发明研制的，美国海军后来购买了英国人的专利，并最终将其发展成熟。其中技术最成熟的蒸汽弹射器，是以高压蒸汽推动活塞带动弹射轨道上的滑块，把联结其上的舰载机投射出去的。墨尔本号航母运抵中国时，上面正有一套完整尚未拆卸的蒸气弹射器，以及完整的降落拦阻设备和助降设备。如今除了美国航空母舰，世界上只有法国戴高乐号航母从美国采购了弹射器。对于美国而言，这是绝对不能随便输出的核心技术。舰载机也是一个困难。不过中国航空工业近年来在技术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俄罗斯航母上的苏-33舰载机也是从中国海空军拥有的苏-27系列战斗机衍生而来。技术或许永远都会有障碍，但历史证明最大的障碍永远不是技术本身。
刘华清任海军司令员时期，曾经就技术上能不能自力制造航空母舰和舰载飞机，经和有关部门和专家的研究后认为，“条件基本具备”。张召忠表示，今天或许还可以用更新的思维看待航母。在这方面，日本和印度研制和建造航母都能够给中国海军提供借鉴。
印度是“二战”后亚洲第一个，长期以来也是唯一一个拥有航母的国家，他们拥有40余年使用航母的经验。张召忠说，印度从试图自行研制航母开始一直举棋不定。最开始准备造20000多吨级的，但新的领导人上台后将规模提高到40000吨级。对于航母这样大的项目而言，从20000吨级到40000吨级，整个平台都变了，一切技术设计都要推倒重来。“举棋不定对于装备建设是个严重的教训。”张召忠认为，对待航母既不应该搞全民运动，也不应该面面俱到。“其实搞个航母应该和搞个驱逐舰一样，不要看成是高科技。它不是神舟飞船。20世纪40年代太平洋战争时期，美日两国在太平洋有上百艘舰艇作战。今天除了中国，世界上所有的常任理事国都有航空母舰，中国如果有航母怎么了？另一方面，也不要觉得没有航母就是生死存亡，有了航母就能战无不胜，赋予一种武器装备太多的感性的东西并不好。如果技术不成熟，可以从中型航母造起，有条件以后再做大的。为什么非要一步到位？”
日韩航母的另一个经验，是他们建造了与以往不同的新型航母，也就是“信息化航母”。“它和20世纪机械化时代的航母不一样，重点早已经不是在造船上，而是在航母的负载上了。”张召忠说。日本的日向号航母和韩国的独岛号航母都装备了最新的相控阵雷达和新一代数据链。日向号装备的11架CH-53“海上种马”直升机，重量比俄罗斯米格-29K固定翼战斗机还重10吨。日本和韩国都是世界第一流的造船大国，军事上也完全能够从美国获得建造航母的关键技术，但却首先建造了日向、独岛这样的直升机航母，在于日韩两国有非常明确的海军任务指向。
日本海军的战略，是协同美国第七舰队在西太平洋海域作战。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第七舰队的作战核心，正是以核动力航母战斗群的舰载机为作战核心的制空、对海、对陆攻击力量。日本海军的战略非常清晰，就是弥补和强化第七舰队相对薄弱的反潜能力，以及进一步强化舰队的防空能力。对日本海军来说，其本土空军基地距离东亚大陆不过100～500公里范围内，制空完全可以由F-15战斗机和F-2战斗机依托加油机执行。为此日本海军并没有将日向号造得大而全，而是强化其反潜能力和电子战、信息化作战能力。韩国的独岛号作战目标更加明确，就是维护日韩有争议的独岛及其海域主权，于是独岛号航母强调两栖作战能力。“韩国周边海域就那么大，先明确海军任务，再据此建造相应的航母。从这个角度看，日本和韩国的新型航母在强调信息化作战平台的前提下，从过去的使用舰载航空兵执行制空、制海和反潜任务，变为强化某一作战形式，增加了两栖对陆攻击作战方式，已经很大程度上改变和丰富了航母的作用和形式。所以不要再用传统大海战的航母来看待今天的航母了。”
（《三联生活周刊》2009年4月29日，记者蔡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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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华清上将回忆航母战略
航空母舰的应用，是20世纪舰艇发展的伟大成就。我国对航母作过可行性研究，我也为此做了一些工作。早在1970年我还在造船工业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时，就根据上级指示，组织过航空母舰的专题论证，并上报过工程的方案。后来到总参谋部工作，在1980年5月访问美国时，主人安排我们一行参观了小鹰号航空母舰。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和科技人员首次踏上航空母舰。上舰后，其规模气势和现代作战能力，给我留下了极深印象。
可以说，正是航空母舰的出现，把海战的模式从平面推向了立体，实现了真正的超视距战斗。自它问世以来的80多年间，几经波折，最终发展成为今天这种舰机结合、攻守兼备、机动灵活、坚固难损和高技术密集的多球形攻防体系。今天，它不仅是一个强有力的战术武器单元，是海上作战体系的核心，也是一个能抛核弹的战略威慑力量。在世人眼里，它被视为综合国力的象征。它的存在与发展，也是各国军事战略家关注的焦点之一。
以往，我只是从“外围”观察和思考航空母舰问题，1982年，我当了海军司令员，航空母舰在我心头的分量，自然大不相同了。我国是一个濒海大国，有300多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国土”。随着海洋开发事业和海上斗争形势的发展，我们面临的海上威胁和过去大不相同，要对付具有远战能力的弹道导弹核潜艇和舰载航空兵。面对这种情况，中国海军的实力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我们的海防边疆辽阔，却只有中小型舰艇和短程岸基航空兵，一旦海上发生战事，有时只能望洋兴叹。发展航空母舰，则能很好地解决这些问题。
可是很遗憾，当时国家经济力量不行。1984年年初，在第一届海军装备技术工作会议上我讲过：海军想造航母也有不短时间了，现在国力不行，看来要等一段时间。
两年后，听海装领导汇报工作时，我又一次提到：航母总要造的，到2000年航母总要考虑；发展航母，可以先不提上型号，而先搞预研。我说，苏联搞了30年。开始，在造航母上也有不同意见，苏共中央不下决心干，但是苏联人民要航母，不久他们还是干起来了。现在看来，防御也需要航母。我的这些想法，海装领导很快向海军装备论证研究中心作了传达，并一同开始了组织论证工作。
1986年8月，听海装和论证研究中心领导汇报工作，我向他们交代了开展航母论证的任务。我说：“航母怎样造法，是海军全面建设的事；是直升机航母、护航航母分步造，还是直接造护航航母，要好好论证一下。”
11月，我主持召开海军发展战略研讨会，邀请了军内外领导和著名专家。不少同志从维护我国海洋权益等战略任务的需求出发，建议海军发展航母。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1987年1月，召开海军装备技术工作会议，请国防科工委、总参装备部的有关领导到会。会上我又提到，要把航空母舰搞得能适应未来战争需要，要很好地研究和论证。现在，各国都在注意发展航空母舰，无论是攻击型的或是垂直短距离起降的，都是为了解决防空和海上攻击问题，都在注意发展。美国、苏联都在大搞，其他国家如法国、意大利、英国这些比较发达的国家都在搞，日本因为是战败国，宪法不允许搞，但搞起来也容易，他们过去就很有基础，现在技术、生产能力都很强，说搞就很快能搞起来。我们搞难处多一些，财力、技术都有一定困难，但从长远考虑，还是需要的。十年内不搞，十年之后再搞，也还会有困难。因此，我要求要早论证，早点把这个问题研究透。
我们搞航空母舰，目的不是为了和美国、苏联比赛，主要是用于维护海洋权益等方面的任务，平时还可以用于扩大维护世界和平的政治影响。显然，海军有了航空母舰，海军的质量就将发生大变化，海军的作战能力也将有较大提高，有利于提高军威、国威。所以，我要求研究人员，应当以高度的历史责任感去进行研究论证。
1987年3月31日，我向总部机关汇报了关于海军装备规划中的两大问题：一是航母，一是核潜艇。这两个问题，涉及海军核心力量的建设，是关键性问题。这两项装备搞出来，从长远看，对国防建设是有利的。这两项装备不仅为了战时，平时也是威慑力量。
这次汇报中，我向总部同志详细分析了两大问题的需要和可能：关于航母问题，当时，我们对海上机动编队只考虑到驱逐舰、护卫舰和潜艇，但进一步研讨后发现，这个编队如果没有空中掩护，无法到岸基飞机作战半径以外作战。后来在研究台海斗争时，我们又发现，使用岸基飞机非常浪费，因为留空时间短，所需飞机和机场就要很多。我们还分析，不发展航母，海军还是需要发展驱逐舰和护卫舰，靠它们组成海上机动编队。如果发展了航母，这些舰艇既是护卫航母编队的舰只，也是海上机动作战的舰只。在现代条件下进行海战，没有航空兵作掩护，无论如何是不行的。如果发展了航母，并不需要增加飞机的总数量，只是飞机的性能有所不同，飞机的价格高一些，但也不会高很多。因此，发展航母编队，是一个如何调整装备经费使用方向的问题，不需要大量增加装备费。更重要的是，有了航母，海上机动作战编队的作战效能会大大提高。至于技术上能不能自力制造航空母舰和舰载飞机，经与航空、船舶等有关工业部门领导、专家研究，他们认为，条件基本具备。当然，有些特殊装置需要认真对待，也是可以解决的。我接着说，我们设想，对航母的发展，“七五”开始论证，“八五”搞研究，对平台和飞机的关键课题进行预研，2000年视情况上型号。这样安排，第一，从经费上看，在当前和分摊在今后每年中，并不需要花太多钱。第二，从技术上看，发展它是有各方面好处的，可以带动国家和国防需要的有关技术的发展。第三，预研过程中，可以对航母的战备价值及存在的问题摸得更透，有利于作出最后的科学决策。这次汇报，在总参谋部和国防科工委机关产生了一定影响。后来，国防科工委组织科研单位和海军装备系统开展了有相当深度的论证研究工作。
航母论证过程中，我多次听汇报，强调要充分对比论证使用航母、舰载机与使用陆基航空师、加油机、岸基飞机的作战效费比。后来我到中央军委工作，继续关注航母问题，要求国防科工委和总参装备部，在航母的发展上要把预研费、研制费、装备费结合起来，统筹安排。要和既定的舰船、飞机、武器、电子装备发展规划结合，而不是都挂在航母大项目里专门安排，搞大规划，使上级无法研究。我明确交代，列计划必须由中央军委讨论。
那时，我先后批准海军和工业部门的专家，去法国、美国、俄罗斯、乌克兰等国家考察过航空母舰。国防工业部门也从俄罗斯聘请了航空母舰设计专家来华讲学，还引进了部分设计技术资料；航母上关键配套的预研，有了一定进展。总参谋部和国防科工委，也都反复组织对考察、引进、预研的分析、论证、评估，这些工作，使军内外领导和专家加深了对航空母舰和舰载机大系统工程的认识。
航母是国家综合国力的象征，也是海军能执行海上多兵种联合作战的核心。建造航母，是国人一直关心的事。我国要实现国防现代化，要建立完善的武器装备体系，不能不考虑发展航母的问题。但航母的发展不只是一个海军的问题，而是事关国家战略和国防政策的大问题，一定要从综合国力和整个国家的海洋战略全局出发，准确定位，慎重决策。
今天，我已经退出工作岗位。欣慰的是，对于我国的航空母舰发展，我尽了一些谋划的责任。
（摘自《刘华清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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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官方有关航母问题的表态
1953年2月，毛泽东主席在首次视察海军舰艇部队时为海军题词：“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
1973年10月25日，周恩来总理在同外宾谈到主权时说，我们的南沙、西沙被南越占领，没有航空母舰，我们不能让中国的海军再去拼刺刀，我搞了一辈子军事、政治，至今没有看到中国的航母，看不到航空母舰，我是不甘心的啊！
1975年，暮年的毛泽东对当时的海军政委苏振华嘱托：海军要搞好，使敌人怕。
中央军委前副主席刘华清在其回忆录中曾透露，中国海军早在1970年就已经开始论证建造航母。但随着中国进入飞速上升时期，“中国威胁论”与中国的发展如影随形。由于担心造航母会引发过激反应，导致周边国家的军备竞赛。因此，中国在考虑时，一度如履薄冰。
1987年3月下旬，一位中国军方领导在接见外宾时谈到：中国海军的战略是近海防御，中国不需要也不准备搞航空母舰。已从海军司令员位置上退下来7年的肖劲光从电视里看到这条新闻后，轻轻问了一句：“中国不需要搞航母？”建军60年之际，肖劲光亲自撰写了《建设现代化的强大海军》的文章，他提出：“要不要研究制造航空母舰和航母舰载机呢？我以为是需要的。”
2005年7月，海军原副司令张序三中将在回答网友提问时透露：“中国不久将会有航空母舰，但至今仍没有具体时间表。”
2006年，出席全国“两会”的总装备部科技委员会副主任汪致远中将向香港《文汇报》透露：“中国军队将自行研究制造航空母舰，发展自己的航母舰队。”
2006年10月25日，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国家航天局局长孙来燕在接受中国政府网专访时曾表示，中国将逐渐具备建造航空母舰的能力，有关部门将综合各方面因素，认真研究和考虑有关问题。
2007年1月8日，国防科工委举行新闻发布会，明确承认“中国具备制造航空母舰的能力”。
2008年9月初，《解放军报》刊登的一篇报道称，“海军大连舰艇学院对接收的首批50名飞行学员进行了入学教育”。据报道，此次大连舰艇学院首批接收的50名飞行学员，将依托海军大连舰艇学院自动化专业，完成4年舰载机飞行专业教育。英国《简氏防务周刊》将此解读为“中国航母飞行员培训班开学”。
2008年11月，国防部外事办主任钱利华少将向英国《金融时报》表示，如果中国建造一艘航空母舰，世界不应对此感到意外，但中国将仅把这种军舰用于近海防御。一个月后，国防部新闻发言人表示，中国政府将会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认真研究考虑建造航母的有关问题。
2008年12月23日，中国国防部新闻发言人黄雪平大校在介绍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任务的有关情况时表示，航母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表现，也是一个国家海军实力的具体要求。中国有广阔的海疆，维护国家海上主要方向的安全，维护中国的领海主权和海疆权益是中国武装力量的神圣职责。中国政府将会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认真研究考虑有关问题。
2009年“两会”期间，多名军方代表也就航母问题进行了表态。全国人大代表、海军原政委胡彦林上将在回答记者关于中国是否正在建造航母的提问时表示，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有权根据自己的需要决定是否建造航母。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快速发展，中国综合国力大大提高，已经具备建造航母的经济和技术实力。胡彦林上将表示，作为一个海洋大国，中国建造航空母舰有潜在的现实需要。在回答中国建造航母是否会引起周边国家的担心时，胡彦林说：“我国周边许多国家都有航母，有什么可担心的？”
全国人大代表、中国海军副政委邬华扬2009年3月9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国已经具备自主建设航母的经济与技术能力，“建航母既需要经济实力，又有技术方面的要求，中国的经济和技术发展到今天，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我觉得不要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建成的时间上，关键问题是我们已经下定决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建成航母”。
全国政协特邀委员、南京军区原副司令员兼海军东海舰队司令员、海军中将赵国钧说，中国当然要建设强大的海军，要走向远海。当被问到是否建航空母舰的问题时，他说，“我想中国早晚要搞。”
全国人大代表、海军原副司令员金矛海军中将在回答《中国日报》记者有关航母时间表的提问时说：“我觉得快了，你们媒体就擦亮眼睛等着吧。”
2009年3月22日，中国国防部长梁光烈在北京会见到访的日本防卫相滨田靖一时表示，大国中没有航母的只有中国，中国不能永远没有航母。这一表态迅速被日本媒体解读为“中国防务首脑首次明确表示将建造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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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军将领笑谈废航母
2001年5月20日，苏联第二代航母中的第一艘舰——基辅号航空母舰，被上海救捞局所属的10600马力的拖轮德意号拖离俄北方舰队的摩尔曼斯克基地，在俄方5条拖轮的护送下离开俄港口，朝着中国的领海驶来……8月29日下午4时，基辅号在经历了100个昼夜，跨经北冰洋、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及中国南海、东海、黄海、渤海的远航后到达目的地——中国天津。
驶入天津的基辅号航空母舰是由天津天马拆船工程有限公司购买的，这也是继1998年俄罗斯的明斯克号航母落户深圳之后，卖到中国的第二艘航空母舰。那么，基辅号航空母舰和明斯克号航空母舰有什么不同？中国的民营企业为什么购买废旧航母？买来之后有什么用途及意义？给了我们哪些启示与思考？……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海军装备技术部原部长、现已退役的海军少将郑明同志。
记者：将军您好！我们听说您很关心明思克航母大世界的创建，现在基辅号航空母舰来到天津，您又被邀请参加进港欢迎仪式。我们非常想请您向我报的读者说说这两艘航母的故事。对于广大读者来讲，航空母舰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庞然大物，人们曾经从电影电视、图片画册及文学作品中了解到它的风采。现在人们看到了这个真家伙，它究竟在战争中有什么作用？因此，在话入正题之前，请您先介绍一下航空母舰的基本知识好吗？
郑明：航空母舰是海军舰艇家族中的一个成员，它诞生于20世纪20年代，而航空母舰作为主战舰则不过半个多世纪的历史。但是，当这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海平面之后，很快令全世界刮目相看，整个海洋战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亦为之改观。航空母舰的特征，一是大，从外形尺度、排水量等来看都是水面舰艇中最大的；二是飞，能装载、起降、引导、指挥多型飞机，相当于一个海上的机场；三是高，配备有很多高技术武器，电子、机械装备，形成复杂的作战大系统；四是多，有上千甚至几千名军官、水兵、飞行员工作、生活、战斗在舰上，所以舱室多、通道多、上下左右如迷宫。
20世纪30年代日本侵略我国时，在中国沿海水域甚至深入领海内水，进入长江口、杭州湾，部署多艘航空母舰，以其舰载机群配合空军，对中国的上海、浙江、福建、广东等省市进行狂轰滥炸。这段航母的血腥历史，我们绝不会忘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美国航母编队侵犯我领海、领空的事实也是有目共睹的。近几年在台湾回归祖国统一大业的进程中，美国又曾不断地派出航母编队进行干扰，制造麻烦。就是英国，在香港回归中国之际，却从本岛派出航母编队万里迢迢来到远东，不也是企图炫耀大英帝国的威风吗？！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随着核武器、战略导弹和各种新型常规武器的出现，曾经有人一度对航母的存在产生质疑。但实际上，航母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地位与作用是无法代替的。从20世纪50－60年代的朝鲜战争、古巴导弹危机、中东战争、越南战争到80年代高科技术和战术争时期的锡德拉湾美利冲突、英阿马岛海战，以及90年代的海湾战争、科索沃危机……航空母舰对事件的发生和结局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被视为局部战争的支柱。历史和现实都告诫中国人民，航母确实是威胁的手段，但掌握在正义者手中也将是反威胁的手段。
记者：中国民营企业购买的这两艘废航母，均是苏联海军的第二代航母。请问基辅号与明斯克号是在什么背景下建造的？
郑明：回首俄罗斯海军的发展，可以看出：建立强大的航空母舰编队，一直是俄罗斯人梦寐以求的愿望。早在20世纪初叶，当美国海军在巡洋舰上临时铺设木质跑道进行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沙俄政府便计划建造航速达30节的航空母舰，只是后来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随后的国内革命战争而流产。
基辅级航母的建造是在古巴危机之后美苏签订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的情况下，苏联利用美国陷入越南战争的时机，加强和加快了海军建设。它是在海军总司令戈尔什科夫的积极努力下完成的，它的建造具有鲜明的苏联特色，是从国情军情出发的航母。
1968年9月2日，苏联政府作出决定，停止莫斯科级（苏联第一代直升机航母）第三艘舰的建造，按照原计划代号1143建造新舰，并称其为重型载机巡洋舰。经过紧张的研究设计，1970年7月21日，1143型首舰基辅号正式开工了。当时确定其作战使命是：担当编队作战指挥舰；执行舰队反潜与防空任务；实施空中警戒、侦察与拦截；攻击敌航母编队，或用舰载机提供其他水面舰艇和潜艇发射对舰导弹的空中制导；实施垂直登陆，支援两栖作战；封锁敌海上运输与补给线等。
记者：基辅号与世界上其他航母相比，有什么特色？
郑明：基辅号的建造周期为58个月。在这58个月中，解决了一系列设计上的问题：研制面积约为3000平方米的无支柱机库结构；能耐垂直起降飞机发动机排气高温（约1000摄氏度）的飞行甲板特殊的耐热涂层；能安装声呐站用的8.4米长的高强度导流罩；防止航空武器使用中的火灾爆炸安全性措施和操作规程；使甲板上空形成有规则的气流，以便为舰载机的起飞和着舰创造良好条件。
基辅号舰的全长为273米，水线长249.5米；宽42.7米，水线宽32.7米；吃水10米；飞行甲板长189米，宽20.7米；标准排水量32000吨，满载排水量达37100吨；装有4台蒸汽轮机；最大航速可达32节，18节航速时续航能力13000海里。基辅号的载机量为33架，分别为12架雅克－36短距/垂直起降飞机，19架卡－25激素A或卡－27蜗牛反潜直升机，2架卡－25激素B改进型直升机用于超视距引导。西方有意贬低这一型集航空母舰与巡洋舰为一体的基辅号为亦鸟亦兽的蝙蝠。但正是俄国海军的杂交品种，自称为载机巡洋舰，开创了复合型航母的新途径。
基辅号航母进行了大量海上试航、试飞等试验工作，苏联舰载航空兵也进行了很多训练演习，积累了不少经验，也出现过多次事故，多次回船厂修理改装，指导了后续舰的研究改进，发挥了首制舰的里程碑和摇篮作用。1994年，由于俄海军经费不足，基辅号常年失修，其终因内部设施损坏严重而宣布退役。
记者：明斯克号与基辅号航母相比有何区别？
郑明：明斯克号为基辅级的2号舰，与基辅号一样，也是尼古拉耶夫的黑海造船厂建造。观其外形，明斯克号与基辅号一样，且技术性能指标、主要尺寸也相同，没什么差别。很多人都参观过明斯克号，飞行甲板下有9层，而上层建筑还有8层，相当于一栋17层高的水上大厦。全舰可容纳的舰员和飞行员，平常为1200人，最多时可达1400余人。明斯克号的右侧怎么看也是一艘重型巡洋舰，然而，当人们走在左侧平坦而宽阔的飞行甲板上时，你就很难再有置身巡洋舰上的感觉了。脚下密密麻麻的防滑钉和长方形的机库升降口，时刻提醒着人们走在了一艘威力巨大的航母上。
明斯克号由飞剪式方首、方尾，高耸的岛形上层建筑和斜角飞行甲板组成，仍保留采用航母与巡洋舰混合构造；又在基辅号的基础上有很多改进，在技术上和综合能力上形成了俄罗斯航母的独特风格。因此，在明斯克号服役后，苏联人为它相当自豪，当时的造船工业部部长B.E.布托马就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将其称之为：我们水晶般明亮的希望，是国家的名片。明斯克号服役不久，于1982年秋天又进行了改装。明斯克在苏联海军中服役期不算很长，且处于与美国相对峙的冷战状态之中，从1979年首次远航，到1986年的最后露面，共进行了9次公开与半公开的海上活动，引起了日本等国的极大关注。
进入90年代，苏联解体后，明斯克归属俄罗斯海军太平洋舰队。由于舰上的武器、机械设备的营运与维修经费极度短缺，1993年俄罗斯决定将这艘无力奉养的名舰退出现役，拆除舰上的武器，并从俄罗斯海军编制中取消。1994年8月，当明斯克号降下海军军旗后，这艘时运不佳的航母便结束了并不平静的16年的军旅生活，被列在了出售的名单上，提早成了商业运作之物。
记者：中国的两家民营企业购买了俄罗斯的两艘废航母，成了公众瞩目的焦点。请问将军，中国企业是在怎样的一种背景下购得这两艘航母的？谈判、购买、拖运的过程是否顺利？此间是否有鲜为人知的内幕新闻？
郑明：不要说外国人没有想到基辅级的两艘航空母舰归落中国，就是中国人也始料不及。我作为退役海军人员，听我的海军战友们说，在事先都毫无所知。有的人分析认为，这两艘航空母舰能够落户中国，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因素。
一是中国的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像深圳明斯克航母实业有限公司、天津天马拆船工程有限公司等这样的企业有了长足的发展和经济实力。王志松（明斯克公司负责人）、王玉才（天马拆船公司负责人）等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培育出来的实业家，以民营企业的经济实力和灵活机制，都想干点有轰动效应、有社会效益的大事业。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国改革开放，发展市场经济为企业运作提供了十分活跃的舞台。另一个因素是自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海军仅太平洋舰队就有近百艘作战舰艇被卖到国外。有关国家的拆解废钢业都从中获利，俄罗斯海军也利用出售废钢铁的钱补助解决部队当前困难。基辅号与明斯克号、新俄罗斯号都是高技术舰舶，在维修保养上的要求是很高的，由于失修，船上的设备老化严重，有的装备系统的技术参数都超过了设计的极限。这两艘航母仅服役10多年就精疲力竭，可以说是壮年染疾，生不逢时。正如当时的苏联海军司令切尔纳温所说：我们需要它，但现役部队没有足够的钱来维护。这不能不说是俄罗斯海军的悲哀。于是，这几艘被称为苏联人的明星之花的航母，在无人照料、无人关爱的惨状中也只好被卖掉。
这两艘航母的谈判购买过程可以说是磨难重重，且消耗了巨资，因为整个过程涉及方方面面。尤其是明斯克号是从韩国人手里转买的，又多了一层手续。但是，中俄两国人民有着传统的友谊与合作基础，航母生意的成交，体现了中俄企业界的友好合作精神及经济上的互惠互利。
如果说有内幕新闻的话，那就是明斯克号航母在首次卖给韩国人时，俄国海关人员从该舰及另外一艘新罗西斯克号航母上，查获了相当机密的装备，而这些装备，曾是外国间谍不惜花费重金想从苏联获得而得不到的。这些装备如果随同这两艘航母一起卖到了韩国，会给俄罗斯带来怎样的后果！1997年，主管太平洋舰队的俄海军第一副总司令伊戈尔·赫梅利诺夫上将被俄罗斯海军军事法庭判处4年徒刑。这件事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基辅号与明斯克号航母上确有不少技术机密为西方所垂涎，但俄国在出售废航母时，保密是严格的，有层层的把关，不会让军事技术机密随意泄漏出去，更不会让这些废航母派上什么军事用途。
记者：中国这两家民营企业为什么购买废航母？有哪些积极的意义？给我们带来了哪些启示与思考？
郑明：中国的两家民营企业购买航母，既没有军事背景，也没有军事意义，只是纯粹的经济运营，因为企业家做生意是要考虑利润的。这两家企业购买废航母，最初的想法是把它们拆解掉卖废钢。后来，购买明斯克号的企业家认为它有更高的利用价值，争取了俄罗斯有关方面同意暂不拆解而用作娱乐展览的许诺，在深圳注册成立了明斯克航母实业有限公司。天津天马拆船工程有限公司买航母的初始意图也是拆解，但在运作过程中不排除用于更有社会价值、更有经济利益的方面。据了解，天津的不少企业家希望有识之士与他们合作，共同开发基辅号，以变废为宝。当然，这也得进一步与俄罗斯及我国有关部门商谈，才能成为现实。
如今，装饰一新的明斯克航母大世界威风八面，上面的仿制装备可以乱真，让人感受到航母的庞大、威武和雄壮。游者在参观的同时，能接受科普、海洋、舰艇及国防知识的教育，寓教于乐，恐怕这也就是航母公园的意义了。另外，深圳和天津都是沿海开放城市，应该发挥改革开放的窗口作用。深圳明斯克航母实业有限公司，在国家投资兴办公益事业的传统模式向民营企业经营旅游博览项目与国防科普教育基地相结合的模式转变中，已经作了积极的探索。把废航母改造成和平公园，象征着中国人民爱好和平、反对威胁的愿望。
航母诞生80多年来，始终是战争的工具。因此，它或是毁于战争，或是被解体回收废钢。“二战”后，美国先后有4艘航母出售给有关公司，停泊在纽约市、德克萨斯州、阿拉梅达市及迭亚哥市等地，用于陈列展览飞机、宣扬美国海军战史，宣传武器威力。航母先驱之一的英国，则因监狱人满为患而正在考虑将退役航母改造为水上浮动监狱，这也可能是先驱者始料不及的。某些别有用心者，不断炮制中国建造航母的传闻，为“中国威胁论”添油加醋，这种拙劣的做法，令人不屑一驳。
（记者：刘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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