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拔出根须之后,留下的窟窿也很大,像一个喇叭口。陶瑶百年来挖出来的密道,则是喇叭的管子。
林中的呼呼火焰声、爆鸣声、万木齐悲的声音,从巨大的窟窿里传入,灌入陆羽耳中,格外清晰。
风华雪搂住陆羽的肩膀,御风飞驰。
“我骗了你。”
陆羽的嘴唇靠在风华雪耳边,道:“我在桃林里得到的不是前辈高人的遗物,而是遇到了陶瑶。诛杀无忌真人分身的法宝,也是她给我的。”
风华雪一言不发。
陆羽看了看风华雪头上的桃花,又说道:“这支桃花,就是她送的。”
风华雪面无表情,冷冷问道:“是定情信物?”
陆羽微笑道:“她送我桃花,是祝贺我抱得美人归。”
风华雪不再多问,眼中冷意少了许多。
密道几乎是笔直向下,长达四五里,尽头是一座溶洞,前方已没有了去路。
陶瑶被困桃林,不能外出,于是就连她挖的密道,也仅限于桃林正下方,没有离开桃林范畴。
风华雪和陆羽刚飞进溶洞,就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一朵火焰,出现在风华雪掌中。
借着火光照耀,二人可以看清楚,一条地下河道,从溶洞深处流淌而来,朝下方奔腾而去。
陆羽看了看水势,稍作琢磨,道:“河面宽达数丈,水量极大,且水流湍急。”
风华雪转身凝视着陆羽,静候他往下说。
陆羽又道:“水量大意味着河水很深,水流湍急意味着这条地下河畅通无阻,河道里几乎没有障碍物。”
风华雪点点头,抓着陆羽的手臂,一跃而起,跳进河中。
二人顺流而下。
地下河很长,在地底蜿蜒奔腾。
陆羽本是凡夫俗子,来到青牛宫不足一月,修炼的又是神道鬼修的法门,实力比起凡夫俗子强不了多少。他进入河中不久,就已是憋得面红耳赤,几乎要窒息而死,难受至极,憋得面红耳赤。
风华雪一把抱住陆羽,二人嘴对着嘴。
陆羽本以为要淹死在河道里,倏然间一股气息,从风华雪嘴里度了过来……
他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佳人,却因河道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嘴唇一阵柔软温润。
这般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触感,让陆羽有些心猿意马,不由自主就将风华雪用力搂住,尽情的品尝着玉人娇唇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河道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
地下河道已到了尽头,就快要流出地面。
陆羽却嫌弃河道太短,温存的时间太少。
于是,他手臂越发的用力,将风华雪搂在怀中不肯放手,更不愿松开嘴唇。
一条瀑布,挂在山间,水声轰隆。
陆羽搂着风华雪,从瀑布中间的位置,冲了出来,再施展御风法术,腾空而起,同时转过头,想避开陆羽的嘴唇,陆羽却似嘴上生了胶漆,死不松口。
风华雪抬起纤纤素手,挥手就是一巴掌,朝陆羽脸上扇去。
不料,陆羽明明已经见到了巴掌扇来,却不闪不避,反倒将她抱得更紧。
风华雪不知为何狠不下心扇他,最终化扇为推,用手掌撑着陆羽的脸,想将他推开,却又被陆羽用抓住了手。
风华雪眼神一冷,施法将陆羽甩得飞了出去。
噗通!
陆羽摔进了水里,似落汤鸡一样。
“登徒子!”
风华雪冷冷骂道。
“救我!师姐救我!”
陆羽在水中胡乱扑腾,似溺水一样,手舞足蹈,渐渐下沉。
风华雪眼神乍变,赶紧飞到水里,将陆羽捞了出来。
她以为陆羽呛水,眼神有些焦急,却见陆羽正眼含邪异盯着他看,而且他嘴角竟然还挂着促狭的笑意。
风华雪脸色一怒,却又听得陆羽说道:“师姐不生气的时候,就已是国色天香,生气的时候反倒更好看,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我一辈子都看不够啊。”
风华雪心中一软,怒气荡然无存,道:“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陆羽摇摇头。
风华雪脸上寒霜渐起。
陆羽又道:“我要骗师姐一辈子!我要天天用花言巧语骗你!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风华雪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我的飞剑被无忌真人收走,无法再御剑飞驰,只能御风而行,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你我先离开这里,寻一个隐秘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等天黑之后,再趁着夜色离去。”
轰隆隆!
一阵阵雷音,自山上桃林方向传来。
山间雾大,视线受阻。
二人看不到山上局势,却也知道陶瑶和无忌真人这一战,胜负早已注定。
风华雪摸了摸戴在头上的桃花,抓着陆羽的胳膊,趁着大雾遮山,在林中急速飞驰。
青牛宫越来越远。
越是往下飞驰,雾气越薄。
桃林方向的雷声,渐渐消停。
陆羽转身回望山上大雾笼罩之处,叹道:“陶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风华雪没有回答,只将戴在头上的桃花取下,递给陆羽。
陆羽小心翼翼的把桃花揣进怀里,叹道:“师姐真是善解人意。”
风华雪神态一僵,却很难得的没有反驳。
此时,二人距离桃林,已有二三十里。
二人沿着山林飞了片刻,在林中寻了一处山洞,藏身其中。
风华雪从袖袋里拿出一床席子铺在地上,再摆上两个蒲团,盘膝坐下。
陆羽却把蒲团当做枕头,四仰八叉躺在风华雪身边。
他全无半点王子皇孙的气度,像个浪荡子一样,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问道:“师姐,离开青牛宫之后,你想去哪儿?”
风华雪沉默不语,眸子里却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
陆羽道:“不如跟我回楚国吧。”
风华雪眸中怒意渐消,却摇了摇头。
陆羽问道:“为什么?”
风华雪语气清冷,道:“楚王虽是仁王,可凡俗世间,不是清修之地。”
陆羽翻个身,看着风华雪,道:“那就不回楚国,师姐带我去修行吧。”
风华雪淡淡说道:“好。”
陆羽心满意足,呼吸渐渐平缓,闭上眼睛,稍事休息。
从昨夜到现在,陆羽一直没有休息。
他一晚上都在谋算着如何诛杀无忌真人,谋算好了之后,就藏身于山顶,等到清晨,再暗算无忌真人,虽只杀了无忌真人的一个分身,可整个过程陆羽一直绷紧心弦,几乎是精疲力竭。其后,真正的无忌真人杀回青牛宫,二人险些丧命,好在陶瑶拼死相救,二人好不容易才逃至此处。
这一天一夜,陆羽过得惊心动魄,此刻已是心力交瘁,困倦万分,刚闭眼不久,就昏昏欲睡。
临睡之前,陆羽抬起手放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借疼痛保持清醒,又道:“你肯定也一天一夜没睡,不妨先睡一会,天黑后我叫你。”
风华雪摇头道:“我有修为在身,可数日不眠不休,依旧精力充沛。”
陆羽笑道:“师姐莫要骗我。”
“只有你骗我,我从不骗你。”
风华雪语气幽幽,道:“以后也不会。”
陆羽这才放下心,闭眼入睡。
刚睡不久,却被一道如雷之声惊醒。
“孽徒!”
无忌真人的声音,从青牛宫桃林方向,遥遥传来:“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真人也一定会抓住你!”
吼声如雷,沉沉闷闷。
声音在山间激荡回响,绵绵不绝。
陆羽被这吼声惊出了一声冷汗,翻身坐起,再无一丝睡意。
风华雪见陆羽醒了,道:“天黑之后,我们先去瓦伏山。”
陆羽道:“瓦伏山是何处?”
风华雪道:“武三娘等人关押你的地方,就叫瓦伏山。”
陆羽疑道:“师姐是怎么知道的?”
风华雪语气淡漠,道:“武三娘跑出青牛宫,进入桃林,死在你面前之时,我拘了她的魂魄。我以道术对她严刑拷打,她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她未曾修行神道鬼修的法诀,死后做了七天孤魂,便魂飞魄散。”
死在风华雪手中之人,成千上万。
对于世人之生死,她习以为常,说起武三娘魂飞魄散之事,她连半点语气波动也没有。
风华雪道:“武三娘手下那群悍匪当中,有一人名叫文沅,此人年幼之时,曾经得到游方的道士传授法术,学了一门炼尸的法诀。无忌真人拘魂那日,文沅正好离开了瓦伏山,下山采买粮食,侥幸逃脱。”
陆羽从席子上坐了起来,问道:“师姐担心他用我的身体炼尸?”
风华雪道:“炼尸之法,也可淬炼尸身傀儡。”
陆羽霍然起身,道:“文沅要是把我的身体炼成傀儡,再前往楚国冒充我,欺骗我父王和母后,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师姐带我前往瓦伏山,希望我们去的时候,那文沅还在山中。”
风华雪道:“文沅的炼尸法诀低劣,需七七四十九天,方能炼成。”
陆羽神色稍缓,道:“那还来得及。”
风华雪话语不多,至此便不再开口,拿出了从无忌真人分身那里得到的珠子,放在手中端详。
先前袭杀无忌真人之时,情况紧急,陆羽来不及仔细观察这颗珠子,如今此珠再被风华雪拿出来,陆羽心中不禁出现了一种熟悉感,道:“这珠子在鬼修要略里,似乎有记载!”
“此乃蝉化珠,是修炼身外化身之法宝。”
风华雪道:“有此珠在手,可将魂魄分出一缕,融入珠中,犹如蝉蜕羽化,可修炼出身外化身,故名蝉化珠。”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
风华雪和陆羽离开山洞,朝远方飞纵而去。
寒风冷冽,呼啸纵横。
陆羽觉得浑身冰冷刺骨,道:“师姐,何不施展挡风法术?”
风华雪面沉如水,道:“这阴风蚀骨销魂,寻常法术挡不住此风。”
“阴风!”
陆羽不再多问,他知道这必是无忌真人的手段。
一道电光在空中闪过。
夜色一瞬间变亮。
陆羽借着闪电的辉光,仰观天宇,只见不知何时开始,空中早已乌云密布。
山中蚀骨销魂的阴风,就是从这些浓黑如墨的云层之间吹出。
轰隆隆!
雷声不绝,震耳欲聋。
风华雪御风飞行在山间疾驰,可满天雷霆却似长了眼睛一样,闪烁出一道道雷光雷光,追踪着二人,轰杀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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