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为了让宋赶驴入土为安,用石头刨土,连夜挖了一个坟坑。
大火烧了大半夜。
天亮之时,山寨已经成了废墟,留下一地灰烬。
朝阳东升,霞光万里。
晨风一吹,灰尘漫天飞扬。
陆羽将宋赶驴下葬,转身回望山寨废墟,蓦然间,他发现灰烬当中,有一样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便走过探寻一番。
一只镶嵌着珍珠的木盒,躺在灰烬里。
陆羽拾起木盒,打开一瞧,里头装着一卷书籍,名作玉女喜尸术。
这是文沅的炼尸法诀。
陆羽翻书阅览,稍稍看了几眼,刚读完这这秘籍的序言,就发现此书根本就是一篇邪法!
“这玉女喜尸术,不仅能将人尸炼成僵尸,更可以将活人炼成活尸,其中不乏以婴孩尸首,制造毒药的法术,真是邪恶至极!”
“这些天来,文沅一直在山寨里炼尸,也不知我的尸体,被他祸害成什么样了。”
“我从无忌老魔哪里,得了朱雀涅盘经,希望那篇陶瑶所说的旷世奇经,不要像文沅炼尸的玉女喜尸术这么邪门才好。”
陆羽将秘籍放入木盒,收进袖袋,转身走出山寨废墟,回到宋赶驴坟墓旁,祭拜了一番,再施展幽青舍身法,舍弃了桃人肉身,将魂魄沉入自己的身体。
近月以来,这身躯一直泡在药池里,虽被药水泡得有些浮肿,却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依旧完好无损。
不过,陆羽魂魄离体已有近月之久,这身躯早已断绝了生机。他虽抢回肉身,再度魂魄入体,可身躯却依旧冰冷,没有心跳。
“时隔近月,再寻回肉身,却已是一具尸体。莫非我要学文沅的玉女喜尸术,把自己炼成僵尸?不过,朱雀涅盘经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许修炼朱雀涅盘经之后,我的身体就能恢复生机。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陆羽思忖片刻,又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再尝试着走了几步,只觉得浑身僵硬,仿佛是一个木偶人,很不灵活。
刚走出不远,陆羽脚步一僵,摔倒在地,沿着倾斜的山坡,滚地葫芦一样滚了下去,掉进一片荆棘丛。
此地穷山恶水,就连荆棘的木刺也很锋锐,似刀片一样,划在陆羽身上、脸上。
奇怪的是,陆羽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往下滚了十几步之后,陆羽停在了荆棘丛,他身上的衣服被木刺割成了布条,支离破碎,可他浑身上下,却见不到半点伤痕。
陆羽折了一根荆棘枝条,往手臂上扎了扎,却发现荆棘木刺虽然尖利,却伤不到他分毫。
“难道我这身体,已经被文沅炼成了僵尸,皮肤才会如此僵硬?”
陆羽心中惊疑,强忍着浑身僵硬的不适之感,穿过荆棘丛,朝远离善哉的方向走去。
赶路的时候,陆羽拿出了玉女喜尸,边走边看。
这一回,陆羽略过了序言,直接阅读正文,却见秘籍的正文间隙处,留有一行行蝇头小字,细细一看,发现这是文沅书写的修炼心得和笔记。
陆羽一字不漏,把秘籍正文和文沅的笔迹,全都仔细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想道:“原来,在这玉女喜尸术里,记载着一篇画皮之术。此术能够将整张人皮剥下,套在自己身上,再略施法术,就能变成对方的模样。文沅就是想要变成我的模样,前往楚国,成为楚国的世子,做未来的楚王!好在这画皮之术十分繁琐,在剥皮之前,要把身体浸泡在药池里,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动手。否则的话,这文沅早已去了楚国,冒充我做了楚国世子。”
“父王和母后只是普通的凡人,绝对看不穿文沅的底细,必会受文沅蒙骗,把他当成我。到了那个时候,我楚国江山社稷,就会落到文沅手中。此人心狠手辣,十分恶毒,如果让他做了楚王,我楚国必将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还好,此人已经伏诛!”
一念至此,陆羽毛骨悚然。
他又担心无忌真人会找到瓦伏山,不敢在山中逗留,竟不停下来休息,日夜不停的赶路。
途中,陆羽满怀期待,拿出朱雀涅盘经阅读。
翻开朱雀涅盘经之前,陆羽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当初陶瑶所说的“旷世奇经”四字,心中更是万分期待。
陆羽一心想着,只要学会了这篇神功妙法,就能让僵硬冰冷的身体,再度恢复生机。
可看过之后,他却大失所望。
这哪里是什么修仙问道的旷世奇经……这篇经文,分明就是一卷普普通通的佛经。
陆羽甚至能将这经文背出来。
甚至可以说,陆羽就是听着这经文长大的。
此经叫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简称般若心经,在凡俗世间流传极广,乃是一卷佛门劝人向善的经文。
楚王妃吃斋信佛,最喜念诵经文。
陆羽没有离开楚王府之前,经常都会听到他母妃念诵般若心经。
“难道我得到的这篇朱雀涅盘经,只是一卷假经?”
“此事极有可能!”
“我诛杀的无忌真人,不过是无忌老魔的分身而已。老魔奸诈至极,又怎会将旷世经文放在一个分身的身上?”
陆羽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失望至极。
陆羽以朱雀涅盘经恢复身体生机的想法,瞬间破灭,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心中愤懑至极,想将朱雀涅盘经丢在山中,却又想起了当初在桃林里,和陶瑶之间的约定。
于是,陆羽又把朱雀涅盘经收入乾坤袖袋,想道:“我曾答应陶瑶,要把朱雀涅盘经抄写一份给他。如今陶瑶多半已经凶多吉少,我不能亲手把经文给她,只能等到离开此地之后,再摆出供桌祭拜陶瑶,将朱雀涅盘经烧给她,也好慰藉她在天之灵。”
深山老林,茅草丛生,连路都没有。
陆羽走得极其艰苦。
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哪里会有人烟。
陆羽只能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路东行。
夜间就以北极星辨别方向,累得走不动了,才稍稍休息片刻。饿了就从乾坤袖袋里,拿出风华雪贮藏的食物,吃上几口。
七八天后,前方山势,渐渐平缓。
陆羽实在是走不动了,喝了些水,吃了些东西,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山间岩石冰冷,陆羽的身体却比岩石更冷。
时至此刻,他也只能苦中作乐,想道:“好在我的身体,被文沅用药水泡了许久,若非如此,只怕早已腐烂,尸臭熏天。”
邦邦……
邦邦……
远处传来了砍柴声。
陆羽惊喜不已,大步朝声音来源之处走去。
林中。
樵夫正在砍柴,突然间见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布条之人跑来……
“鬼啊!”
樵夫吓得脸色惨白,连柴刀都掉在了地上,转身就跑。
“兄台别怕,我不是鬼!”
陆羽知道樵夫误会了,便停下脚步,大声呼喊道:“我不小心迷了路,被困在山中,这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樵夫终于不再逃跑,却不敢靠近,站在远处道:“你真不是鬼?你若不是鬼,为什么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陆羽又好气又好笑,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道:“现在是中午,烈日当空,如果我是鬼,我怎么敢站在阳光下?”
樵夫这才稍稍放心,又问陆羽为什么会迷路。
陆羽只说是去远方探亲,不料误入山林,迷失了方向,希望樵夫能带他离山,必有厚报。
樵夫半信半疑,又担心陆羽是歹人,扭扭捏捏不肯答应。
直到陆羽从乾坤袖袋里,拿出一定银子,樵夫才喜笑颜开,答应了下来。
“这一锭银子,至少也有十几二十两,这下发财了!”
樵夫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定是真银之后,对陆羽的态度越发的和善,连柴也不砍了,直接带路下山。
走了十几里,二人进入一座市集。
樵夫辞别陆羽,拿着银钱逍遥快活去了。
陆羽在集市里转了一圈,离开集市之时,他已是鲜衣怒马。
“师姐,太子要对我不利,阴谋暗算我。我们暂时不能回楚国,只能浪迹天涯了!”
陆羽朝怀中蝉化珠说了一句,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四五十里后,前方有一座大城。
城门口悬着一块牌匾,写有“安泰”二字。
“原来此地是安泰郡。”
“周天子坐拥九州,统御天下,分封了数十个诸侯国。安泰郡位于大周南部,再往南数千里,才到我楚国的封疆。”
陆羽入了城,在城中随意逛了逛,来到一座富丽堂皇,高达数层的酒楼前。
按照常理而言,店小二见到陆羽这种鲜衣怒马,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公子哥,肯定早已迎了上来,替他牵马。
可这酒楼的店小二却面无表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这如意酒楼,似乎有些奇怪。”
陆羽抬头看了一眼酒楼的招牌,翻身下马,也不管马儿会不会跑掉,直接走向酒楼。
“客官且慢!”
店小二挡在门口,不让陆羽进去,道:“我们酒楼今天客满,还请客官多多包涵。”
陆羽指着店内,冷然说道:“这酒楼空空荡荡,为何要说客满?莫非那些空桌子上,坐的都是不敢显身的鬼物?”
店小二低声说道:“也许真是坐满了鬼呢。”
陆羽眼神一闪,问道:“此话怎讲?”
店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啊。今天,有一位道长光临我们酒楼,同时立下了规矩,只让我们招待仙门中人,不可招待凡夫俗子。客官虽然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可我们碍于规矩,只能招待超凡脱俗之人,还请客官多多包涵。”
“原来如此。”
陆羽懒得和店小二争辩,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酒楼里传来一道声音:“小道友修行了神道鬼修法诀,本就是我仙门中人。你既然已经到这里,那就是有缘,何不上楼一叙?”
“这……客官原来也是个贵客,失敬失敬!”
店小二赶紧跑出酒楼,帮陆羽牵马,把陆羽请了进去。
陆羽信步走入酒楼,心道:“这个说话之人,没有和我见面,却已经知道我修炼了神道鬼修之法,必定是个仙门高手。我不妨去会一会他,涨涨见识也好。”
如意酒楼的一楼,空空荡荡。
酒楼的第二层,却早已没了空桌。
宾客们三三两两坐在桌边,其中有一小半,穿着道袍、僧袍一类的衣服,一看就不是寻常的酒客。
陆羽稍作观察,见有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且此人看上去面目十分和善,便走过去坐下。
“在下师均子,这位道友有礼了。”
桌边之人见陆羽来和他同坐,便拱手问道:“敢问这位道友,仙乡何处?”
陆羽本就不是仙门弟子,仅在青牛宫住了一段时日,对于仙门诸多事情,他一概不知,更不知仙乡何处是什么意思,只得根据自己的理解回答道:“我是楚国人士。”
师均子似是找到了知音,面露微笑,道:“原来阁下和我一样,也是散修。”
陆羽问道:“何为散修?”
师均子给陆羽倒了一杯酒,道:“像你我这样,没有师门的道统传承,没有师傅传道授业,就是散修。”
陆羽点点头,道:“不知诸位聚集在此,所为何事?”
师均子讶然问道:“你竟然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陆羽摇了摇头。
师均子道:“你可听说过无忌老魔?”
陆羽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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