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用真人眼神一沉,斥责陆羽。
小晨曦不以为意,反倒是满脸笑容,眨巴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陆羽。
广济见师叔没有生气,亦是朝妙用真人摇摇头,道:“我师叔和这位陆羽小友,关系匪浅,交情深厚。”
妙用真人点点头,不再多说。
陆羽却眉头紧锁。
二人刚分别不久,小晨曦竟认不得他,怎不可疑?
“大骗子!”
小晨曦撇撇嘴,走到陆羽面前,朝他小腿踹了一脚,奶声奶气说道:“人家才不是妖孽呢。”
陆羽见小晨曦踢他,本想躲闪。
在悟道宗修行三月,陆羽学了些仙门法术,如今已算颇有手段,若再度遇到当初绑架他的悍匪武三娘之辈,陆羽挥手间就能降服对方。可是,如今面对小晨曦踢来的这一脚,陆羽却完全无法闪避。
小晨曦这一脚踢出,足尖似有群山万壑,轰击而来,拥有覆压天地的威势。
陆羽被小晨曦的气势镇住了心神,脑子虽能思考问题,身体却不听使唤,仿佛吓傻了一样,只能任凭小晨曦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不过,小晨曦脚上的力道很小,怕是连个鸡蛋都踢不破。
陆羽不觉得疼痛。
“哼!”
小晨曦瞪着陆羽,道:“大骗子你是不是变心了?”
她这一脚,倒是让陆羽心中安定了不少。
陆羽印象中的小晨曦,就是这种言行举止,而且动不动就喜欢踹人。
“小晨曦为什么这么说?”
陆羽讪讪一笑,心中对于小晨曦的身份,多了几分相信。
小晨曦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眸子里隐隐闪烁着泪光,很是委屈,道:“你答应过人家,以后一定会去净土寺找人家玩。现在你见到了人家,却诬陷人家是妖孽。哼!你肯定是反悔了,变心了,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她这种逻辑,一般人还真难以理解。
陆羽心中苦笑,哑口无言,可他对小晨曦的身份,又信了几分。只因她素来都是这么古灵精怪,也许是为了好玩,才故意装作不认识。
“大骗子!人家辛辛苦苦,跑到悟道山来见你,你竟然这样对人家!”
小晨曦见陆羽不说话,心中有气,又踹了陆羽一脚,道:“你师傅的神魂,受了重伤,人家要是帮你治好你师傅,你是不是就相信人家了?”
不等陆羽说话,小晨曦已来到了妙用真人身前。
广济朝小晨曦施了一礼,站在旁边,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多说。
“风停!”
小晨曦盯着妙用真人看了看,轻叱一声。
冬风遽停。
山间风声戛然而止。
“云聚!”
小晨曦朝空中指了一指。
云雾聚拢,罩在悟道山上,将满天星辰遮住。
“雨来!”
小晨曦招了招手。
空中细雨洒落,在夜色里密密地斜织着,被小晨曦身上焕发的佛光一照,犹如一层笼罩在天地间的薄烟。此情此景之下,只让众人觉得悟道山所在之地,不再是西北秦地,而是烟雨蒙蒙的楚国江南。
细雨如丝,飘摇而至。
雨水不往别处洒落,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影响,一股脑儿全都飘到了悟道大殿的废墟上空,一滴不剩,尽数落到了妙用真人的神魂身上。
妙用真人的神魂轻轻颤动着,身上流转着七彩光辉。
彩色光芒被雨水一浇,渐渐收拢了光泽,汇聚在妙用真人眉间,缩成一团,凝聚成一颗丹丸模样。
“散!”
小晨曦轻轻一挥手,满天烟雨消失不见,被烟云遮住的星辰月光,再度普照天地。
那颗七彩丹丸,渐渐沉入了妙用真人神魂的眉心。
“多谢前辈治愈了晚辈的神魂伤势!”
妙用真人施以大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小晨曦却不理他,转过身蹦蹦跳跳的来到陆羽面前,道:“现在你相信人家了?”
她眼中雾气蒙蒙,只要陆羽不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就会立刻哭出来。
“信了信了!”
陆羽点点头,柔声说道:“只有小晨曦才会这样慈悲为怀,二话不说就替我师傅疗伤,你要是假冒的,肯定不会这么善良。”
小晨曦这才破涕为笑,道:“人家在净土寺过得无聊,有些想你了,就带着广济师侄,来悟道宗找你玩。人家在半路上,遇到了你的师兄杨峰,知道你师傅不小心遭了雷劈,身受重伤,人家就赶紧飞来了。这个杨峰可不像大骗子你这么狡猾,他倒是老实得很呢。可惜,人家只救得了你师傅的神魂,却救不了他的肉身。”
小晨曦说完之后,就拉着陆羽,要陆羽带她在悟道山四处逛逛。
妙用真人肉身伤势沉重,生死未卜,陆羽怎有心情玩耍,就摇头拒绝。
“这个你不必担心啦。”
小晨曦指了指广济,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广济点了点头。
妙用真人则说道:“陆羽,你替为师好好招待晨曦前辈。如今广济大师来了,为师的伤势你不必担心。”
陆羽道:“弟子遵命。”
小晨曦牵着陆羽的手,后头跟着一只大狮子,离开了悟道大殿。
悟道宗众弟子目送陆羽远去,皆是惊叹莫名。
他们虽不知小晨曦到底是什么来历,却亲眼见到了小晨曦随手一指,风云突变,找来雨水,眨眼之间就治愈了妙用真人的神魂。
这让众人立刻就明白了,小晨曦必是一个实力高深的前辈高人。
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揣测小晨曦和陆羽的关系,又期盼着陆羽能陪小晨曦玩的开心,也许这个佛门高人一时兴起,直接施法治好妙用真人的肉身。这样一来,或许悟道宗又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师傅会像往常一样,继续教导众人求仙问道。
“那座大殿是做什么用的?”
“妙用真人传了你什么法术呀?”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净土寺找人家玩?”
小晨曦问东问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陆羽有问必答,说他如今学了雷法和剑诀,前几日即将修炼出太白剑气,已颇有几分仙门手段了。
小晨曦才消停了一会儿,不久后又问道:“你住在哪里呀?”
陆羽带着她飞出山门,来到了数里外的屋子,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小晨曦捧着茶杯,问道:“你不喜欢悟道宗吗,为什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单独住在这里?”
陆羽摇摇头,道:“师傅对我很好,师兄弟对我也很不错,是我一个人住惯了,喜欢清静,才搬到了这里。”
小晨曦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大骗子,人家想给你画一幅画像,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好不好嘛?”
陆羽温和一笑,点点头。
小晨曦拿出笔墨纸砚。
狮子伸出爪子,给她磨墨。
小晨曦持着毛笔,在一张金帛上作画,不一刻间,就画出了一副肖像画。
画中之人正是陆羽,五官相貌被她画得格外清晰,惟妙惟肖,极其传神,就连陆羽眼神里暗藏的不羁与邪异,也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一连画了三幅,小晨曦才收了笔。
陆羽疑惑不解,问道:“小晨曦为什么突然想要给我作画?”
小晨曦咬着手指头,明亮的大眼睛里暗藏一丝狡黠,道:“因为人家喜欢你呀。”
陆羽更加疑惑,却不再多问。
哪怕他再如何放纵不羁,在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面前,他也难以将这等与“喜欢”有关的话题,继续下去。
小晨曦收起画卷,问道:“你也喜欢人家,对吧?”
“对!”
陆羽答得真情实意。
小晨曦问道:“为什么呀?”
陆羽想起了妹妹婵儿,禁不住有些神伤,摇摇头,故作洒脱,道:“喜欢就是喜欢,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小晨曦喜笑颜开。
当陆羽和小晨曦回到悟道大殿之时,妙用真人似已等候多时。
“为师原本是想,就此解散悟道宗,你们若想拜入佛门,就随广济大师前往净土宗,若不想拜入佛门,那就任由你们自己决定去留。不过,刚刚为师与广济大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让为师改变了主意。”
妙用真人见陆羽回来,朝陆羽点点头,又请小晨曦坐下,再令夏志奉上香茶。
众弟子侧耳倾听,只盼望着妙用真人不要再解散师门,别让悟道宗树倒猢狲散,使得众人无枝可依。
“这桩怪事,就发生我的肉身之上。原本,为师肉身里残存的那一缕生机,一直在渐渐的消散,最多只能撑过七天。可现在却不知为何,那一缕生机消散的速度,竟变得极其缓慢,至少还能支撑一个月。”
妙用真人指着身侧寒冰里的身躯,目光比以往多了几分神采,道:“为这就意味着,为师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去寻医问药,请人疗伤。”
刚刚妙用真人和广济发现这怪事的时候,并未告知众位弟子,他们也是到现在才知道。
如今听闻此言,众弟子一片哗然,欣喜不已。
陆羽有学有样,和师兄弟们一起欢笑庆贺,心里头却是又喜又忧。
“朱雀涅盘经果真是旷世奇经,竟把师傅这肉身的命,给续住了!不过,小晨曦实力深不可测,拥有佛门慧眼,目光如炬,若是被她看出来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该如何是好?”
“小晨曦心心念念惦记着我,对我关怀备至,似乎已经把我当做了至亲之人,可我却把她净土寺的朱雀涅盘经,据为己有。小晨曦要是朱雀涅盘经在我身上,她会怎样看我,是否会对我失望透顶,甚至和我反目成仇?”
陆羽忐忑不安。
他想得越多,就越是忧心如焚,禁不住用眼神余光,暗暗观察小晨曦,只见她手捏法诀,蓦然间眼神一凝。
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自小晨曦眼眸里乍射而出。
她似金刚怒目,神目如电,盯着寒冰里妙用真人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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