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仙门诸事,陆羽不是很了解。
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郑仕见陆羽不说话,又朝陆羽行了一礼,道:“道长应该听说过,我们楚国的世子,在返回楚国之时,半路上遭贼人劫走,随即杳无音讯。前些时日,道长在云门寺外看相算卦,下官前去求卦,可惜道长却说我不是有缘人。如今,下官得知是王上的至交好友,这才再度来拜访道长,想请道长为我们楚国的世子殿下,卜上一卦……”
卜算之道,高深奥妙,难学难精。
陆羽才拜师半年,哪里算得准?
好在妙用真人讲述黄庭经之时,曾提起过卜算的法门。
如今,陆羽用来诓骗郑仕这个门外汉,倒也绰绰有余。
陆羽随意掐动手指,假装算卦,道:“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你无需担心。”
郑仕满怀欣喜,纳头就拜,道:“多谢道长!”
陆羽点点头,又道:“我曾听说,楚国世子消失之后,楚国有人提议在陆氏族人里找一个子弟,过继给王上做世子。还请郑大人把我的话转达给朝中百官,谁要再提此事,贫道就一剑斩了谁!”
郑仕心满意足,辞别而去。
数日后。
陆羽给婵儿疗伤完毕,正在打坐炼气。
“哥……”
一道呼喊响起,声如蚊蚋,极其轻微。
这声音听在陆羽耳中,犹如雷鸣。
他激动万分,一蹦而起,跑到床边。
婵儿嘴角动了动,浮起一道笑容,小声呼唤着陆羽。
因先天体弱多病,婵儿一只卧病在床,从小不会说话,就连哭的时候,也只是轻微的啜泣着,哭不出声。如今陆羽以朱雀涅盘经这等旷世奇经,给婵儿治病,她已能开口说话,可说起来却很不熟练,吐词不清,最开始只能说出一个字,良久之后,才能把“哥哥”二字说全。
“婵儿!”
陆羽把婵儿抱在怀里,欣喜万分。
婵儿从陆羽肩上伸出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她忽而发现,如今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和她以往所见所闻,已完全不同,这眼中万事万物,突然间变得更加的多姿多彩。
不久后,楚王夫妇跑了过来。
当婵儿张开小嘴,呼唤父王母后之时,二人听到声音,竟喜极而泣。
王妃把婵儿紧紧抱在怀中,不肯放开。
“我曾听过一句诗文,叫做‘一朝拜入仙门内,从此不与凡人同’。仙门气象万千,果真不是凡间可比,哪怕是帝王之家,同样比不得仙门。难怪那燕亲王,天潢贵胄,身为一方君王,却为了修仙问道,甘愿隐姓埋名,拜入冲虚宫做弟子。”
楚王感慨万千,叹道:“这些年来,我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来王府给婵儿看病,可那些声名远播的神医,却全都说治不了。我本以为,婵儿的病这辈子也好不了,没想到羽儿你回来之后,这才过了几天……”
婵儿先天不足,浑身经络堵塞,才会动弹不得,需要以修行中人的真气,打通她的经脉。而且,婵儿的经络极为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经脉断裂,只怕寻常仙门高手,也是束手无策。
陆羽以朱雀涅盘经之生机给婵儿治病,方能有这般功效。
当时在悟道山,陆羽就是凭着这本经文,续住了妙用真人的性命。
这旷世奇经,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能耐。哪怕经脉断了,也能立即续上,而且经脉会变得更加坚韧。
楚王和陆羽说了些话,又把婵儿抱在了怀里,舍不得松手。
一家四口,尽享天伦之乐。
风华雪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心中既替婵儿高兴,却又因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免有些伤神。
婵儿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渐渐好转。
不久后,婵儿已能在花园里走动。
婵儿走路的时候虽然步履蹒跚,高一脚低一脚,走得很生疏,小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自打生下来那一日开始,婵儿就从未下地,如今需要像一岁的小孩那样,由楚王妃牵着,一步一步学着走路。
楚王老泪纵横。
这一天,他已等了多年。
楚王心中欣喜万分,决定三日之后,大摆宴席宴请群臣,又下令减免赋税,普天同庆。
国民知道朝廷要减免赋税,高兴不已。
郢都城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夜幕降临之时,一位僧人脚踏祥云,自远处而来,在城外按下云头,步行入城,直达云门寺。
“大师有礼了。”
智深方丈率领众僧,将僧人迎入寺中。
“贫僧法号叫做法惠,在伽蓝院修行,听闻楚国朝堂里,有修行中人出没,于是从伽蓝院赶赴楚国,调查此事。”
法惠双手合十,说明了来由。
这僧人身形消瘦,满脸皱纹,看上去就像一块干瘪了的橘子皮。
智深方丈答道:“小僧也不知那道士是何来历。不过,那道士身穿道袍,应该是道门中人。一个月前,那道士来到郢都,在云门寺外摆摊算卦,王妃来寺中上香的时候,与道士攀谈了一阵,随后就把道士带进了王宫里。”
法惠又问:“今夜这郢都城里,为何处处张灯结彩,民众皆是喜气洋洋?”
智深方丈道:“听说那道士治好了楚国公主的病,楚王心中高兴,就减免了国民的赋税。”
法惠眉头一皱,道:“生死有命,皆有定数!那道士既然是仙门中人,理当明白天意难违,他竟去了王宫,给公主治病。”
智深方丈眼神一闪,又道:“前些时日,大楚朝中传出消息,说不需大臣们再一轮楚国世子之事,谁若敢说,道士就会一剑斩了谁。”
“那道士竟敢插手凡间朝政!”
法惠霍然起身,道:“要是天下修行中人,都像他这样,这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智深方丈道:“那道士曾口出狂言,说我们云门寺不算佛门净地,说寺中僧人都是假和尚,佛门里只有净土寺,才算是真正的佛门净地。”
“阿弥陀佛。”
法惠念了一声佛号,道:“你等众僧只念佛经,不修持佛法,虽不算真正的大德高僧,可佛门当中,何止净土寺是净地?”
三日后。
王宫大摆宴席,宴请群臣。
陆羽坐在楚王身边,穿着道袍,和往常一样假扮成中年道士。
王妃带着婵儿,坐在楚王另一侧。
群臣开怀畅饮,时不时有人上前朝陆羽敬酒。
仙门中人可以用体内真气,化去酒劲,陆羽又修炼了朱雀涅盘经这等旷世奇经,可谓千杯不倒。
但凡有人来敬酒,陆羽皆是来者不拒,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场宴席里,真正的主角却是婵儿。
整个楚国的人都知道,婵儿公主身患重病,下不了床,说不了话。可今天婵儿公主就在宴席里,而且她是自己走来赴宴,无须让人搀扶,而且已能开口说话,声音似银铃一样,格外的悦耳好听。
“仙门手段,当真不凡。”
“这些年,王上不知请来了多少神医,却无人治得了婵儿公主。可这道长来到楚国一月,就将婵儿公主治好了。”
“若能在道长手中,求来一颗仙丹,此生无憾啊!可惜道长深居简出,一直住在王宫里,难以和他攀上交情。”
群臣私下议论着。
倏然一声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
这四字佛号,源自于王府大门之外,似沉闷的雷声,轰然传来,震耳欲聋。
众人齐齐回头,打量着佛号传来的方向。
法惠一手端着金钵,一手持着锡杖,足下踏着一团云絮,越过了王府大门,冉冉飞来,直达楚王宴客的宫殿之外。
踏云而行,必是仙门高手!
这一幕,惊得群臣雅雀无声。
御前将军王双拔刀出鞘,领着侍卫挡在殿门口。
郑仕则走出殿外,朝法惠问道:“敢问禅师仙乡何处,为何而来?”
“贫僧法惠,在伽蓝院出家为僧,今夜登门,只为了这个道士。”
法惠把锡杖插在地上,单手施了一个佛礼。当他说到“道士”二字的时候,便将手臂抬起,摇摇指着陆羽。
听闻此言,群臣皆惊。
陆羽长身而起,走至殿门处,将满脸皱纹的法惠打量了一番,问道:“禅师找我,有何要事?”
法惠眯着眼,道:“你这道士,为何不安安心心在山中修行,反倒是跑到这楚国,扰乱一国之朝政?”
陆羽轻笑道:“何为扰乱朝政?就算我扰乱了楚国朝政,和你这和尚又有什么关系?”
法惠眼神一沉,问道:“我等修行中人就算是入世修行,也不能干涉朝政。难道你师门前辈,不曾对你说过此事?”
“不曾听说。”陆羽摇了摇头。
法惠仔细审视陆羽,眼中却已多了些轻蔑之色,问道:“连这等仙门忌讳你都不知道,莫非你是个散修?”
陆羽没有反驳。
那燕亲王燕镇岳虽知道他是楚国世子,可旁人却不知晓。
陆羽不愿意泄露身份,更不愿意让此事传到大周太子赵固耳中,徒生是非。
法惠道:“有关诸国之事,天下各派早有定计。贫僧念你修行不易,你且赶紧离开楚国,莫要再干涉朝政,免得惹祸上身,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到时候你后悔莫及。”
陆羽轻笑道:“我若是不走呢?”
法惠道:“贫僧奉命来到楚国,就是为了调查修行中人扰乱朝政之事。祸乱朝政,便是妖孽!你若不肯走,执意和贫僧作对,贫僧只能降妖除魔!”
一言至此,法惠屈指在金钵上敲了一敲。
咚!
金钵颤鸣,似战鼓炸响。
音波显现出一圈圈金色音浪,朝四面八方扩散。
宴席里楚国群臣,被这巨大的响声震得全都晕了过去。
风华雪施展发出放出阴风,护住楚王夫妇与婵儿,让三人不至于像别人一样晕倒。
“好你个妖道,竟然豢养鬼物!”
法惠盯着风华雪看了一眼,神色大变,道:“这女鬼长得倾国倾城,必定是你用来魅惑君王的艳鬼!贫僧感念你等散修根基浅薄,修行不易,本想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去。如今看来,贫僧是留不得你了!”
法惠手捏法印,印在锡杖之上。
锡杖九个铁环嗡嗡作响,从锡杖上跳了出来,再绕着法惠飞了几圈,发出阵阵金光,变成了一条条金色蛟龙。
吼吼吼!
蛟龙张牙舞爪,扑向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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