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的尚未被獠牙咬到,手臂已感受到了獠牙的冷厉锋芒,臂骨如浸入冰水,寒疼刺骨。
桀桀桀……
鬼笑从血盆大口里传出,却又戛然而止。
陆羽在獠牙咬下的那一瞬间,手中捏出一道剑印,施展出荧惑袭太白剑诀。
金红二色光芒,裹住了陆羽的手臂。
金光化作金色的剑芒,锋芒毕露,蕴含凌厉的庚金锐气,将血盆大口里的牙齿斩碎。
红光聚成一束烈火剑气,赤焰滔天。
木塔瞬间被点燃,为了躲避两道剑气,急速后仰数尺,同时在陆羽面前变幻了模样,由木塔变成了一根湿淋淋的、长满了倒刺的巨大舌头。
舌头倒刺之上,有一些圆形印痕。
陆羽看得清楚,这些印痕分明就是骨灰金塔在舌头上摆得太久,印出来的瓶底痕迹。
“原来那些那些骨灰金塔,一直都摆放在这根舌头上!”
陆羽眼神一横,趁胜追击,身后琴盒迸射七柄飞剑,从他焕发着金红二色的手掌上飞过。
飞剑沾染了荧惑袭太白剑气,剑锋两侧分显出金红二色,威能暴增,似长虹贯日,朝前方斩去。
舌头上的倒刺密密麻麻,湿漉漉流淌着粘液,看上去极其恶心,让人毛骨悚然。
轰隆隆!
山君府内,地动山摇。
陆羽只觉得脚下青石地板在急剧破碎,立时腾空飞起,低头一看,只见到一张方圆数丈的血盆大嘴撞碎了地面,正急剧攀升而起。大嘴中间是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洞壁血肉揉动,显然是某种怪物的食道。陆羽为了躲避大嘴,只得往一旁退去,却因此而失去了斩灭那根巨大舌头的时机,让舌头缩进了大嘴当中。
陆羽早已将甲木雷珠捏在掌中,本想以甲木雷珠和符剑斩大嘴。
可就在此时,山君府中阴气暴增,浓到了要凝聚成液滴的程度,给人一种十分黏稠之感,导致陆羽的飞行速度都慢了许多。
“山君府里阴气浓烈,鬼物在此地实力大增。我的实力远不如这荆山老鬼,若不能甲木雷霆和符剑将老鬼一击必杀,此战以后,老鬼必会防备着我的雷法和剑诀,我再想杀她就难了……”
陆羽御风急退,来到山君府入口处。
时至此刻,老鬼的头颅已完全从地底冒了出来。
这头颅怪模怪样,浑然像是一个木雕的丑恶脑袋,脸上横七竖八尽是深深的树纹,脑顶长满了青绿的草木和藤蔓,整个脑袋高达数十丈,仿佛一座草木丛生的山丘。
“臭道士!”
老鬼用浑浊黑绿的眼珠子盯着陆羽,血盆大嘴愤然张开,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我要将你啃骨食肉,碎尸万段……”
任凭这老鬼如何怒吼,陆羽心如止水。
老鬼又吼道:“把金塔放下,我留你全尸!”
陆羽冷然一笑,背着大包裹,驱动腿上的神行符,风驰电掣般离开了山君府,转瞬之间就退到了洞外。
山坳雾气浓重。
陆羽施展出玄珠雷法,轰击头顶的雾气。
老鬼变回人形,化作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妇人,席卷猎猎阴风,从山君府的洞穴里急速飞出,意图截杀陆羽。
轰隆隆!
雷光阵阵,驱散浓雾。
阳光照入山坳,将阴气驱散一空,把洞口照亮。
老鬼惧怕阳光,不敢越雷池半步,身形遽停在山洞之内,指着陆羽怒骂道:“臭道士!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心好意请你做我的夫君,你却恩将仇报,潜入我洞府当中,盗走我的金塔,还要斩了我的舌头,是何道理?”
陆羽将衣袖一甩,手掌负在身后,指间捏着甲木雷珠,肃然斥责道:“妖魔鬼怪残害苍生,天理难容!”
妇人阴测测说道:“你和他们无亲无故,他们是死是活,关你屁事?臭道士,我劝你不要为了别人的事情,葬送自身性命。你若肯和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三月骄阳下,陆羽站得笔直,身形如剑,正气凛然,道:“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但当我来到了荆山之后,这件事就和我有关系了。”
妇人死死盯着陆羽,喝道:“那你是一心求死了?”
陆羽摇摇头,道:“我欲求修成正果,唯有伐魔证道!”
当初在郢都,法惠满口佛门机锋,不停的劝告陆羽,只因法惠修持的是普度众生的佛法,若不如此,那就违背了他的慈悲心,难以修成正果。
如今,陆羽若不管这件事情,以后必定会道心难安。
多年后,修至道藏境,陆羽也许会因此事而耿耿于怀,使得道心不能圆满,多半度不过心魔劫难。
“臭道士!”
妇人眯着眼,抬头看了看空中烈日,森然言道:“休要以为,这炎炎烈日能救得了你!这世间昼夜交替,日月轮转,白天我奈何不了你,可你却未必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白天烈日当空,妇人当然斗不过陆羽。
可若到了晚上,阴气正浓,陆羽却未必斗得过这个鬼妇人。
陆羽哪里会等到晚上?
他不再和鬼妇纠缠,御风飞到了山洞上方的山坡,再放出七柄飞剑,朝地面凿去。
七剑本是妙用真人用来布阵镇守悟道山的法宝,剑锋削铁如泥,泥土石块豆腐一样被切开。
陆羽挖洞之时,施展御风术,将泥土石块卷起,远远丢进山坳。
半个时辰后,山坡被陆羽掘出了巨大的缺口。
一个方圆十几丈的洞穴,底部直通山君府所在溶洞。
阳光普照,将洞中阴气驱散一空。
鬼妇人虽实力高深,却尚未修至纯阳境,哪里挡得住炎炎烈日?
当陆羽再度进入山君府,搜寻鬼妇人的踪迹之时,鬼妇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敢和陆羽见面。
因陆羽和鬼妇人在府中大战了一场,这山君府中诸多建筑破损不堪,到处都是断垣残壁,满目狼藉。
先前木塔所在之处,留下一个幽深的洞穴。
“娘子必定不会害我!”
陆羽走到洞前,心道:“先前她用蝉化珠提醒我,必定是有所发现……”
洞口幽深,光线昏暗。
陆羽驱动飞剑,将洞穴切开,阳光照进洞中,再低头观察,只见洞内横七竖八尽是些树根,像乱麻一样。隐隐可以见到,洞穴深处有数不清的树根,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结成了一个方圆一丈巨茧。
那些树根显然不是普通的树木根须,如今被阳光一照,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渐渐变黑,冒出青烟。
“难道这是那鬼妇人的藏宝之地?”
陆羽眼神一亮,顺着阳光飞了下去,站在冒烟的树根上,御剑切开了巨茧。
巨茧中间果然是空的。
一张藤床,摆在茧中。
床上没有陆羽预料中的宝物。
一个年龄约莫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蜷缩在床上,手脚都被藤蔓捆住,动弹不得。
“这人怎会被困在此处?”
陆羽眼神一凝,隔空御剑,斩断了床上的藤蔓。
少年人浑身一抖,惊醒了过来,睁眼打量四周,却因长时间被关押在巨茧当中,深埋地底,不见天日,如今被阳光一照,只觉眼睛阵阵刺疼,不由得流下泪来。
“你是何人?”
少年微微眯眼,模模糊糊间,见到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站在不远处,便问了一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出去。”
陆羽抓着少年人的手臂,御风飞出深洞。
山间雾气渐渐聚拢,山君府里的阳光暗淡,阳气渐消。
陆羽赶在浓雾遮住阳光之前,沿着先前挖出的通道,急速离开山君府,御风疾驰,越飞越远。
“道士坏我大事,罪该万死!”
鬼妇人再度出现。
她站在浓雾边缘,死死盯着越飞越远的陆羽,咬牙切齿道:“那丫头被陆羽救走,必会引来师门的高手诛杀我,荆山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今夜,不管我能否杀得了这个道士,都要远走高飞,否则后患无穷!”
山风间春意温和。
荆山风景秀丽,漫山遍野尽是烂漫繁花。
陆羽抓着少年人的手臂,御风飞驰了二三里,已是真气不足,于是落到了一处山坡,将对方放下。
“你是谁?”
少年人盯着陆羽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亮悦耳。
也许是因为被鬼妇人囚禁太久,没有照到阳光,少年人肤色雪白,如今被阳光一照,耳朵发红,肌肤隐隐发出一种玉质的荧光。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陆羽随口回答。
萍水相逢,何必透露身份?
自打离开青牛宫,陆羽待人处事一直存着戒心,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叫凌樱。”
少年人自报姓名,又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请阁下告知姓名,等我回到师门之后,必有厚报。”
陆羽扶着凌樱,走至树荫里,让对方坐下,道:“你既是修行中人,何不趁早打坐调息一番?”
凌樱皱了皱眉,道:“你瞧不起我?”
陆羽摇头道:“聚散皆是缘,何必问姓名?”
凌樱欲言又止,盘膝坐下,打坐运气。
淡淡的荧光在凌樱身上亮起,衬得他肤色如白玉。
陆羽打量着凌樱,发现对方的眉目格外清秀,端的是俊美至极,若在凡俗世间里,不知会迷倒多少女人。
凌樱只打坐片刻,就睁开了眼睛,盯着陆羽,不悦道:“你在看什么?”
陆羽笑道:“看你。”
凌樱眸中已有恼怒之色。
“你家中若有姐妹,必定是绝色佳人。”
陆羽本性洒脱不羁,说话也任意妄为,却懒得去管凌樱听了之后,会是什么想法。
凌樱咬牙道:“那也轮不到你!”
陆羽得意一笑,道:“我娘子倾国倾城。”
“哼!”凌樱不再多说。
陆羽道:“我看你修为不低,应该修炼到了筑基境,就算斗不过那个鬼妇人,至少也能全身而退,为何会被她抓住?难道是你被对方的美色所惑,鬼迷心窍,才会落到鬼妇人的手里?”
凌樱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
陆羽不以为意,问道:“你可愿意和我联手,斩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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