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完胜。
曾准因身受重创,无力保持站立的姿态,蜷缩在地上,手捂着腹部伤口。
陆羽手提琴盒,昂首挺胸,站在烈焰当中,正低垂眼眸,俯视曾准。
曾准强忍着腹痛,咬牙道:“你胜了就胜了,何必要毁我根基?毁我根基也就罢了,何必如此蔑视我?”
陆羽语气淡漠,道:“这是胜利者的姿态。”
曾准气得发抖却又无言以对。
他蜷缩在地、仰视对方,此举不正是败者的姿态?
火海烧得哔啵作响。
藤蛇虽不凡,可被荧惑剑气点燃之后,烧出的却是凡火,和凡俗世人煮饭炒菜的柴火一般无二。
陆羽以真气护体,周遭凡火烧不到他分毫。
曾准丹田被迫,根基已毁,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已与凡人一般无二,加上身受重伤,更是虚弱,怎能挡得住火焰?
烈焰很快就点燃了他的衣袍。
“救……救我!”
曾准拍打着身上火焰,却无济于事,竟向陆羽求救。
陆羽无动于衷。
曾准只得强忍住伤势,朝火海外爬去,匍匐前进,同时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救命。
仙门弟子被破掉丹田,毁了修行根基,只怕是比死更加难受。
做惯了神仙中人,用惯了诸般道术仙法,一朝沦为凡人,再也施展不出仙门手段,无法腾云御剑,无法施出风火雷电诸般法术,就好比凡俗世人用惯了手脚,有朝一日四肢被废,手脚不能动弹,瘫卧病床……
如此变故,若非心智极其坚定,性格极其乐观之辈,世间有几人能接受得了?
显然,曾准是一个格外坚韧之人。
沦落到这般地步,他竟还有这极强的求生欲望。
陆羽虽没有动手救援曾准,也没有阻止曾准逃走。
并非陆羽心慈手软,实在是时机不合适。
“论道斗法,并非生死相杀。虽刀剑无眼,难免会出现死伤,可按照常理而言,在斗法当中死伤的,都是因对方失手,并非有意杀人。我第一剑没有杀了他,若再出第二剑,那就有故意杀人的嫌疑。我终归是名门正派弟子,就连曾准和卫戍之辈,也高举仁义道德的大旗,将之当做遮羞布。我要是再度出手斩杀曾准,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只怕就算今天这些来到悟道峰的各派弟子奈何不了我,师门也不会饶了我。”
陆羽心中暗叹,急速追向曾准。
“你……你难道要赶尽杀绝?”
曾准心神俱惊,嘶吼道:“如今我根基已毁,再无还手之力,你在赶尽杀绝之前,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杀了我,冲虚宫再无你容身之处!救命……救命啊!”
嗖嗖嗖……
哔哔啵啵的火焰燃烧之声里,夹杂着一些破空飞驰的声音。
显然周围观战之人听到了曾准的呼喊,正急速朝火势熊熊的广场飞来。
“这法宝不错,我收下了。”
陆羽赶在众人到来之前,挥手摘下曾准道冠上的玉石。
先前剑斩曾准之时,正是这颗玉石显化成棱镜,挡在曾准胸前,护住了上半身。陆羽只能操控剑锋往下刺去,退而求其次,破了曾准的丹田,毁了此人的道基。
陆羽刚刚收起玉石,周遭观战之人已急速飞了过来。
有人施展出寒冰法术,放出一道道霜气,灭掉了广场里熊熊燃烧的火海。
夏志领着宁引疾驰而至,急问陆羽伤势如何。
陆羽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受伤。
夏志和宁引这才放下心来,齐齐朝曾准看去,见对方小腹丹田处鲜血淋漓,又被火焰烧得浑身焦黑,便知此战陆羽胜得酣畅淋漓。
宁引却有些担忧,道:“对方伤得太重了,此事会不会惹得无量宗对冲虚宫不满,伤了两派和气?”
夏志斥责道:“你是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了吧?二十来岁的人,本该意气飞扬,你怎地像个腐儒一样,满肚子懦弱无能,竟无一点男儿气概?你和陆师弟,同一天拜入师门,又是同一天得了师傅传授仙门法统,为何陆师弟龙精虎猛,你却胆小怯懦到了极点?”
宁引小声道:“我也是为大局着想。”
夏志骂道:“呸!你太蠢,想也没用!”
宁引低下头去。
陆羽听着二人言语,正要开口,却见陈天都大步而来,走至三人身侧站定,淡然说了一句:“胜得漂亮。”
这一场斗法,陆羽一剑毁掉对方丹田,自身却毫发无损,当然是胜得漂亮。
陆羽拱手笑道:“这是我和陈师兄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可我却蓦然发现,我对陈师兄可谓是一见如故啊。”
陈天都问道:“陆师弟何出此言?”
陆羽笑得越发洒脱不羁,道:“因为,陈师兄一开口就夸我。”
陈天都面无表情,道:“这场论道斗法,是你悟道峰的私事。若对方在分出了胜负之后,还想报复你,此事我接下了。”
陆羽对陈天都印象深刻。
此人是冲虚宫十大真传弟子之一,每次去传道大殿听道,都是独自一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从不开口与人交流,看上去性格孤僻,似乎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未曾想到,如今陈天都竟会这么说。
陆羽恩怨分明,笑道:“陈师兄这份情义,我记下了。”
陈天都似是没有听到,表情麻木。
无量宗弟子围住曾准,将他扶起,探查伤势,见曾准不仅腹部受了一剑,身上也有多出被烈火烧伤,众人赶紧拿药给曾准疗伤,却又发现曾准的丹田被剑气轰破,根基已毁。
“论道斗法而已,又不是生死相杀,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这般毒手?”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赢了就赢了,何必要坏他丹田,毁他根基?你可知道,对于仙门弟子而言,根基被毁比死更难受?”
“丹田被破,沦为废人,加上身受重伤,他怎能在火海里保住性命?若非我们来得及时,只怕他会活活烧死。你就在近处,为何不施以援手,救他一命?”
无量宗弟子指着陆羽,大声谴责。
救他?
陆羽不一剑杀了他,已算仁至义尽。
千夫所指又有何惧?
陆羽横眉冷对。
夏志道:“论道斗法,难免会有死伤。刚刚你们都在观战,为何不早点冲入广场,主动认输,打断这场斗法?你们要是早点做决定,他又怎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无量宗弟子又是一阵怒骂。
“住口!”
一声叱喝响起。
无量宗弟子认得这个声音,纷纷闭上了嘴,回过头去。
一个面如冠玉,头戴道冠身穿道袍,气宇轩昂之人,大步走来,站在无量宗众弟子前方。
夏志悄声道:“这人名叫褚天,是无量宗真传弟子,我拿到各派名单排座次的时候,对此人印象深刻。此人虽是真传弟子,可地位却比无量宗那些亲传弟子更高,他在名单上的位置,排在无量宗众位弟子之首。这样的人物,绝非简单之辈。”
宁引眼中闪过惊慌之色。
陆羽若有所思。
褚天扫视无量宗众弟子,等到人心安定之后,再走至陆羽面前,摊开手掌,道:“请阁下把法宝还给我。”
陆羽明白褚天说的法宝是什么,却明知故问:“什么法宝?”
褚天转身指着曾准头上道观,道:“白玉棱镜。”
陆羽道:“那块玉石是我的战利品。”
褚天问道:“何为战利品?”
陆羽道:“正如我师兄和卫戍赌了一场,赌注是十颗碧青丹。曾准用茧子遮住各位的视线之后,也和我赌了一场,我的赌注是一柄飞剑,他的赌注则是白玉棱镜。”
曾准大吼道:“你休要信口雌黄!白玉棱镜是我身上最厉害的法宝,足足有着六重禁制,是上品中阶法宝,我怎么会拿出来赌?”
曾准丹田被破,小腹多了一个血洞,伤势极重。
哪怕得了同门救援,敷用了仙门疗伤的灵药,一时半会又怎么好得了?
盛怒之际,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势。
曾准疼得龇牙咧嘴,对陆羽更是愤恨至极。
陆羽冷然一笑,道:“你的白玉棱镜只是中阶法宝,我的飞剑却是高阶法宝。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中阶法宝搏一搏高阶法宝,你怎会不愿意?”
曾准捂着肚子,怒道:“你……你可有证据?”
陆羽对此嗤之以鼻,道:“你说这不是赌注,难道你就有证据?”
“诡辩!你这分明就是诡辩!”
曾准指着陆羽,朝褚天呼喊道:“褚天师兄,他抢走了我的白玉棱镜,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住口!”
诸天长眉一抖,不怒自威。
曾准对褚天颇为畏惧,不敢多言。
“愿赌服输也好,成王败寇也罢。这一场斗法,你悟道峰胜了。”
褚天眼神灼灼,视线却冷如霜雪,口中道出一个“你”字之时,已有两道旁人无法察觉、无形无相的虚影,从褚天瞳孔里迸射而出,飞向陆羽。
陆羽察觉到褚天眼神有变,凝神一瞧,只见对方瞳孔里,有两道剑影一闪而逝。
剑影十分细小,几乎是微不可查。
若非陆羽一直在盯着褚天,只怕难以察觉对方眼中有剑影闪现。
见此剑影,陆羽心中遽然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心道:“褚天这等名门正派的真传弟子,绝非简单之辈,一举一动,绝不会无的放矢。他眼中有剑影闪现,必是有所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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