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心中惊诧，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夏志则大步向前，随口道：“肯定是师傅在殿中施展水镜之术，你们莫要大惊小怪。”
殿中声音源源不断传出。
“找到了！找到耳朵了！妙用真人不愧是前辈高人，做事就是靠谱。真人虽然借默写黄庭经之事，稍稍为难了我们，可当我们来山坡找耳朵的时候，这耳朵已躺在了一块光滑干净的青石上，我一眼就发现了。依我看，这只耳朵，肯定是妙用真人帮我们找出来，再放在青石上的。”
“不对！不对！这耳朵干了！”
“短短半天时间，耳朵怎么会干？冲虚宫位于安泰郡，地处大周江南，不似北方干燥，如今是端阳前后，山中时不时有雨水，本就气候湿润，再加上陈天都在山中下了一场暴雨，这耳朵怎么会变得像干柴一样？”
有人疑惑道：“莫非是妙用真人做的？”
紧接着又听得褚天说道：“堂堂纯阳真人，怕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以妙用真人的实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压服我们，何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陆羽摸了摸衣袖中的丹丸，暗道：“果真是好宝贝！”
可陆羽又有些惊疑不定。
“如今褚天等人远处山坡寻找耳朵，众人的声音却出现在悟道大殿中。此事岂不是意味着悟道峰诸多事情，全在师傅的掌握当中？刚刚我在山坡上用白鹤吹风之事，肯定也瞒不过师傅的探查。不过，此事做了就做了，大丈夫敢作敢当，就算被师傅处罚，我也认了。可是，倘若我偷偷修炼朱雀涅盘经之事，也被师傅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陆羽心中忐忑，随着师兄弟走入殿中。
四人按照长幼排序，跪坐到妙用真人对面。
一座散发着寒气明镜，悬于大殿当中，有七八尺长宽，镜中清清楚楚的显现出了褚天等人的画面。那耳朵被褚天端在掌中，此人面色深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座明镜，应该就是夏志师兄说的水镜之术。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法术，道门的道术仙法，当真是玄妙非凡。”
陆羽看了看明镜，又看了看师傅，却见师傅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妙用真人朝陆羽点了点头，再朝明镜挥了挥手，又示意四人坐下。
镜中画面消失不见，渐渐融化成一股水流，飘出大殿，变成雾气随风而散。
妙用真人端坐殿中，宝相庄严，道：“为师原本以为参与升龙大典之人，都是道门弟子。中土道门，共有九大门派，虽未必都是名门正派，却也都是玄门正宗，不算邪魔外道。你们四人就算在升龙大典里，斗不过其他门派的弟子，至少也能自保。不过，如今局势，却和以往大有不同。此番参与升龙大典的各派弟子，已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陆羽眼神一凝。
夏志话语最多，第一个问道：“师傅，我听人说，龙门前有三段道路，第一段是看谁跑得快。第二段是幻境，就算死在幻境当中，也只是损伤一些精气神，修养一段时日就会复原。只有那第三段路，剑气纵横，稍有不慎就会伤于剑下，可就算受伤，也只要及时从道路中逃出去，就能保命。”
妙用真人摇摇头，道：“为师指的是那些魔道弟子。”
夏志眼神一滞，不再多问。
妙用真人门下这几个弟子，无一是愚人。
哪怕宁引的思维方式和众人有些不同，也只因做了多年的书生，身上有些书呆子气，却并非愚笨之辈。
妙用真人道：“龙门本非道门之物，而是由我们冲虚宫保管，至今已有八百余年。八百年前，龙门本在魔道手中，归于九幽魔宗执掌，大周皇朝立国之后，这龙门的归属才落到了冲虚宫。如今道门和魔道八百年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按照当初的约定，这龙门又将归于魔道，直到下一个皇朝结束，龙门才会重新归属于冲虚宫。”
夏志追问道：“我们道门和魔门之间，怎会有这样的约定？”
妙用真人扫视四位弟子，神情温和，面带微笑，道：“此事，你等以后自会知晓。”
夏志闭上嘴，冥思苦想。
宁引眼神呆愕，满脑子想着正邪势不两立，道门魔门水火不容，怎会狼狈为奸？
杨峰掌中端着一道三寸剑气，凝视着手中之剑，不知其心中所想。
陆羽思忖一阵，渐渐皱起了眉头。
妙用真人闭目不语。
陆羽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思维渐渐发散，心中想道：“文茵是玉丹境高手，我冲虚宫其他真传弟子，几乎也都是玉丹境高手，先前在传道大殿听到的各派真传，差不多也是玉丹境，我只有炼气境修为，如何能在升龙大典里暂露头角？炼气境与玉丹境，中间整整差了一个筑基境。守卫山门的邋遢道人曾说，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必修出金丹，突破到玉丹境之后，仙门中人的修行之路就走入了另一番新天地……玉丹、玉丹！”
一念至此，陆羽忽而觉得不对，浑身一个机灵，喃喃念叨：“玉丹！玉丹境！”
妙用真人睁开眼睛，看向陆羽，道：“陆羽，你在念叨什么？”
陆羽道：“弟子有一事想问。”
妙用真人道：“说。”
陆羽道：“为何我冲虚宫真传弟子，都是玉丹境？冲虚宫执掌龙门的时间，和大周皇朝的国祚一样长，至今已有八百年。八百年间，冲虚宫不知收了多少门人弟子，为何如今门中弟子所说的十大真传弟子，修为都在玉丹境？难道八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弟子能突破玉丹，修炼至道藏境？难道那些突破玉丹境的真传弟子，修为一步登天，直达升仙境，飞升成仙了？”
妙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问道：“你从何处得知冲虚宫的真传弟子都是玉丹境？”
陆羽道：“前些时日，文茵派了一个外门弟子，找我索要桃树，那外门弟子说文茵是玉丹境。文茵既是十大真传弟子之一，那就意味着其他真传弟子，多半也是玉丹境。”
妙用真人道：“你倒是思维缜密，悟性极佳，难怪随我学道不满一年，就能修炼至炼气十二层。修仙学道，眼耳鼻舌身意，六性当中，最重要的便是‘意’，这一点，你比其他三位师兄弟，要强了不少。”
陆羽听得师傅夸赞，心中亦是舒爽，道：“都是师傅教得好。”
妙用真人温声说道：“真传弟子皆是玉丹境之事，为师早已对杨峰说过。为师本以为，你们修为尚低，要多年后才能修炼出金丹，到了那时，就算为师不说，你们也早就从冲虚宫其他弟子口中得知了此事。不过，此事正好与龙门有关，为师却是不得不说了。”
陆羽正襟危坐。
夏志和宁引亦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妙用真人道：“道门九大宗门当中，有一个门派，叫做道庭，你等可曾听说过？”
陆羽摇头。
道庭二字，陆羽闻所未闻，怎会知晓。
夏志道：“弟子拿着各派名单在传道大殿安排座次的时候，见到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不过，道庭没有派遣前辈高人，只来了一个真传弟子，是个女的，叫姜兰心。我给她安排座位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肯正眼看我一下。哪怕在师傅讲道的时候，她也是双眼无神，丝毫不把师傅放在眼里，当真是高傲至极。”
听闻此言，陆羽也想起了在悟道大殿里，见到的那个目空一切的女子。
妙用真人语气微变，徐徐言道：“道庭统御道门各派，就好似大周皇朝统御数十个诸侯国一样。那姜兰心是道庭弟子，前途无量，心高气傲也在情理当中。”
道庭！
陆羽心中一惊。
妙用真人又问道：“你等可知，何为中土？”
中土？
陆羽从未将这二字放在心上。
他是楚国世子，早已听惯了朝中官员说大周皇朝是中土天朝，对于中土二字，早就习以为常，哪里会深究这二字背后的含义？
陆羽记得，自从步入修行之途以来，已有多次听人说起过中土二字。
当初袭杀虚静山，陆羽假冒宇明光弟子方尊信之时，虚静山曾说，整个中土只有寥寥数人，能和九幽魔宗的宗主宇明光相提并论。后来又听夏志说，中土东南有三大门派，分别是冲虚、无量、神霄。妙用真人受伤后，陆羽随同师兄弟前往白云道林求医，也听那詹药师说过，若连他都救不了妙用真人，这中土世间就没有几人能救得了。在此之后，皇甫至尊那侍女飘香和伽蓝院高僧法惠等人，也曾提起过中土。
妙用真人见众弟子沉默不语，又道：“今夜，为师叫你们来悟道大殿，为的就是此事。”
陆羽沉吟片刻，道：“我一直以为，这中土二字，是大周皇朝自诩为天朝上国，把大周当做世界的中心，才将大周所在之地，叫做中土。自称中土天朝，就能顺理成章的将大周皇朝之外的国家，叫做四方蛮夷。如今师傅问起此事，莫非中土二字，另有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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