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你！”

    文茵半躺着斜靠在屋宇坍塌的废墟上，脸色惨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在二人斗法的短短片刻时间里，文茵的身形缩水了一大圈，骨瘦如柴，尤其是她引以为傲的身前峰峦，已干瘪得平平坦坦。

    人瘦下来之后，多半会变得更漂亮……下巴变尖，鼻子变挺，眼睛变大。

    红手帕半搭在文茵头上，将她苍白的肤色衬出了几分红润。

    狂风吹得她身受重伤油尽灯枯，却没有削减她的姿色。

    可惜如此美人，却将香消玉殒。

    陆羽轻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事已至此，文茵不再狡辩。

    今夜陆羽来的时候，文茵尚未将桃树炼入玉瓶，她被狂风惊醒来到厅外的时候，随手将桃树装入木箱藏入地窖。如今屋宇尽毁掉，盖住地窖的地板也破了一个豁口，再也捂不住桃花的香味。

    桃花香味弥散在夜风中，清醒淡雅。

    文茵闻着风中花香，有气无力说道：“桃树对我大有用处，我三番几次找师弟讨要，师弟却不肯给，我迫不得已，只有出此下策……”

    陆羽心中杀机已定，此刻尚未动手，并非心慈手软，只因陆羽暂且还不能确定文茵是否还有。毕竟对方是修炼出了金丹的玉丹境高手，陆羽则只有炼气境的修为，双方差距巨大，容不得陆羽犯半点错漏。

    他才立身于十丈之外，没有继续走上前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以弱敌强？

    陆羽暂未弄清文茵的底细，绝不想因此而阴沟里翻船。

    他凝神审视着对方，却不愿听她聒噪，只道：“事已至此，何必多说？”

    文茵心中骇然，忽而想起陆羽刚刚说她是佳人，又道：“师弟……我愿侍奉枕席。”

    枕头和席子都是床上用品。

    侍奉枕席是文雅的说法，实际上就是陪人睡觉。

    贞洁二字，对女子而言，极其重要。

    尤其是名门正派的女弟子，最重视名节，宁可香消玉殒，也不愿被人毁了清白。也正因如此，当初那杨素心的亲传弟子孔茴儿，才会说陆羽调戏了她，坏了她的名节，要以这罪名陷害陆羽。

    文茵自荐枕席，倒是让陆羽眼神一怔。

    她缓缓抬起手，将领口拉了拉，露出一大片洁白细嫩的肌肤，眼眸微眯，媚眼如丝，娇声道：“我曾杀过一位魔道合欢宗的女弟子，得了一本床笫之间的春宫之书，书中记载着各种各样服侍男人的方法……”

    少年人血气方刚。

    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能把持得住之人，实在不多。

    文茵容貌出众，又似是真的修炼过合欢宗的春宫之书，媚态十足，浑身上下散发着无穷魅力。

    她那娇滴滴的声音，似乎能将人的魂都勾走。

    人在历经生死危机之后，要么是思绪放空，只想什么都不做，好好的休息一阵；要么就会满心杂念，胡思乱想。

    陆羽心中杂念丛生。

    他想起了风华雪。

    在明月的照耀下，文茵头顶那片红色手帕很是惹眼，像是新娘子出嫁之时戴着的红盖头。

    陆羽心道：“我和风华雪成亲的时候，她戴着红盖头的样子，肯定比这文茵要漂亮一万倍！”

    文茵见陆羽不说话，娇声问道：“师弟在想什么，是在遐想人家在床上的样子么？”

    陆羽摇摇头，道：“我在想我娘子，她比你漂亮多了。”

    文茵眼神稍有些黯然，又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我配不上让师弟明媒正娶，妾室的名分我也可以不要，只要师弟手下留情。”

    陆羽没有回答。

    文茵以为陆羽动心了，心中暗暗欢喜，却不曾料到，陆羽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暂未确定她的底细。如今她一心只想活命，丝毫不顾名门正派弟子的脸面与名节，倒是让陆羽确定她真正的已油尽灯枯，只能任人宰割。

    嗖！

    剑锋闪烁而至。

    文茵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陆羽竟会毫无预兆的放出剑气。

    以此剑斩来的方向而言，分明是指着她的脖颈，根本就不想给她留半点活路，完全是要一剑斩了她。

    “你好狠的心！”

    文茵伸手往袖中一掏，摸出一张符，朝身前一丢，符纸化作黄光钻进地面，立时就有一扇土墙拔地而起，挡在文茵前方。

    剑锋被土墙阻了一阻，斩破土墙之后，速度变慢了许多，剑锋的威能也大不如前。

    文茵竭力躲闪，避开了脖颈要害之处，却被依旧被剑锋在手臂上割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不过，因她被白鹤扇出的狂风吹得骨瘦如柴，体内已没了多少水分，虽手臂受伤，却没有多少血流出。

    “身躯干瘦如柴，受伤之后连血都没有流出，显然她的血差不多已被封吹干，可即便如此，这文茵也不可小觑！就连我这个修行不到一年之人，身上也有不少符箓，她修炼百余年，号称冲虚宫十大真传弟子之一，身上肯定藏有不少保命的手段？我要是靠的太近，一旦被她找到机会，她必会趁机施展手段杀了我！”

    陆羽凝视着被符剑斩塌的土墙，掏出甲木雷珠。

    他准备故技重施，像当初斩杀无忌真人的分身一样，将文茵斩于剑下。

    不料，文茵却出手更早，拿出一张雷符，朝陆羽远远指了一指。

    轰！

    青色的雷从天而降，轰在陆羽身上。

    陆羽修炼了妙用真人所传玄珠雷法，对于雷诀一系的法术颇为了解，被雷轰在身上之后，立时认出来了，文茵找来的雷光是乙木青雷，这是一种和甲木雷霆不同，却又颇有渊源的雷法，威力极大。

    不过，当雷霆落到身上之时，陆羽却只感觉到了一阵酥麻，受伤极轻。

    他不免有些心中惊诧：“师傅曾说，所谓符箓就是仙门中人将法术录入符纸当中，绘符之人的道行越高，实力越强，绘制出来的灵符就威力越大。文茵手持雷符招来雷霆劈我，我却毫发无损，若非她拿出那张雷符，只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画制而成，才只有这点威力？不过，她修炼百余年，就算没有达到师傅所说，诸般妙用存于一心的高深境界，可至少也应该学会了绘制符箓的手段。她为何不亲自绘符纸，反倒要把这么些威力不大的符箓带在身边？”

    轰隆！

    文茵又拿出一张雷符，轰向陆羽。

    雷光乍起，再度轰至，陆羽安然无恙。

    来而不往非礼也！

    陆羽驱动甲木雷珠，招来一道雷电从天而降，砸在文茵身上。

    文茵身躯一抖，却也没有受到到什么伤，只身躯稍稍一僵，随即继续往衣袖里掏出符纸。

    原来不只是文茵的雷符没威力，就连陆羽的甲木雷珠，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威能。

    文茵毕竟是真传弟子，底蕴深厚，家底十足，雷符不要钱一样连续掏出。

    陆羽赶紧迈步躲闪，将满地干燥的树木碎屑踩得咔嚓作响。

    “道经有云：阴阳相悖为雷。天地间火为阳，水为阴，所以在阴阳相调的水润之地，雷法威力最强，尤其是冬尽春来、春雨如酥滋养万物的时候，世间春雷滚滚，不绝于耳。我在山间吹风，把这院落周围的水分吹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木屑都已脆得一踩就碎，周遭已无一丝一毫水汽，雷法又怎能发挥出正常威力？”

    陆羽见甲木雷珠发挥不出效果，干脆把这法宝收起，再从乾坤袖袋掏出一颗铃铛，藏在袖中用力一摇。

    此铃是陆羽诛灭厉敬之后捡来的法宝，一直带在身边，却极少使用。

    叮铃铃！

    铃声大作，震得文茵眼神一呆。

    这颗铃铛有着震慑魂魄的功效。

    当时厉敬拦路截杀陆羽，若非陆羽头上戴着的木簪是陶瑶所赠，有着镇守自身魂魄的手段，陆羽只怕早已死在了厉敬手中。

    文茵乃真传弟子，修至玉丹境，魂魄稳固。

    陆羽手中这只铃铛，原本影响不到玉丹境高手的魂魄。

    可因文茵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状态大不如前，哪里还挡得住铃声荡魂。

    陆羽趁着文茵眼神发呆失神的瞬间，再度驱动符剑，放出剑气。

    嗖！

    剑锋似划破夜空的流星，电闪而去。

    文茵慌忙间抬起手臂，抵挡剑锋，可血肉之躯哪里挡得住符剑放出的剑气，手臂当即被剑锋斩断。

    不过，断臂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轰然爆开，炸起满天血雾。

    一道红光从雾气里飞纵而起，在夜空划出一道狭长的亮光，似雨后长虹。

    长虹出现之后，斜躺在屋宇废墟上的文茵，业已消失无踪。

    唯有一道声音留在山中。

    “陆羽！我百般求饶，甚至愿意委身服侍你，你却如此冷酷无情，执意杀我，害得我只能舍下一只手臂，以血遁术保命，至少损失了十年道行。此事，我记下了，来日必有厚报！”

    血遁术！

    妙用真人讲述黄庭经的时候，曾提起一些常见的五行法术，其中就有飞天遁地的遁法，在斗法之时颇具奇效。

    不过，陆羽却知道那一闪而逝的血遁书法，绝非普通遁法。

    寻常血遁之术，哪里这般神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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