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此言要是说与旁人听,对方必定会心中惊骇,或是惊慌失措,或是喜形于色。
惊是因知道了幻阵的底细,如此诡秘莫测,方才惊诧;喜的是得知了阵中奥妙,以后就算不再参与升龙大典,也能把这个消息卖出去,必会收获不菲。
二人不悲不喜。
风华雪凝眸看着陆羽,沉默无言。
杨峰则闭着眼睛,仿佛尚未醒来,心中一遍又一遍回味着陆慎一剑斩龙的剑道意蕴,仅在陆羽传音之时,睁眼看向陆羽。
陆羽深知二人性格,并未多言。
若是夏志和宁引也活到了最后,陆羽必会告诫对方,切记要不动声色,莫要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自在极乐阵中有数百人,纷纷沉睡不醒。
夏志和宁引躺在杨峰的剑光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显然是因为在幻阵里死得太早,受龙气滋养得来的好处抵消不了魂魄受损之伤,才会出现如此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
这二人必被淘汰,已成定局。
嗡!
钟声再响。
自在极乐阵紫光震荡,大阵分出一道缝隙,犹如门户,开往空中龙舌方向。
陆羽转过身去,朝风华雪点了点头,将身后七剑放出一柄,踏在脚下,朝阵法缝隙飞去,直达自在极乐阵外,站在了巨大修长犹如登天阶梯的龙舌之上。
远空金光乍现。
陆羽心中惊现起先前在阵中经历的惊世一剑,顿时只觉分景之剑出现之时,天地间秋意绵绵的剑意再度出现,蓦然回首,看向金光的源头,只见朝阳初升,金霞千万里。
时间已至五月初六。
昨日五月初五,龙门随着夜幕一起出现在冲虚宫上空。
幻境二千年,仅是一夜幻梦。
缙云尹澜的舌头在阳光下依旧晦暗无光。
历时八百年,光阴荏苒,加之当初被分景之剑斩过,如今龙舌已成化石,色泽灰白,死气沉沉。
昨日入阵之时,陆羽仰观空中龙首,只觉这条恶龙罪无可赦,竟妄图吞噬中土世间众生,当真是死不足惜。
阵中一梦二千年,陆羽对于尹澜的态度已有不同。
陆羽虽然依旧觉得这等吞天食地,屠戮苍生的恶龙死有余辜,却更觉得尹澜可悲。
缙云氏之龙不是为了作恶而吞天食地,这就好比猛虎喜欢吃肉,牛羊喜欢吃草,全因天性如此。
陆羽将目光从天际深处收回,俯视冲虚群峰,看清楚了冲虚峰之处的白无瑕和宇明光,也看清楚了那只站在门口的白鸟大王正在朝他点头微笑。
随即,他再调转视线,望向悟道峰。
“我眼中视线,竟已变得如此清晰!”
陆羽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二十余里外,妙用真人双手负背,站在山顶,遗世独立,犹如云中仙人。
尹澜曾许下三个承诺,第一个是分景之剑的下落,第二个是领略剑仙斩龙的风采,第三个是将龙睛炼成神通传给陆羽。
如今陆羽视线所及之处,方圆百余里,一览无余,花草树木清晰可见,就是龙睛的功效。
这龙睛可以看破虚妄,仰观宇宙,俯察微毫!
陆羽初得龙睛,视线虽清晰至极,可眼眸却稍稍有些不适应,只觉得眼眸里多了一层薄薄的薄膜,眨眼之时,眼睛微微发酸。
“尹澜许诺三事,剑道和龙睛之事,皆已做到,唯独分景之剑的下落,他尚未告诉我。”
“幻阵当中仅有一丝残念,如今业已烟消云散,无法再开口传音。”
“尹澜那一丝残念为何不在消散前,把消息告诉我?我若得不到分景之剑,如何斩去尹澜滴血重生之后的贪食之欲?”
陆羽疑虑顿生,却见二十余里外,师傅妙用真人已朝高空两座大阵飞了过来。
这个时候,幻阵里各派弟子,也已相继醒来,顺着自在极乐阵的缺口飞出,来到陆羽立身之处。
此处是龙舌末端。
陆慎留下的剑痕,尚在前方千丈之外。
“我辈剑修,当如是!”
杨峰盯着舌上剑痕长叹一声,蓦然转身,挡在陆羽身后,拔剑出鞘,指着陆陆续续来到龙舌上的各派弟子。
先前两段路里,已是争斗不休。
龙舌是最后一段路,唯有前七十二人,方能登入龙门。
众人既已飞上龙舌,必会龙争虎斗,力求将旁人从舌上打落,再踊跃争先。
“师弟!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杨峰拔剑在手,见陆羽无动于衷,不由得眼冒怒火,更是指尖凝出剑光,朝前路斩去,可剑光刚飞出百丈,就被一层阵法光芒挡住。
至此,杨峰亦不再催促。
他已明白,龙舌之上还有一座阵法。
如今阵势暂未开启,挡在前路,怕是要等到道魔各派那些没有淘汰的弟子,纷纷登上龙舌,大阵才会开启。
陆羽仰观龙首。
龙头方圆数十里,硕大无朋,就连眼睛也有着方圆数里的直径,似宝石一样,在朝阳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陆羽眼中薄膜,就是由尹澜采集龙睛里的精气祭炼而成,至于炼制薄膜的材质,实际上就是真龙眼睛里的虹膜。
正是这层一薄膜,让陆羽的双眼拥有了龙睛的威能。
各派弟子仰观龙睛,只觉眼球如宝石,心中不由得幻想自己若能将龙睛夺取在手,炼成法宝,必是玄妙不凡之物。
不过,陆羽看到的景象,却有不同。
当陆羽用他那双带有龙睛之威的眼睛,凝神看向龙首眼球之时,那两颗眼球里陡然出现了细微的光芒,照进陆羽眼眸,在龙睛炼成的薄膜上,隐约间组成了两幅星图。
这是星图并非中土世间的星图。
中土世间位于朱雀星域,满天星斗汇成的星图,和其他星域有些不同。
陆羽认得出来,这是幻境里星空的星图。
尹澜吃光了世间众生之后,断粮绝食,只能夜观星辰流口水,陆羽也经常仰望星空,对满天星斗极为熟悉。
“这两幅星图,其中有一副必定对应着分景之剑的位置,另一幅则对应着尹澜滴血重生之后,血茧所在的位置。”
“尹澜仅剩一丝残念,八百年光阴蹉跎,他就连诸般修行法诀都忘得一干二净,至于分景之剑和血茧的位置,最多也只能记得大概的方位,于是他才在薄膜里留下了两幅星图……”
陆羽心中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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