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灵魂里有香气-蒋碧微:恋爱与婚姻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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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后的女人常有这样的感叹:为什么,你不爱我,不配合我的情调?其实,恋爱就像是清晨草叶上的第一颗露珠,清新,婉转,反射着太阳七彩的光芒,而婚姻却成了走夜路沾在裙角上的泥水,拖沓出烦乱和潮凉,都是相同的东西,怎么早与晚就这么不一样呢。本来是为了一辈子携手赏晨露的清凉,却不想,走进潮湿沾染繁琐。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对月惆怅,举杯伤怀,当然是没有用的。问题是,婚姻和恋爱有落差是必然,你怎么样面对却是关键。蒋碧微的人生悲剧,其实正是源于恋爱与婚姻的落差。

    【更名碧微:轰轰烈烈地爱一回】

    1917年出了个大新闻,宜兴望族蒋家小姐得了急病,不幸身亡。逝世的这位小姐名叫蒋棠珍,是复旦教师蒋梅笙的女儿,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不过,这葬礼却处理得极其仓促,哭灵、出殡,草草了事,接着蒋家匆匆地将小姐的棺材寄放在一个寺庙中,再不过问。随之而来的,则是乡邻们无尽的猜疑和流言。

    而在这之前,同样来自宜兴的画家徐悲鸿还是个未出人头地的图画教员,在友人的资助下,徐悲鸿终于如愿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轮船,与他一同东渡扶桑的,还有一个名为蒋碧薇的女子。碧薇这个名字是徐悲鸿取的,他曾经央人刻了一对水晶戒指,其中一个上面写着“悲鸿”,另一个写着“碧薇”,他与恋人各持一只。

    这以后徐先生便私下为我取了一个名字:碧微。还刻了一对水晶戒指,一只上刻“悲鸿”,一只镌着“碧微”。他把碧微的戒指整天戴在手上,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便得意地答:‘这是我未来太太的名字。’人家追问他未来的太太是谁,他只神秘地笑笑。

    ——蒋碧微回忆录《我与悲鸿》

    谜底撕开了,原来蒋碧薇就是蒋棠珍。那口棺材里原来放满了石头,从此,蒋棠珍的名字与石头一起掩埋,蒋碧微的人生之幕徐徐开启,注定绚烂,却又终究哀艳。在遇到徐悲鸿之前,她是宜兴望族的大家闺秀,相貌算不上倾国倾城,胸中也并无多少文墨,甚至连性格也平淡无奇,若不是徐悲鸿妻子这个身份,她恐怕永远都不会被人提起。但她的一生又因此而是痛苦的,煎熬的,充满了不安与挑战。她在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他,一个年少俊逸、才华初显,一个热烈浪漫、青春洋溢,从东京到巴黎彼此依偎,光景温软得如同他为她画的那些画儿。

    这时候,回首以往岁月,她是欣慰的是甜蜜的。

    原来,蒋棠珍在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按照旧时习俗与苏州大户查家定了亲,那人叫查紫含。而这位查家少爷显然与徐悲鸿是两路人,他在参加乡试的时候竟然因为作弊而被请出考场,这让蒋棠珍深为不耻。

    一天,父母都不在家中,朋友朱了洲忽然前来拜访。他是带着徐悲鸿的口信来的,问她愿不愿意一同出国。此时出国就意味着离家出走,背叛自己的家族和那个早已成型的婚约。

    蒋碧薇的胆量不足以承受这些,她的心中充满了犹豫和不安。可对少女时期的蒋碧薇来说,恋爱大过天。她对徐悲鸿的爱完完全全地出自少女情怀,她渴盼轰轰烈烈地爱一回。

    【从日本到巴黎:专职的陪读太太】

    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端庄斯文的大家闺秀居然与穷小子徐悲鸿一同私奔去了日本。

    虽然他们的姻缘被周围人默认了,然而,他们终究没有用婚礼来给出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彼时的鹣鲽情深当然不会在意这些空虚的行头。蒋碧薇没想到,在十几年后,当徐悲鸿要与她分手的时候,他居然用“同居”来解释这段漫长的爱情长跑。

    1919年暮春,徐悲鸿终于获得了庚子赔款的官费留学名额,前往法国。作为专职的陪读太太,蒋碧薇自然一同前去。

    上世纪二十年代,在巴黎的咖啡馆中,一群年轻的留法中国学生在聚会现场,谈论着艺术绘画,指点时事,互相打趣,那意气飞扬的劲头似乎永不歇场。这就是谢寿康、刘继文、邵洵美等留学生成立的“天狗会”,主要成员有邵洵美、谢寿康、徐悲鸿和张道藩,彼此兄弟相称,徐悲鸿是二哥,张道藩是三弟。而蒋碧薇是这群年轻人中唯一的女性。

    那时候的她是很辛苦的。徐悲鸿体谅她,对她总是很好。有一次,她看上了一件衣服,却因为囊中羞涩而放弃,但心里总是忘不了。徐悲鸿知道后,便更加辛苦地作画,卖得钱后,就去把那件衣服买回来送给她。她穿上这件衣服,只能用泪水表达她的感动。

    而随着长子伯阳和女儿丽丽的出生,十年间,从少女时期的私奔,到如今的一家团圆,蒋碧薇的爱情终于修得正果,生活也是圆满的。

    但是,这样的一对夫妻,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也渐趋平淡了。蒋碧微热爱社交,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太太客厅式的觥筹交错让她怡然自得,此时创作力旺盛的徐悲鸿却将心力完全扑在艺术上。她不满于他自我为中心的冷漠,他反感于她强势与挑剔的虚荣,裂痕一天天扩大。毕竟,两人最初的身份不同、性格不同、理想不同,也许在刚开始时爱情的冲动中会淡化这种不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爱情逐渐变淡,被隐藏的不同也逐渐暴露,最后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鸿沟,将他们生生分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一个仍去追逐艺术的迷梦,另一个却要回归现实了。所以,很多年以后,当蒋碧薇已经年迈,提起笔来反刍这半辈子的爱情,她字里行间反复埋怨的并非徐悲鸿的背叛,而是那些年他的冷漠与不关心。张道藩的出现,加速了这一进程。

    【张道藩:狂追朋友妻】

    和徐悲鸿的刚直耿介相比,张道藩既有画家文人的浪漫多情,又有职业政客的世故圆滑。

    1926年,在巴黎期间,“天狗会”的三弟张道藩从佛罗伦萨给二嫂蒋碧薇寄了第一封信:

    你不必问她是谁?也无须想她是谁?如果你对我的问题觉得有兴趣,请你加以思考,并且请你指教,解答和安慰:以你心里的猜度,假如我拿出英雄气概,去向她说:我爱你。她会怎么样?假如我直接去问她:我爱你,你爱我不爱?她又会如何回答我?

    这时,张道藩刚刚在巴黎心情复杂地与法国姑娘苏珊订婚。结果,他的信并没有获得二嫂蒋碧薇的热烈回应。

    【红豆戒指: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曾有这样一张照片,一个女人,一身旗袍,手臂在胸前交叉,面容秀丽,端庄温婉,气质高贵,只是黑白照片已经略为泛黄,极具沧桑感。这个女孩就是孙多慈。她既没有蒋碧微笔下那么龌龊不堪,也没有廖静文描述得那么无辜懦弱。

    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有自己的梦,但又与众不同,当徐悲鸿新居落成的时候,她送的礼物是百株枫苗,独特而长远,显然,她有她的诗情画意,只是她不曾写下一个字。她也爱徐悲鸿,甚至可能超过蒋碧微、廖静文,当徐悲鸿去世后,她曾默默地为他戴孝三年。

    徐悲鸿与孙多慈相恋的时候,还是师生的身份。一次,徐悲鸿带学生去天目山写生,孙多慈采了两枚大粒红豆,赠予徐悲鸿,取意自然是“此物最相思”。徐悲鸿对这个礼物十分珍视,便请人将它们分别镶在两枚金戒指上,反面分别镌刻着他们的名字“慈”和“悲”。

    这段“慈悲恋”连绵十年,仿如一道汹涌的洪流,令徐悲鸿终日神魂颠倒。随着他手上的戒指从“碧微”换做“慈悲”,蒋碧薇从徐悲鸿的爱情生涯中退场,而孙多慈最终却草草收场,未能与徐悲鸿结成连理。

    徐悲鸿画中的孙多慈五官精致,学生气十足,纯情到极致。有一天,蒋碧薇陪同朋友去中央大学参观徐悲鸿的画室,无意间发现了两幅画。一幅是孙多慈的画像,另一幅,画名为《台城夜月》,画的是徐悲鸿与孙多慈台城赏月的场景,徐悲鸿席地而坐,孙多慈侍立在旁,项中还有薄纱飘扬。这样一幅画无疑是对这段婚外恋的默认,除此之外,他还有一诗记录此事:“燕子矶头叹水逝,秦淮艳迹已消沉。荒寒剩有台城路,水月双清万古情。”

    强悍的蒋碧薇当即便出手了,她索性将画带回家藏起来,她对徐悲鸿说:“凡是你的作品,我不会把它毁掉,可是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这幅画最好不必公开。”

    民国时期的师生恋不少,可到徐悲鸿这程度却也罕见。徐悲鸿全然抛弃了昔日的胆怯与懦弱,这一回,他就要爱得满城风雨、轰轰烈烈。与蒋碧薇私奔之时,隔着片海洋,他也谨小慎微,有熟人来拜访,就把她藏在卫生间里,生怕引起非议。可是,如今就在一座南京城,他有妻有儿,却毫不避嫌地在众人面前对孙多慈体贴关怀。其中差距,只怕还是因为爱的程度不一样。

    【同时进行中的两段地下情】

    在这场长达十年的三角恋中,蒋碧薇永远都是最失态的那一个,她呈现出爆发状态,一次又一次,悍妇一样去争夺属于自己的地位。可徐悲鸿总是不动声色地忍受着她的每一次疯狂举动,然后以一种近乎唯美的方式来补救,为他和孙多慈的爱情正名。

    事实上,正当徐悲鸿追求孙多慈的时候,张道藩与蒋碧微之间的恋情也正烧得烫人。张道藩给蒋碧微写信道:

    亲爱的雪,我本来不愿意你用这个名字,因为雪虽然很洁白,但是太容易溶化了;可是我现在叫你雪了,就让你自己所选的这一个字,永久留在我的心坎上吧……我的雪本来是人家的一件至宝,我虽然心里秘密地崇拜她,爱着她,然而十多年来,我从不敢有任何企求,一直到人家侮辱了她,虐待了她,几乎要抛弃了她的时候,我才向她坦承了十多年来,深爱她的秘密,幸而两心相印,这一段神秘不可思议的爱,但是忽然人家又要从我的心坎里把她抢了回去……请问上天,这样是公道的吗……

    蒋碧微回信道:

    宗,来到重庆之后,只过半日睛天,我既无法排遣这种苦闷的生涯,因此更加消沉,我深悔从前在南京的时候,没有早一点接受你的爱,否则我此时一定会有更多的回想,以慰我破碎的心,但我也悔恨为什么要接受你的爱,弄到今天这样的痛苦……

    显然,两人正在热恋中。

    为了获得孙家的亲睐,徐悲鸿决心扫清障碍。1938年7月,徐悲鸿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启事:“鄙人与蒋碧薇女士已经脱离同居关系,彼在社会上一切事业概由其个人负责。特此声明。”

    可是无论徐悲鸿如何努力,孙父的态度还是坚决反对两人的结合,最终带着女儿离开了广西。他固执地说:“徐先生和我女儿是师生,要想打破这层关系,我是决不许可的。”这也是孙多慈最终与徐悲鸿无果的最重要原因。

    这则启事发在广西一家报纸上,两行小字,不甚显眼。不过事情还是很快就在朋友间传开了,蒋碧薇也从朋友手中看到了那则启事。“同居”二字,着实灼伤了她的双眼,十几年后,蒋碧薇在《我与悲鸿》中,反复声讨的都是“十八岁我那年放弃一切与他私奔,如今却换来这么个下场”,那口吻像是失足少女沦为中年弃妇之后喋喋不休的怨怼,绝无书香门第闺秀的姿态。

    【蒋碧微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1937年,对日战争全面爆发,重庆不久后也遭到轰炸,张道藩于是将苏珊送到庐山躲避日本人的轰炸,这样一来,他和蒋碧薇就更加热火朝天。

    1942年,在新加坡等地滞留三年之久的徐悲鸿突然返回国内,重新回到了他的家,这让蒋碧微十分尴尬,此时她与张道藩形同夫妇,而徐悲鸿的突然返回既让她不好拒之门外,又不好与之破镜重圆。她只好给张道藩写信,述说苦恼,张道藩回信给她指出了四个选择:一,离婚结婚;二,逃避求生;三,忍痛重圆;四,保存自由。所谓离婚结婚,就是张道藩与其法国妻子离婚,蒋碧微与徐悲鸿离婚,然后张、蒋两人再结婚;所谓逃避求生,就是两人双双放弃现有的一切,然后一起远走高飞,也就是张道藩愿与蒋碧微私奔,如果这样,可就是蒋碧微的第二次私奔了;所谓忍痛重圆,也就是与徐悲鸿破镜重圆;所谓保存自由,也就是与徐悲鸿离婚,维持现状,既他们仍然是情人情妇。

    蒋碧微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为世人诟病的巨额分手费】

    徐悲鸿此时尽管早已知道蒋碧微与张道藩同居一事,但由于未能娶到孙多慈,就希望与蒋碧微重圆旧梦,他让他的朋友们帮忙,去劝说蒋碧微,他自己也泪流满面地乞求蒋碧微的谅解。蒋碧微早已看透了徐悲鸿的为人,这个被小报记者们讥讽为“遍地是丈母娘”的大师根本不可能安分地做一个丈夫,因而,她丝毫不为所动,她说:决不愿“再和一个要恶意遗弃我的人共同生活”,并且,根据他的爱好,建议他“另找女人”拒绝了徐悲鸿那一脸的泪。

    但在徐悲鸿打算与廖静文结婚时,蒋碧微突然提出了要办离婚手续,而且,她提出了离婚的条件:徐悲鸿要给她一百万银元,她所指定的古画四十幅,徐悲鸿的画一百幅,这些作为她今后的生活费;另外,他还要每月将收入所得的一半交给她,作为孩子的抚养费;两个孩子归她。

    此时的蒋碧薇再也不是那个十八岁就为爱私奔的少女了,即使是分道扬镳,她也要为自己的前程好好计划一番。二十年前没有计较过的东西,如今她要一一清算,所以她列了长长的清单。

    其实,徐悲鸿与蒋碧微从来就没有登记结婚过,他们事实上一直是出于同居状态,因而从法理上讲不存在什么离婚。廖静文对蒋碧微这一狮子大开口十分不满,她找到郭沫若夫妇求助,郭沫若告诉她,最好请沈钧儒帮忙,因为沈钧儒是律师。于是,廖静文又跑到沈钧儒那里。沈钧儒告诉徐悲鸿,由于他们并没有结婚,因而除了抚养子女外,对蒋碧微的其他要求可以不予理睬。

    心怀对她以青春追随的愧疚和对巴黎生活的感念,他夜以继日作画满足她非分的要求。徐悲鸿不仅需要画出一百幅送给蒋碧微,而且还要多画许多卖出,以便凑足一百万元。在忙碌了一阵之后,他先将画好的五十幅、四十幅古画、以及二十万元现金送给蒋碧微。

    但没想到,此后不久蒋碧微竟然再次提出离婚要求,这一次要求其实与前次差不多,只不过,要重新计算,也就是说,徐悲鸿已经送给她的五十幅画、四十幅古画和二十万元现金全部不算在内了。于是,徐悲鸿只好又忙碌起来。那一百幅画着实要了徐悲鸿的命。多年后,徐悲鸿的第二任妻子廖静文一直责骂蒋碧薇,说徐悲鸿为了那一百幅画终日劳累,最终积劳成疾。

    1945年底,在沈钧儒见证下,他们完成了徐悲鸿和蒋碧微的离婚手续。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他还将那幅《琴课》带去送给她,他知道她喜欢那幅画。

    离婚当晚,她去打了一个通宵麻将。二十八年最好的时光从此成了前尘往事。每次看到她在自传中客气地称他“徐先生”,读到她的自陈“和悲鸿结缡二十年,我不曾得到过他一丝温情的抚慰”,都让人百感交集。这些极简极淡,山寒水瘦的文字,写的都是抱怨,抱怨他不忠、背叛、离弃。而她自己,为人妻的贤达知礼,为人母的宽厚无私,又做到几分?纵然当年他移情孙多慈,她难道没有别恋张道藩?五十步笑百步,他用一生的愧疚偿还,她用一世的怨怼相对。当年的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美狄亚一般充满被辜负的愤懑,必报复而后快,凶悍得讨人嫌。

    而这笔分手费也令蒋碧薇成为颇受争议的人物。有人因此说蒋碧薇爱钱拜金。可对蒋碧薇来说,她索要的分手费,一部分是出于实际的考虑,更多的,则是饮恨之举。这时的她,对于当年与徐悲鸿的私奔是懊悔的。后来,徐悲鸿的那幅《琴课》被她挂在卧室里,每日面对,视若珍宝。无论索要多少青春损失费,蒋碧薇这辈子永远不可能与徐悲鸿一笔勾销。只可惜很多年以后,她才学会了宽容,学会了释然。

    【情妇生涯:爱到不能爱】

    蒋碧薇将张道藩引为“唯一的平生知己”,一提起他,便仿佛又回到了初恋时期,用少女情怀去仰望他的丰功伟业,赞美他的温存与关怀。

    即便张道藩最终也未能给她一个名分,她也没有一句怨词。蒋碧薇曾说:“我固然爱道藩,但是这一份爱尽可寄寓在心灵里面,我对道藩从无占有之想,而且我一直希望他能有愉快幸福的生活。”

    到1958年底,蒋碧微和张道藩一向激情四射的爱情,终于爱到了不能爱时候。

    恋爱与婚姻再次呈现出巨大落差,他们之间已经彼此倦怠,张道藩告诉蒋碧微,他想去克里多里亚岛了。但似乎蒋碧微这一边的爱情之火还在燃烧,但她明白张道藩已经做出决定,为此,她以去南洋考察探亲为名,于1959年1月先行一步。而在临走前,她给张道藩写了一封长信,希望重新用旧日的信筏点燃张道藩即将熄灭的爱情之火,但又希望张道藩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但这是不可能的。对此,当1959年,蒋碧微与张道藩分手以后,蒋碧微的女儿徐静斐忿忿地说:“张道藩不是答应六十岁跟我母亲结婚吗?到了六十岁,张道藩请了许多客人,给我母亲办六十大寿。祝寿的热闹结束了,把客人都送走了,我母亲就问他,几十年以前,你不是答应吗,六十岁跟我正式结婚,今天我已经六十岁了。你应该兑现你的诺言啊。张道藩不表态,不吭气。我母亲是有脾气的嘛,一生气,就跟张道藩大吵一架,以后就分手了。”

    【坚硬的外表 脆弱的内心】

    1960年暮春,苏珊带着女儿返回台湾,张道藩也搬入新居。蒋碧薇借乔迁之名给张道藩寄去一封信,似是诀别之意。她说:“自从我被悲鸿遗弃以后,没有和你的这一段爱情,也许我会活不下去。”“现在好了,亲爱的,往事如过眼云烟,我们的情缘也将结束,让我们坚强一点,面对现实,接受命运的安排……希望你不必悲哀,无须神伤,你和我都应该感戴上苍,谢谢它对我们的宽大与仁慈,甜美的回忆尽够陪伴我们度过风烛残年。”

    然而这表面上的洒脱,并不能掩盖她内心的伤痛和惋惜。是的,两人深度纠缠三十多年,在台湾同居十年,他始终没给她妻子的名分。因为张道藩当时官至台湾“立法院长”,妻子苏珊到蒋介石官邸告状要求主持公道,不然就向新闻界尤其是西方记者抖落一切。是要一个美人迟暮的蒋碧微,还是要名誉、地位、前途?张道藩纵然纠结却依旧清醒。比起感情大过天的徐悲鸿,他的政客本质表露无疑。

    蒋碧微的失落可想而知。三十年的烦恼、痛苦夹杂着甜蜜的生活,像是一场春梦乍醒。当年那句“等你六十岁,就和她离婚,来娶我罢”的誓言海市蜃楼般幻灭,她却从一只饱满多汁的蜜桃变成了干瘪的果核。只是果核依旧硬朗好强,毫不嘴软地总结:“基于种种的因素,我决计促成他的家庭团圆。”

    【爱是施与 不是攫夺】

    自从1959年,蒋碧微从张道藩的院长官邸搬回位于温州路的房子后就开始了最后十年的孤独生活,她的乐趣仅限于和邻居打打麻将,和票友一起听听戏,剩下的时间就是撰写回忆录。而此时蒋碧微的生活依托完全就是靠和徐悲鸿离婚时索要来的那笔财产。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一生不曾用过任何人一块钱,也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都是依靠“徐先生”离婚时给她的画换钱为生。原来她视为生命的尊严和骄傲,都是那个“负心人”提供的。她后悔当年的强硬,多少美好毁在了一意孤行,徐悲鸿之死是与日夜作那一百幅画有关的。晚年的蒋碧薇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在痛苦中摸索挣扎了半生,痛苦使我了解人生的真谛,我对爱的观点是施与,而不是攫夺,甚至于我还想:攫得爱情而又失去,反倒不如从未得到的好。”

    蒋碧薇做了张道藩的情人之后,她的一儿一女也先后离家出走。1949年,她的儿女都留在大陆,而蒋碧薇则跟随张道藩去了台湾。

    晚年的蒋碧微真是孤独,独居近二十年,1978年2月16日,蒋碧微寂然离世。

    蒋碧薇启示录:

    恋爱与婚姻存在着落差,让人感慨让人无奈。

    恋爱时,你说,亲爱的,我们去河边散步吧。婚后,你说:老公,陪我去趟菜市场,那么多菜,我提不动。恋爱时,你羞羞涩涩,躲闪娇羞,他吻你一下如甘露入口;结婚后,他贼手探进内衣,自如似春风吹开花朵。窗帘被阳光晒出了斑驳,植物在根须上盘根错节,不分彼此。婚姻就是这样,再没有了恋爱时的新鲜感,彼此熟悉到了不分彼此,一切便旧了,无聊了。无聊自无趣开始,倦懒从陈旧处出发。人旧了,时光旧了,只有心思常新着,步调不会一致。他曾对你一见倾心,将头低到尘埃里来讨好,是出于动物的本性,你身上,总有一种别样的美丽打动了他;婚姻,平平淡淡,他疲劳倦怠,性事潦草,你所为,必有一件无可容忍之缺点,深藏于心,你抱怨的同时,他也许正在忍耐。你说今年没有送我玫瑰花,他也许正在想为什么婆媳总在明里暗里掐架,恋爱中聚集到一块去的默契在婚姻中迅速分散,回复本真。婚姻与恋爱,是多么的不同,就像阳春白雪之于下里巴人,婚姻里讲柴米油盐,婆婆妈妈,都是生存法则世俗规矩;恋爱,总是风花雪月,点点滴滴都是浪漫,游离在现实之外,永远可以不食人间烟火。恋爱太美,晓镜朱颜,春花灿烂,美到人生若不经历,便枉费青春。但是婚姻就不一定了,婚姻是飘在水上的小船,大多数的时候,是被世俗的风吹着向前飘。看戏的时候,恋爱是戏,婚姻是人生,如戏的人生太缠绕曲折,如人生的戏又太直白简单。吃饭的时候,婚姻是中餐,做好了鲜香美味,营养丰富,做不好,味同嚼蜡,家家不一,各有各味;恋爱是西餐,口感有所标榜,美味多彩,营养低微,世界大同!

    蒋碧微是初恋太过明丽浪漫,婚后生活又诸多俗事繁琐,便渐渐伤怀寂寞了起来。婚姻中的蒋碧微,向徐悲鸿展现了人性中毫无顾忌的一面:强悍、任性、虚荣、计较;婚姻外的蒋碧微,却留给张道藩一个女子力所能及的美好:聪明、优雅、温柔、得体。对比之间,你不得不感叹,婚姻化神奇为腐朽的作用,竟也是如此强大。

    天下男人,都爱犯喜新厌旧的毛病,这是男人的坎儿,永远是欲望占主导,下半身侵占上半身,就像女人,自古以来都愿意将浪漫爱情放在人生首位,生生死死,不怨不悔。蒋碧微确实是犯了天下女人都爱犯的错误——将自己深陷在虚渺的爱情世界,摒弃了生活的本真,人生的意义。对于女人来说,平淡并不是福,万水千山之后的平淡才有资格上台面,滋养人生。但凡女子,一生,都需要一次赴汤蹈火轰轰烈烈的爱情的磨砺,才能甘愿享受之后的平淡幸福。所幸,蒋碧微并没太过执着于爱,她走进去,却能走出来,适度转身,并对生命意义有了升华!虽然是以悲剧收场,但蒋碧微还是承受住了婚姻与恋爱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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