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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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桌上放着一碗豆花。

    桌边坐着两个杀气腾腾的男人。

    他们两人各自占据桌子一角,神色冰冷的互相瞪视着,谁也不肯相让。眼看着那碗豆花就快放凉了,陆修文终于一拍桌子,问:“你到底吃不吃?”

    自陆修文死而复生之后,段凌几乎事事都顺着他,这时却将头一扭,说:“不吃!”

    陆修文把那碗豆花推到段凌面前,说:“不过是一碗咸豆花而已,又不是穿肠毒药。”

    “豆花当然要吃甜的,咸的怎么咽得下去?”段凌说着,又将那只碗推了回去。

    他俩人隐居山林之后,一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没想到这天早上,竟为了吃咸豆浆还是甜豆浆的事争执起来,而且互不相让。

    最后陆修文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师弟执意要吃甜的,那我只好……”

    “只好什么?”

    “只好跟你一决胜负了。”

    “什么?”

    “师弟跟我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那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段凌听得怔了怔,道:“只为了一碗豆花,有这个必要么?”

    “当然有。”

    陆修文将手一挥,起身回了房间。没过多久他又走了出来,将手中一样东西扔暗器似的扔了过来。段凌抬手接过了,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张战帖。

    寒风凛冽。

    天阴沉沉的似要落下雪来,风刀子一般吹在脸上,刮得脸颊生疼。

    段凌与面前之人对峙许久,一直在寻找动手的机会。

    他知道对方也是一样。他俩都是武学高手,知道谁先露出破绽,谁就落了下风,因此谁都不肯轻举妄动。

    边上围观的人也是屏气凝神,静待一场大战来临。

    半年之前,林盟主自觉精力不济,卸下了武林盟主的重担,却将盟主之位传给了段凌。原本以段凌的年纪,是难以当此重任的,不过他出身名门,父亲是一派掌门,他自己又勤于习武,是年轻一辈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再加上当年剿灭魔教时立下大功,不少江湖人士都受过他的人情,是以竟是支持的人多、反对的人少,最后顺顺当当地坐上了盟主之位。

    这些年来,江湖上风云再起,天绝教刚覆灭不久,便又出来一个幽冥教。教中人行事诡秘,人人皆戴面具,不过几年工夫,就已将势力坐大,隐隐有统领黑道之势了。比之当年的天绝教,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这幽冥教尚未有伤天害理之举,但毕竟正邪不两立,正道人士对此忌惮已久,也不知是谁出了一计,说是让武林盟主与那魔教教主比试一场,也好压一压魔教的气焰。

    段凌起先并不答应,但不知那幽冥教的教主从哪里听到风声,主动给段凌下了战帖,约定输了的人要隐居三年,不得过问江湖之事。

    对方如此挑衅,段凌若不应战,岂非丢了武林盟主的脸面?因此只得应承下来,俩人约在腊月初一这天,在洛阳城外比武。

    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到了初一这天,不知多少人赶来观战,将洛阳城外的树林围得满满当当。

    正道人多势众,那魔教教主却也忒大胆,竟孤身一人前来赴约。他穿了件玄色衫子,脸上覆着面具,瞧不出年纪相貌,只一身轻功却是登峰造极,双足踏在林间枝头,那树枝连晃也不晃一下。

    段凌见他如约而至,便上前几步,拱手为礼道:“阁下果然来了。”

    那教主长笑一声,说:“我既下了战帖,岂会随意爽约?嗯,段盟主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段凌缓缓抽出腰间宝剑,道:“谁胜谁负,要比过才知道。”

    那教主但笑不语,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他手中并无兵器,却是要凭一双肉掌与段凌比试。

    两人对峙良久,周围的人等得正心急,忽听一人叫道:“下雪了!”

    这等天气下雪也是寻常,不过既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其他人自免不了抬头瞧瞧。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教主终于动了。他身形迅捷无比,一出手就直取段凌的要害。段凌早有准备,立刻挥剑还击,转瞬之间,两人就已过了数招。

    段凌内力深厚,剑法大开大阖、举重若轻,那教主则胜在轻功绝顶,一招一式皆是轻灵奇诡,与段凌正斗个旗鼓相当。

    一时间只见剑光重重,仿佛四面八方都是这俩人的影子,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斗到酣处,段凌故意卖了个破绽,那教主一掌打来,恰被他制住了手腕,道:“阁下若再不使出真本事,可要输给我了。”

    那教主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便让段盟主开开眼界。”

    说罢,手腕一扭,从段凌手中挣脱开去,接着就听“唰”的一声,竟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这剑看似轻巧,剑刃却锋利无比,对上段凌的宝剑,正有以柔克刚之效。

    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双剑相交,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教主仗着轻功卓绝,纵身跃上了枝头,段凌立刻飞身而上,紧追不舍。不知不觉间,两人你追我赶,将一众看客甩得远远的,愈发往树林深处去了。

    段凌追了片刻,忽然提了一口气,几步冲到那教主前头,回身刺了一剑,这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暗藏着数招后路,叫人避无可避。

    那教主果然避不开去,被段凌的剑尖抵住了喉咙。

    段凌看着他道:“是阁下输了。”

    那教主目光如水,微笑道:“那可未必。”

    说着,手中软剑一挥,砍在了一旁的树上。

    只听“嗤”的一声,却是触动了某处的机关,只见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正好将段凌罩在其中。段凌见这网不似寻常之物,倒也不急着脱身,只道:“原来阁下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我。”

    那教主眨了眨眼睛,道:“兵不厌诈。段盟主倒是说说,这场比武究竟谁输谁赢?”

    段凌叹了口气,手中长剑往上一挑,便挑开了那人的面具,道:“算了你赢了,还不成么?”

    那人的面具落在地上,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孔,眼眸含情含笑,却正是段凌的师兄陆修文。他笑嘻嘻道:“师弟可还记得跟我的约定?这次比武若是我赢了,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段凌皱眉道:“别的事都可由你做主,只有那一件事——”

    “我求的就是那一件事。”

    “陆修文!”

    “看来师弟是不愿意了?嗯,那也不要紧。”陆修文抬头看了看天上飘落的雪花,道,“我看今日这天热得很,师弟穿得这么多,不知是不是嫌热?”

    说着,手中软剑在段凌胸前比划了一下,忽然“嗤”的一声刺破了他的衣襟。

    段凌面色一变,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修文的那柄剑继续在他胸前游走着,道:“咱们离开这么久,那些正道人士该追过来了吧?若是被他们瞧见……段盟主衣衫不整的被困在这里,你说会不会让武林盟颜面扫地?以后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在江湖上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你……”段凌怒道,“下流无耻!”

    陆修文只把这话当做夸奖,说:“我可是幽冥教的教主,邪派之人,可不正该如此么?”

    段凌无可奈何,耳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还真怕陆修文干出什么事来,只好低声叫道:“师兄……”

    陆修文听得高兴,说:“好师弟,再多叫几声。”

    “师兄,你究竟想怎么样?”

    “师弟倒是说说,以后早上吃哪种豆花?”

    段凌瞪了他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来:“咸的。”

    陆修文这才满意,右手一扬,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撤去了困住段凌的那张网。他伸手替段凌整了整衣衫,道:“师弟,我们这就走吧。”

    段凌问:“去哪里?”

    “比武都已分出了胜负,还能去哪里?”陆修文笑了笑,说,“当然是回落霞山接着隐居。”

    “那段盟主与那魔头大战了三天三夜,始终不分胜负,端的是飞沙走石、精彩绝伦。最后两人精疲力竭,双双倒在地上,叫道‘不打了,不打了,就此打平罢。’,这一场旷古绝今的比武,这才有了结果……”

    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旁边听书的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有一人插嘴道:“既然段盟主与那魔头打成了平手,之前的约定可怎么算?”

    说书人呷了一口茶,道:“段盟主果是信人,说道既有前约,那他便退隐江湖一年,一年之内绝不过问江湖之事。那魔教教主与他大战一场,倒是生出了钦佩之心,也答应这一年内不再为非作歹。至于一年后如何,则又要比过一场了。”

    众人听了,无不赞叹。

    又有好事者问:“也不知段盟主在何处隐居?”

    说书人捻了捻胡子,哈哈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段盟主是咱们青州人,他老家正在这青州城内。段盟主为江湖之事奔波,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娶妻,如今他家里人正在给他张罗亲事呢。”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不知哪家的姑娘能嫁得段盟主为妻。

    唯有坐在靠窗角落的一个年轻人,差点将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他瞧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姿修长、相貌英俊,虽是一身文士打扮,却难掩勃勃英气。

    这年轻人正是说书人口中的武林盟主段凌。

    当日的那场比武,他不慎中了陆修文的诡计,被迫承认自己输了,明面上是按约定退隐江湖,实际上……唉,不提也罢,天天吃咸豆花的滋味可不好受。恰好此时接到家中的飞鸽传书,说是他那五弟快要成亲了,他这做兄长的当然得赶回来喝杯喜酒,陆修文闲着没事,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谁知到了青州才知道,他们两人比武的事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更离谱的是,家中明明是给他弟弟张罗亲事,却被误传成了是他要成亲。

    陆修文就在旁边坐着,自然也听见了说书人这一番说辞,笑吟吟地瞥了段凌一眼,道:“我都不知段盟主快要成亲了,恭喜恭喜。不知能否请我喝一杯喜酒?”

    “陆修文!”段凌气道,“你明知、明知我的心意,又何必拿我取笑?”

    陆修文知道自家师弟脸皮薄,便没再多说下去,只正色道:“好了好了,既然喝不成段盟主的喜酒,那咱们就去喝一杯你五弟的喜酒罢。”

    走出茶馆之时,陆修文还特意丢了块银子给那说书人。

    段家在青州也算是世家大族,宅子就建在城东,段凌和陆修文一路行去,不多时就到了。远远望去,见大门口张灯结彩,果然是一副操办喜事的样子。门口的仆人认得段凌,见了他就叫道:“二少爷,你可回来了!”

    又转头道:“快去禀报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自有人进去通传。

    只片刻工夫,段凌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大步从内院走出来,笑着招呼道:“二弟。”

    段凌迎上去道:“大哥。”

    段凌的大哥道:“二弟的脚程可真快,我虽送了信过去,却怕你赶不及回来喝喜酒。”

    段凌道:“五弟成亲,我这当哥哥的岂能错过?自是日夜兼程的赶回来的。”

    段凌说着,又将在茶馆里听到的事提了一下,他大哥听了也是惊讶:“这些说书人惯会胡说八道,没影子的事也能说得绘声绘色。不过你五弟都成亲了,你这做兄长的却还孑然一身,也难怪别人误会了。阿凌啊……”

    眼见大哥要开始长篇大论,段凌忙道:“我先去拜见父亲!”

    段凌的父亲五十来岁,因是习武之人,精神十分健旺,只是说了没两句话,便也提到了成家立业的事,被段凌转开话题敷衍了过去。

    段凌向家人介绍起陆修文时,自然不能说他就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只说他是自己游历江湖时结识的朋友,两人意气相投,已结为了异姓兄弟。

    陆修文相貌生得好,在外人面前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倒是挺能唬人的。段凌的几个兄弟都是江湖汉子,待他颇为热情。

    两人晚上就在段府住了下来。只是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众人忙着操办喜事,连段凌也被拖去帮忙了。他第二天更是起了个大早,陪着五弟去高府迎亲。段凌的五弟与那高家小姐乃是青梅竹马,自幼就订了亲的,如今终于娶到了心上人,五弟一路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段凌见了,自也替他欢喜。

    这一日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到晚上吃酒的时候,段凌跟他大哥坐在一处,自然免不了又被追问成亲的事,他插科打诨的混了过去,一转头却发现原本坐在身旁的陆修文不见了。

    人生地不熟的,他能跑去哪里?

    段凌忙找了个借口脱身,四下里一找,最后竟在新房的屋顶上寻到了陆修文。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借着夜色遮掩,施展轻功跃上了屋顶,走过去道:“师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陆修文笑眯眯道:“我是来闹洞房的。”

    段凌的脸顿时黑了。

    陆修文这才改口道:“说笑的,我不过是找个地方喝酒而已。”

    “在哪儿喝酒不行?偏偏要在这里?”

    陆修文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廊下拥着新郎官进洞房的人群,道:“今日真是热闹。”

    “当然,是我五弟成亲。”

    陆修文轻声道:“你五弟这样……很好。”

    段凌听出他话中之意,轻轻握住他手道:“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陆修文在月色下微微一笑。

    他晃了晃手中酒壶,说:“师弟陪我喝上几杯。”

    段凌这才发现陆修文特意拿了两个酒杯出来,这是早就打算找他喝酒了。陆修文要做的事,任凭谁也拦他不住,段凌只好乖乖坐下来陪他喝酒。

    陆修文满满地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段凌。

    下面锣鼓喧天,一对新人在洞房内饮下了合卺酒。

    陆修文嘴角含笑,同段凌碰了碰杯,然后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kfYV3CVOqu5RygoNDVhFXYgR7MVO7+MK1n+KdMT6Vtc9XpQgYuCWHP5REKg40ddUbIZxKO3XZlXwIziPYIz09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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