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惊华-寒毒之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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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璃撤军,西凉和云族的大军也无声谢幕。

    第二日,西凉使者携带琼华公主棺木回京。蓝雪国主早早派孙福前来传召:命云锦、凤红鸾前去送行。

    出了城门十里,凤红鸾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送君亭内两道雅致的身影对坐。锦衣玉带,尊贵非凡。玉子墨没有在玉痕雍容风华的光芒下被掩盖,反而有一种璞玉的淡淡高贵。

    凤红鸾心下感叹,玉子墨是一个复杂的人!无论什么身份,江湖还是朝堂,医者或是皇子,他都能扮演属于他的角色。难怪玉痕不对他放手。

    “舍不得?”云锦偏头看凤红鸾。

    “是有些舍不得。是人就会有感情,子墨于我,实乃益友。此次一别,不知道何处经年再见了,总有不舍。”凤红鸾诚实地点头。

    “我们大婚之时你不准备给他下请帖?”云锦抱着凤红鸾手臂一紧,何时玉子墨在她的心里如此重了?重到他听到这样的话不舒服。

    “不准备!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大婚,有我们两个人就好。最好是谁也不用来祝贺。”凤红鸾摇摇头,她不想生事,只想太太平平做云夫人。

    云锦心里舒服了些,紧搂着她腰的手松开,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可我想要全天下人都见证我们的大婚,怎么办?”

    “张扬!”凤红鸾瞥了他一眼。

    “爷就要张扬,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将你升任为云夫人。”云锦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总也感觉抱不够,“最好都来看着,看爷怎么将你娶回去洞房。”

    凤红鸾脸色微红,打开他在她腰间来回游走的爪子,笑道:“别闹了,到了!”

    云锦慢悠悠地收回手。马车停下,二人下了车,携手走进送君亭。

    送君亭内,玉痕和玉子墨看着那二人携手走来,衣袂飘摆,步履随意,如清风明月,灿灿而华,即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一道风景很配。心中百味陈杂。

    “七弟,你该放手了!”玉子墨看向玉痕。

    “六哥,如今要我放手你不觉得晚了?”玉痕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一局棋,我十分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却无可奈何!”

    玉子墨沉默,他又何尝不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不是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十几年。那个小丫头那时候的脆弱和如今的坚强,他陪着她走过那些岁月,如车辇过后在他心坎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也磨灭不了的痕迹。

    但有云师弟那样的爱和那样的人,他们这一生又如何会有机会?即便是粉身碎骨,破釜沉舟,玉碎石裂,也难以将她收揽入怀。

    不如,不想!

    不想,便不痛!

    只念着陪着她在房间下棋品茗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是云锦和红鸾的地狱,却殊不知是他的天堂。此生有那么一段日子,他距离她如此近,便也够了!

    玉子墨敛了眸中的神色,温笑地看着那二人走近,眼睛一错不错。此次回去,以后再见怕是什么都远了。

    “来的晚了,但至少还能陪着喝一壶酒!”凤红鸾在石桌前停住脚步,目光在玉痕和玉子墨脸上扫过,最后定在桌子上的酒坛上,浅浅一笑,“万金难求的风飘雪,好酒!”

    “是好酒!云少主酿酒的功夫了得!”玉痕目光落在云锦的脸上温凉,“今日云少主似有不同,玉痕果然没猜错。怎么?云少主这些日子玩腻了,换口味了?”

    凤红鸾心下一叹,玉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难道是她身在局中,所以看不透彻?

    “玉太子对本少主倒是了解。”云锦轻叱一声,拉着凤红鸾坐下,伸手在酒坛上轻弹了,一声清泠的响声划破天际,坛身虽然裂出无数道痕迹,但偏偏滴酒未洒,依然好好的放在那里。他看着玉痕,笑得邪魅,“玉太子要多喝两杯,这风飘雪可是最后一坛了,本少主以后只酿给我的夫人喝。”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云少主因何原由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独独靠这酿酒为生。”玉痕不动声色一笑,雍容雅致的容颜也染上了一抹恣意邪妄。话落,他伸手轻轻一托,酒坛完好无损地被他托起,在每个人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清澈如泉的酒液融合浓浓酒香飘散出来。送君亭的空气似乎都醉了。须臾,他优雅地放下酒坛,酒坛依然完好。

    凤红鸾赞叹,既生瑜何生亮!估计说的就是这个吧?

    “玉太子可以睁大眼睛看着,永远不会有那一日。”云锦端起酒杯,手指一弹,杯子向着玉痕面前的杯子撞去。

    玉痕同样执起酒杯,轻轻一弹,两人的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撞过后,各自返回,伴随着他温凉温润的声音响起,“好!我看着。不但要看着,还要好好看着。”话落,仰脖,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锦同样一饮而尽。

    玉痕放下酒杯看向凤红鸾,深深凝视,“红鸾,你说心动那日,可是在那处山谷?”

    云锦攥着凤红鸾的手猛地一紧。

    凤红鸾安抚地捏了捏云锦的手,笑得风轻云淡,“是啊,那一日,我是真心想随你去西凉看看的,想着陪你站在高处的话,也好!”

    “后来只是因为那一局棋?我威胁东璃那一局棋,所以你便收回去了你的心动吗?”玉痕眸中涌动着令人看不清的色泽。见凤红鸾沉默不语,他惨淡一笑,目光看向东璃方向,天边白云悠悠,“你可知其实我心动更早,那一日,马车楼上,我就该下去留下你,带回西凉,或者在青山寺后山,我不该那么理智。”

    云锦心下一紧,眸光眯起。只有他心中清楚,当初玉痕较之他有多么大的优势。

    “也不枉我来蓝雪这一趟了!以后,我再不会手下留情!即便是你!”玉痕收回视线,盯着凤红鸾的脸,声音淡而冷,“我总会让你下完这一局棋。我还是那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话落,他起身,头也不回地下了送君亭。

    凤红鸾默然地看着玉痕身影一步步走远,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遮住那人的雅致风华。心忽然紧紧地缩了一下。她心系云锦,注定辜负玉痕。而辜负的背后,也许有朝一日,云锦和他兵戎相见,她也会和他兵戎相见。抿了抿唇,淡淡的声音飘了出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玉痕马车再未有声音传出。凤红鸾转眸看向玉子墨,温软一笑,执起酒杯,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子墨,一路保重!”

    “嗯!”玉子墨点点头,执起杯,与凤红鸾递过来的酒杯轻轻碰撞。

    “叮”的一声清越响声,二人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子墨放下酒杯道:“以后,我便是西凉六皇子。”

    “我知道!”凤红鸾点点头,将心里最叹息和最不愿压住,身不由己这个词该用在这里吧?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这一局江山为棋局,万里河山为棋盘。他们都是棋盘上的子,总要向着自己命运的轨道运转的。

    “家国天下,心之所系。我以后,也不会手软。比如……金凤楼!”话落,玉子墨抬步下了送君亭。多留一刻就是不舍和心伤,不如早些离去。

    “好,你也别手软。因为我也不会手软。”凤红鸾看着玉子墨的背影,明明今日阳光正好,他的背影是如此的清傲孤寂。忽然很想冲过去,将他抓回来。但她似乎没资格。

    西凉国的仪仗队走远,渐渐淡出视线。

    凤红鸾吸了吸鼻子,转身靠进云锦怀里,“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为何如今这小小的离别却凭的伤感?”

    云锦冷哼一声。

    凤红鸾想着这人又气了。指尖在他胸腹画了两道圈圈,轻声道:“玉痕离开,我也只是叹息。子墨离开,我也只是不舍。但你若离开,我会很痛。所以,为了不让我痛,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好!”云锦的神情瞬间暖了下来。

    二人再不言语,在送君亭坐了片刻。上了马车,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门口,蓝澈等在那里。

    凤红鸾挑开帘子,看到站在门口的蓝澈蹙眉,才短短数日,这个孩子就瘦得仅剩一把骨头了。顿时心疼,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看着他单薄的衣衫和触手冰凉的温度,嗔怒道:“怎么不多穿些?不知道冷吗?”

    “姐!”蓝澈扯动嘴角,对着凤红鸾笑了一下。

    凤红鸾本来刚刚好的情绪被他弄得又酸了起来,教训道:“多大的人了!生老病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能亲眼见着你妈多年。我呢?不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还不是好好活着。”

    蓝澈顿时一怔,“妈是什么?”

    “就是你娘!”凤红鸾一时口快忘了。

    “我也知道。比起姐姐,我幸运太多。以后再不想了。”蓝澈暖暖一笑。

    “嗯!”凤红鸾松了一口气,“你今日来干什么?可是有事?”

    “我来找他!”蓝澈看向云锦,紧抿了一下唇角,“我知道即便你不出手,母后怕是也要自杀的,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儿。我母后入住蓝雪皇陵,不送回云族。”

    凤红鸾看向云锦。这么一个要求,她也觉得对于云锦来说不是难事儿。

    “云族之人死后葬于灵山,身死会保存一魄。葬于云山,受天地灵气孕养,来世可再为云族人,即便不为云族人,也会富贵荣华,不必受轮回之苦。所以,云族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叶落归根。”云锦看着蓝澈,“难道你想你的母后下一世再不为人?”

    蓝澈脸顿时一白。

    凤红鸾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这话身为古人的蓝澈信,可她不信。

    “几百年前,不是有一位云族的皇夫葬入皇陵了?更何况姐姐的娘亲不是也没葬回云族?”蓝澈看向云锦。

    “你若真不想她回云山墓葬,到也无不可。不过是身死魂灭而已。”云锦神色淡淡。

    蓝澈薄唇紧紧咬着,眉峰拧在一起,似是内心挣扎。半晌,才抬头看了凤红鸾一眼,“我去问父皇。父皇说母后葬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嗯!”凤红鸾点头。

    蓝澈转身离开了公主府,向着皇宫而去。

    凤红鸾看着蓝澈的背影,觉得这个孩子一夕之间就长大了。转头看云锦,“别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

    “假的!但她必须葬在云山。”云锦如月华的容颜蒙上一层青暗,拉着凤红鸾进府。

    凤红鸾看着云锦,见他脸色不善,便也不再问。云族之事从来就是云烟雾绕,她懒得理会。只要知道这人爱他,她爱他,前方风雨同舟,就足够了。

    两个人相携着向府内走去。

    到书房门口,云锦忽然停住脚步偏头对凤红鸾道:“我现在就想要你升任云夫人。”

    凤红鸾正想着事情,不妨云锦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云锦揉揉她的头,“看你这副傻样子,不知道这样的你穿上凤冠霞帔如何?可别糟蹋了我想要亲手为你做的嫁衣。”

    凤红鸾刚要瞪眼,听到他后半句话睁大眼睛,“你要亲手为我做嫁衣?”

    “嗯!”云锦拉着他继续向前走,“你要嫁给我,自然穿我给你做的嫁衣。”

    凤红鸾心中忽然升起浓浓暖意,如被暖阳烤化了一般,她伸手抱住云锦的腰,轻声道:“当初爷爷给我耗资千万订做了一件婚纱。可惜,我还是没能享受那婚纱下的幸福!”

    “婚纱?”云锦本来要推书房门的手顿住,他是知道很早以前鸾儿心里是住着一个人的,心里一紧,“你居然跟人大婚?”

    凤红鸾摇摇头,“确切说是没成!”

    云锦面色稍霁,“还好没成。否则爷不介意用通天之术将他大卸八块!”

    凤红鸾轻笑,“你该谢他,若不是他给我那一枪,我如何会遇见你。”

    云锦冷哼一声,“那更该提前升任云夫人了!免得夜长梦多!”

    “你还怕夜长梦多?以后我就绑在你腰带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凤红鸾想起爷爷升起的一丝伤感化去,“你不留着洞房花烛夜?红罗暖帐,鸳鸯锦被?”

    云锦心口腾地灼烧起一团火热,偏头看凤红鸾,凤眸闪过一丝挣扎,有些恼恨地道:“爷今日一定要分房睡!”

    凤红鸾眨眨眼睛,斜睨着他,“你确定要分房睡?”

    云锦面上显出纠结之色,但看到凤红鸾揶揄的神色,立即道:“自然确定!”

    “好!”凤红鸾笑着点头。他要是真能分房睡得着,她没意见。

    推开书房门,蓝子逸并不在。明日是蓝皇后七日殡葬之日,朝中自然有事要他处理。凤红鸾坐下后立即埋首在令函中,云锦许久一动不动,凤红鸾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仍在纠结,忍住好笑,装作视而不见。

    天色将晚,冯成疾步来到书房,小心翼翼地禀告:“公主,宫里来传旨,皇上请公主进宫。言:只公主一人进宫就可。云少主就不必去了。”

    凤红鸾抬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落山,她看向云锦,云锦头也不抬,“那个破地方,爷才不愿意去。你早些回来!”

    “好!”凤红鸾起身站了起来,想着蓝雪国主怕是有事情找她。而且云锦如今出息了,不那么粘着她了。但是相反她却是越来越粘他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分开。笑着摇摇头,抬步走了出去。

    殊不知她刚离开,云锦一脸不舍地看向门外。“啪”地放下笔,眉头蹙紧,恼道:“还没分房睡就已经舍不得了,怎么办……”

    出了公主府,凤红鸾上了马车,缓缓向着皇宫而去。一路上都是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出息一些?不知不觉到了皇宫。

    孙福停下车,给凤红鸾引路,“皇上在皇后寝宫,老奴带公主过去!”

    “嗯!”凤红鸾点点头,跟在孙福身后,不多时来到了皇后寝殿。

    孙福还未通秉,殿内传来蓝雪国主低暗的声音,“红鸾进来!”

    凤红鸾挑开珠帘,看到蓝雪国主半躺在一处梨花木椅上,光线微暗,寝殿内并未点灯。他周身气息沉暗,有着往日帝王之气不相符的孤寡。不着痕迹的轻蹙眉头,她抬步走了进去,轻喊了一声:“父皇!”

    “坐吧!”蓝雪国主向他身边的位置摆摆手。

    凤红鸾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以前她一直对凤丞相没有多少父亲的感觉,后来见到蓝雪国主就不同。血浓于水,自然不能比。

    “这座寝宫以前是你母亲住。后来你母后离开了,但留下了澈儿的母亲。如今她也离开了,这座寝宫终于空荡了起来。”蓝雪国主偏转头,“红鸾,你其实一点儿都不像你母亲!”

    凤红鸾淡淡一笑,“父皇,我是我,我母亲是我母亲,自然不像。”

    “你母亲顾虑太多,朕也顾虑太多。所以,终是姻缘短暂。这么长时间朕也看明白了,你和云小子不论是姻缘还是孽缘,总之都是有缘的。”蓝雪国主又道。

    凤红鸾点头,两世的错爱,时空的间隔,重重困难,似乎在他们中间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们深爱。转头看蓝雪国主,“父皇,你和我娘相爱不深?”

    “深,不深为何如此痛苦,铭记不忘?”蓝雪国主摇摇头。

    “那为何你可以有别的女人?”凤红鸾目光看向远处玉案上的香炉,“我觉得真要相爱到一定程度,身和心都是那个人的。那种刻入骨髓的东西,多少年也不会变。即便那个人离开了,也接受不了别人。那才是爱!否则,就不叫爱,或者还是爱得太浅。”

    “呵……”蓝雪国主笑着摸了摸凤红鸾的头,“你这丫头是变着法的说我对不起你娘呢!”

    “难道不是?”凤红鸾偏头看蓝雪国主。虽然她喜欢蓝澈这个弟弟。但是还是不能接受这种打着深爱为名义,实则不够忠贞的人,即便这个人是她爹。

    蓝雪国主沉默片刻,叹息一声,“澈儿的娘是很苦的。”

    “皇后爱你,父皇可知道?”凤红鸾想起皇后死时特意穿着皇后吉服。如果真如她说不爱这个男人,自然不会死时穿着皇后装,而且还精心打扮。

    蓝雪国主目光也看向那个香炉,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眸光深邃,“她是受你母亲所托,留下照顾我的。”

    凤红鸾不再言语。想着他如何会不知道皇后爱她?否则就不会吩咐厚葬了!

    “红鸾,你娘可是留给你什么东西,让你交给一个人?”静默片刻,蓝雪国主问。

    凤红鸾心思一动,点头,“是有东西,千年血灵芝,还有一个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翠羽烟云。”

    蓝雪国主扫了一眼凤红鸾的手腕,点点头,“那就是了!”

    凤红鸾挑眉,等着蓝雪国主解惑。

    “服用千年血灵芝对你身体寒毒有好处。但是你娘虽然知道,还是没有留给你。因为她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不止是她欠的,也是我欠的。即便是一株千年血灵芝,也还不完。”蓝雪国主缓缓开口,“那个人是……”

    “云叔叔!你不觉得拿你那些陈年旧事来烦我的夫人很惹人厌?”云锦忽然出现在门口,倚在门框上,目光凉凉地看着蓝雪国主。

    凤红鸾一怔,转头看云锦。他不是不来?如今怎么又来了?

    “今晚不分房睡!”云锦走过来,伸手将凤红鸾从椅子上拽起来,抬步就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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