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和满朝文武经受了上次三国大军压境之危后,此次事件也镇定许多。人人都想有云少主和红鸾公主在,蓝雪定能安然无恙。但一连几日过去,公主府静寂无声,并未传出有何动作,三王和重臣便坐不住了。
首先坐不住的是蓝澈,开始日日来公主府催问,云锦、凤红鸾依然无动于衷。
第六日早,东璃传来消息,君紫璃已经启程,前往西凉恭贺。紧接着云族传来消息,云族主派锦瑟和八皇子前往西凉恭贺。如此两方一作表态,蓝雪朝臣彻底坐不住了!蓝雪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商讨应对之策。
凤红鸾站在窗前,看着蓝颜树承载了阳光散发出清透孤傲的色泽,如远山云黛一抹蓝色的云,雾霭沉沉的心境不但不舒缓,反而升起一抹难言的苍凉。战争一起,烽火硝烟,白骨堆积,鲜血尽染白雪皑皑之地。多少家园被毁?多少妻离子散?
“你们到底想出办法了没有?”蓝澈气冲冲地推开门,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凤红鸾,对着埋首在密函中的云锦大吼,“要是玉痕出兵,蓝雪被毁,你休想娶到我姐姐!”
云锦头也不抬,当没听见。
“不是距离玉痕登基还有十日?急什么?”凤红鸾回头看了蓝澈一眼。
“我能不急吗?玉痕将西凉上下防守的固若金汤,根本就无缝隙可插,我费尽心思想了几日,也想不到破坏他登基的办法。难道真要我去祝贺他登基?”蓝澈气闷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道:“那尊玉佛,真是恼人!”
凤红鸾不置可否,金凤楼传回消息,西凉皇室的隐卫如今尽数交给青王玉子墨统领。再加上玉痕的隐月星魂,的确将西凉防守得固若金汤。想要见缝插针破坏根本不可能。询问蓝澈,“父皇如何说?”
蓝澈闻言脸立即垮了下来,“父皇还能如何说?如今将朝局都推到我手里了。”
“父皇开始锻炼你了。”凤红鸾笑了笑,看向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言语的蓝子逸,“子逸可想出办法?”
蓝子逸抬起头看了一眼蓝澈,摇摇头,“云师兄、墨师兄,我三人同门。墨师兄入门最早。而且他一直都处理金凤楼,接受西凉皇室隐卫轻而易举。而我刚刚回朝,鄱阳王府隐卫自然难以同西凉皇室隐卫相比。所以要输一筹,暂时还未曾想出办法。”
“若是将皇室隐卫给你,你可想出办法?”蓝澈盯着蓝子逸。
“太子殿下,即便如今将蓝雪皇室隐卫给我,我接收也需要时间,自然来不及。”蓝子逸苦笑着又摇头,“而且如今在西凉的暗桩和隐卫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可轻举妄动。否则这如何又能说不是玉痕和墨师兄想借此来铲除蓝雪暗桩?若是如此,数年隐卫暗线布置,便会毁于一旦。以后再想插入,便难于登天了。”
蓝澈闻言恨恨道:“玉痕可恨,玉子墨也可恨,早知道这样,当初在蓝雪小爷就该杀了他!”
“也不怪子墨,在其位谋其政。他毕竟是西凉的六皇子,血浓于水。西凉总之是他的家国。”凤红鸾想起那日玉子墨要离开,后来又返回来问她是否需要大夫?若是那日他离开的话,天下之大,以着他的才智和长年侵淫黑暗的敏感,玉痕总不会轻易找到他。说到底,也是缘由于她,才有如今的玉子墨。
“不准想他!”云锦抬头对着凤红鸾命令。
凤红鸾嗔了云锦一眼,好笑,“就想你,行了吧?”
云锦嘴角勾起,“你本来就该只能想我。”
凤红鸾无语向着顶棚看了一眼,本来抑郁的心情忽然散了几分,这人……
“你们恶不恶心?都什么时候了?最好你们想出办法来,反正本太子是没办法可想。想不出来就打仗,打仗才不怕那姓玉的,反正小爷是不给他去恭贺。那样不能大婚,遥遥无期。看谁急!”蓝澈知道今日来公主府估计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起身站起来,撂下一句狠话摔门走了出去。
凤红鸾揉揉额头,“这孩子这脾气怎么还这样?我以为经皇后一事他有改变!”
“太子的脾性是改了许多。以前烦闷朝政,如今很是上心。但是这件事儿皇上不管,推给了太子。这些日子太子日夜苦想,办法都想尽了。那些大臣们被他催得叫苦连连,也想不出个好对策来。如今就指望着云师兄和公主了。”蓝子逸笑着道。
“怪不得呢!”凤红鸾揉着额头的手用力,这些日子用脑过度,头隐隐有些疼。
“过来,我给你揉揉!”云锦放下笔。
凤红鸾走了过去,云锦将她拉在怀里,如玉的手轻轻揉按在她眉心。
蓝子逸已经见怪不怪,继续处理事情。这些日子,将他的书房从鄱阳王世子府搬进了公主府。除了睡觉外,几乎长在了公主府。幸好这间书房够大,但还是被三人的资料、奏折、密函、账目一大堆堆叠的满满。
转眼又过了两日,蓝澈忍不住又来了公主府,见二人还是没有动作,发了一通脾气离开。之后每日都会来两趟,凤红鸾都想着这孩子估计憋得太厉害,需要到这里来发泄。
这一日,距离玉痕登基,还剩五日。凤红鸾听到蓝澈特有的脚步声远远走来,放下笔,看向云锦,“也该差不多了,你想做什么动手吧!”
“终于急了?”云锦抬头,挑眉看了凤红鸾一眼。
凤红鸾伸手指指窗外,那脚步声踏踏踩得正响,她努努嘴,“别折腾这孩子了!”
“呵,是你受不了他的折腾了吧?”云锦低笑。
凤红鸾看着云锦,只见他一推笔,身子懒散没骨头一般地靠在椅子上,笑颜毫不掩饰,如玉雪初融,争云破月。她不由得呆了一下,伸手捂住眼睛,嘟囔道:“麻烦云公子,以后千万别这样笑,我忍不住让你提前升任为我丈夫。”
云锦顿时呆了呆。
凤红鸾忽然撤开手,满眼狡黠地看着云锦的呆样,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这女人!”云锦脸一黑,忽然一笑,“如果你想提前让我升任你丈夫的话,我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就成!”
凤红鸾看向云锦,蹙眉做犹豫状。
“你们没看到这还一个人吗?也太拿我不当回事儿了!”蓝子逸埋着的头无奈地从密函中抬起瞥了二人一眼。
凤红鸾“呃”了一下,转头看蓝子逸,脸腾地就红了,想背转过身去,但怕被他笑,只能伸手扶住额头,不自然地道:“看来真是忙坏了,脑子不好使了!”
“你当他不是人就行了!”云锦当蓝子逸不存在。
“云师兄,你说如果我若是再另外动动手脚的话,你短时间还能大婚?”蓝子逸也放下了笔,斜睨着看向云锦。
凤红鸾想着,好呀,蓝子逸被云锦压榨太久,如今终于翻牌了!
“你最好掂量掂量!”云锦警告。
“其实掂量掂量也不是不可以的,这样来说可就内忧外患了。云师兄十只手怕是也够不过来。”蓝子逸笑得像狐狸,“其实我想试试的。”
云锦哼了一声。凤红鸾好笑,难得让云锦语枯词穷,蓝子逸这回彻底翻牌了。
“你还有心情笑?”蓝澈推门走了进来,就看到凤红鸾笑不可支,脸色阴沉。
凤红鸾直起腰,但依然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看着蓝澈,嗔道:“火气真大!”
蓝澈哼了一声,看向云锦,“到底怎么办?快说!否则你别想我以后喊你姐夫!”
“谁要你喊了?爷不稀罕!”云锦当蓝澈隐形,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椅背上,懒洋洋地看向窗外,“如今三月了吧?再过两个月大婚正值五月,那时候桃花就开了!”
“是一个半月!”凤红鸾纠正。
“一个月二十天,和两月没分别,总之是桃花开了。”云锦道。
凤红鸾点头,有些向往地道:“桃花开的时候,可以酿桃花酒喝,再做一盘桃花糕。吃着桃花糕,喝着桃花酒,一定感觉很好。”
云锦赞同地点点头,看凤红鸾依然没有舒散去笑意的弯弯眉眼,心中忽然极其喜欢,“那时候我们正新婚,可以享受一番。到时候我们就选一处桃花开满了的山谷,过清静的日子如何?”
“过几日还可以,长了会闷。”凤红鸾想了想道。
“那就等桃花开尽了,我们再出来。”云锦道:“以后每年我们都桃花才发起新枝的时候去住,看着桃花开满山,然后桃花残红飘落,我们再出来。”
“我觉得挺好。”凤红鸾想着能看桃花由含苞吐蕊到满山开遍,再到零落成泥,身边有心爱的人陪着,吃着桃花糕,喝着桃花酒,几碟小菜,两碗米饭,一定很好。
“那就这样了!”云锦一锤定音,“等到我们出了山谷,到时候就入了夏,荷花该开了,我们可以……”
“你们还有完没完?”蓝澈的脸都成了黑炭了,“你们倒是会想?还没问问小爷同不同意呢!”
“不错。不但太子不同意,子逸也是不会同意的。若是你们想去,那得把那堆东西都带去处理。”蓝子逸一指桌案上金凤楼那一堆密函,对着凤红鸾道:“公主去逍遥快活,没道理都推给子逸做苦工。我也想看桃花呢!”
“谁都别想!”蓝澈脸色阴寒,“谁跑了本太子都给抓回来。想偷着乐去,想都别想!抓不回来我就通知那尊玉佛,总之他有办法让你们回来。”
凤红鸾顿时佯怒,“死小孩!你哪里学来这么黑心?”
“跟我姐姐和姐夫学的。”蓝澈立即道。
凤红鸾笑骂,“不学好。”
云锦眸光凉凉地扫了一眼蓝子逸,看向蓝澈,“爷好的你怎么都不学?”
“你有好的吗?”蓝澈瞪了云锦一眼。
“行了!说正事吧!”凤红鸾打住二人的话,收了笑意,正色道:“如今也该差不多了,再晚玉痕登基过去,任何手段都没用了。”
蓝子逸点点头,“不错!”
“最好让那尊玉佛几个月缓不过劲来!”蓝澈恨恨道。
云锦看向三人,慢悠悠开口,“上次涿州城不是染了疫疾?你们知道为何染的?”
“你是说?”蓝子逸和蓝澈同时一惊。
凤红鸾蹙眉,“你想用疫疾引得西凉祸乱?”
云锦神色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凉意,“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三人同时沉默。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可是疫疾何其可怕,涿州城那次才短短几日就数千人丧生。若是一个控制不好便会举国倾覆。
“这太狠!会死很多人。”蓝澈半晌吐出一句话。
凤红鸾想着这孩子毕竟还是善良!当权者必须要狠,如云锦,如玉痕!
“那就让玉痕登基,兴兵攻来,蓝雪奋起抵抗。到时候你算算蓝雪会死多少人?”云锦凉凉地提醒。
蓝澈顿时垂下头。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天下子民何辜?”蓝子逸一叹,“但若不如此,以着如今西凉固若金汤的情形,的确破坏不了这场登基。之后西凉兴兵来犯,同样会尸骨堆积成山。而且,云师兄和公主大婚遥遥无期。”
“姐姐,你说呢?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玉痕得逞。”蓝澈抬起头,看向凤红鸾。
凤红鸾想着蓝澈和蓝子逸的语气终是同意的!若是以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同意,但如今终究是不同以前了,她心中有了爱,她不想毁了这个天下,她想有朝一日和云锦踏足河山,飘花赏雪万里,若是没了景色,还如何去赏?
“舍不得?还是心软了?”云锦见凤红鸾沉默不语,低声询问。
“不是舍不得,也不是心软,而是我不想。”凤红鸾一叹,“疫疾一旦散播出去,少了方圆几里不见效用,因为子墨知道疫疾配方,很快就会被压下。所以必须要西凉举国大面积全部染上疫疾,才能让玉痕放下登基之礼忙于内患。但是这样一来的话,那么西凉数万百姓,或者是数十万百姓就会死于旦夕之间。何其残忍!”
云锦、蓝子逸、蓝澈三人齐齐沉默。
“当权者的游戏而已,百姓何辜?”凤红鸾抬头看着云锦,“我不是多心软,只是不想用这样极端的办法,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骨堆积成山,到处哀鸿一片,来成就你我的大婚。即便成功了,我如何会有心情?”
云锦袖中的手紧紧攥起,薄唇抿成一线。
“如此大的杀戮我实在不想,更不想用我们的大婚换这天下颠覆!”凤红鸾看着云锦,神色认真而专注,“你那次能从寒潭九死一生回来,我听到那日就开始感谢上苍。我本来不相信什么天命之说,但从那日开始相信天命。我想着我们少屠害生灵,总会积德善因,将来我寒毒得解,能与你相守一世,能让上天赐给我们一个孩子。”
云锦不看凤红鸾,闭上眼睛,声音沉暗,“我从不信天命之说!若不是我百般求得你,你如今不会是我的!你不想我想,玉痕敢阻我大婚,我便要他倾覆天下!”
蓝子逸和蓝澈都看向云锦。他们心中清楚,在这颠覆天下背后是何等的爱!
凤红鸾忽然笑了,如暖阳映了春雪云霞,散出天女散花也难以企及的云月春光,她低声道:“我懂!但这一次就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吧!我有办法将疫疾化为轻度病症,与疫疾相似,但不会死人。相信西凉大面积若是染上这种疫病,定会以假乱真,玉痕若是不想西凉被毁,定然会放弃登基。”
“如此甚好!”蓝子逸和蓝澈几乎同时开口。
云锦闭着的眼睛睁开,眸光瞬间灼热,对着凤红鸾传递无声的信号。这个女人黑心,早就有了主意,偏偏要拿来考验他。见凤红鸾别开脸不看他,他哼了一声,“等晚上有你好看的!”
“晚上我要研究病菌!”凤红鸾尴尬地咳了一声,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云锦这样说是故意要她出糗。立即转移话题道:“如今未时三刻,到明日一早我基本可以研究出一个方子。到时候传给西凉各地隐卫按此照做,秘密投入百姓打井的水中,两个时辰后见效。”
“也就是说三日后,就可以举国病发?”蓝子逸计算了一下,“两日时间传到西凉遍布的各地隐卫之手,然后一日施行。一夜之间病发。第四日早玉痕就可以接到消息了!”
“可以这么说!”凤红鸾点头。
“玉痕若不是黑了心,此举定可成功!”蓝澈道。
云锦冷哼一声,“他若真黑心,爷便让他彻底黑心。”
“不会!玉痕若是想保住西凉根本,势必尽快施救。毕竟他想的不止是阻挡你我大婚,还有这一局天下之棋。”凤红鸾摇摇头,那是属于男人的骄傲,玉痕若不想输,就必须施救。
“那你快些,我就回去等着!让那尊玉佛也尝尝心力交瘁的滋味。”蓝澈得到结果,立即转身走了。
凤红鸾吩咐人准备好要试验的材料,和云锦、蓝子逸进了密室。
这一试验便是一夜。第二日天明,数十隐卫人人脸色发白,都捂着肚子,虚脱无力地躺在地上,严重者口吐白沫,抽搐,但是并未死人。凤红鸾收手,对二人道:“成了!”
蓝子逸松了一口气,云锦招来青鳞,不出片刻,青鳞飞向西南方向。
凤红鸾疲惫地回房睡觉,做这种事情,还是让她想起那些尘封的记忆,黑暗刺杀,枪口舔血的日子。就如烙印在她心底,一生的梦魇 。云锦见凤红鸾睡熟,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去书房和蓝子逸开始对埋伏在西凉的隐卫暗桩进行布置。
忙完一切,云锦立在窗前,久久不动。
蓝子逸看着云锦,阳光如披洒的金色祥云照在他身上,可是他却是看到了他一望无尽的黑暗,心中一叹,“公主之才之能,实在……”
实在是如何?他说不出来。只觉得昨日一夜,令他觉得若是她想颠覆这个天下,轻而易举。太过可怕!但看到她抿着唇眉眼坚毅的神色,又令人心生敬畏。她的手下不是能致使千万人死去的疫疾,而是对一个人的爱。
“我真想西凉就此毁去,那么便不再有玉痕,也不会再有人和我抢她!”云锦浓浓沉暗的声音响起。
蓝子逸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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