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和韩程一人占了三人沙发一端,韩程把自己往扶手上送了送,尽可能离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远一点。
许安易的鼻翼两侧也时不时浮出浅浅的皱纹。
陈溪恍若不自知,自动笔在纸面上点出没什么规律的灰色印记,“我坚持换人。”
“我坚持原班人马。”韩程摸了摸包,找出两颗润喉糖,一颗递给许安易,一颗填自己嘴里,“安易你说呢?”
润喉糖并不能掩盖那股味道,许安易只好打开窗,“我中立。”
“换人吧,这个年纪的老戏骨一抓一大把,没必要一头扎到沈鸿煊那里。”陈溪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十几个中青年男演员的名字,不少还是之前也拿过奖或者业界口碑有目共睹的,每个人的名字后都跟着数字。
“陶旭波,焦新凯,李成宇,汪亮,贾宸……”一口气报出一半名字,陈溪顿了顿,“都比影帝便宜。最重要的是,清白。”
“嗯……”韩程哼了声,“可是没人认识啊。”
“你什么时候也看知名度了?”陈溪转过头,“有你这个金字招牌还嫌不够吗?”
韩程低下头,手指捏着牛仔裤膝盖的褶皱,小声道:“不够。”
“靠!”陈溪总算反应过来,“亲哥,你能耐啊。”
沈鸿煊是国产电影回chūn期大红大紫的演员之一,两部动作电影在东南亚和北美都有不错的票房成绩,观众认可率很高。影评网站的《西出阳关》页面还有不少观众留言,期待电影在北美上映。
“一直都是引进来,咱们也该走出去嘛。”说到目标,韩程的音调不自觉提高了,他一开始就把目光瞄准了北美市场。
“可你别忘了,国外对这种事的容忍度几乎为零。”
韩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安易,“沈鸿煊不是跟你说他只有那一次吗?而且是喝醉酒……”
陈溪踢掉鞋子,在沙发上站起来,“哎哎哎哥,你就别给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牲洗地了啊。”
“我不是给他洗地,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沈鸿煊他也挺老实了,最近不是没什么动静吗?”韩程gān脆也换到房间另一侧,和许安易站一块。
“他老实是因为不得不老实。”陈溪挥挥手,“他不老实这会儿该进局子了。”
许安易和韩程同时别开脸。
那股味道更重了。
韩程忍不住问:“妹儿,你早上到底gān嘛去了?”
陈溪缩缩脖子,气焰消散了一大半:“你问这个gān嘛?”
“你自己闻不到吗?”
陈溪抬高手臂闻了闻,摇头。
“早上来公司还好好的,上午出去一趟就变味了。”韩程跟许安易解释道,“我很怀疑她去垃圾站睡了个回笼觉。”
陈溪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呢韩大?”
“很臭啊,二二。”许安易叹气,“我们快被你熏晕了。”
陈溪原地转身,“到底什么味道,我这两天有点鼻塞,闻不到。”
许安易眼尖地看到她马甲上那二十来个口袋中的一个颜色似乎有点深,“别动。”
陈溪单脚站在沙发扶手上,“你别吓我。”
许安易捂着鼻子从她手上拿过自动笔,探进去搅了两下,再拿出来时,很清楚看到笔头上粘了点黏糊糊的半透明液体。
“这什么?”陈溪脱掉马甲,把它摊在茶几上。
许安易开了门,远远看着她套上一只塑料袋,伸手掏里面的东西。“我这儿的家具估计要全换,你要报销哦,二二。”
陈溪只顾翻弄那堆看起来就让人产生生理不适的粘稠物体。许安易确定自己没看错,里面有条鱼。
韩程屏住呼吸问:“所以你早上到底去见谁了?”
“前女友吧。”许安易受不了,拉着韩程到门外,关门前,她想起什么,隔着门缝说道,“顾盼一会儿要来,你加油哦。”
“操!你怎么不早说!”陈溪把马甲胡乱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风风火火跑出来,替许安易关上门,“gān净了。”
许安易摇摇头,指着里面办公室,“余味绕梁,没有十天半个月散不了。”
“我是说我跟小苗。”陈溪说,“早上她说她路过这里,我就想刚好把事情说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小苗是陈溪分分合合三年多的前女友,说是前女友也不恰当,毕竟陈溪从来没承认过她们的关系,在陈溪定义里顶多是五姑娘互助小组成员之一。
韩程叹气,“小苗还真是别出心裁。”
陈溪嘿嘿一笑:“我要代表和光,跟恒一建立gān净愉快的合作关系。”
正说着,顾盼电话打过来,说已经到停车场,跟许安易确认楼层。
许安易瞟了眼陈溪,给她看来电信息。
陈溪面色一变,指指楼上,用口型说:“上楼,去我那儿。”
自己却飞速下了楼。
因为韩程在,顾盼先拿出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今天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没别的意思。”
韩程问:“对演员也没要求吗?”
三人这会儿是在和光娱乐的会议室,对于临时改变见面地点的事,顾盼没多想。她之前约的是韩程,许安易作为中间人,以及和光方的顾问,不可或缺。
“电影怎么拍是你的事。”顾盼竖起食指,“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赚钱。”
韩程笑:“有意思。”
一股似榴莲而是鲱鱼罐头的味道混合着森林五号,组成不亚于化学武器的怪味,在陈溪推门进来的瞬间袭卷了所有人的鼻腔。
“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们说到哪儿了?”陈溪彬彬有礼地问道。她换了套新衣服,剪裁得体,质感十足。
“陈总……”顾盼刚一开口,就被那如有实质的化学武器震慑心神,话音一顿,“咳,你好。”
毕竟是亲兄妹,韩程连忙给陈溪打手势。
陈溪虽然没注意他,但却看到了顾盼的反应,眼睛微微一眯,面不改色道,“我打个招呼,你们继续。”
人光速离开现场。转身的瞬间,上衣后领飘过一道吊牌的白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许安易拿出来,发信人是陈溪。
-不会吧?还有味道?
-化学袭击。
“陈总她……”顾盼摸不着头脑,“还好吧?”
韩程尴尬地笑笑:“可能不小心被人泼了鲱鱼罐头。”
“哦。”顾盼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总之,恒一只负责出钱收钱,别的一概jiāo给剧组。”
韩程摸摸后脑,“真的是……很信任我们。”
“你是导演,恒一当然要信任你。”顾盼说,“说实话,一般电影都是我们掌握主导权,这次也是看在韩导面子上,破例参与。我也不想给你什么压力,不过拍电影也是生意,大家都希望能赚多少赚多少。”
言尽于此。
气氛一时有点凝固。
韩程心里从来没有拿电影来赚钱的概念,但在商言商,他也没别的话好说。
“上面是作为合作方的场面话,下面是我个人。”顾盼侧了侧身,露出两只虎牙,气场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你们主演还定沈鸿煊吗?”
*
林继桥检查了一遍脚本,确认该输入的数据都已经列好,暂时没有更多细节要补充,点选完成。
她保守估计,脚本的准确率应该在40-60%之间,但世上所有事莫不如此,要么是要么否,一半一半。
概率要在事情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进行计算,最后才能总结出相对可靠的结论。
把脚本生成的应用下载到手机,林继桥摸摸脑后那个小鬏,想着要不还是把头发剪了。不知道是不是扎的角度不对,头皮一直疼。
正在她要去找剪刀的时候,手机响了。
-赶晚上的飞机,临时回去一趟收拾行李。
-收到。
林继桥把书房的门关好,先去厨房倒了杯水,给布丁也换了新鲜的纯净水。
她不再恐惧和许安易面对面,因为对方的态度很坦然,跟之前没有一丁点改变。
林继桥看了眼屏幕,程序计算出了她输入的问题。
「X认出L的概率:60.44%
X装作没认出L的概率:53.8%
X认出L但不愿下一步接触的概率:11.02%
X没认出L或已遗忘L的概率:70.45%
建议:保持现状。
“Da……”林继桥及时刹车,阻止自己爆粗口。
认出和没认出的概率都超过一半。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这是互不相容的。
林继桥按着头皮,布丁绕着她跳来跳去,看来一点儿都没被头上的冲天鬏影响。
难道真的是角度问题?
林继桥头疼得很不舒服,把手机放到一边,抱起布丁,研究许安易到底怎么给它扎的小鬏鬏。
扎头发肯定是技术活,林继桥心想。
发量、角度、橡皮筋的松紧度以及一些她目前还未了解的因素都必须考虑在内。否则就只有一个下场。
疼。
疼疼疼!
林继桥一把拽掉橡皮筋,攥着两三根被一块拽下来的头发,去橱柜找剪头发专用的剪刀。
她记得上次用完剪刀明明放在橱柜的工具箱,但怎么也找不到。
林继桥只好给顾盼打电话:“我剪刀呢?”
“什么剪刀?”
“剪头发的。”
“嗯?你要剪毛?”
“对啊,那是我剪头发的,不用来剪头发要gān嘛?”
“上次可能借给安易了,你问问她。”
“……那是我的剪刀!”
“是是是,都你的。”顾盼不知道在什么环境,声音里都是笑,没等林继桥继续发难,她一句“我有点忙”,挂线。
林继桥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扒扒橱柜,寻找有没有替代品。
结果,没有。
两把备用剪刀和两套备用的厨房刀具也都消失了踪影。
林继桥对顾盼未经许可把东西借给房客的行为十分不解,但木已成舟,她只能守在门口,一边揉着头皮,一边等许安易回来。
“嗨,老板。”
许安易在她预计的时间准时到家。
自从上次说定雇佣她作为将来可能应对麻烦的危机顾问,许安易偶尔会冒出“老板”、“Boss”、“林总”之类的称呼。
林继桥抓着头发,“剪刀。”
“嗯?”许安易把包放桌上,“什么剪刀?”
林继桥重复了一遍给顾盼的答案。
“为什么要剪?扎起来不是挺好的吗?”
林继桥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头皮疼。”
许安易哑然失笑:“来。”
她从包里拿出发圈,见林继桥还愣在对面,不由加重语气,“过来。”
林继桥磨磨蹭蹭地过去,站在跑步机上,低头盯着脚尖。
许安易继续发号施令:“弯腰。”
林继桥照做。
她穿着一双红酒色尖头皮鞋,脚腕纤细,跟腱处却很结实,侧面仍能看得出清晰的凹陷yīn影。
林继桥观察着一切细节,尽量忽视头上那双手的动作,她几乎没碰到过皮肤,但林继桥却觉得浑身发痒,甚至有点发麻。
“好了。”
许安易轻拍了下她的肩头,示意她可以站直了。
“现在怎么样,还疼吗?”
林继桥摸摸脑后的小团子,嘴角止不住上扬。
“不疼了。”
「X为L梳头发。分析。」
「邻里友好的概率:80.15%
体贴同性的概率:48.15%
X基于利益关系示好的概率:32.5%
X心疼L的概率:1.7%
建议:别多想。」
“Dxx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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