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易醒过一次,生物钟和窗帘透出的天光都提醒她已经到了起chuáng时间。
但她等了太久,太贪恋怀里的触感和温度,qiáng行关闭生物钟。
朦朦胧胧感觉怀里的人也不安分地要溜出去时,许安易圈住她,“再睡会儿。”
林继桥安静了一会儿,小声说:“七点半了,我去做早餐,你睡。”
为了照顾她,许安易这几天没怎么睡,劳力又劳心,她知道的。
“嗯……”
许安易抬抬手,想去揉毛,然而抬到一半,和思绪一道沉入梦乡更深处。
再出来,是听到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林继桥蹑手蹑脚地靠近chuáng沿,趴在chuáng头,看着睡熟的许安易。要不是呼吸近在咫尺,林继桥以为自己又在视听室复习她的电影。
那双光芒很盛的眼睛闭着,减少了凌人的锐利,面孔显得沉静恬淡,比屏幕里更立体,也更鲜活,却又是陌生的,仿佛只要醒来就会变成某个电影角色。她看得到,也摸得到,但……
她为什么会和我说“我爱你”?
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直觉做法和想法都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林继桥摇头,余光瞥见chuáng头柜上的戒指,心想:反正她现在就是我老婆,看是可以看的,甚至摸也是可以摸的。
于是林继桥理直气壮地摸进被子,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着。想叫她,脑海一排弹幕刷过去,S开头就有好几个,一时竟想不出叫什么合适。
只好专心看她。
看得久了,依稀从发丝间瞧出一道不太自然的折线,是伤疤么?
这段时间事情一桩接一桩,她都快忘了许安易头上的伤。
再一想那几天她一直用烈酒消毒……
林继桥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意识到又不小心想到以前,林继桥自觉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两下。
许安易乏极了,懒得睁眼。半睡半醒间,卷毛得寸进尺地把脑袋整个凑上来,拿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下巴和肩,屏了几秒钟呼吸,有点怯有点颤地吐出一个词:“老婆。”
寂静的房间,小熊先生欢快起舞,没有配乐,节拍踩得一塌糊涂,却好像一杯清苦但回甘悠长的咖啡,让每个细胞都充满活力。
许安易伸长手,把卷毛拉到身旁,然后裹着被单压上去,“叫我什么?”
那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她,带着盈盈笑意,没有变成其他角色。
林继桥一下子脱离自导自演了好半天的内心戏,笑出声,“你听到了呀。”
许安易噙住她耳垂,问道:“什么呀?”
林继桥昏了头,刚才脑海里攒的英式爱称一股脑涌出来。
许安易笑着听她Sweetie、Darling、Honey一通喊完,末了却摇头,“不对,都不对。”
林继桥细声细气用中文补上一个“老婆”,紧赶着问:“早餐你想在chuáng上吃,还是起来去餐厅?”
她还没说完,许安易已经松开她翻身去拿睡袍,“起chuáng吧。”
“好。”
林继桥有点失望,她也想让许安易体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
脑海里忽地飘过明暗jiāo错的画面,后颈和耳朵染上一层红色。
昨天两人促膝长谈,谈到了应该做而一直没做的事情,也做好了该做的准备,然而她洗完澡吃完药,等许安易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睡着了。
睡得很香,很沉。
许安易去卫生间洗漱,照了下镜子,看到眼下青色尚未完全消退,顺口说道:“过会儿我可能要再补个觉。”
回头看卷毛心不在焉地对手指,补充,“也不一定要睡,就是在chuáng上,你要不要来陪我?”
话里话外的暗示很明显。
林继桥像喝了酒,脚下踩的都是柔软的海绵。
白天,白天肯定不会睡着。
一句“来呀来呀”还没说出口,忽然听许安易自问自答,“哦不行。”
什么嘛!
许安易来到她面前,眉头微微皱着,“我想起来了,在拉斯维加斯你说过工作日白天要工作的。”
“……陈溪不是说视效组放假了吗?”
许安易弯弯眼睛,“那你要来吗?”
来!当然来!
林继桥点头。
*
林继桥呼吸困难。
她把脸埋在枕头上,膝盖抵在胸下,上身绷得很紧,除了隔三五秒换口气,她一动也不想动。
好像,连感冒都一并消散,浑身舒畅又松散,不得不用婴儿趴的姿势给自己找点支撑。
许安易闭了会儿眼睛,等余韵消退扭头一看,被单中段隆起一块,这种事后姿她不陌生。
圆满是圆满了,离满足还少了一大截。
重逢之后的第一次,顾念卷毛感冒才转好,她小心又谨慎,把节奏放到缓慢的极致,然而卷毛还是很快丢盔弃甲,快得让人一百分意犹未尽。
许安易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我想抱抱你。”
卷毛扭了两下,乖乖靠过来,肌肤之间再无空隙,彼此紧贴。
许安易满足地呼了口气,嗅着她耳根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不对。”
卷毛下意识仰头,“什么不对?”
“我了解你。”许安易忍不住咬了咬她的耳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你是什么样的人。”
了解一个人不需要经年累月二十四小时观察记录。
言谈举止透露的习惯足以彰显个人特点,以及区别于他人的特质。
三年,靠着三天两夜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素材,她一直在打磨卷毛的形象。
卷毛作息固定,时间观念很qiáng,做事先列计划再执行。有一点点起chuáng气,不过很体贴,不会因为自己不开心把负面情绪传染给别人。
每次回忆许安易都能发掘更多细节,渐渐的,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出现在脑海。
这半年,林继桥的形象愈加丰满、完整,许安易发现,真实的卷毛居然和她所勾画的形象异常契合。
不——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卷毛不知何时缩进怀里,许安易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嗅着发间的浅淡气息——不是她惯用的洗发水的香味,和耳根一样,头顶也是散发费洛蒙的主要区域。
许安易嗓音都有些沙哑了,“你很好,”
无形的信息素直冲鼻腔,想念了那么久的人就在怀里,令人难以自持。
“我想你。”
听到林继桥耳朵里,自然解读出另一重意思。
她有自我防御机制,决定把不开心的事情藏起来,就能放得很深。
但她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
林继桥揉揉眼睛,好不容易把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喉咙里却冒出几个含义不明的单音。
听着耳后明显情绪压抑的沉重呼吸,她想了会儿,整理好措辞,指尖在许安易手背上点了下。
“你说的,我要是想过去的你,就是对现在的你双倍伤害。那你想过去的事,对我也是双倍伤害。”
许安易真情实感:“哦,抱歉。”
低头在她后颈上亲了两下。
林继桥的指尖点到手腕,接着往上,快到手肘时停下来不再动。
之前适应了还没怎么注意,动作幅度大起来,多方位接触感受后才恍然发觉背后靠着的是什么。
“那你也不要想了,想一次,嗯……”
说着说着没声了,许安易等了片刻,主动问:“你打算让我怎么补偿你?”
卷毛仍不回话,怀里的温度几乎让她怀疑卷毛是不是又突然发烧了,摸摸额头,汗湿过,沁凉。
许安易定下心来,说话故意朝着她耳朵:“不管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哦。”
林继桥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带着快刀斩乱麻的果决道:“想一次,赔两次。”
许安易牵过她的手,不无促狭地问:“你吃得消?”
“当然可以,没问题!”
几分钟后,许安易无奈地停下动作,看着卷毛团成一团,在手臂上抿去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确定这一次又结束了。
许安易从chuáng头抽屉拿湿巾焐热了帮她做清理,连这个动作也没能让卷毛回神,迷糊中还要逞qiáng说什么“三三四四我都可以”。
许安易抱着她,心想菜单里要不要加点以形补形的辅食。
又想,三年,似乎真的过去了。
等到三魂七魄归位,林继桥想起什么,挣出她怀抱,目光落在早上看到的额角上方,这时候离得更近,却发现她找不到那道折线了。
可能当时看到只是出于心理暗示。
她看的时间有点久,许安易心里一动,自己摸到旧伤的位置。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那时候不疼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闭嘴。
林继桥红了脸,“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先算你的,再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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