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绯红-羊脂龙纹玉佩(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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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爷谈起独孤三哭之父,皇甫仲的往事。说起皇甫仲幼时顽劣非常,两人时常去逮些田鼠草蛇烤来吃。廖暮仁抚掌而笑,实在难以想象九五至尊也曾作出这等荒唐事。

    “若然娘死得早,让我好好教她。我教了她琴棋书画,教了她四书五经,却从未带她这样山野游玩。也不知她恨不恨我这当父亲的。” 夏老爷话锋一转,幽幽道。

    廖暮仁心中一痛,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独孤三哭笑道:“你们俩,一个老是挂在嘴边,一个提起这个话题就闷不吭声,实在可笑。”

    凌无相冷冷道:“生死有命,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也就算了。整日惦记来思念去的。毫无意义。”

    夏老爷拍拍手:“我老糊涂,乱说话。该打该打。独孤,你娘吃错了什么药,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独孤三哭笑笑,似乎毫不在意:“我娘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她临死前叫我发誓,一生人中,包含婴孩初啼在内,绝不可哭过三次。否则她在天之灵,将以我为耻。”他抬起头,似乎缅怀什么:“所以……我连娘死的时候,都没有哭呢。”

    夏老爷道:“你娘的倔强我倒也是知道的。当年先帝有负于她,她却一句恳求,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当真奇女子也!”

    独孤三哭道:“是啊……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没有看到过娘的眼泪呢。所以……我一个男人,总不能比娘差吧”他说完这句话低头不语,显然是想到了司空情,那是独孤三哭除了婴孩啼哭外第一次留下眼泪。但是很快地,他抬头笑道:“而且我也觉得,我笑起来比较迷女孩子。无相,你说是不是?”

    凌无相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廖暮仁适才想到夏若然,一直郁结在心,他较独孤内敛,不肯多说一字。夏老爷笑道:“女孩子闻到你身上的花子味,就全吓跑了!”他拿起最后一条蛇,剥干净了,插在树枝上烤着。“我们来行个令,谁赢了,这蛇便是谁的。”他想了想,道:“便以今夜为题,各人题诗一首,谁先写好,这最后一条蛇便是谁的。”其余三人皆无异议,于是便各自转了身,在泥地上划了起来。

    廖暮仁写好,一转身,却见独孤三哭已经拿了蛇在手。仔细一看,独孤背后泥地空空如也,大喝道:“好家伙,你耍赖。”独孤大笑:“你堂堂廖大侠都能耍赖,我一个混混如何不能。”也不顾的嘴烫,囫囵将蛇肉往嘴里塞。廖暮仁纵身上前争夺,两人滚到在地。

    夏老爷凌无相听得响声,也别转头来,见两人如同孩童一样为一条蛇肉争斗不休,也不禁暗暗好笑。夏老爷道:“倘若我年轻十岁,他们俩如何能争的过我?”凌无相戴着面具,虽看不见脸,但眼里全是笑意。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具下的嘴角,也早已上扬。

    这样一个夏夜,一切不快都被人抛在脑后,一切烦恼都只待明日再说。

    8.中元将至期未至 各怀心思谁人猜

    新鲜的荔枝晶莹如玉,琥珀色的葡萄酒温润滑腻,几名妙龄少女穿着薄薄的纱衣,翩翩起舞,一室皆春。桑沉河饮下一杯酒,示意座下的施寂岸也饮一杯。一名眉目如画的舞女对这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十分有好感,自动为他满上,并展现了一个自以为最美好的笑容。施寂岸报以礼貌一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柔若无骨的手,眼睛却看着桑沉河,将酒一饮而尽。

    “姬裂衣铩羽而归,寂岸,你太大意了,”桑沉河挥挥手,示意余下等人退去,“你说,该当何罪啊?”

    施寂岸不疾不徐道:“不知桑门主说得是姬裂衣办事不利该当何罪,还是我太过鲁莽该当何罪?”

    “姬家的武功秘籍一天没有拿到手,一天都得留着他。”桑沉河自斟一杯酒,“寂岸啊,七月十五将至,你一个读书人,身子骨弱,罚坏了你,谁给我主持大局?”施寂岸淡淡道:“自七年前,你救了我,我就没有把自己当一个读书人。你身在江湖,我又如何能置之身外,把自己封闭于书中。你是江湖人,我也便是江湖。”

    桑沉河道:“七年了……这样就七年了……七年间你也救过我不少次,你并不欠我。”

    施寂岸看他杯中酒已空,便上前将自己杯中酒倒入桑沉河杯内。

    “救命之恩,还君一命。知遇之恩,报君一生。”

    桑沉河就着杯子饮了一口,并不接施寂岸的话:“十五的事,你都排好了?”施寂岸敛了眼神,低声道:“都排好了。”桑沉河满意“嗯”了一声,又道:“你办事果然让人放心。我就不多问了。”

    施寂岸默然,转身走下台去,又取了一坛酒。

    桑沉河示意道:“不用倒,就这样喝。”

    施寂岸一愣,回手撕去了酒封,举坛痛饮了一口。桑沉河大笑:“好!这才是男儿汉!”一大口酒下肚,施寂岸泛起一片通红,把手中酒向桑沉河一送:“你喝!”桑沉河毫不含糊,接过来大饮一口,笑道:“适才我那舞女如何?”

    施寂岸眼神一冷,却笑道:“绝代佳人。”

    桑沉河看入他眼,道:“你二十有余,也该成婚。这次中元,我们能不能过得了,谁也不不知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独子。”

    施寂岸冷冷道:“桑门主什么时候有了做冰人的雅兴。”

    桑沉河毫不在意:“你跟了我七年,倘若你看中哪位姑娘,不妨告诉我。”

    施寂岸的脸变得惨白:“谁家姑娘都行?桑门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那是自然。”

    施寂岸突然笑了。

    “左镜月。就要左镜月。”

    夏夜闷得难受,姬裂衣深深吐出一口气。廖暮仁手中的针只是普通麻药,倒不十分厉害,那一掌力度不小却也不致命。可是……那是他第一次输。他踏入江湖后,第一次输。

    闷热的夜,让姬裂衣异常烦躁。

    悠悠的笛声从夜深处传来,悠扬婉转。姬裂衣看向窗外,她又在吹笛了。那个笛声……从他被收罗那天起,就陪着他。他知道,吹笛的人,是那屋子里的人,却不知是哪一位。所有人都以为他痴迷的,是左镜月。他却知道,他心之向往的,是那会吹笛子的女子。如此苍茫,如此忧伤的笛,一个单纯如白纸的女子,是吹不出的。

    姬裂衣自然知道,桑沉河不光看中了他一身高强武艺,更多的,是为了姬家的武功秘籍。姬家是神秘的,每代只有一位传人。传人的使命却很是简单,就是杀人……杀自己想杀之人。数百年来,姬家的人,有人流芳千古,有人臭名远扬。

    姬裂衣摊开手掌,他左手掌中有一块伤疤。虽然年代久远,但看得出,当时伤的颇重。

    姬家传人入门第一条……损其掌,烙其纹,我命由我不由天。

    姬裂衣却知道,这一条更深一层的意思是——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心头伤拿给别人看,哪怕是……掌心。

    他重新握紧了拳头,不再放开。

    笛声似乎停了。

    有人推开房门,动作粗鲁,脚步沉重,显然来者不会武功。

    姬裂衣抬眼,发现来人竟然是一向斯文的施寂岸。施寂岸满身酒气,手提酒坛,进屋便一阵痛饮。姬裂衣笑道:“兔儿爷,今天怎么突然如此豪迈?”施寂岸又饮一口,道:“哈哈哈,你可知,沉河将左镜月许给我了……他真的…将她许了给我。”姬裂衣一惊,一脸苦笑:“他果然不是对谁都小气。对你,可大方得紧。”

    施寂岸一拳打在姬裂衣身上,道:“姬兄,你狠狠打我一顿。我夺人所好……我……哈哈……自作虐,不可活。”姬裂衣一脸沉痛,却不说什么,只是不断饮酒。远处笛音又飘飘渺渺传来,遥远的不似人间。天边一角明月,缺了一边,并不完整。

    “十五快到了……”姬裂衣听着笛音,喃喃自语。

    “沉河说,我要左镜月,便要从此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他的事情,带着左镜月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静地过一辈子。”

    “那么……你要好好待她。”姬裂衣勉强地笑,拍拍施寂岸的肩膀。

    “我如何..如何能在这当口让他一个人……一个人……我说左镜月..他就真给我左镜月。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施寂岸却根本没听姬裂衣的话,已经沉沉睡去。

    姬裂衣闭上眼,脸上的沉痛一扫而空,嘴角浮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将床上被子顺手盖在犹喃喃自语的施寂岸身上,走出庭院。笛声调子突转,吹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民谣。那民谣姬裂衣听过,讲的是一个游子思家之情。姬裂衣摇摇头,他没有家,他只有师父。师父死了,他就没家了。

    可是这样一个晚上,他却想起了幼时那一片青翠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鸟儿叫,开一种嫩黄色的野花,夏天来的时候知了不停地唱歌。

    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

    他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江湖上的人,只有漂泊,没有家。

    乌云遮蔽了残月,灵缈派内新任掌门武惕若手执一本内功心法,却不想动手练。前任掌门人,黄念平在将掌门传与武惕若后,便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自然也免去了那刻骨的毒药。武惕若想起了那晚,虚尘先生看着黄念平的背影,说:“非掌门不可入内”时的语气,不禁不寒而栗。

    他自幼便道要维护正义,坚守理念。那虚尘先生的所作所为却无不透着一股邪气,他虽知虚尘先生是灵缈派的大恩人,却不知应否遵循他的作法。他又念及虞九止,他恨自己下不了杀手,又恨自己放不下。

    如果....你尊敬的人,你爱的人……是所谓的邪门歪道,又该如何……

    武惕若手持内功心法,终于站起身来,将那心法放在烛火上,烧了。

    七月十五……中元之期。

    他握紧了拳,他不是黄念平,他的正义..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坚守。

    同一个月,同一片云,同样的清风。

    廖暮仁等人往飞鹰教而去。武惕若在灵缈派内举棋不定,桑沉河自施寂岸走后,便沉下了脸。

    滚滚乌云从远方压来,腥风血雨,注定了要来,谁也躲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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