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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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张献忠和罗汝才在巫山县境商议军事的这天上午,秦良玉正在陪一位从重庆来的文官巡视营垒。这个人名叫陆逊之,原任绵州今绵阳知州,刚刚卸任,奉四川巡抚邵捷春之命,来看看重庆附近的驻军情况。他前天和昨天已经看过了几处兵营,包括巡抚的标营在内,都使他感到失望。如今他被秦良玉带到石砫白杆兵的营中,当然只是那三千训练有素的精兵驻地,看见营垒守卫森严,肃静无哗,临时平整的校场中有军官带领着士兵正在认真操练。这种在当时官军中少见的军容使他感到惊异,心中赞叹,对秦良玉更加敬佩,在马上拱手说:

    “自从天启初年以来,都督大人的白杆兵天下闻名。今日下官有幸亲来观光,益信白杆兵名不虚传,周亚夫之细柳营不过如是看来保卫四川,不受献贼蹂躏,端赖大人这一旅精锐之师。”

    秦良玉已经是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妇人,从万历二十七年开始带兵打仗,如今已经有四十一年经历,不但见过很多朝中和封疆大臣,受到尊重,而且她还有众多大将们梦想不到的光荣是十年前曾蒙当今皇上在平台召见一次,赐给她四首褒美的御制诗,并且是御笔亲书,至今海内传诵。她明白陆逊之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官场中常有的客套和奉承之词,所以她在马上拱手还礼,态度娴雅地微微一笑,回答说:

    “先生过奖,实不敢当。我已经老了,手下将士也和往年不同。只是皇恩高厚,难报万一,今日正武将用命之时,不敢稍有懈弛。况献贼逼近夔关,老妇守川也就是守家,敢不尽力”她突然轻轻地叹一口气,又说,“今日先生来得正好。我有些区区苦衷,在先生回重庆前当与先生一谈,或可转达邵公。”

    陆逊之赶快说:“下官此来,除代抚台大人向贵营将士慰劳之外,也实欲亲瞻威仪,拜闻韬略。倘有珠玉之言,自当洗耳恭听,回渝1后代为转达。”

    1渝重庆的简称。

    良玉点头说:“回行辕谈吧。”

    十年以来,除非行军打仗,秦良玉总是在她驻军的行辕正厅中间悬挂着一副她自己用洒金橙红砑光蜡笺书写的“中堂”,全绫精工装裱,下坠两端镶玉楠木轴,用恭楷书写崇祯二年皇帝赐给她的四首御制诗之一:

    蜀锦征袍手制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不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中堂”两旁是高阳孙承宗写的对联,这说明秦良玉曾经与这位主持过对满洲军事的大臣有些关系。

    陆逊之就坐以后,禁不住先看秦良玉手写的“中堂”,心中佩服她虽然以武功著名,但确如传闻所说她“颇通翰墨”,书法在娟秀中含有刚健。看过以后,他对秦良玉欠身说:“都督大人蒙当今圣上殊遇,御制诗如此褒美,真是旷世恩荣”

    秦良玉回答说:“正因老妇受今上特恩,万死难报,所以才唉,不说了,吃过酒以后再与先生细谈。”

    在秦良玉的行辕中,为陆逊之设了简单的午宴,有良玉手下的几位亲信将领和幕僚作陪。在左右侍候的全是青年女子,一律戎装打扮,短袖窄衣,腰挂宝剑。那些男将在良玉前十分肃敬,不敢随便言笑。在宴会中,秦良玉只随便谈一些打仗的事。她还告诉客人,她和她的儿子马祥麟和儿媳马凤仪1在崇祯初年就同“流贼”作战,媳妇在怀庆府地方同王嘉胤c王自用作战,孤军深入,死于阵上。所以不论为国为家,她都与“流贼”不共戴天,更不愿看见张献忠西过夔关一步。午宴以后,秦良玉将陆逊之让进她平日同几个亲信幕僚和将领们商议军事的地方,只留下两个女兵侍候。她微露一丝苦笑,叹息说:

    1马凤仪本姓张,出嫁后穿男装,率领石砫兵作战,改从夫姓。

    “邵公不知兵。我这老妇人受国厚恩,理应以死报国,独恨与邵公同死”

    陆逊之吃了一惊,忙问:“都督何出此言”

    良玉说:“两个月前,我原是驻守巫山,扼流贼入川之路。后来,罗汝才等进犯夔州,我就由巫山驰援夔州。随后在马家寨c留马垭连败贼兵。仙寺岭一仗,夺了罗汝才的大旗,生擒他手下的重要头领副塌天。打仗嘛,应该多想着同敌人争险夺隘,先占好步,方能取胜。邵公不此之图,提弱兵两万坐守重庆,距夔州府一千一百余里。邵公又将张令一军和敝军调来重庆附近,作为倚靠,大失地利。倘若夔州有警,我同张令之师如何能够驰援况且贼据归c巫万山之巅,休息之后,铁骑建瓴而下,张令必被击破。张令一破,就来打我。我给打败了,还能救重庆么”

    陆逊之不觉点头,说:“都督所言甚是。邵抚台如此部署兵力,恐有未当。”

    秦良玉接着说:“况且督师是楚人,不愿有一贼在楚,用全力将贼逼往西来,不啻以蜀为壑1。督师用心如此,连三岁孩子都知道。邵公不趁此时争山夺险,抢占地利,令贼不敢前来攻我,反而等着挨打,这真是自取败亡之道”

    1以蜀为壑这是当时四川官绅们攻击杨嗣昌的话,认为杨嗣昌是楚人,故意将张献忠赶入四川为患。

    陆逊之深为同意,答应回去后就将她的意见转达巡抚。他又试着问道:

    “夫人所言者不仅邵抚台前程攸关,亦全蜀安危所系。可否请大驾亲到重庆一趟,与抚台当面一商”

    秦良玉微微一笑,说:“老妇正在忙于练兵,以备一战,实在不克分身。请先生转达鄙意就可以了。”

    陆逊之连连点头说:“一定转达。一定转达。”他早已听说秦良玉不惟武艺出众,而且胸有韬略,吐词娴雅,大非一般武将可比。今日初次见面,听了她的谈话,觉得果然不俗。他也看出来,这位年老的女将颇为骄傲,并不把邵巡抚放在眼里,所以不肯亲自去重庆见巡抚商谈。他曾风闻,四月下旬秦良玉和邵捷春都到了夔州,秦良玉拜见过邵捷春,因巡抚没有回拜,她便带着亲兵们驰回防地,连辞行也没有。陆逊之如今很担心张献忠与罗汝才合兵以后会越过夔州西来,使四川腹地饱受兵戎之苦,所以他要尽自己的力量劝这位著名的女将认真出力,使张献忠等不能过夔州一步。他一反文官的骄傲习气,欠身恭维说:

    “总镇大人平生战功烜赫,名驰海内。四川乃大人桑梓之邦,上自朝廷,下至愚夫愚妇,无不注目大人的旌旗所向,将大人看作是川东屏藩,全蜀干城。贺人龙率领的数千秦军已在开县鼓噪,奔往陕西,大人可有闻乎”

    秦良玉说:“我是昨天晚上才接到塘报。”

    陆逊之说:“督师和抚台因献c曹二贼合兵,夔c巫军情甚为紧急,迭催贺镇进驻夔州c大昌之间,以为张应元的楚军后盾。不料贺镇将士因欠饷鼓噪归秦,致使川东守军益形单薄。所以今日是否能堵住献c曹二贼深入四川,惟恃夫人与张令将军两支劲旅耳。”

    良玉微微一笑,谦逊地说:“先生太过誉了。不瞒先生说,今日石砫白杆兵虽然尚堪一战,但也比往年差了。一则我自己虽然尚能骑马杀贼,但毕竟是年近七十的老妇,精力大不如前。二则先生谅也素知,我一家有几个战将,十余年来相继为国捐躯,如今手下得力的战将也少了。”

    陆逊之说;“虽然如此,但夫人威名素著,先声夺人,而贵军兵将都是来自石砫土司,上下一心,非他军可比。前去夔c巫,先占地利,必然稳操胜算。下官今日回渝,即将尊意转达,想邵抚台必会欣然同意。”

    良玉说:“倘若邵公肯使老妇与张令将军开赴夔c巫,先发制敌,则四川大局或者不致糜烂,督师以川为壑的想法也将落空。”

    当天下午,陆逊之在客房稍作休息,便要赶回重庆,好即日将秦良玉的意见回禀巡抚。一位亲信幕僚负责陪陆逊之谈话,赶快走进去禀报秦良玉,并提醒要送给陆逊之一份“程仪”。秦良玉正在为新征召的兵士们的号衣和兵仗欠缺发愁,对着幕僚皱了皱眉头,小声问:

    “送他五十两银子可以么”

    幕僚笑着说:“大人,少了一点,目前虽然军中很穷,可是五十两银子恐怕拿不出手。”

    秦良玉低头沉吟。虽然她在当时威名烜赫,论官阶比卸任的知州高得不能比,但是她十分明白,万不能得罪像陆逊之这样受巡抚信任的文官,他在巡抚耳边吹冷风或吹暖风,不可等闲视之。想了片刻,她吩咐中军取一百两银子用红纸封好,交给这位幕僚。一会儿,陆逊之进来辞行,行了礼,躬身说:

    “下官此次奉抚台之命,晋谒大人。关于如何剿贼保川,亲聆韬略,实深敬佩。下官今日回到重庆,即当面禀抚台,不敢有误戎机。方才又蒙厚贶,实在不敢拜领,只是将军高情雅意,却之不恭,只得勉强收下。”

    秦良玉笑着说:“区区薄礼,聊表敬意,先生何用挂齿。今日本镇因为国事忧心,酒后难免说几句牢骚的话,望不必让邵公知道。老妇身为武将,不惜为国捐躯,只等邵公指挥杀敌而已。”

    陆逊之回到重庆以后,立刻将秦良玉的用兵方略禀报巡抚。恰好杨嗣昌的监军万元吉从夔州来了一封十万火急书信,催促邵捷春赶快在夔州屯驻重兵,防止张献忠和曹操联兵“西逃”,批评他想同时守住大昌境内的各处隘口是分散兵力。万元吉还在书信中转告他杨嗣昌几句很有分量的话:“今流贼入川九股,相继就抚者七,惟献c曹二贼败逃巫山c大昌之间,局促穷山,势若游魂。倘残寇窥郧阳,走襄阳,左帅良玉当之;窥夷陵,走荆州,我自当之;窥夔关,走四川,蜀抚当之。歼灭巨寇,在此一举。国家封疆所系,各抚c镇切勿疏忽”邵捷春深感开县兵噪之后四川的局势空前严重,如今又接到万元吉的书信,逼得他再也不敢逗留重庆。

    邵捷春同亲信幕僚们经过一番仔细磋商,第二天亲自到秦良玉营中劳军,并同良玉商量石砫兵的开拔日期。因为粮饷困难,石砫兵和张令的川兵都不能即时开拔。过了五天以后,这两支人马才从重庆附近出发。而同一天上午,张献忠突然向巴雾河东岸的军事要地土地岭发动了猛烈进攻

    八月二十五日清晨,张献忠率领着两千步兵突然出现在土地岭的东边,而将大部分人马隐藏在一座山后的密林里。守土地岭的楚军将领张应元和汪云凤同张献忠和罗汝才打过多次仗,较有经验,也还勇敢;得到禀报之后,立刻商议应敌之策。他们都知道张献忠用兵狡诈,身边还有一个徐以显诡计多端,猜想献忠必定用一部分兵力从正面进攻土地岭,牵制官军兵力,而在鏖战正酣时潜用一部分兵力去抢渡巴雾河,只要夺到巴雾河的两岸渡口,土地岭不但失去了重要性,而且后路也被截断。根据这个估计,他们决定派出副将罗文垣和参将胡汝高率领一千精兵固守渡口,由主将张应元率领三百精兵和两千新兵守土地岭,居中指挥,而由江云凤率领一千七百精兵出寨迎敌。官军所倚恃的是居高临下,先占地利,并且从七月上旬到此驻守,已经休息了将近五十天,真正是以逸待劳。

    汪云凤立马营垒外一座小山头上,看见献忠的人马不多,只派出一千人马出寨搏战。张献忠将一千五百人马分作两队,轮番进攻,使官军不得休息。从早晨战到中午,汪云凤的人马没有经过恶战,已经消耗了两三百人,十分疲乏,不得不鸣锣收兵。献忠一看汪云凤鸣锣收兵,立刻将令旗一挥,战鼓齐鸣,喊声动地,两千将士一齐冲杀过来,而同时埋伏在树林中的两千人马也突然出现,从两翼包抄官军营垒。献忠冒着炮火和矢石,勒马阵前,手执大刀,对追随在他身旁的一个养子说:

    “定国,小杂种,带着两百人从这儿冲过去,夺占那个山圪土劳,叫龟儿子们不能再站在那里对着咱们乱打炮,乱射他娘的箭。去,谁在阵前不拼命,你就斩了谁”

    二十岁的张定国也看出来官军倚靠那个雄据隘口的小山丘地势险要,架有两门大炮,簇聚着一两百官兵凭垒顽抗,在山丘下边已经死伤了不少义军弟兄。听了献忠的吩咐,他迅速地点齐两百将士,说了声“跟我来”跃马向前,呐喊着向小山上冲去。献忠吩咐旗鼓官下力擂鼓,注视着张定国所率领的这支骑兵,跃过木栅,壕沟,却没法越过用大树枝布置的一道障碍,并且有几个弟兄中箭和中炮落马。他忽然看见这一支小部队全都下马,向前冲去。由于硝烟弥漫,献忠看不见张定国带着他的亲兵们如何前进,但看见原来被阻在木栅和壕堑外边的将士也都随着定国冲了过去,消失在硝烟中,而硝烟外只有很少人照料战马,并且略向后退。这时敌人的两门大炮已经失去作用,停止燃放,只拼命地放箭和投掷石头,而敌人也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过了片刻,献忠看见山丘上敌军大乱,有的还在抵抗,有的已经奔逃,而在将散的硝烟和纷乱的白刃厮杀中看见了他所熟悉的盔上的红缨,不禁高兴地说:

    “定国,这孩子,有出息”

    很快地,义军从几个地方冲破了敌人营垒。汪云风虽然是一员战将,但在义军排山倒海的进攻中,他的人马完全陷入混乱,各自逃生,无法阻止。他不得已率领三四百人退到通向土地岭老营的最后一个隘口,一面接连向张应元飞马告急,一面死守待援。

    在土地岭寨中的张应元因见巴雾河渡口并没有张献忠的人马进攻,只有少数哨马窥探,所以已经将守渡口的官军抽调一半,向汪云凤的营垒增援。这几百人刚刚赶到,看见义军已经分几路攻破营垒,便不战而溃,有一部分逃回土地岭寨内。张应元估计土地岭老营万无一失,火速率领着留在身边的几百精兵,加上刚才逃回的一部分老将士,又抽调几百新兵,合起来约有一千人马,擂鼓呐喊,驰救汪云凤。他刚出寨门,忽听山上一声炮响,爆发出震天喊声。他勒马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说声“不好”下令人马立刻退回寨中。但是守寨的新兵既不愿替官家卖命,也没有经过阵仗,正在被汪云凤的溃败和失掉营垒的消息震骇,忽然看见张献忠的一支人马从后山上呐喊而下,便谁也不再守寨,四散逃命。张应元刚刚退入寨内,马元利所率领的义军已经翻越寨墙,打开寨门,蜂拥而入。张应元连斩了几个溃兵,无奈山寨中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几处火起,连他左右的标营亲军也纷纷溃逃。他返身由原路出寨,却因寨门洞逃兵拥挤,将他的出路堵塞。马元利已经率领一支义军追杀过来,连呼“活捉张应元活捉张应元”张应元的中军游击见情势万分危急,策马冲到前边开路,向拥挤逃命的士兵们挥刀乱砍,杀开一条血路,保护张应元冲出寨门。有些士兵气愤不过,纷纷向他们射箭。张应元的亲兵有一个中箭落马,他自己的背上也中了一箭,但因为他穿着绵甲,只受了轻伤。他出寨后一边逃跑一边沿路收集溃兵败将,赶快驰往巴雾河的渡口。这时义军正在准备抢渡,两岸杀声震天,箭如飞蝗。张应元明白,倘若他在失去土地岭之后能够守住渡口,还可以不会杀头,所以他不顾死活,亲自点放大炮,打死对岸一个穿红衣的义军头目。因为巴雾河水深流急,而仅有的两只渡船又被官军弄到西岸,所以义军只好临时绑扎竹筏抢渡。尽管义军有一个头目中炮阵亡,但是抢渡的准备并不停止。一个义军将领立马河岸,督催一部分弟兄射箭掩护,一部分弟兄将竹筏运到水边,同时又指挥骑兵在岸边一字儿摆开,准备当竹筏被打沉时就率领骑兵跃马入水,泅渡过河。张应元看见义军的士气极旺,而守河官军人心惊慌,正在担心渡口不易守住,忽见有一骑兵驰到对岸,向敌将说了几句话,随即敌将将令旗一挥,鸣金收兵,率领人马离开了河岸退走。张应元莫名其妙地望着退走的义军,松了口气,用手揩了揩脸上的汗,开始感到背上疼痛。他一面命亲兵们帮他解甲敷药,一面命中军派人去打探汪云凤的生死下落。中军禀报说:

    “回大人,刚才得到探报,汪大人已经突围,不知逃往何处。”

    张应元问:“你知道献贼为什么不再抢这个渡口是不是另有诡计”

    中军说:“卑职立刻派人打探。”

    张献忠攻破土地岭,目的不在占领这个地方,也不是要马上渡过巴雾河,而是要先消灭官军的一支重要力量,打破杨嗣昌的军事部署,挫伤官军方面已经余剩不多的锐气,同时大大地振奋义军士气。他还希望,一举而打一次大的胜仗,可以坚定罗汝才跟随他深入四川内地的信心。攻破了土地岭之后,他的目的已达,立即下令停止抢渡巴雾河,避免伤亡多的将士。他在土地岭休兵三天,将夺得的大批粮食c骡马和各种军资运走,随后他自己也回到大昌和巫山交界的大山中,派出一支骑兵去归州界上迎接曹操。虽然罗汝才已经听从了他的劝告,发誓不再投降,并且杀了伍林,但是张献忠对曹操不敢完全相信,所以必须赶快将曹操接回,在杨嗣昌来到夔州之前,一起奔往川北,寻找机会回到陕西,免得被包围在夔c巫之间的万山丛中。

    过了十天以后,罗汝才才从归州境内回来。张献忠一见到他,用左手抓住他的一只臂膀,右手在他的背上捶了两拳,快活地说:

    “曹操,我的老哥,你今天才回来,可把咱老张等坏啦你去了这半个多月,夔东这一带的变动可大啦。咱们攻开了土地岭,打垮了张应元和汪云凤这两个龟儿子的五千人马。汪云民受了伤,逃出战场,喝了很多凉水,死在山路上。可是到如今,嗨,这夔东一带真够热闹,不但他娘的将星云集,连大人物也都到啦。”

    曹操笑着问:“我在路上听到消息,杨嗣昌已经从夷陵到了巫山,可靠么”

    献忠挤挤眼睛,笑着说:“咱们还没有下请帖,这老王八蛋自己来啦。他对咱们用尽心机,步步紧逼,连做梦也想把咱们围困在这搭儿一口吃掉。不过他晚了一步。他三天后才能到巫山,到了巫山也不会有多大作为,咬不了俺老张的。眼前咱们必须先动手,打垮川军,离开这搭儿,冲进四川肚子里。我只等着老哥来,咱弟兄俩好拧成一股绳儿,一齐行动。如今,过天星和小秦王们一群混账王八蛋都向杨嗣昌投降啦,只剩下咱弟兄俩对付杨嗣昌调集的几省官兵。其实,大塌不下来;天若塌下来,有咱们俩长汉顶着。他杨嗣昌自称是盐梅上将1,老子非要他变成带汁儿的上将不可”

    1盐梅上将盐梅指辅臣。杨嗣昌自称“盐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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