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在咫尺，眼眸相对，可是她从来就看不懂他的心思，无论他在暴戾时，还是在平和之下，她都觉得他的心思讳莫如深，看不通透。
她低下头，躲开他巨大压力的视线，嘶哑开口，“没关系。”
卑微的人，受了委屈，也只能假装无所谓，不是吗？小七在心里自嘲着。
靳如风却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他情愿她大吵大闹甚至大哭，也好过此刻她低眉顺眼的模样。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她桀骜不驯的时候，他希望她多一些柔顺。可当她真的顺从的时候，他又感觉到极不舒服，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
“小七。”他忽然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可以怪我。”
小七微微愣了一下，却也知道自己并无那取闹的资本，“靳先生，你现在还能让我躺在你的床上，是不是说，你已经决定不再赶我走，那些你答应我的事依然作数。”
“当然。”他是真的不喜欢她叫他靳先生时生疏的模样，此刻却也无可奈何，强压下那股不快，伸手想去抚摸她的头发，只是她说出口的话，却一下子将他给僵住了。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我为什么要怪你。”小七笑着，苍凉无比。
“我很累，可以让我再睡一会吗？”那商量的口气，小心翼翼地询问，让他不是滋味。
他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唇，“小东西，你怎么就这么倔，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吗？那么大的雨，那么远的路，你光着脚走回来，你是个傻子吗？”
小七别开脸，看着窗外雨雾朦胧的天空，“手机和钱都在背包里，背包在你的车里。”
“你就不会找商店或者路人借下人家电话给我打个电话吗？你就不会先拦个的士回来再付钱吗？”这个小傻子，平时那么聪慧的一个人，脑子怎么就短了路呢，这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小七勾着头，抱着身体蜷缩成一团，“我崴了脚，坐在路边上等了你很久，我以为等你气消了，你就会来接我。可是我一直等到雨都下来了，也没有见到你的人影。我想你是真的想把我扔了，我又怎么敢给你打电话，如果我打个的士回来，你不肯给我付车费我怎么办？我走一走路，虽然脚痛，但至少还不用把自己卖给司机。”
她委屈吧啦的声音自被子里闷闷地传出，靳如风不禁哑然失笑，抑郁的心情似乎在瞬间好了不少，他将她扒拉了出来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回。
“你……你崴了脚，还敢走那么远的路，你是想整只脚都废了吗？”本来几个小时能好的伤，愣是给她整得个把星期都怕是好不了。
“当时还能想那么多吗？”
小七默不作声，不疼那是假的。
靳如风瞧着她的样子，心知自己不光伤了她的身子，怕是连她的心都伤了，她情愿在梦魇里叫着疼，也不肯在清醒时对她喊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毕竟先错的是我。”小七神色淡淡地回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是换在之前，她一会跳起脚来气势汹汹地向他澄清她的清白，但是经过昨夜之事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似是在顾忌着什么，靳如风心里陡地一沉。
到底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没有跟她计较。
“小东西，我是很希望你在我面前温柔乖顺一点，但我没想过要你这般小心翼翼。我可以不动你的朋友，但是以后，你得保证，离他远一点。”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低下头，她没有退路，唯有妥协，“好！”
他笑了，笑容璀璨如星辰，捉起她的脸，细细碎碎的吻落上，“乖一点，我会对你更好。”
小七小声地说，“靳先生，可以让我睡了吗？”
“靳如风，我想睡觉。”
“嗯？”他手中的力度稍重了一分，以表示他的不悦。
小七实在怕了他，只好别扭地改口，“靳哥哥……”
小七终于得已安宁，全身酸疼地躺着，看着他温柔地替她揶好被角才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这真的是昨晚上那个化身为禽兽的他吗？
为什么一个人的转变，可以如此地快，快到让她无法适应。
高烧未退尽的身体，终究让她想不了那么多，很快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觉，倒是清静，无梦无魇，一直睡到黄昏。
嘴里很干，有苦涩的味道，她想喝水。坐起来的时候，头有些微地晕眩。等了片刻，她才动了动脖子，看到床头柜上早已经搁着一杯水。
那个男人，某个时候，还是很细心的。她将杯子端在手里，狠狠喝了几口，将杯子放回原处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背包就躺在旁边的沙发椅中，陡然想起了什么。
她几乎是跳着下床，却忘了脚上的伤，钻心的疼让她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摔得她眼冒金星，牵扯着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好半天才爬起来坐好，将那背包打开，从里层的小暗袋里摸出一个小纸盒子，盒子里是一片事后药。
那是她早就备好了的，在她被开除学校的那个晚上，在给他打电话后，在等他的过程里，在街上的药店里买的，彼时药店的老板娘还奇怪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当着她的面就数落。可是她一不是高中生，二也没有妈疼，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最大可能地保护自己。
“你吃了什么？”门口靳如风沉冷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她想拿起水杯的手缩了回来，喉咙一咽，便干吞了下去。
靳如风扫过她手中的空纸盒，眉目瞬间冷沉，“吐出来。”
小七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莫名心虚地说，“我已经吃下去了，吐不出来了。”
靳如风气不打一处，声音高了好几个调，“谁让你吃这个了？”
“我有说要给你吃这个吗？”靳如风捏着她的下巴，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凤小七，不必这么拐弯抹脚找借口。”
小七脸色苍白，自己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确实不想要他的孩子，“你就不怕我用孩子威胁你吗？”
靳如风冷哼道，“这世上能威胁我的人还没有出生。”
“可是我害怕你知道吗？我是怎么长大的，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一天重复我的命运。”
这一路成长的痛，就你图腾刺青一样刻在她的身上，她又怎敢让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制造出一个孩子来到这世上受苦。
她凄然的神色，终是让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些怒气渐渐消散在眼眸里，敛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疼惜，他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你觉得我跟林清山一样，将来也是一个六亲不认的禽兽父亲吗？”
小七显然不想那么快就对一个人下定结果，她低着头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就像当年，我妈妈一点也不了解林清山一样。”
“可是小东西，我忽然很想要一个跟你的孩子呢，怎么办？”靳如风抬起她的脸，不喜欢她总是避着他的眼神。
慌乱自小七的眼睛里流动，她看着他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她盯着他看了很久，而后用缓慢而认真的表情问着他，“靳如风，你爱我吗？”
靳如风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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