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刚才那个,是假的。”他一语断定,让人容不得怀疑。
小七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从冲进林氏,到拿到骨灰盒出来,只花了十几分钟。她只记着拿回母亲骨灰盒的喜悦,却从未多想,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彼时她以为是林安静被挟持在光头强的手里,林清山不得不归还,现在经靳如风这么一提醒,她开始动摇起来。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假的。”
“爷闲着无事也会收藏点古董,因时间沉淀的老旧和人为的做旧这种区别还是看得出的。林清山那老狐狸骗你这小傻子还行,想骗过我,火候还差那么一点。”靳如风冷笑着,自黑眸之中迸出犀利的光芒,仿佛在他眼里,一切都无所遁形。
小七心沉谷底,她似乎还在消化着这个事实,过了片刻,方才尖叫出声,“林清山,你这个混蛋,不得好死。”
那破裂的嗓音,是压不住的异常愤怒,她试图从他的身上爬下来,却又被他一把掳回了原处。
“你要干什么去?”
“找那混蛋算账。”
“你算得过他吗?老子还没找你算账,说,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了再作处理,为什么要私自跑到林氏去见那只老狐狸,你还想上次的事情再重演一遍,被人家抓着上手术台吗?”
凛凛寒风自他凉薄的唇里吐出来,可为什么她却听出了一些关心的暖意。
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知道自己忘了顾后果,从林氏走出来的时候,她其实满手心都是冷汗,连背心都是凉的。她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强悍,只是不得不撑起彪悍的外表。她自以为在林氏耍了一回威风,终于那混蛋身上还了一箭,却原来是,从头至尾都只是那人眼中的一场笑话。
“我不知道你几时回来,我一时着急,就跑过去了。如果是你妈妈的骨灰被你最痛恨的人抢走了,你能冷静得下吗?而且当时,不是有光头强陪着吗?”反正她没法冷静,当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靳如风怒容满面。
小七自知说错了话,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诅咒你妈妈,我只是打个比喻。”
“有你这么比喻的吗?”靳如风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
“对不起!”小七低下头,她真不是故意的,可是妈妈的骨灰还在那个混蛋的手里,她慌慌张张地拿起座位上的背包,从里面翻出手机,她要打电话给那个混蛋,问问他连死人都不放过,良心怎么就得安宁。
可是号码还没有拨出,一只大掌便覆在了屏幕上,“这件事我会处理,你现在假装不知情就行。”
“我假装不了,那是我妈妈的骨灰,是她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东西,我怎么能让她落在那个混蛋的手里,那对我妈妈都是一种污辱。”她只要一想到那双肮脏的手在触碰着妈妈的东西,她就觉得恶心,就觉得难受。
靳如风将她的手机收走,“你现在除了痛骂他一顿也无济无事,你哭,你求他他都不会还给你,除非,你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他休想,我死都不会让他得逞的。”小七咬牙切齿地说。
靳如风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摸着她如绸缎般柔顺的发丝,“乖女孩,听话。你现在电话打过去,只会正中他下怀,你得耐心地等,等他坐不住了亲自来找你。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这事还小吗?就像,有人在你的祖坟上泼粪,你能忍得下这种羞辱吗?小七还是不能冷静,“那他找了我该怎么办,他不肯还给我怎么办,你会帮我把妈妈的骨灰拿回来的,对不对?我求你,帮帮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样的她,终于失去分寸与主张,像一头走在悬崖边的小鹿,冲撞进他的心里。
“做什么都愿意是吗?”他的指尖顺着发丝,在她的背上轻轻打着圈,似乎是在考量着她话里的诚意。
“我愿意,什么都愿意。”小七只差没有举手过头三尺奉神明,“就算是你想要我陪着你夜夜笙歌,我也愿意。”
“真乖!”靳如风似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脸,“只要你做得到,爷保证一粒灰尘都不少地把你妈的骨灰给拿回来。不过现在爷困了,把你肩膀借我用一下,别再在我耳朵边叽叽歪歪。”
他复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抱着她,靠在椅背上。说是她借肩膀给他,倒不如说他给了她胸膛依靠。这样的姿势,让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几乎压在他的身上。
她不敢乱动,只听得到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这心跳声,忽然给她一种奇异的安定。
有他在,妈妈的骨灰一定拿得回来吧。这个男人也真是可恶,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却是半个字都不提,任她在那里干着急,冷眼旁观,甚至还……
忽然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乍开。片刻之后,车厢里响起尖厉的吼叫声。
“靳如风,你这混蛋,你戏弄我。”
小七愤怒地望着眼前这个恶劣玩弄她的男人,他一早就知道那个骨灰盒是假的,却半句风声不露,他故意让她生气,慌不择路地冲撞他,他借此生事,利用她对母亲的感情,迫使她承受着他羞人的惩罚,待到他心满意足了才告诉她她牵挂了一路的东西是假的,这天底下怎么有他这么恶劣的男人。
“靳如风,我恨死你了。”羞愤让她忘记了他随时随地都能暴发的危险,爆红的脸像极了天上的晚霞,她伸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你这个大混蛋,大臭蛋,你怎么可以这样戏弄我,我,我……你太可恶了。”
靳如风任她掐着,眼睛都懒得睁开,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有人天生就是个小傻子,有什么办法,连反应都比常人慢半拍。”
“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我要宰了你。”
“你谋杀亲夫,就只能当寡妇了。”
“寡妇就寡妇,大不了我这辈子没男人要,我也要杀了你,你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恶劣地对我。”
可到底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哪敢真的杀他,再说他也没那本事杀得了他。
靳如风微微眯起眸,望着她激烈起伏的小胸脯,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母鸡,全身羽毛根根竖立着。他笑着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死了,你得给我守着牌位,你要胆敢找别的男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七将手抽了回来,哼道,“你以为现在还是几百年前,男人死了女人就得守活寡到死。”
她就是这样,一旦身体里那些彪悍的因子被激出来,嘴巴就变得伶牙俐齿。
“你敢!”靳如风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小命不要了。
“你这么恶劣地戏弄玩弄我,我为什么不敢。”不顾他迸射出来的危险寒光,小七挺了挺小胸脯,找回了在他面前气势汹汹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好,可以不必在他面前卑躬屈腰小心翼翼,有种扬眉吐气的错觉。可是男人阴沉的脸如同暴风雨马上来临,终是让她的脖子缩了缩,气焰立即短了那么几分。
她以为他会打她,可是他没有,而是风骚地笑,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如果爷死了,爷一定会让你陪葬,不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你都得继续跟着我。”
“疯子!”小七气得丢下这两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卑鄙可恶的男人。
“乖,安静点,疯子现在想睡觉。”他就那样直直往边上一倒,捎带地将她拉倒,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被她紧紧地搂着腰。
狭窄的座位变得异常地拥挤,他那么高大的身体几乎只落了一个上身。她忽然看到他眉心掩不住的深深疲倦,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几天没睡觉了?”
“为了能早点回来抱你这个小东西,爷都三天没沾床了。”靳如风闭着眼睛说。
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她的身上,细细地,如同从阳光缝里钻出来的一丝金色的丝线,穿过她的心脏。
靳如风挪了挪身体,寻求一个更舒服的角度,“下次再敢不给爷一个电话,看爷怎么更狠地收拾你,小东西,你给爷狠,爷就比你更狠。”
“……”敢情,刚才他对她的那些恶劣行径,全都是为了报复她在他出差的这几天里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小七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小气得跟个孩子似的,这货是那晚把她整得下不了床的暴怒的靳大爷吗?
果然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不能以常理看待。
只是心底,莫名地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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