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很长时间，纪发长呼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陈从清打了一个电话。「~发」
对面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试探性地问道：“纪发，你没事儿吧？我怎么听你的声音那么沙哑？你现在在哪儿呢？”
纪发道：“我现在在家，我爸呢？”
“你在家？”
陈从清知道纪家门前现在还有斑斑血迹没有清理，明白纪发的声音为何如此沙哑了，忙道：“老地方，第二附属人民医院。”
老地方？
纪发心头一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从清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说了三个字，纪发的心却仿佛被一根锋利的针刺了通透。
纪发离家五年，刚回来便得知父亲在第二附属人民医院住院的消息。
如今纪发再次因为离家去津天，父亲无人保护而住进了第二附属人民医院。
多么讽刺啊？
纪发狠狠地给了自己的胸膛一拳，仿佛要将自己这个不孝子打死。
胸臆中的苦闷之气愈发浓郁了，怎么也无法破胸而出，更无法散开，令纪发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纪发离开纪家，开车直奔第二附属人民医院。
当纪发来到医院外面的时候，卫影儿已等候多时。
卫影儿的爷爷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本身也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卫影儿本以为再见纪发会非常激动，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根本连叙话聊天的机会都没有，见到纪发出现，立马大踏步上前。
“纪发，纪叔叔在急……”
卫影儿刚想给纪发报明纪天行的所在，忽然见到纪发脑袋上全是血，顿时愣住了，担心而难过地道：“纪发哥哥，你……”
纪发早已忘了脑袋上的伤口，挥了挥手，沙哑地道：“爸呢？”
他声音沙哑得仿佛嗓子里含着一口沙子。
卫影儿被这沙哑的声音刺痛了，直接道：“你跟我来。”
纪发紧跟卫影儿的步伐入了医院。
当卫影儿带着纪发来到了三号急救室前时，纪发的双腿沉重得灌了铅也似。
父亲竟然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
纪发来前曾多次祈祷，希望当他来时，父亲能够在普通病房里躺着，这多少会让他有些安慰。可急救室那刺眼的红灯让纪发的心如同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浑身都如同坠入了万年寒冰窟，从头寒到了脚。
见到纪发到来，围拢在急救室外的陈从清以及张晔天等警察立马上得前来。
陈从清本想安慰安慰纪发，可看到纪发脑袋上的血迹后，立马愣住了，道：“纪发，你的脑袋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儿？赶紧包扎上药啊！”
纪发摆了摆手，道：“陈姐，这事儿先不说，我问你，爸怎么样了？”
陈从清有些吞吐。
纪发皱眉道：“陈姐，你给我说实话，我受得了。”嘴上这么说，心却被一股寒气入侵，仿佛要变成一块寒冰了。
陈从清顿了顿，看了一眼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叹了口气，道：“现在纪叔叔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性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另外，刚才有医生出来说，即便纪叔叔的性命保住了，只怕双腿也保不住。有一颗子弹镶嵌到了他的腿骨头里，如果硬要取出子弹，纪叔叔不仅要受天大的罪，从此以后也会留下很大的后遗症，而且受伤的腿依旧不能用，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医生建议，让纪叔叔截肢。”
让纪叔叔截肢。
陈从清的话仿佛一记惊天炸雷在纪发脑袋里炸响。
尽管陈从清之前已经在电话里面说过这件事情，可如今在急救室门口听陈从清亲口这么说，纪发只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爸爸何等骄傲的人，独自抚养我兄妹二人长大，从不食嗟来之食。”
“即便我和妹妹有能力养他，他也执意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在做，还扬言说不愿意给我兄妹二人当累赘，那样活着也不踏实。”
“他这么一个坚强的人，若是没了腿……他会崩溃的！”
纪发说着说着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右手不断地抬起下按抬起下按，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泪水不要夺眶而出。
“发儿，婷婷，你们看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那就是你们妈妈化作的，名叫田纸星，你们的妈妈啊，就叫田纸。”
“发儿，咱们纪家人再怎么穷，都不能穷了骨气。”
“爸爸这辈子唯一会的一句文言文送给你：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
“发儿，发儿，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往事历历在目，从小到大，所有令纪发记忆深刻的情形都在脑海中电影般过渡着，原本声音就沙哑的纪发，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见纪发悲痛欲绝的样子，陈从清心疼到了极点，道：“纪发，我先带你去包扎头上的伤口吧。你这样不理会，伤口会感染的。”
纪发一把将陈从清推了开来。
他悲伤的眼睛里忽然爆出些许火光来。
妹妹与爸爸是纪发这辈子最不容忍别人招惹的存在。
他们是他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可如今，妹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爸爸在急救室里有性命之忧，甚至中枪的腿还要面临截肢，他们又怎么受得了呢？
纪发的拳头攥得格外紧了，在毫不留情地推开陈从清后，大踏步走向了张晔天。
悲痛让纪发在面对父亲的惨状时说不出话来，愤怒却重新赋予了他说话的能力。
他目光森冷地看着张晔天，眼中的冷意仿佛能将一个人冻成冰块。
饶是张晔天执行任务无数，甚至击毙过暴徒，乍与纪发对视，也不禁浑身发颤，一不小心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才惊恐地看向纪发，意识到这小子已经暴怒到了极点。
他的怒焰非但没有火热气息，反而透着一股骇人的冷意。
这是多么可怖的怒火啊？
纪发并没有理会张晔天惊恐的目光，冷冷地道：“张队长，我需要你们手中所有与凶手有关的信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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