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狩猎2-阴河诡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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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正在他们感到绝望的时候,她耳边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声音极低,似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有些胆怯,轻轻拍了拍身旁男友的肩膀:“好像有人说话!”

    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一样,刺在男友因为沮丧而几近麻木的神经上,他疑惑地望了一眼黑暗中的女友,侧着耳朵静静地倾听着隧道里的动静,然而除了两个人的喘息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啊!”男友有些泄气地说道。

    “怎么会?你仔细听,好像他们在说着什么!”女友忽然看到了希望,眉飞色舞地说道,“会不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男友听了女孩的话,再次侧着耳朵听着下水道内的动静,然而结果还是一样,他甚至能听到女友因为激动而心脏剧烈跳动声,却始终听不到所谓的交谈声。

    “是幻听吧!”虽然在这个下水道中他们不知道时间,但是男孩大略估计两个人被困在这里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了,除了喝了一些从隧道壁上流下来的水之外,两个人滴水未进,这时候产生幻听也是合理的。

    “不会,我确实听到了!”女孩固执地驳斥着男友的推断,“我能分清幻觉和现实,我确实听到了低语声,那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女孩指着自己耳朵里声音的方向说道。

    女孩说着掏出手机,信号在这里是空的,不过凭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亮,女孩起身,缓慢地向隧道深处走去。女孩走出数步,见男孩始终没有跟上来,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跟不跟我走?”

    男孩有些犹豫,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恐怖的传说,他立刻站起身来向前奔了几步,牢牢抓住女友的手说道:“你听说过阴河诡语的传说吗?”

    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不过男孩依旧感觉到女孩的身体猛然一颤,而此时女孩耳边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但她却依然听不清那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女孩忽然觉得脑袋一阵阵剧烈疼痛,心烦意乱,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伏在男友身上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停止了挣扎,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男友,忽然猛地推了男友一把说道:“走,快走!”

    男友被女孩推了一个踉跄,身体向后一倾倒在了地上,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隧道的墙壁上,他觉得眼前的黑暗越发沉重,像是有了重量一般重重地压在眼皮上。与此同时,女孩转过身,一个黑影向女孩的方向扑了过来……

    1.传说

    每一个城市都藏着一个或离奇诡怪、或凄婉缱绻、或玄乎其玄的传说。许多城市因为这些传说而闻名,还有以这些传说命名的城市。如果说城市是一座用钢筋水泥筑造而成的躯壳的话,那么这些传说就是这些城市的灵魂。

    卞虎皱着眉,盯着对面一直低头忙碌的黄怡婷,几次欲言又止。河神案结束之后,重案组所有人的目光便瞬间转移到了沈玄的下落上了。

    虽然在吴华忠的再三恳求下,当地有关部门加大了搜索力度,但是由于此时正值汛期,加上沈玄最后出现的洞穴积水深不可测,且水下河道更是四通八达、乱流纵横,因此尽管相关部门竭尽全力搜救,然而沈玄的下落始终成谜。

    一个身负重伤且极其畏水的人坠入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洞穴中,存活下来的概率究竟有多大?卞虎曾经当过特种兵,以他自己的身体素质来说,在那样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最多也只能存活一两天,因为身体的热量会很快被河水带走,而此时距离沈玄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十天,对于任何人来说生存的希望也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

    可即便如此,黄怡婷始终相信沈玄还活着,因为搜救人员除了找到河神的尸体之外,并未发现沈玄的尸体。而且河神的死亡极其怪异,它身上只有轻微外伤,内脏完好,重案组的法医一时之间也极为困惑,它是受到了什么样的袭击呢?但黄怡婷相信,杀死那只河神的一定是沈玄,至于究竟用的什么方法,却不得而知了。

    “黄姐,宋队和吴老呢?怎么一上午都没有见到这两个人啊?”卞虎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整个上午办公室内只有他和黄怡婷两个人,他已经快憋疯了。

    黄怡婷微微抬起头淡淡地说道:“早晨吴老和宋队刚一到局里,就被一辆车接走了,看车牌应该是市委的,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

    “啊?”卞虎惊异得张着嘴巴说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还要市委那边亲自派车来接?”

    黄怡婷摇了摇头,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奇怪,在重案组这么久,即便每一次出现恶性案件,也只是电话通知,然后重案组再到市局去。这一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有专车接送。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宋一一脸严肃,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将手包放在桌子上,拿起茶杯将里面的隔夜茶一饮而尽,然后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停顿片刻才说道:“估计这一次我们遇见难题了。”

    “发生了什么事?”卞虎早已经按捺不住,追问道。

    “今天早晨我和吴老被市委的车接过去,是因为松江市发生了一桩离奇的失踪案。”宋一娓娓地说道。

    “失踪案?”黄怡婷皱了皱眉说道,“这应该属于一般性的案件吧,难道和罪兽有关?”

    “嗯,起初我们在车上听到是一桩失踪案,也是这样猜测的。”宋一接着说道,“不过这宗失踪案太过离奇,而且与一个当地流传甚广的传说有关。”

    正在这时,吴华忠也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他见几个人正凑在一起,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刚刚宋一是不是已经将案件和大家说了?”

    “吴老,究竟是怎样一桩失踪案啊?”卞虎追问道。

    “一周前,一对情侣为了寻找失踪的猫便进入了松江市的下水道,可是两个人万万没有想到下水道内部的结构非常复杂,九曲十环,四通八达,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迷路了。两个人在下水道中艰难地寻找出口,然而却始终没有找到。正在两个人已经绝望的时候,女孩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私语声,而男孩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可是过了不久,一个黑影忽然向他们扑了过来。男孩撞到墙壁昏迷了过去,直到救援人员赶到才苏醒。女孩却下落不明,救援人员在发现男孩的地方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和这个。”

    说着吴华忠从手包中拿出一沓资料和一张现场照片,这张照片很显然是在一个极其黑暗的地方拍摄的,而且拍摄人并不具备专业素质,因此曝光非常严重。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能从照片上发现一摊血迹和地上一排脚印。

    “案发后当地警方曾经派人进入过那段下水道,不过据说那段下水道是早年德国人修建的,已经很难找到当时下水道的蓝图,而且里面的水渠错综复杂。因此,虽然当地警方派出了大量人员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关于下水道的失踪案在松江市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加之当地媒体的介入,很快关于那个下水道的传说在松江市散播开来。”吴华忠接着说道。

    “关于下水道的传说?”卞虎疑惑地说道,“难不成是下水道的美人鱼?”

    吴华忠瞥了卞虎一眼接着说道:“在松江市流传着一个关于这个下水道的传说,当地人叫作阴河诡语。据说当时德国人在修筑这个下水道的时候受到了颇多非议,一些懂得异术的人曾经和那些德国人说过,松江市的下游接连着一条阴河,那是阴阳两界的分割点,所有鬼魂必须经过阴河才能得到往生。而下水道的位置正是阴河所在,一旦挖开必定会招来厄运。然而执着的德国人却不以为然,毅然决然地进行了这项工程。下水道工程还算顺利,不过当下水道建成的时候便发生了怪事,一些给民工送饭的女人在下水道中听到了隐约的声音,据说那声音像是女人的哭泣声,也有人说是两个女人在窃窃私语,至于说些什么,却无人能听得清楚。当时几个大胆的民工也曾深入下水道中,可是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从那之后,那段下水道便被封死了,直到新中国成立初期才再次投入使用,但是进去的人也寥寥无几。”

    “这个关于阴河诡语的传说现在在松江市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因此上级命令我们限期破案,不管藏在下水道中的究竟是什么,一定要给松江人民一个交代。”吴华忠朗声说道,“我们立刻出发,小黄你负责查找一下近几年的案宗,看看有没有发生过类似案件,卞虎和宋一你们两个到达松江之后负责外线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大家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吴华忠交代完之后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虽然大家答应得痛快,然而黄怡婷和卞虎心中始终有些疑惑,难道吴老和宋一两个人早晨被车接走仅仅是因为这个案子?不过见吴老和宋一两个人似乎对此有所保留,他们也都没有再追问。

    在驱车前往松江市的路上,吴华忠和宋一似乎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对早晨的事情避而不谈。卞虎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黄怡婷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翻阅着档案库中一切与案件相关的信息。

    松江市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县级市,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早期松江因为盛产水稻而闻名。清末松江成了德国的殖民地,德国人在10年内对松江进行了一次大改造,其中就包括松江的下水道系统。虽然新中国成立之后,当地政府部门也曾对下水道进行过大规模的规划,不过这些规划大多还是基于当时下水道的雏形进行的。

    到松江的路途并不算远,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大家一句话也没有说,四小时之后车子进入了松江市,径直向市公安局的方向驶去。此时重案组到来的消息早已在松江市公安局传开了,很多人曾经听闻过他们之前侦破的案件,因此都聚集在门口想一睹重案组的风采。

    然而当重案组的车接近市局大院的时候,吴华忠开口说道:“车就在这里停下来吧!”

    卞虎略微迟疑了一下,在路边踩下了刹车。吴华忠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宋一的肩膀,推开车门走下车,然后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先去市局,我去见一位老朋友。”

    虽然车上的人对吴华忠的话不明就里,然而他们还是听从吴华忠的安排开着车驶入了松江市公安局的大院。他们的车刚一出现,孙局长便出来迎接。这种场面对于重案组来说并不少见,毕竟这个重案组已经在普通警察中间被传为神话了,似乎他们是专门处理那些别人难以侦破的案件的。

    重案组的几个人下了车,局长便挨个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当他见过三个人之后,又向车内张望了一下说道:“吴老呢?”

    “哦,吴老要我们先来,他随后就到。”宋一沉稳地说道,他的话令局长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毕竟吴华忠是整个重案组的核心,是它的大脑。不过那种失望的神情随即消失,他殷勤地请重案组成员进入会议室休息。

    会议室内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茶,宋一一行人进入会议室之后,他便对局长说道:“孙局长,能不能请您将最初到过现场的那几位参与搜救的人员找来,我们想向他们了解一些情况。”

    “嗯,好的!”孙局长点了点头,“你们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去安排。”说完,孙局长退了出去,会议室中只剩下重案组的三个人,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各有心思。

    黄怡婷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忽然站起身对宋一说道:“宋队,早晨你和吴老因为什么事情被那么紧急地叫到市委的?”

    宋一看了一眼黄怡婷,皱了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的警花拿着暖瓶站在门口,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不打扰你们吧?”

    “哦,请进!”宋一如获大赦般地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警花这才走了进来,将茶杯中已经凉了的茶倒掉又重新沏上,然后将暖瓶放下说道:“我们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你们盼到了!”

    “啊?”卞虎诧异地望着警花,警花被卞虎看得有些害羞,脸上飞出一丝红晕,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案子虽然只发生了几天,但是反响却非常强烈。因为这个城市里一直流传着关于阴河诡语的传说,这几天有很多人来警察局报案,说他们之前也曾经在下水道中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其实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失踪女子的家属。女孩叫韩雪,她父亲韩绍凤是某房地产集团的老总。她男友耿继光的父亲,是松江乳业集团的老总,而松江乳业集团又是松江市的纳税大户。失踪女孩和受伤男孩的家属一同给市局施压,因此市局抽调出最好的警力来调查这个案件,不过这个案件实在太离奇,也许只有你们重案组能侦破。”

    正在这时,会议室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向会议室的方向而来的。过了几分钟,重案组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2.地下迷宫

    那个男人短发圆脸,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他站在会议室门口与重案组的几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这时一个民警才赶上来说道:“韩总,重案组的同志刚到……”

    未等那个民警说完,中年男人已经走了进来,他摘掉墨镜,只见他双眼红肿、神色沉重地抓住宋一的手说道:“早就听说过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小雪的下落!”说完他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扑通”一下跪在宋一的面前。

    宋一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说道:“您别这样,破案是我们分内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自己的最大能力找到你女儿的。”

    “谢谢!”中年男人说着,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眶缓缓流出。

    宋一扶着中年男人坐下,警花又给中年男人倒了一杯茶,此时中年男人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是松江市某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韩绍凤,他可谓是松江市家喻户晓的人物,韩雪是韩绍凤的独女。得知女儿失踪之后,韩绍凤的妻子当即昏迷,现在一直在医院。韩绍凤虽然年轻时经历了大风大浪,然而女儿的失踪对他的打击无疑远超过之前所经历的种种。

    自从韩雪在下水道中失踪之后,韩绍凤几乎每天必定要来一次市公安局询问案情的进展,不过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他早已经知道韩雪恋爱的事情,而且他与松江乳业集团老总耿伟更是多年的好友,因为这次的事件他几乎不再理睬耿家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耿继光会得救,而自己的女儿却失踪了,这一点始终让他想不通。

    为了能够尽快寻找到韩雪的下落,韩绍凤公开悬赏百万元,如果有人能够找到韩雪或者提供韩雪下落的线索,百万赏金立刻兑现。如果公安局能够尽快找到韩雪的话,立刻免费为市局盖一栋现代化的办公楼。可是韩雪自从和耿继光见了一面之后,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永远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眼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韩绍凤着急了。他不断给市委领导打电话,给市公安局施压。万般无奈之下,市局领导只能将此案上报,求助于重案组。韩绍凤很早便知道重案组即将来到松江市调查这个案件,因此重案组刚刚在松江市落脚,韩绍凤便立刻赶到了,似乎只有亲自见到重案组,自己的心才能稍微有些安慰。

    “如果重案组能够尽快找到我女儿的下落,我一定会重谢你们!”韩绍凤紧紧抓着宋一的手说道。

    宋一微微笑了笑说道:“您放心,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至于重谢就不必了。”

    正在这时,孙局长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会议室前,他站在门口向里看了一眼,脸上堆着笑说道:“韩总,你怎么来了?”

    韩绍凤也不理会,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卡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看了一眼宋一以及他身后的卞虎和黄怡婷说道:“这里招待所的条件太差了,我已经让人在永兴酒店帮重案组安排了落脚点,你们如果觉得方便的话,就住在那里吧!”

    宋一微微笑了笑,本想将那几张卡送还给韩绍凤,谁知韩绍凤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孙局长见韩绍凤走了,连忙将身后的几个人叫进了会议室,来人一共有五个,都是当时参与搜寻的民警。

    几个民警见到重案组队员都很激动,宋一与他们一一握手之后,各自坐下。其中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民警是他们的组长,叫冯瑞。

    冯瑞坐在宋一面前略显激动地涨红着脸说道:“那我就先把当天的情况向重案组的同志汇报一下,有遗漏的地方你们几个补充吧!”余下几个人纷纷点头。

    “我们是在三天前的中午接到群众报案的,据说柳巷街附近的一处下水道井盖已经被打开一天有余。好心的老大爷想去将井盖盖上,可是在入口处发现了一丝血迹,他怀疑有人不小心坠入了下水道中,于是便立刻报了案。”冯瑞一面回忆着当天的情形,一面娓娓地说道。

    “在我们赶到之前,消防队的同志已经提前赶到了,那时他们已经派人进入了下水道,而且在下水道发现了失踪人员的钱包和足迹。之后我们立刻联系了失踪人员的家属,并且配合消防队的同志在下水道内展开了搜索。”冯瑞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口齿清晰、思维敏捷。

    “起初我们进入下水道中兵分两路,消防队的同志一路,而我们走另外一条路线,分别搜查。可是很显然我们最初的想法过于简单,松江市的下水道是几十年前德国人修建的,内部结构十分复杂,进入之后便如同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我们走出几百米便已经遇见不下十个分岔口。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们只得暂且退出下水道,向相关部门寻求下水道的蓝图。”冯瑞说着叹了口气,“可是这下水道的蓝图在多年前便已经不在了。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增加搜查的力度,在这如蛛网一般庞大的地下迷宫中摸索,希望能找到失踪人员的下落。”

    “在后来持续一天一夜的搜查中,我们几乎精疲力竭,在那个迷宫一样的下水道里寻找着蛛丝马迹。无数的岔口、无数的分支,连我们这些同志也唯恐迷路,永远困在这座迷宫里。而且下水道内的手机信号十分微弱,绝大部分地方是没有信号的。就这样我们进行了一天一夜的搜寻,正当我们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铃声。所有人立刻来了精神,循着铃声的方向走去,见到一个男孩昏迷在下水道中,而他身边的手机一直不停地响着。”冯瑞皱着眉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而且就在距离男孩十几米的地方我们还发现了一摊血迹和一些奇怪的脚印。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分成两组,一组人将男孩从就近的出口救出去,另外一组人则继续沿着血迹的方向寻找女孩的下落。可是我们走出上百米后,里面的分支越来越多,唯恐迷路,因此退了出来。”

    “这些照片是你们拍的?”黄怡婷见冯瑞说完,将档案袋中的照片拿出来递给冯瑞,冯瑞看了看照片,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这几张照片确实是我们当时在现场拍到的。”

    “那后来你们有没有再次搜索过那段下水道?”黄怡婷接着问道。

    “嗯,将男孩营救上来,我们将这个情况向上级部门汇报之后,便又立刻带着人进入了那段下水道。”冯瑞皱了皱眉说道,“不过我们沿着那段发现血迹的下水道往里走出一千多米便停下了。”

    “为什么?”卞虎不解地问道。

    “因为前面的那段下水道从新中国成立之初开始便没有启用过,而且里面到处都是淤泥,人一旦进入便会深陷进去,我们也曾尝试从别的岔路绕过那段下水道,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一条路是与那条下水道相连接的。”冯瑞有些无奈地说道。

    接着会议室内陷入了空前的沉寂,重案组的人都知道这个案子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案件。以往处理案件,大多是为了防止罪兽再次作案,案情虽然紧急,但是重在亡羊补牢。而眼下这个案件,一个失踪人员恐怕已经被罪兽控制,或者杀死,他们必须分秒必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失踪人员的下落,不管是死是活。

    沉默几分钟之后,宋一才微笑着对冯瑞说道:“能不能请你们带路,我们想再去一次你们发现男孩的地方。”

    “嗯,那我们现在就走。”冯瑞爽快地答应了宋一的请求。宋一知道案发现场是一个案件的关键所在,在案发现场不但可以发现一些对破获案件有帮助的蛛丝马迹,更能产生破获许多大案要案的灵感。

    重案组顾不得休息,随冯瑞驱车赶往距离发现男孩最近的下水道入口处。这里位于松江市的北部,多年来松江市的城市规划一直倾向于向南发展,因此相对于南边来说,北边要落后许多。

    “冯瑞,你是松江本地人吗?”在车上黄怡婷漫无目的地问道。

    “嗯,从小喝着松江水长大的松江土著。”冯瑞笑着说道。

    “那你们松江最出名的是什么?”黄怡婷接着说道。

    “要说松江最出名的,在2012年之前只有一件,那就是这座城市的环境应该是全国最干净的了。”冯瑞笑了笑。的确,自从进入松江之后,重案组成员便发现这座小小的城市处处向人们展示着它与众不同的洁净,街道上几乎一尘不染,松江人似乎极为重视周围环境。

    “那2012年之后呢?”卞虎一面开车,一面扭过头问道。

    “2012年之后,松江最出名的就又多了一件。”冯瑞说着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说道,“那就是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

    “哦?”黄怡婷不解地问道,“据我所知,松江市的地下排水系统是德国人修建的,算到现在已经接近百年了,为什么直到2012年才出名呢?”

    “这个主要是因为2012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当时北京发生了洪涝灾害,那段时间全国各地的雨量都非常大,绝大部分城市的排水系统都出现了问题,以至于洪涝成灾,唯独松江虽然雨量很大,却没有任何影响。”冯瑞娓娓地说道,“另外一件事也发生在2012年,据说当时排水系统坏了一个零件,国内的厂家竟然无法按照那个精度标准制造,于是只能寻找当时生产这种设备的德国厂商,而那些德国厂商说生产这种配件的机器早已经淘汰,如果制造的话成本非常高,已经超过政府预算。正当工作人员准备离开德国的时候,厂家告诉他们一个秘密,那就是一般德国人在设计这些的时候会考虑较长时间的使用期,因此往往会在一些关键的部位前后一百米左右留下一些配件。按照德国厂商的说法,果然找到了一些用牛皮纸包好的配件。这件事一时间成为各大媒体的焦点。”

    “哦,原来如此啊!”重案组的几个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较之排水系统本身,另外一件事更早出名,在松江几乎是家喻户晓。”冯瑞滔滔不绝地说道。

    3.地下世界

    高楼广厦,车水马龙,也许是现代化大都市的象征。它们就像是人类文明的象征,披着繁华的外衣,书写着一座城市的辉煌史。而在它们的地下,拥有这座文明城市巨大的排泄系统。与城市的外在截然不同,城市的排泄系统阴暗、潮湿、肮脏,可是一旦出了故障,那么整座城市的繁华便会立刻消失。

    一进入下水道,一股难闻呛鼻的气味便迎面扑来,黄怡婷连忙掩住鼻子,但是那种气味始终弥漫在周围,根本无法避闪。

    冯瑞引路走在最前面,越往里走,脚下的污水越深,渐渐地已经快到膝盖的位置,鼻腔中的味道也越发浓重,而且从最初的霉潮味转为一种带着浓重腥苦的味道。耳边一直回荡着水流声,间或有石块撞击下水道壁而发出的硿硿声,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被夸张地放大,听起来有些瘆人。

    他们在下水道中绕了几个弯,在一处水道的拐弯处冯瑞停下了脚步,他用手中的手电照着地面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的空间相对宽敞,重案组几个人拿着手电围绕着冯瑞所说的现场仔细地勘查起来。正如冯瑞所说,在距离发现男孩不远处有一摊血迹,可能因为这里比较潮湿的关系,血迹依然没有干涸。黄怡婷望着现场,这个现场虽然非常简单,但是却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来自哪里,她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

    勘查完现场之后,他们便随着冯瑞继续向前走去,前面的路有些狭窄,因此走起来十分困难。在向前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他们的前面突然开阔了起来。冯瑞停下脚步说道:“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地方。”说着用手电向里面照去,只见这一段的下水道积满了淤泥,臭气熏天。

    重案组的几个人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从耿继光的描述来看,那只罪兽应该就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可是究竟怎么才能过去呢?

    正在这时,黄怡婷忽然怔住了,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窸窣声,那声音很像是有人在对面窃窃私语,时远时近,可是她却始终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

    “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黄怡婷向身边的几个人询问道,卞虎摇了摇头,接着宋一和冯瑞也疑惑地摇了摇头。

    “你们仔细听一下!”黄怡婷又向前走了两步,希望能听得仔细一点,然而那声音依旧和刚刚一样,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是即便在清晰的时候,也听不清楚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她瞥了一眼卞虎,卞虎显然也在认真地听着,可是耳边除了远处的水流声,根本没有别的声音。忽然黄怡婷想起案宗上曾经说过的一个细节,那就是当时韩雪曾经听到过声音,而耿继光却听不到。难不成案宗上所说的那种奇怪的声音就是这个?

    正在这时,下水道内传来了一阵惊呼,像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那声音在这狭窄的下水道中显得格外清晰,与此同时,黄怡婷耳边的私语声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人对视一下,那声音是从他们来时路上的一个岔口处传来的。

    几个人立刻循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是那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未等他们确认是哪个岔口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卞虎在几个岔口前面来回踱着步子,刚刚那声音很显然是从这其中的某一个岔口传出来的,可是究竟是哪个呢?

    “宋队,我们分头查看吧!”黄怡婷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刚刚听到了那阵窃窃私语声,现在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声音究竟是哪里来的,难道真的有那种诡异的传说吗?

    宋一有些犹豫,然而黄怡婷此时已经从其中的一个岔口钻了进去,宋一和卞虎对视了一眼说道:“你跟着小黄,冯瑞你和我去别的岔口。”

    卞虎点了点头,刚要进入岔口,宋一忽然抓住卞虎的肩膀说道:“如果发现异常可以开枪。”

    “嗯,明白。”说完卞虎便跟着钻进了下水道,之后宋一和冯瑞两个人钻进了另外一个下水道。

    黄怡婷在下水道中半躬着身子,快步沿着下水道的方向向前走。卞虎的速度更快,几分钟便追上了她。卞虎抓住黄怡婷的肩膀说道:“黄姐,我走前面。”

    黄怡婷略微有些犹豫,卞虎已经越过黄怡婷走在了她的前面。往前走了几百米,这一段下水道便与供暖的管道连在了一起,幸好现在是夏天,如果是冬天的话,恐怕此时这里已经热得根本无法行走了。

    他们向前走了一段,忽然黄怡婷停了下来。

    “黄姐,你听到了吗?”卞虎也警觉地停了下来半躬着身子说道。

    “嗯!”此时黄怡婷听见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晰,那声音正是从前面传来的。卞虎轻轻地将枪打开保险,然后放慢了速度,一点点地向声音的方向移动,又走了一百多米,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啪!”打火机响了一声,声音在下水道内显得格外清晰。借着火光,耿继光勉强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古怪的臭味,潮湿的下水道。他一辈子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落到这种地方,身上的衣服粘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

    打火机很快发烫,他不得不松开按着开关的手。等打火机渐渐冷却,他再次按下开关,火光再次燃起。周围依旧是油一般浓重的黑暗,他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所不同的是,那个小女孩用的是火柴,而他用的是打火机。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在明媚的阳光下开着敞篷跑车,毫不在意地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高档发动机发出沉重的“嗡嗡”声让他血脉偾张,那才是属于他的生活,那才是他的世界。

    而眼前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属于他,可是命运却偏偏安排他来到这里,因为一只猫。忽然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是韩雪,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黏糊糊的东西,打火机又开始发热了,他双手一颤,丢掉打火机。这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浓重的黑暗中凸显出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黑影扑向自己时带着的有些怪味的风。

    他一惊之下从梦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母亲紧张地站起身来,望着他惊恐的样子有些心疼,关切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说道:“做噩梦了?”

    耿继光惊魂甫定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黑暗在他心里烙下的印记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直到确定自己足够安全,他才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说道:“他们找到韩雪了吗?”

    “你怎么还想着那个小狐狸精啊?”母亲有些恼怒,过分的疼爱往往会让女人失去最起码的同情心,“如果不是她,你们怎么会到那个鬼地方去呢?我估计现在找不到人,她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耿继光皱着眉,心中涌起阵阵的痛。昔日那些美好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过,眼泪顺着眼眶缓缓流淌了出来,他忽然像是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我要去找她!”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爱子如命的母亲,她用力将儿子摁在床上,有些恼怒地说道:“你给我老实在医院养伤,就算是找到韩雪,我也不会再让你们在一起了!”

    耿继光茫然地望着母亲,他紧紧地抓着床单,似乎要将床单撕开,心里才会好受些。母亲见状十分心疼,她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说道:“儿子,你一定要养好身体,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想活了。”

    这句话耿继光根本没有听到,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喊:“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

    忽然耿继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他确实想起了一件事,他隐约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了一声猫叫。

    首先传入黄怡婷耳朵的也是一声猫叫,借着灯光,她看到两个身影在自己前面不远处来回走动着。

    “黄姐,前面好像有人!”卞虎的心早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在这下水道中竟然发现了人,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黄怡婷示意卞虎继续向前走,一定要看个究竟。正在这时,那只猫又叫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尖叫:“啊!”

    卞虎他们立刻冲上前去,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他们难以置信。在下水道中一处相对宽敞的地方,摆设着极为简单的家具,两张桌子、三把椅子、两个破旧不堪的衣柜,还有一张双人床。而同时让人感到惊讶的,还有居住在这里的两个六十多岁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和一个半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站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那只猫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它忽然从床上跳到黄怡婷身边。这是一只白色的波斯猫,虽然身上粘着一些下水道的污渍,但依旧能从它身上发亮的毛上感受到它的主人曾经对它关怀备至。

    “你们是什么人?”这下水道房间的女主人惊异地望着卞虎和黄怡婷说道。

    “我们是松江市公安局的警察,为了调查前几天的一起失踪案而追到这里的。”黄怡婷回答道。

    “哦!”老人不置可否地说道,然后低下头继续做手中的事。

    “你们怎么生活在这里?”黄怡婷望着这简陋的“屋子”疑惑地问道。

    老头淡淡笑了笑说道:“除了这儿,我们能去哪里啊?”说着老人走过来将那只猫抱起来,“这只猫前几天跑到这里,应该是谁丢的,麻烦你们出去的时候带上去。”说完他将猫递给卞虎。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将一碗糨糊一样的东西端到中年男子的床边,她轻轻爱抚着中年男人,面带微笑地说道:“来,儿子,该吃饭了。”

    那个脑子有些痴呆的儿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卞虎手上的那只猫,机械地张开嘴迎接母亲送来的一勺一勺的食物。

    “大爷,您在这里住多久了?”黄怡婷希望能从这里找到一些

    线索。

    老人笑了笑说道:“有十年了吧!”

    “那您有没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声音?”黄怡婷皱了皱眉引导着说道,“比如像是两个人在轻声说话。”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黄怡婷,然后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道:“没有,从来没听到过什么声音。”然后他向床的方向问道,“老婆子,你听到过什么声音吗?”

    那老太太此时正在专心致志地给儿子喂饭,根本对这些话毫不理会,似乎她的世界只有眼前的这个傻儿子而已。

    “嗯,谢谢您!”说完黄怡婷有些失望地带着卞虎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黄姐,我真想不明白他们这一家人,也太奇怪了,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卞虎一面走,一面不解地说道。

    黄怡婷始终沉默不语地继续向前走,说实话,她也从未想过竟然有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年迈的母亲给儿子喂饭的眼神始终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这世界上也许唯一不会抛下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在岔口的地方与宋一会合之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宋一大致说了一遍,然后一行人回到了地面上。回来的路上,黄怡婷的心情十分沉重,而且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一家人距离案发现场那么近,这么多年不应该什么都听不到啊!他们之所以那样说,也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不想说。也许只能有这个解释了。

    4.穴居者

    这是一群特殊的人,他们不是乞丐,他们曾经是地上世界的土著居民,可是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却将他们从故土残忍地驱逐出境,他们只能生活在地下世界里,与老鼠为伴。我们暂且称他们为穴居者吧。

    回到松江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们刚下车便见孙局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原来吴华忠下午已经回来了。自从早晨宋一和吴华忠出去之后,吴老就极少说话,来到松江市更是忽然离开,吴老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黄怡婷想到这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宋一,宋一似乎有意避开黄怡婷的眼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跟随着孙局长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内拉着窗帘,吴华忠一个人抽着烟坐在幻灯机旁边,望着前面的屏幕在思索着什么。黄怡婷等人进来之后,安静地坐在吴华忠身边。幻灯机投影的是一组照片,这些照片稍微有些模糊,但是能辨认出来也是在下水道内拍摄的,最让几个人觉得吃惊的是,地面上也有与现在这个案件中相同的奇怪的脚印。

    吴华忠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打开灯说道:“你们刚刚看到的是一组十年前的照片,失踪者与现在这位失踪者的经历极为相似,也是误入下水道中,之后只找到了一些血迹和衣服的碎片,却始终没有找到女孩的下落。”

    “原来这种案子十年前就发生过?!”卞虎看着那些照片说道。

    吴华忠没有理会卞虎,接着说道:“这两个案件虽然时隔十余年,然而两个案件的现场极为相似,加上脚印几乎完全相同,因此可以并案调查。”吴华忠指了指桌子上的材料说道,“那些是关于那个案子的卷宗,大家可以看一看。”

    “嗯!”黄怡婷隐约觉得吴华忠这一次的行为非常古怪。吴华忠给黄怡婷的印象一直都像是一座不灭的灯塔,不管遇见什么类型的案件,他始终能给他们信心。可是这一次,那种感觉却荡然无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宋,听说你们下午去了一次案发现场?”吴华忠向宋一询问道。

    “嗯,是的!”接着宋一把在案发现场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吴华忠听,他微微点了点头,又扭过头望着黄怡婷说道:“小黄,明天你把那只猫带去医院,让耿继光辨认一下是不是他们失踪的那只猫,顺便让他尽量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奇怪。”

    “好!”黄怡婷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韩绍凤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他见到吴华忠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吴老,我听说重案组的同志们自从来到松江就开始调查案子,一直没有顾得上吃饭,所以我特意在风歌楼订了一个雅间,想请同志们吃顿饭。”

    吴华忠微微笑了笑说道:“谢谢韩总,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早一点破案,您女儿生还的机会就大一些!”

    “哦,哦!”韩绍凤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接着会议室又恢复了平静,这时吴华忠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宋一的肩膀说道:“跟我来一下!”黄怡婷和卞虎对视了一眼,不知吴华忠和宋一两个人又去做什么。他们走后,黄怡婷继续专心看手中的那份档案。这份档案让黄怡婷一惊,档案上十年前失踪的女孩名叫吴倩,失踪的时候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在档案的第一页有吴倩的几张照片,照片上女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长发飘飘,样子非常清纯。

    接着黄怡婷发现当时主办这个案子的人正是吴华忠,从档案中黄怡婷得知,吴倩的家人是在她失踪一周之后才发现的。本来吴倩失踪前夕正好是她生日,而吴倩父亲却一直忙于工作,竟然忘记了女儿的生日,吴倩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当时家人以为吴倩回学校了,便没有过问,谁知几天之后校方打来电话,这才得知,原来吴倩从生日过后离开家便失踪了。

    警方立刻介入调查,很快有目击者称在松江市北面曾经见到过吴倩。不久之后警方又得到了新的线索,那就是吴倩曾经进入过下水道。警方立刻进入了下水道,果然在下水道中发现了一条手链,那是以前吴倩父亲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接着警方把搜寻的重点放在了下水道,但是这个下水道的地形十分复杂,而且找不到当时的建筑图,因此寻找起来非常困难。

    警方在搜查了五天之后,终于在一处下水道中发现了一摊血迹,还有一些奇怪的脚印,不过始终找不到吴倩的下落。虽然之后警方继续搜寻了十几天,但是吴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看完这个档案,黄怡婷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扭过头盯着卞虎说道:“吴老的家乡是不是松江?”

    卞虎一愣,微微点了点头。黄怡婷将手中的档案推到卞虎面前,卞虎看了那份档案之后不禁也是一愣:“难道这个失踪者吴倩是吴老的……”

    未等卞虎说完,黄怡婷已经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会议室旁边便是局长办公室,此时局长办公室里,那个韩绍凤正在咆哮着,声音很大,外面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我说孙局,你们怎么能让他来办这个案子呢?”韩绍凤一面咆哮着,一面用力地拍打着桌子说道,“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找不到,更何况别人呢?”

    “韩总,你要相信老吴的能力,他是侦破这类案件的专家。”孙局长苦口婆心地说道。

    “专家,专家!”韩绍凤不屑地说道,“别和我说什么专家!我要求换人!”

    “韩总!”孙局长厉声道,“如果你想尽快找到你女儿的下落的话,那么就只能让老吴他们上。如果你再这样无理取闹的话,那请你到别处去!你不是要到市委去告状吗?去吧!但是我要先和你声明,如果老吴走了的话,其他人根本没有侦办这种案子的经验和能力!”说完孙局长推开门,见黄怡婷站在门口,微微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韩绍凤怒气冲冲地追了出来,没想到正遇见黄怡婷,脸上有些尴尬。僵持了几秒钟后,韩绍凤径直走出了公安局。

    果然不出所料,黄怡婷心中暗想。吴倩的确是吴老的女儿,难怪会感觉吴老那么不对劲。这时,冯瑞走了过来说道:“黄警官,刚才那个……他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黄怡婷微微笑了笑说道:“你看见吴老和宋队了吗?”

    “他们刚刚开车出去了!”冯瑞接着说道,“那个姓韩的虽然企业办得很大,但是在本地口碑并不好,虽然他悬赏百万,可至今也没有人帮他找女儿。这也算是这些年他作孽的报应吧!”

    “报应?”黄怡婷不解地问道。

    “起初他们家人来报案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报复性的绑架案。”冯瑞小声地说道,“韩绍凤这些年做房地产是赚了不少钱,可是别人是富长良心,他是越有钱良心越差,名声越臭!”

    “这个人怎么会这样?”黄怡婷摇了摇头。

    “黄警官,今天我们去下水道的时候,不是发现了一户住在下水道的人家吗?”冯瑞接着小声说道。

    “对啊!”黄怡婷点了点头。

    “其实类似的人家应该不下二十户。”冯瑞肯定地说道,“这都是韩绍凤做的好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怡婷追问道。

    “他们大多是十几年前的那批受害者。十几年前,政府决定将城市规划的方案定为向城南发展,那里原本有几个自然村。当时韩绍凤的开发公司在本地就已经相当出名,不但资金雄厚,而且建筑质量很高,又是本地企业。因此韩绍凤在招标的时候优势十分明显,拿到了当时政府批下来的大部分项目。这些项目的首要问题便是征地,那时的农民并不像现在这些农民一样刁钻。一般企业能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他们都会配合政府的拆迁改造项目的。”冯瑞一面说,一面点上一根烟。

    “但是这么大的项目,当时政府并不能一次性将款项拨齐,而韩绍凤的公司在资金上又存在巨大的隐患,因此在最后征地的时候,韩绍凤便给当地的老百姓打了白条。那十几户人家并没有怀疑韩绍凤的话,毕竟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钱欺骗自己呢?于是他们很快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搬入了临时安置房中。他们在建筑面积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安置房中住了两年多,随着项目的进行,很多居民搬入了回迁房,而他们这最后一批人却得不到安置。最后连临时安置房也要推倒的时候,那些人开始到韩绍凤的公司去找他理论,谁知韩绍凤此时竟然翻脸不认,因为当时在旧房改造的拆迁过程中,那些农民听信了韩绍凤公司的花言巧语,在没有拿到书面合同的时候就已经搬入了临时安置房,因此他们手上没有一点证据。”冯瑞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

    “后来怎么样了?”黄怡婷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后来这十几户人家见韩绍凤翻脸耍无赖,只能找到市政府。可是因为没有证据,市政府也不能拿韩绍凤怎么样,最后政府出面与韩绍凤和居民代表商议,希望能够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解决这件事。”冯瑞接着说道,“韩绍凤无论如何也不承认当时对居民的承诺,不过答应在城市周边为他们建几间临时安置房,但是土地必须由政府出面征。”

    “到了那个时候,土地早已经是天价了,政府哪里出得起这笔钱啊!”冯瑞无奈地说道,“于是这件事就搁置了。那段时间出了几起自杀案,都是当时被骗的居民。而当时负责与韩绍凤谈判的居民代表更是走到韩绍凤公司的楼顶上跳了下去,虽然最后被树枝挂住,但还是受了重伤,后来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好像韩绍凤出于人道给了他们很少的钱作为补偿,之后这群人便成了这座城市的流浪者,一些人到外地乞讨,剩下的一些人则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下水道里。”

    黄怡婷听完冯瑞的话,气得牙齿咯咯作响,身体颤抖。她父亲是经商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了一种思想,那就是“无商不奸”,然而她却从未想过一个人会奸诈到如此地步。

    告别了冯瑞,黄怡婷回到会议室,此时卞虎已经为黄怡婷泡好了方便面,可是黄怡婷没有半点胃口。她站在窗户旁望着松江市的夜景出神,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地难受,这个失踪案完全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女孩失踪,下水道神秘传说,若有若无的私语,吴华忠的陈年往事,居住在城市之下的穴居者,这一切让黄怡婷找不到头绪。她忽然很想沈玄,如果现在沈玄在的话,也许他能解决这一切,可是沈玄究竟是死是活?如果死了,难道尸体还沉在那个洞穴深深的水底吗?如果沈玄没死的话,他此刻究竟在哪里?

    5.地下蓝图

    宋一是在午夜时分回到会议室的,此时卞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黄怡婷却始终盯着那些现场照片和耿继光醒过来后提供的证词发呆。她总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这种感觉在她去过现场之后更加明显。可是她将证词和照片看了不下十次,却始终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宋一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黄怡婷的思路,她抬起头看着神色凝重的宋一,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说道:“吴老呢?”

    “在审讯室!”宋一接过黄怡婷送来的水吹了吹说道。

    “审讯室?”黄怡婷不解地问道,“他在审问谁?”

    宋一摇了摇头,黄怡婷没有理会宋一,立刻推开门向审讯室的方向走去。审讯室距离会议室并不远,只有十几步之遥。推开审讯室的门,黄怡婷看到只有吴华忠和对面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吴华忠愣了一下,随即招手示意黄怡婷坐过来。黄怡婷会意地坐在吴华忠身旁,只见吴华忠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档案说道:“这么多年没见,还记得我吗?”

    “呵呵,当然记得!”中年男人显然认识吴华忠,“不过吴队长,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不干那行了啊!”

    “我知道你早已经不干那行了!”吴华忠似乎对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了若指掌。

    “那您还找我干什么?”中年男人一脸无奈地问道。

    “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吴华忠坚定地说道。

    “当年的那件事只是我一时糊涂,可是后来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啊!”中年人辩解道,“我更不知道那张破破烂烂的图纸那么重要。”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把那张图纸丢在什么地方了?”吴华忠盯着中年男人,“你这一次要想清楚!”

    中年男人无奈地咂着嘴,皱着眉说道:“你说我当时偷什么不好,非要拿那么一张破图纸!”

    “不要避重就轻,赶紧想当时你把那张图纸放在哪里了!”吴华忠将声调提高了两度,那个中男人像是认命了一般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当时正好赶上那次居民闹事,好像是因为开发商没有兑现承诺,居民在市委门口静坐。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然后我就混进他们之中,随手将那张图纸递给了一个年轻人。”

    “还记得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吗?”吴华忠接着追问道。

    中年人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当时的情形那么紧张,我只是随便将手中的东西塞给一个人,然后就趁机离开了现场。”

    “你仔细想想,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吴华忠站起身来敲击着桌子说道。

    中年人连忙点头,轻轻扶了扶眼镜说道:“虽然我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但是我隐约记得好像别人喊他曾哥。”

    “你确定他是当时闹事的居民之一?”吴华忠立刻来了精神。

    “嗯,好像还是个带头的。”中年人补充道。

    吴华忠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那个中年人也站起来喊道:“吴队长,那我怎么办?”

    黄怡婷瞥了一眼吴华忠,见吴华忠根本没有理会他,便说:“你就在这里待一晚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早就能回去了。”说完,黄怡婷紧随吴华忠走出了审讯室。吴华忠带着黄怡婷向档案室的方向走去,此时已经下班,不过档案室里还有值班人员。

    吴华忠和值班人员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带着黄怡婷进入了档案室。他对这个档案室非常熟悉,娴熟地在一排排档案架中间走来走去,然后在其中的一个档案架前停了下来,他伸手从里面抽出一份档案。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黄怡婷始终站在他的身边,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案件新的突破点吸引住了,他在寻找那个蓝图。

    吴华忠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然后打开档案袋仔细地翻阅着,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而那笑容又伴随着档案上的信息随即消失。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吴华忠放下档案袋,神色凝重地望着窗外。

    “吴老!”黄怡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吴华忠身体猛然一颤,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一直跟着自己的黄怡婷,他微微笑了笑。

    “吴老,吴倩真的是您的女儿吗?”黄怡婷的话让吴华忠心头猛然一痛,他的眼角闪过一丝泪花。

    “唉,小黄你坐!”吴华忠说着长出一口气说道,“十年前我女儿吴倩过生日的时候,我正在执行任务。本来早已经答应她回去,但是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根本身不由己,所以也未能兑现。吴倩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虽然后来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这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就像是一座迷宫筑成的堡垒,没有蓝图的话,谁也不可能跨越那段积满淤泥的下水道。我们千方百计地寻找那张蓝图,然而最后得知那张蓝图已经在不久前被盗了。”

    “刚刚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偷走蓝图的嫌疑犯,我们千方百计地找到他,可是他原本也没把那张蓝图当回事,随便将蓝图丢掉了。”吴华忠娓娓地陈述着当年的往事,“后来我情急之下对他动了手,严重违纪,被调离了当时的岗位。而没有蓝图,根本无法跨越那段下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倩生还的可能性一点点地减少,最后只能宣告死亡。而我和妻子也在当时分开了,呵呵!”

    “那早晨……”黄怡婷疑惑地问道。

    “因为上级知道这个案子与当年的案子极为相似,所以早晨将我叫到总部,希望我能避嫌,唯恐出现当年的情形。不过……”吴华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老了,不会那么冲动了,但是我始终希望能够亲眼看看那个夺走我女儿生命的罪兽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黄怡婷沉默片刻说道:“吴老,刚刚你在档案上找到关于那张蓝图的线索没有?”

    “呵呵,找是找到了。”吴华忠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当时闹事的那群居民全部是来自一个村的,他们村几乎每一家都姓孙,更何况从那之后那些村民大多离开了松江去外地谋生,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没有其他办法吗?”黄怡婷不死心地问道。

    吴华忠摇了摇头:“当年已经把所有可以想的办法都想了一遍,但是……”

    这是重案组从成立以来遇见的最为棘手且最为矛盾的一个案件。以前的案件大多以找寻罪兽的踪迹为破案重点,而现在明知道罪兽躲藏在哪里,却根本抓不到。时间就是生命,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时间过去得越多,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6.不能开口的证人

    黄怡婷带着猫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左右了。虽然案件陷入了僵局,但是她还是想见一见当事人耿继光。

    在护士的指引下,黄怡婷轻轻推开了耿继光病房的门。这是一间设施齐全的独立病房,里面卫生间、电视、沙发一应俱全。听到脚步声,耿继光的母亲立刻站了起来,扭过头,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黄怡婷。

    未等她说话,黄怡婷便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想向您儿子询问一下,顺便将这只猫还给他。”说完黄怡婷将怀里的猫放在地上,那只猫立刻认出了躺在床上的主人,三下两下便蹦到耿继光的身上。

    即便是这样,黄怡婷的询问之路依旧不是很顺利,耿继光母亲听说要继续询问儿子,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可是还有一些细节不太清楚。”黄怡婷据理力争,“希望您能配合。”

    “如果我们要是不配合呢?”耿母胡搅蛮缠道,“我去找你们领导!”

    “这关系着一个女孩的生命!”黄怡婷一字一句地说道。

    耿母充耳不闻。

    “妈,我愿意配合。”耿继光忽然说道。耿母扭过头看了看耿继光,然后无奈地让出路来。

    黄怡婷微笑着走到耿继光身边,刚要说话,又回过头对耿母说道:“能不能请您先回避一下,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耿母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见耿继光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极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在关门的时候还叮嘱道:“请你快点,我儿子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好的,我会尽快的。”黄怡婷面带笑容地说道。

    耿母离开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黄怡婷和耿继光两个人了。耿继光半窝在病床上,身体靠着枕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想知道当时你们发现那只罪兽时的情形。”黄怡婷单刀直入。

    “当时的情形我已经和之前的警官说过了。”耿继光长出一口气说道,“当时我们被困在下水道中已经有一天多了,这座城市的下水道就像是一座迷宫,无论我们怎么绕,却始终找不到出口。黑暗中我们两个几乎快要绝望了。就在这时,韩雪忽然跟我说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之后那只怪物便忽然从黑暗处冲了出来,我们能感觉到一阵风迎面而来,于是两个人拼命地向另外的方向跑去,但是那只怪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在它快要追上我们的时候,忽然韩雪将我推倒在地,我撞到了旁边的下水道壁,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病床上了。”

    听完耿继光的话,黄怡婷的脑海中似乎瞬间闪过了什么,她连忙追问道:“你是说韩雪曾经说听到了有人窃窃私语,对吗?”

    “嗯,是啊!”耿继光点了点头,“韩雪似乎很确定自己听见了有人说话,但是我却怎么也听不到。”

    “你听不到?”黄怡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立刻站起身离开了耿继光的病房。一路上黄怡婷都在思索着一件事,那就是韩雪听见了有人窃窃私语,而耿继光却听不到。这与昨天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她听到了声音,卞虎和冯瑞却根本听不到。

    回来的路上,黄怡婷有些兴奋,她来到会议室将这件事告诉了重案组的几个人。

    “黄姐,你昨天真的听见有人说话?”卞虎皱着眉说道。

    “嗯,其实之前我还不敢确定,不过耿继光的话提醒了我,我昨天确实听到了声音,而你们确实听不到。”黄怡婷的话让卞虎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一会儿听得到,一会儿听不到。

    “我明白了,只有女人能听到声音,男人是无法听到的。”宋一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女人的听觉频率比男人要宽,而那声音应该就在女人比男人宽的那个区间里,因此你和韩雪都听到了声音,我们却完全听不到。”

    “没错!”黄怡婷兴奋地说道,“我在想韩雪是听到那阵声音之后受到袭击的,或许那种声音就是罪兽即将行动的信号。我们既然不能够跨越那段下水道,为什么不诱敌深入,让它来找我们呢?”

    “你是说找人去做诱饵把它引出来?”卞虎惊讶地说道。

    “嗯,是啊!”黄怡婷笑着说道,“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一旦我们抓到那只罪兽,我们就有时间来寻找那张蓝图了。”

    “嗯,我看黄姐的办法可行。”卞虎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去当诱饵!”

    “不行!”黄怡婷立刻驳斥道,“十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案件的共同点是受害者都是女性,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只罪兽只带走了韩雪却留下了耿继光?我想可能是因为这种罪兽的袭击目标只是女人,所以诱饵只能我来做。”

    “不行,这太危险了!”吴华忠立刻否定了黄怡婷的主意。

    “吴老,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啊!”黄怡婷望着吴华忠说道,“只要你们保护好我,应该没有危险的。”

    事实上,吴华忠也觉得黄怡婷的办法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下水道内的空间非常狭窄,两个人并行都很困难,这对于保护你的安全十分不利,我不希望重案组内的任何一个人有半点闪失。”

    “吴老,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黄怡婷的话没有说完,吴华忠便微微摆了摆手,然后走出了会议室。河神案他已经失去了沈玄,虽然到目前为止当地部门依旧在搜索,不过范围已经缩小,而且沈玄存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不希望黄怡婷再去冒险。

    正在这时,吴华忠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吴华忠掏出手机皱了皱眉走出了会议室。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吴华忠回到了会议室,此时他神色凝重,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吴老,发生了什么事?”卞虎忍不住问道。

    吴华忠微微笑了笑说道:“上级命令我们今天之内将案件移交给当地刑警部门处理,撤出此案。”

    “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让我们撤出此案?为什么?”

    “呵呵!”吴华忠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只有黄怡婷知道,这一定是韩雪父亲韩绍凤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了十年前的案子。

    这时孙局长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他显然也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孙局长十分尴尬地站在门口望着吴华忠和重案组的几个人。吴华忠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他将桌子上的档案合上,叹了口气走到孙局长面前,轻轻拍了拍孙局长的肩膀说道:“让你们的人接手这个案子吧!”

    孙局长皱了皱眉说道:“老吴,你们先等一等,我再向上级反映一下这边的情况,如果你们走了,我心里真的是没有主心骨啊!”说完孙局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孙局长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吴,上级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调查这个案子,但是希望你们能够拿出一个方案!”

    “我们已经有方案了!”黄怡婷抢在吴华忠前面说道,她比谁都更清楚这个案子对于吴华忠的重要性,这对于吴华忠来说不仅仅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更是一个失去了爱女的父亲的夙愿。

    吴华忠看了一眼黄怡婷,只见黄怡婷目光坚定,他也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次行动远没有黄怡婷想象的那么简单。那段下水道正如吴华忠所说,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并行而立,因此极难保护黄怡婷的安全。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黄怡婷穿上防弹衣,带上一把手枪,将耳塞式对讲机试音完毕之后,吴华忠走了过来,他仔细地帮黄怡婷又检查了一遍装备,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么多年,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下去之后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什么异常,立刻通过对讲机汇报。卞虎和宋一他们就在距离你十米的地方。”

    “嗯,吴老您放心吧!”黄怡婷故意笑得很轻松。

    吴华忠顿了顿,对身边的人说道:“好,现在出发!”

    再次进入下水道,那股呛鼻的气味又向她的鼻间袭来,不过这一次黄怡婷已经有所准备。她走在最前面,卞虎和宋一紧随其后。黄怡婷在那段下水道口停了下来,宋一和卞虎一前一后,手中的枪早已上膛,埋伏在距离黄怡婷十米开外的地方。这个距离对于卞虎这个神枪手来说,几乎可以百发百中,因此他有信心保护黄怡婷的安全。

    此时的气氛让这个阴暗潮湿的下水道显得更加诡异,黄怡婷站在那段积满淤泥的下水道口,静静地听着身边的动静,远处水流的声音,还有间或水滴的声音,在这个下水道内都被夸张地放大。

    “有什么情况吗?”吴华忠坐在上面的指挥车里对着话筒轻声

    说道。

    “还没有。”黄怡婷轻声说道,她向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地方望去,只能看见黑乎乎的地方有两团更黑的地方,她知道那是卞虎和宋一两个人。

    爱因斯坦说,当你坐在一列高速疾驰的列车上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十分缓慢。如果列车足够快的话,那么时间就会停止。而此时这漆黑的下水道里,已经让人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足足三小时过去了,黄怡婷的耳边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卞虎有些按捺不住,他小声对前面的宋一说:“宋队,如果那只罪兽不出现怎么办?”

    宋一其实也有些担心,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那只罪兽始终不出现怎么办?难道他们真的要打道回府吗?宋一叹了口气说道:“慢慢等吧!”

    “黄姐,有动静了吗?”卞虎打开对讲机小声说道,而黄怡婷那边的耳机却没有一点回音。

    “黄姐,听得见吗?”卞虎又小声问了一句,黄怡婷依旧没有回话。此时坐在指挥车内的吴华忠感觉情形有些不妙:“小黄,听到

    回话!”

    黄怡婷依旧没有回音,卞虎和宋一两个人立刻紧张了起来,几乎同时向前面黄怡婷所在的位置奔去,此时那段下水道的入口处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卞虎用手电在地面上照了照,只找到了黄怡婷的耳塞式对讲机,还有地上的一道长长的拖痕。

    “吴老,不好,黄怡婷被抓走了!”宋一在对讲机中大喊道,而此时卞虎已经将枪叼在嘴里,一只脚踏入了那段积满淤泥的下水道。可是他的脚刚一进去,那淤泥就像是有某种强大的吸力一样将他的身体向下拖,越是挣扎,淤泥的吸力越大。幸好宋一发现得及时,一把抓住卞虎,卞虎这才得以脱身。

    “黄姐!”卞虎在下水道中大声呼喊着,声音在下水道中回荡,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重案组几个人的情绪失落到了极点,卞虎留在下水道中观察着动静,而宋一和吴华忠两个人回到市局继续寻找失踪的蓝图的下落。现在他们更是在与时间赛跑,黄怡婷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回到市局,吴华忠将档案中所有人的姓名统统梳理一遍,又寻求孙局长的帮助,找寻当时闹事居民的下落,希望虽然渺茫,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时韩绍凤再次来到了公安局,他已经听说黄怡婷被掳走的事情。当他见到吴华忠的时候,一脸鄙夷地说道:“什么重案组?!自己人都保护不了,你们还能干什么?”

    宋一淤积在胸中的怒火被他的一句话点燃,他猛地向前一把抓住韩绍凤的领子将其摁在墙上,挥起拳头就要向他打去。韩绍凤急忙躲闪,谁知拳头却被吴华忠紧紧地握住。

    “宋一,放开他!”吴华忠厉声道,宋一看了看神色严肃的吴华忠,手上的力道渐渐消减。韩绍凤见宋一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你们走着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我等着你,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承担!”宋一毫不客气地说道。

    7.罪恶传说

    傍晚的时候,宋一和卞虎两个人换班,卞虎回到市局。此时吴华忠已经将当年闹事的居民照片都找了出来,正在一面翻看,一面等待着孙局长那边的消息。卞虎瞥见其中一张照片,忽然愣了一下,他连忙走过去将那张照片拿起来,仔细地观察。

    “怎么了?”吴华忠望着卞虎专注的神情,不禁好奇地问道。

    “这张照片里的人怎么那么眼熟?”卞虎挠着头说道。

    吴华忠立刻站起身来说道:“嗯?你见过照片里的人?什么时候?”

    “我也记不清楚,好像是最近这段时间见过这个人。”卞虎手中照片里的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得人高马大,非常精神。

    “你细细想想!”吴华忠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卞虎。

    过了大约三分钟,卞虎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男的应该就是我和黄姐前几天在下水道里见到的那户人家的中年

    男人!”

    很快,吴华忠和卞虎二人便来到了下水道里的那户人家中。卞虎之前曾经来过,因此两个老人对他并不陌生。卞虎说明来意之后,那两个老人说他们确实是姓曾,而且就是当时被房地产开发商欺骗的十几户村民之一。从与他们的对话中,他们还得到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老者的儿子曾超就是当时那些村民的代表。

    吴华忠清楚地记得,那个盗走蓝图的人曾经说过将那张蓝图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且看上去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他们的一个头。

    而让吴华忠失望的是,眼前的曾超早已经精神失常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吴华忠询问道。

    “唉,那个挨千刀的开发商欺骗我们之后,我儿子带着人去找他们理论,可是他们却死不承认。因为最初是我儿子最先同意拆迁的,因此村里人都将矛头指向了我儿子。他们说他是和那个黑心的开发商一伙的,吃了好处,然后欺骗村民。其实我儿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老太太说着,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眶缓缓流出,“为了证明清白,我儿子就去找开发商,但是无赖的开发商根本毫不理会。他一时想不开,就上了他们的顶楼,从楼顶上跳了下来。万幸的是被下面的树枝挂住,但是树干撞击了脑子,虽然是捡回来一条命,但人却变成了这样!”

    “妈,你怎么哭了?”中年男人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瓮声瓮气地说道。

    “没事,超,我没事。”老母亲擦了擦眼眶的泪水,轻轻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

    “是哪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啊?”卞虎愤愤不平地说道。

    “松江市某房地产开发公司。”老太太淡然地说道,“他们的老总叫韩绍凤。”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韩绍凤耍无赖逼疯了曾超,而曾超是那张蓝图下落的唯一知情者,那张蓝图是唯一能够找到绕过那段积满淤泥的下水道的方法依据。这个离奇的逻辑有些滑稽,但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

    “您记不记得曾超往家里拿回来过一张图纸?”虽然曾超已经神志不清,但是吴华忠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图纸?”曾母想了想说道,“这孩子年轻的时候很有主意,他的东西一般都是自己保存着,我们很少过问的。”

    “那他的东西都保存在什么地方?”卞虎追问道。

    “那个箱子。”曾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红色掉漆的木箱说道。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那个箱子?”吴华忠恳求道。

    曾母点了点头,然后在儿子的怀里摸了摸:“我儿子把他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藏在身上,这一藏就是十几年。”摸索了半天,曾母终于从儿子的怀里摸出一串钥匙,然后像是哄小孩一般地说道,“超儿乖啊,这些叔叔要借用一下你的钥匙。”

    曾超紧紧地握着那串钥匙不肯放手,曾母又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曾超的脑袋,他这才极为不安地松开手。曾母拿过钥匙递给吴华忠,吴华忠感激地笑了笑,走到那个箱子前面打开箱子,一股霉味从箱子里散发出来,很显然,这个箱子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开启过了。

    吴华忠和卞虎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箱子里的物品,里面大多是一些曾超年轻时候的工作笔记和书籍、重要的信件。两个人将所有的物品检查了一遍之后,根本没有发现蓝图的踪迹。吴华忠和卞虎又检查了一遍,可还是没有蓝图。那张蓝图究竟在哪里呢?会不会已经被曾超当成废纸丢掉了呢?如果真的丢掉了的话,那么这唯一的希望也化为了泡影。

    吴华忠站起身来将箱子锁好,把钥匙还给曾母,不死心地说道:“曾超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

    曾母点了点头:“对,他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在他身上,但是那些东西都是当时为了和房地产开发公司理论的材料,应该不会是你们说的什么地图。”

    “能不能让我们看一看?”吴华忠恳切地说道。

    曾母一时有些为难,不过想了想,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哄着曾超说道:“乖儿子,能不能把你衣服里的东西给叔叔伯伯看看?”

    曾超闻言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唯恐怀里的东西被抢走。曾母又抱了抱曾超说道:“儿子啊,他们是来帮咱们要房子的,你要给人家看看你怀里的那些东西啊!”

    曾超愣了愣,一双痴呆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然后战战兢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那个牛皮纸包可能在曾超的身上时间过长,表面已经被磨得发亮了。他举着那个纸包试探性地递给吴华忠,吴华忠双手接过纸包,直到此时,他才看清楚那纸包上竟然还有淡淡的

    血迹。

    “你要帮我们要回房子!”虽然曾超的口齿不清,但是这几个字还是清楚地传进了吴华忠的耳朵里。吴华忠点了点头,轻轻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其中包括一些曾超从报纸上摘抄下来的案例,还有他们当时和地产公司的临时合同,奇怪的是,那些合同上并没有公司印章和法人签字。

    吴华忠小心翼翼地翻着这些材料,忽然他的眼前一亮,一张被折叠了几次的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虽然没有展开,但是从背面那些线上,他依然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蓝图。吴华忠和卞虎喜出望外,告别了曾家人之后立刻回到了市公安局会议室。吴华忠将蓝图放在桌子上,仔细寻找那个可以绕过那段下水道的入口。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在蓝图上标记着距离那里两公里的一段下水道可以绕到那段下水道的后面去。

    吴华忠立刻找到孙局长,让他加派人手准备行动,抓捕罪兽。而他在此之前必须去见一个人。

    晚上6点半的时候,吴华忠出现在了韩绍凤的办公室。韩绍凤有些吃惊,漫无目的地说道:“吴队长是来道别的?”

    “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发现了可以绕过那条下水道的蓝图的线索了。”吴华忠淡淡地说道。

    “啊?”韩绍凤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满脸笑意地说道,“那你们能够找到韩雪了?”

    “但是那个人已经记不起自己把蓝图放在哪里了。”吴华忠的话就像是一瓢冷水浇在韩绍凤的心头,他急忙说道:“你去找,不管花多少钱,付出多大代价,只要能找到那张蓝图救出我女儿就行。”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有个人从你们公司的楼顶上跳下去吗?”吴华忠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什么意思?”韩绍凤立刻警觉了起来。

    “那个人跳下去之后摔成了重伤,伤了脑子,我想韩总应该还记得吧?”吴华忠点了一根烟说道。

    “难道他与那张蓝图有关?”韩绍凤不可思议地说道。

    “嗯,那张蓝图此前就在他的手上,但是他受伤的部位正好在头部,现在对于以前的事情根本记不起来了。他的家人知道是为了救你女儿,更不愿意帮忙寻找那张蓝图。”

    “吴老,那家人在哪里?我给他们房子,还有那些村民的房子,我全部兑现。”韩绍凤急切地说道,“这样不行,我再给他们钱补偿他们之前的所有损失,只要他们肯找出那张蓝图,哪怕让我给他们下跪我都愿意。”

    “那你是承认当时你欺骗了他们?”吴华忠趁热打铁道。

    “是,是,是我不是人。当时资金链太紧张,所以只能暂缓……”直到这时,韩绍凤还不忘记狡辩。

    “好!”吴华忠说着转身向外走,韩绍凤立刻追了上来,拉住吴华忠的手说道:“吴老,求求您救救我女儿!”

    “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说完,吴华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韩绍凤的办公室。在车上,吴华忠轻轻地将口袋中的录音笔按了一下开关。

    8.黑暗之光

    卞虎和宋一带着十几个松江市的刑警按照蓝图所标记出来的路线在下水道内急速前行。时间就是生命,此时他们都在为黄怡婷的生命捏着一把汗,早一秒钟到达,黄怡婷就能早一秒钟获救。

    蓝图上标记的那段下水道是新中国成立之初便已经停止使用的地段之一,因此下水道里面的环境极差,没过脚踝的淤泥使队员们的行动变得缓慢。吴华忠和孙局长一直在地面上的指挥车里静静地等候他们的

    消息。

    大约一小时之后,卞虎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按照蓝图上所标记的,从这个拐角转过去,前面应该有一个巨大的空间。那是几处下水道的交会处,正好位于那段积满淤泥的下水道正后方。卞虎轻声说道:“大家检查一下装备,很有可能前方就是那只罪兽的巢穴了。”

    所有人都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卞虎轻轻扣动了一下枪上的保险,然后将枪上膛,心中默念:一、二、三。

    然后所有人打开手电,卞虎第一个冲了上去。里面的空间足有三十多平方米,空空荡荡的,几个人围在一起向四周搜索着,可是眼前空荡荡的,没有罪兽的踪迹,更找不到黄怡婷和韩雪的影子。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一个下水道管道里钻了出来,所有人都警觉地将手电向那个方向照过去,一个浑身是泥的女孩从下水道的管道里爬出,跌在地上。宋一三步两步奔了过去,将女孩子抱起。

    那个女孩的脸上满是血污,身上的衣服已经支离破碎,左肩有一块很大的伤口,伤口上的肉已经没有踪迹。

    “醒醒,快醒醒!”宋一轻轻晃动着女孩子的脑袋说道。

    女孩缓缓睁开双眼,借着灯光模糊地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快……快救警察姐姐!”女孩指着自己刚刚钻出的下水道口说道,说完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气。

    “啪!”响亮的枪声从那个下水道里传出来,声音在下水道中显得格外洪亮,连在地面指挥车上的吴华忠和孙局长都听得清清楚楚。吴华忠连忙询问:“怎么样?”

    “听到了枪声,开枪的应该是黄怡婷!”宋一说话的时候,卞虎已经爬进了那个下水道中。这个管道很窄,人只能在其中爬行,根本站不起身来。

    前面一片漆黑,卞虎双肘用力,坚硬的下水道壁硌得卞虎胳膊生疼,但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一直向前走,忽然他的手电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但是卞虎已经没有时间去拾了,他只能在黑暗中继续向前爬行。

    又爬了一会儿,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火光,接着是一声枪响。卞虎向前一抓,正好抓到下水道的出口,然后一纵身向前,摔进了下水道里。紧跟着一个黑影向他袭来,他转过身毫不迟疑地扣下了扳机,一声枪响之后,那只罪兽应声倒地。

    “黄姐,我来了!”卞虎在黑暗中大叫了一声。

    “呵呵,你们终于来了!”黄怡婷有些虚弱地说道。

    正在这时,又一个黑影向卞虎猛扑过来,卞虎急忙躲闪,手中的枪顺势瞄准那个黑影就是一枪。

    很快,宋一带着其他几名刑警也加入了战斗。吴华忠和孙局长在指挥车中静静地等候着。吴华忠恨不得此刻自己就在其中,这场战斗他已经足足等了十年。

    正在这时,吴华忠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吴华忠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他拿起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的表情。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十五分钟,当吴华忠的耳边平静了之后,宋一向吴华忠汇报道:“这里面的罪兽已经被全部清除掉了。”

    两小时之后,黄怡婷在卞虎的搀扶下走出了下水道,她的手臂受了伤,不过伤势并不严重。直到此时,卞虎才知道原来当时黄怡婷在听到声音之后不久就失去了知觉。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身边有十几只罪兽,还有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子。黄怡婷和那个女孩子交谈后得知她就是韩雪,她们等待了几小时,当她们恢复了体力之后,两个人便准备从罪兽的巢穴中逃脱。可是那些罪兽对她们的看守非常严,为了掩护韩雪,黄怡婷故意激怒了其中一只罪兽。而韩雪就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巢穴,被宋一他们所救。他们在之后的现场清理过程中,又在罪兽的巢穴发现了一些骸骨,经过DNA鉴定,是吴倩的尸骸。

    阴河诡语案结束之后,吴华忠拒绝了韩绍凤的庆功宴,将那份录音资料交给孙局长之后,便带着重案组悄然离开了松江市。松江对于他来说是一座伤城,待的时间越久,心中的伤痛就越重。

    卞虎开着车,吴华忠和黄怡婷坐在后座上,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这时候,黄怡婷将一件发亮的东西放在了吴华忠的手上。吴华忠睁开眼睛,手上是一串手链,他记得那是他送给吴倩的生日礼物。吴华忠对着黄怡婷微微笑了笑,然后紧紧地将那串手链握在手里。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着,虽然阴河诡语案侦破了,但是这个案子给重案组每个人的心中留下了太多值得思考的问题。他们谁也无法置身事外,这座全国最干净的城市却并不像它表面那般无瑕。

    几小时后他们回到局里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小雨,傍晚时分的小雨有些朦胧的美感。车子开进大院的时候,在门口站着一个人,所有人都是一惊。黄怡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只有吴华忠淡淡地笑了笑。

    §§§后记

    阴河诡语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于2012年发生在北京的那次洪涝灾害。那时候我正在北京,被困在宾馆里。所幸宾馆附带餐厅,可以上网,因此生活并未受到干扰。然而,就在距离我所住的地方几公里之外,却有一辆大卡车深陷在桥下深达数米的水中。强烈的暴雨,一夜之间夺取了数条鲜活的生命。而那平时隐藏在城市之下的被人们遗忘的下水道,却成了全民关注的热点。

    在灾难面前表现出强大光辉的人们,在灾难之后开始反思,开始追问,我们的下水道怎么了?我们拥有强大的地上建筑,而它的肠胃却消化不掉这种繁华。

    文中提到的松江市相信很多朋友都已经猜到,没错,这座城市就是青岛,而且一些关于下水道的信息也是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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