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狩猎2-生祭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引子

    小乌村地处河北、山西交界的群山中,山路狭窄、崎岖,20世纪90年代末才通上电,距离最近的公路,也要徒步行走几十里的山路。这里盛产板栗,却因交通不便,无法外运。村内有一百余户人家,集中在群山中间一块“盆地”中,在小乌村低矮、破旧的茅屋之中,最显眼的要数位于村子正中的祠堂——乌医祠。

    乌医祠是小乌村举行祭祀的地方,平日祠堂紧闭,禁止入内,只有祭祀当天才会被打开。小乌村的祭祀活动延续了上百年,且非常特别。祭祀前一天,负责祭祀的婆婆和祭品会被锁在祠堂内。第二天,村里人杀猪宰羊,当晚日落之后,乌医祠四周灯火通明,全村人聚集在乌医祠前,等待着祠堂开启的时刻。

    每到这个时候,最开心的应该是那些顽皮的孩子。他们在乌医祠前的广场上追逐、嬉戏,时不时因撞到大人被一阵责骂,接着继续玩闹。当然有更顽皮的孩子,他们对每年的祭祀充满了好奇,于是三五成群,偷偷溜到乌医祠后面,那里有一个柴火堆,后面有一个可以通到祠堂的洞口。

    这个洞口谁找到的?什么时候有的?谁也不知道,不过这些孩子都知道。年长的孩子将那堆柴火抱开,然后让几个岁数小的把风,自己躬着身子往里钻,这个洞平时他钻过很多次,轻车熟路。距离并不算远,就在他快要到祠堂的时候,忽然摸到一只手,吓了一跳,他刚要叫,洞内一个人低声说道:“别出声,是我。”

    “小武叔!你怎么在这里?”孩子轻声说道,这时候,他发现在小武叔后面还有一个人。

    正在这时,祠堂前面鞭炮齐鸣,接着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祭祀开始了。随着木门被“吱呀呀”地推开,几个壮硕的村民走进祠堂,他们看见负责祭祀的婆婆端坐在祖先的牌位前面,供桌上摆放着前一天供奉的祭品。

    “可以开始了吗?”其中一个男人走到婆婆跟前低声说道。按照每年的惯例,祠堂门打开的时候,祭祀的婆婆会站起身,在祖先牌位前磕三个头,之后走出来,宣布祭祀开始。然而,今天这婆婆竟然毫无动静。

    “婆婆!”男人有些尴尬地推了推前面的婆婆,谁知轻轻一推,那婆婆便歪向一旁,一个血肉模糊的头从她身上滚下,一直滚到门口,而婆婆的胸口也已经被全部掏空了。

    几个男人惊叫一声,奔出了祠堂……

    1.远山的呼唤

    重案组这几天略显沉闷,自从周玉婷自杀之后,卞虎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他想不明白,那么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周玉婷下葬的时候,卞虎没有去,而是请了半天假,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哭着听了一下午的郭德纲相声。

    有时候,生命就像是一颗流星,倏忽而逝,来也突然,去也突然。黄怡婷几次想去劝说卞虎,但都被吴华忠阻止了,让他自己想通会更好。吴华忠的话,也许是对的。

    而宋一趁着最近重案组案件比较少,请了几天假,回老家去看看父母。其实,对于重案组的人来说,自从他们跨进这个办公室的那一天起,闲暇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十分奢侈的。宋一甚至在女儿出车祸的那段时间,都没能好好在医院照顾几天。吴华忠十分理解大家的心情,因此当宋一一开口,吴华忠便答应了,不过要求宋一,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准备归队。

    其实,自从周心如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有新案件发生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叫宋一提前归队,毕竟宋一的家在山西农村,回去一趟十分不易。

    而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这段时间的担子就更重了,他们除了要负责整理之前的案件,还要处理重案组的一些日常事务。不过,毕竟没有重大的案子,这些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时钟指向下午5点,吴华忠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沈玄和黄怡婷此时正在整理文件。吴华忠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微笑着说道:“今晚我请你们俩吃饭。”

    “嗬,吴老,今天是什么日子?”黄怡婷调皮地说道。

    “不是什么日子,就不能请下属吃个饭吗?”吴华忠笑着说道。

    “现在上面三令五申,禁止宴请。”黄怡婷合上文件,说道,“吴老,您这是顶风作案啊!”

    “你这个调皮的丫头,就是嘴皮子利索。”吴华忠说着,轻轻拍了拍沈玄说道,“工作要做,饭也要吃。这段时间,卞虎情绪不好,宋一回老家,你们俩帮我分担了不少,算是我感谢你们俩,想吃什么,你们随便挑地方。”

    黄怡婷站起身,一面穿外套,一面说道:“吴老,那我可不客气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吴华忠说着,从口袋中掏出钱包,大气地拍在桌子上,道,“就这些钱,你们可劲花。”

    黄怡婷拿起钱包,数了数,四百块钱,她一脸无奈地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离开了办公室,他们在警察局不远处找了一家小餐厅,叫了几个上口的菜。三个人坐定之后,吴华忠说道:“小黄,打电话问问卞虎在哪里。”

    “哦,已经打了。”黄怡婷轻声说道,“他说马上赶过来。”

    “我就知道这小子,有这种白吃的好事一定少不了。”吴华忠说着倒了一杯酒,说道,“实话和你们说了吧,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人老了,也不想再过了,不知道岁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吧!”

    黄怡婷和沈玄对视了一眼,双双举起酒杯,一起说道:“吴老,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吴华忠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卞虎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跑进来,手中提了一个蛋糕,他笑着走到吴华忠身边说道:“吴老,生日快乐!”

    “你……这……”吴华忠望着卞虎说道。

    “嘿嘿,是黄姐让我准备的。”卞虎搔了搔头说道。

    “吴老,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今天是您生日,只是怕您介意,所以……”黄怡婷微微低下头说道。

    “卞虎,快打开蛋糕。”黄怡婷吩咐道。

    卞虎点了点头,拆开蛋糕,上面写着几个字:祝爸爸生日快乐,重案组所有成员。

    吴华忠看着蛋糕上的几个字,鼻子一酸,眼眶已经湿润了,他哽咽地说道:“谢谢你们,谢谢孩子们。”

    晚饭的气氛非常好,黄怡婷打趣地问卞虎:“你已经挣扎出来了?”

    卞虎故作深沉地说道:“不知道谁说过,时间能冲淡一切,这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第三天,我想通了。”

    黄怡婷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几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谁都懂,卞虎已经将那些最美好的记忆永远地留在了心底。

    正在这时,黄怡婷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对几个人说道:“是宋队的电话,估计是给吴老祝寿的。”

    黄怡婷按下接听键,笑眯眯地说道:“宋队,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嘛,还记得吴老的生日。”可是,转眼之间她的微笑便凝固在了脸上,表情越来越严肃,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黄怡婷,听筒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黄怡婷挂断电话之后,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宋队,失踪了!”

    接着,几个人才知道这个电话是宋队的妻子打来的。宋队的妻子告诉黄怡婷,几天前他们刚到山西,宋队便接到了一个老同事的电话,电话中老同事告诉他,在河北和山西交界的一个村子里发生了一起离奇的案件。

    由于公路不通,那里始终保持着半封闭的状态,村子中盛行着一种祭祀的习俗,不过,就在前几天的祭祀中,负责祭祀的婆婆被杀害,脸上、身上的皮肤都被撕破,脏器失踪,在现场发现了一些不明足迹。宋队急忙随当地民警前往,谁知去了三天,未见结果,而宋队也失踪了。同去的民警只找到了宋队的手机,他妻子这才拨打了黄怡婷的电话。

    听完黄怡婷的叙述之后,吴华忠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立刻站起身说道:“马上回局里,向上级部门申报,请求批准参与此案调查。”

    一般而言,重案组接手的案件,全部是与罪兽有关的案件。而且,这一类案件绝大多数都是从地方公安机关上报,经由上级批准,委派重案组去侦破案件。这一次,有些例外,这个案件地方部门现在并未上报,因此上级部门必须与当地警方联系,确认为罪兽案,重案组才能出动。

    而这个等待的过程是十分煎熬的,卞虎不停地在办公室内踱着步子,黄怡婷在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希望能够尽量多地掌握情况,以便他们可以在接到命令后立刻投入调查。而沈玄则将黄怡婷听到的情况一一记录,之后在资料库内寻找相关信息。

    “卞虎,你能不能坐一会儿?”黄怡婷抬起头,看了看焦躁的卞虎说道。

    卞虎愤愤不平地走到黄怡婷身边,说道:“黄姐,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宋队在那边失踪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命令。”

    黄怡婷心里也着急,她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向吴华忠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正在这时,吴华忠无奈地推开门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华忠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命令。吴华忠摇了摇头,说道:“上面现在并未接到报案,宋一失踪案不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当地警方会处理好的。”

    “什么?”卞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属于罪兽案?”

    “嗯!”吴华忠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与当地警方联系过了,一旦有宋一的情况,会立刻反馈给我们的,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我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等着?”卞虎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这是纪律!”吴华忠厉声道。卞虎抓起外套,愤愤地离开了办公室。吴华忠看了看沈玄和黄怡婷,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卞虎坐在警察局的院子里默默地抽着烟,黄怡婷和沈玄也无心睡眠,他们很担心宋一的安危。而吴华忠的办公室内,隐约能听到吴华忠在不停地打电话,时而轻声细语,时而暴跳如雷,想必他是在争取重案组加入调查。

    同样难熬的,还有宋一。他被阵痛疼醒,四周黑漆漆的,醒来的时候,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在他的身上爬着,他连忙甩掉那只老鼠。这是哪里?他伸手在黑暗处摸了摸,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一张冰冷的脸,脸上沾着黏糊糊的液体,出于多年的经验,他很快便确定这是血。宋一的手快速向下游走,滑过他的颈动脉,竟然毫无动静,这个人……死了!

    2.神秘村落

    重案组接到命令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当一份关于罪兽案的完整资料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重案组的几个人都有些激动。直到此时,吴华忠才告诉几个人,之所以案件迟迟没有上报,主要是因为那个地方独特的地理位置,正好位于两省交界处,因此极难划清辖区,不知谁上报更为合适,最后河北省上报了这起案件。

    打开资料,内部有关于案情的详细描述,还有尸检报告。案情与宋一妻子所说基本一致。尸检报告显示,受害人,女,五十二岁,小乌村人,死者面部、前胸受损严重,内脏几乎被掏空,喉咙处有两处齿痕,经检验,应该是动物留下的。另外,在死者尸体上发现一些动物组织,死者指甲中发现纤维组织,经过比对,与其所坐的植物蒲团可做同一认定,死者的眼球内有出血点,应为窒息死亡。法医推断,死者是先被咬断喉咙,之后死去的。

    现场调查未发现死者生前有搏斗痕迹,周围居民也未听到祠堂内有过异常的叫声或者打斗声。后面是几张现场照片和死者照片,从照片上看,现场非常整洁,而死者则惨不忍睹,脸上面目全非,前胸只剩下几根肋骨,内脏被掏空,地上有几摊干涸的血迹。仔细勘查,并未发现罪兽的踪迹。

    而在死者的正对面,是祖先的牌位。无论是谁看了这几张照片,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两张照片虽然是在白天拍摄的,不过依然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从这些资料很容易得出结论:第一,这是一起罪兽行凶案件;第二,这个祠堂应该是罪兽案的第一现场。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尸检报告显示,未在死者体内发现生物麻醉剂,死者何以没有任何反抗?从现场调查来看,祠堂房门紧锁,窗户没有破损痕迹,那么罪兽是怎么进来的,又如何出去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宋一调查此案,为什么忽然失踪?难道他有什么发现?

    带着这些疑问,吴华忠命令重案组立刻出发,前往小乌村。

    可是让重案组始料未及的是,赶往小乌村这一路上并不顺利。他们预先已经接到消息,河北警方已经在河北与山西交界的玉龙市待命,随时等候重案组的到来。

    玉龙市是一座山城,因为群山阻隔,市区呈一个狭长地带。重案组赶到的时候,宋一的妻子已经被玉龙警方安置在招待所。吴华忠第一时间见到了她,一面向其了解情况,一面安抚家属。在与玉龙警方沟通之后,吴华忠得知,从此处到案发地点小乌村,要开两个小时的车,之后还要徒步走上四五十里的山路。

    而且他们还了解到,小乌村因为地处偏远,长期处于半隔绝状态,因此那里的村民十分彪悍,对外人警惕性极强,所以他们找来了小乌村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作为向导。

    一切准备就绪,吴华忠带着重案组出发了。在车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之后,重案组下了车,此时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警察正坐在路边一面抽烟,一面焦急地等待着。见到重案组从车上下来,他立刻丢掉烟头,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去。这时玉龙市负责同志介绍道:“吴老,他是小乌村附近的派出所所长赵志明。”

    赵志明憨憨地笑了笑,伸手与吴华忠握了握手,说道:“首长,你们好!”

    吴华忠摆了摆手,道:“不是首长,叫我老吴就行!”

    “呵呵!”赵志明尴尬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会儿,吴华忠说:“赵所长,咱们出发吧,争取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小乌村。”

    “好!”赵志明说着前头带路,向公路旁边的一条石子路走去。石子路一直通往山中,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下一条羊肠小径。小路沿着山麓蜿蜒盘亘,时而随山而上,时而急转直下,十分消耗体力。赵志明似乎早已经走惯了这山路,并不觉得什么。吴华忠毕竟上了岁数,而且脚上有旧伤,所以略显吃力。

    “老赵同志,派出所有几个干警?”吴华忠一面走,一面攀谈着。

    “就我自己。”赵志明微笑着扭过头,说道,“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年轻人都不愿意来,本来我今年也应该退休了,不过,实在没有人,只能暂时先顶一段时间了。”

    “小乌村距离派出所多远?”卞虎询问道。

    “有二十来里的山路吧!”赵志明停下来,掏出一根烟递给吴华忠,吴华忠接过烟,说道:“大家休息一下吧!”

    几个人在山顶上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坐下,赵志明给吴华忠点上烟,说道:“我其实就是小乌村人。”

    “哦!”吴华忠和几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正好给我们介绍一下小乌村的情况。”

    “小乌村有几百年了,我家实际上也属于外来户。”老赵娓娓地说道,“小乌村的居民,据说是当年李自成兵败后,带着一批人来到这里避世安家,所以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姓李。别看这个村子小,但是对外来人非常歧视,戒备心很重。他们每年入秋都有一个盛大的祭祀,外来人是不能参加的。我那时候小,也偷偷去看过,一般是选村子里的祭祀婆婆,提前一天和贡品一起进入祠堂。等第二天,祭祀开始,有专人打开门,这期间那个婆婆是不吃不喝的,他们称之为生祭。”

    “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事情。”卞虎笑了笑说道。

    “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黄怡婷娓娓地说道,“这次的受害者就是那个婆婆吧?”

    “嗯,对!”老赵接着说道,“现在我年纪大了,又是附近派出所所长,而且这些年小乌村外出打工的人多,也开化了许多,所以每年的祭祀也邀请我参加。今年我也去了,打开门之后,就发现那个婆婆倒在地上,惨不忍睹。于是我立刻向上面汇报,后来你们的那位同志和两个市里的同志很快赶来,几个人分头调查,最后市里的两个同志无功而返,你们的宋同志却失踪了。”

    “这么说,当时你见到宋队了?”卞虎急忙追问道。

    “嗯,见到了!”老赵接着说道,“不过,他们调查的时候,我一直在村部等待消息,后来那两位同志告诉我找不到宋同志了,唉!”

    “小乌村究竟有多大?”一直沉默的沈玄终于开口说道。

    “地方倒是不大,不过当年好像是为了避战乱,因此巷道很多,外人进去很容易迷路。”老赵吸了口烟,接着说道,“据说当年吴三桂的一支小部队找到这里,在里面绕了几天,最后全军覆没,村子才得以保全。”

    “听上去,这个村子真是够奇怪的。”沈玄微微笑了笑。在来之前,沈玄便与黄怡婷查找过小乌村的资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帖子,帖子的作者叫隐居者,他自称是小乌村人,帖子上详细描写了老赵所说的那次巷战。据说那次巷战,清军一千多人,全军覆没,而小乌村几乎无人伤亡。下面好奇的跟帖者对这个神秘的村庄很向往,但发帖人最后只留下了几个字:千万别来小乌村。

    听完老赵的介绍,重案组继续上路,越是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岖难行。也难怪小乌村多年封闭,这条小路,不但阻隔了交流,更可怕的是,阻断了思路。

    3.迷雾重重

    本来预计天黑可以进驻小乌村,然而计划毕竟赶不上变化。一入夜,本来崎岖的山路更加难行,重案组只能减缓行动速度,因此直到凌晨1点,重案组才赶到小乌村。站在距小乌村不远的山顶上,隐约看见一座似乎笼罩在梦中的黑漆漆的村庄,只有村口的一座房子亮着灯光。

    重案组赶到村口的时候,黄怡婷掏出手机,这里手机连半点信号也没有。赵志明带着重案组来到亮灯的屋子前,这是小乌村的村支部,之前陪同宋一调查的两位警官正等在里面,看见他们,两人立刻出来与他们人寒暄了一下。

    之后所有人进了屋子,老赵从厨房里拿了一些吃的,摆放在桌子上,说道:“偏远山区,粗茶淡饭的,你们就凑合吃点!”

    说是如此,但是桌子上摆着一些牛肉罐头和新鲜的蔬菜,吴华忠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大家也确实饿了,毕竟这些人都未曾长途跋涉过这么远的山路。几个人一面听两位民警的汇报,一面狼吞虎咽地咀嚼着。

    从两位民警的口中,他们得知,宋一确实是与他们一起赶来的。本来三个人是一起侦办该案件,寻找罪兽的下落,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宋一忽然开始单独行动,最后失踪了,只在村口发现了他的手机。

    “宋一单独行动?”吴华忠放下筷子,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思索着,他与宋一共事多年,很了解宋一的性格。宋一是从基层派出所干出来的,后来进入刑警队,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团队合作的力量,这次宋一为何会单独行动?

    “嗯,是啊!”其中的一位民警无奈地说道。

    “那你们在村中有没有发现什么新情况?”吴华忠接着询问道。

    “嗯,确实有所发现,我们在乌医祠的后面发现了一个洞口,那个洞口足以让一个人钻进去,我想凶手应该是从洞口钻进去的。”民警娓娓叙述道。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卞虎追问道。

    两位民警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经过交流之后,吴华忠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位民警基本上一无所获,他们留在此处,更多的是希望找到宋一的下落。

    结束了简单的案情分析会之后,吴华忠将重案组的几个人叫到另外一个房间里。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们说宋一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单独行动?”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这个问题让他们也十分不解。任何情况下,抛弃队友,单独行动,这都不符合宋一的作风。

    “只有两种可能。”沈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第一,宋队遇到了突发事件,或者是罪兽的重要线索,我注意到这里手机没有信号,情急之下,宋队来不及召唤队友。第二,就是那两位民警同志隐瞒了一些重要细节,这些细节恐怕与宋队失踪有关。”沈玄的话,正戳中吴华忠的心脏,他思忖了片刻,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宋一是在调查这个案件中失踪的,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首先放在案件上,循着案件的脉络,应该能发现宋一留下的痕迹。”

    几个人点头赞同,吴华忠让所有人先休息一晚,明天开始正式进行调查。连续两晚,重案组都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虽然村支部的条件艰苦,不过躺在炕上,几个人还是很快入睡了。只有吴华忠,望着窗外的月亮,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一个问题:宋一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农村的一大好处是,这些乡下人不会像城市里的人一样,夜夜笙歌,也不会睡懒觉。早晨6点半,老赵便已经做好了吃的,放在村支部外面的桌子上。这一晚重案组的几个人睡得特别好,然而起来,便觉得浑身酸痛难耐,过度运动,使得肌肉内乳酸过度堆积,这种情形往往要经过一两天才会缓解。

    卞虎的体力很好,这种状况十分轻微,却苦了黄怡婷和沈玄。两个人就像是演皮影戏,每抬一次腿,痛感都会随之而来。吃过早饭,村主任在赵志明的引领下见到了吴华忠。村主任姓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对吴华忠毕恭毕敬,嘘寒问暖,表示对重案组的调查全力配合。之后重案组正式进入小乌村展开调查,他们首先要调查的便是小乌村的祠堂——乌医祠。

    李主任陪同重案组,来到乌医祠门口,此时祠门紧锁,他立刻叫人打开祠门。李主任说:“自从发生了凶案,祠门除了上次宋同志来的时候打开过一次,就一直紧锁着。保护现场嘛!”

    祠堂的门被打开,里面的空间很大,从外面看里面黑漆漆的。吴华忠带着几个人,走进祠堂,一股霉潮味中夹杂着淡淡的腥味,一个用玉米叶子制成的蒲团,摆放在正中,对面则是七层的牌位,蒲团上以及前部有几摊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

    尸体倒地的地方,用白灰画了一个人形,此前的推测应该没错,这里的确应该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之后,重案组的几个人在祠堂内分开搜索。很快,卞虎便找到了那个洞口,那是在祠堂背后,入口边还留有一些干涸的血迹。黄怡婷将那些血迹一一进行取样。卞虎顺着洞口钻过去,不一会儿工夫,卞虎便从祠堂门口进来了,冲着吴华忠点了点头,道:“那个洞口确实可以通向外面。”

    “无疑,现在可以确定那只罪兽应该是从洞口钻进来的。”吴华忠淡淡地说道,“不过,为什么受害人在遇害的时候并未挣扎和喊叫呢?”

    吴华忠琢磨不透,这始终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而此时,一直在旁边搜索的沈玄有了新的发现,他在祠堂的窗口处发现了踩踏的痕迹,痕迹很新,顺着窗口望去,站在窗口可以攀上祠堂的横梁。卞虎脱下外套递给沈玄,猴子爬树一般,身体轻盈地攀了上去。不一会儿工夫,卞虎向下面喊道:“吴老,这上面应该有人来过。”

    吴华忠瞥了一眼李主任,李主任略显紧张。

    “李主任,祠堂平时是关着的吧?”吴华忠扭过头问道。

    “是关着的,每年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打开。”李主任回答道。

    “那么后面的洞口都谁知道?”吴华忠追问道。

    “那个洞口,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不过本村人是绝对不会进来的。”李主任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是我们村子的传统,这里供奉着小乌村的祖先,任何人都不可以来冒犯。”

    从乌医祠调查回来之后,吴华忠立刻召开了第二次会议。从乌医祠的情况来看,必定是第一现场无疑,而卞虎发现的情况非常重要,房梁上有人曾经来过,那么极有可能来过的人看到了案发时的情况。因此,下面的办案重点,一方面全力搜索罪兽的线索,另一方面在村子里寻找那个曾经来过祠堂的人。小乌村地处偏远,能知道那个洞口的,应该是本村人。

    疼痛的时间过长,人就有些麻木了。尤其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身边的潮气很重,而自己的对面则是一个死人。宋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大腿内侧被东西刺到,幸运的是并未刺穿动脉,否则他必将和眼前这个人一样,早已去了地狱。

    不过,现在自己究竟在哪里呢?这个地方的空间究竟有多大?他隐约有种感觉,这很像是旧时代的水牢,不过,已经是这个年代了,还会有那种稀罕的玩意儿吗?不行,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必须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处。想到这里,他试探着伸出手,向两旁的黑暗处拓展空间,正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喘息声。

    “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个空间却被恐怖地扩大了……

    4.隐藏的凶案

    根据吴华忠的指示,吴华忠和卞虎两个人负责从案发现场出发,追查罪兽的活动轨迹;与此同时,沈玄和黄怡婷负责去村子内调查,希望能找到那个曾经藏在祠堂上面的目击证人。

    吴华忠和卞虎两个人的调查还算顺利,他们之后又在祠堂内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调查,卞虎在房梁上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抓痕,经过化验,属于人类的,并且与婆婆的血型不一致。那些抓痕留在窗口附近,这让吴华忠更加确定,当时受到袭击的应该不只是那个婆婆,而另外一个人藏在了房梁上,躲过一劫,他肯定目击了这一切。现在只能希望黄怡婷和沈玄能够尽快找到那个人,说不定能为找到罪兽提供线索。

    然而,沈玄和黄怡婷的调查却并不顺利。虽然是在赵志明赵所长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调查,不过很快沈玄和黄怡婷便明白了赵志明的话,这些村民确实对外来的人有极高的警惕性。那些村民见到重案组,就像是见到怪物一般,远远地躲开,而那些人家或者是家门紧锁,或者是拒不开门。

    “怎么会这样啊?”黄怡婷不解地向赵所长询问道。

    “唉,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死了人,都害怕。”老赵轻松地说道,然后走到一户人家,敲了敲门,对里面喊道,“老四家的,开开门,警察同志要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了解个啥啊了解!”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喂鸡,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咯咯咯”地叫。

    “呵呵,问问你家那傻小子,这几天有没有出去做甚坏事。”赵所长高喊道。

    “谁傻了,谁傻了!”妇女放下手中的簸箕,走到门口,打开门,怒道,“你说谁家傻小子了!”

    正在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看上去痴痴呆呆的年轻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抄起门口的木棍,不由分说地冲到大门口,说道:“娘,谁说我傻了?谁说我傻了?”

    黄怡婷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说话都痴痴呆呆的,无疑是个……

    妇女赶紧拦住年轻人,安抚道:“俺娃不傻,俺娃不傻,俺娃都娶上媳妇了,哪能傻啊!”

    傻子这才放下木棍,满意地向屋子里走去。正在这时,院子里的一个小屋子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黄怡婷好奇地向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个屋子的小门在不停地晃动着,门缝很大,隐约可以看到一条胳膊。

    “里面是什么人?”黄怡婷警觉地问道。

    女人略显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猪,是猪!”

    “救命啊!救命……”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屋子内传来,黄怡婷和沈玄对视了一眼,然后向院子里冲去,谁知立刻被赵所长拉住了,黄怡婷怒视着赵所长,只见赵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黄怡婷怒从中来,甩开赵所长,不顾女人的阻止向院子里冲去。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老头披着件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抓住黄怡婷,怒道:“你要干甚?”

    “我是警察!”黄怡婷怒视着对方,然后顺势将那男人的手背了过去。黄怡婷这才走到那个小门的门口,门上着锁,黄怡婷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有一个二十来岁长发披肩的姑娘,身上一丝不挂,脚踝上绑着锁链,已经磨出了血。女孩的嘴角也挂着淡淡的血痕,她抱着门,看见黄怡婷,眼睛中露出一丝希望,她大声呼喊着:“警察大姐,救救我!”

    “你往后退!”黄怡婷对她喊道,女孩点了点头,往后退了退,黄怡婷飞起一脚,踹在门上,门锁并不结实,黄怡婷这一脚下去,门锁应声而开。这时,中年妇女、傻儿子和那老头都追了过来,沈玄挡在他们前面。黄怡婷连忙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然后掏出枪,对着铁链就是一枪。

    锁链应声而开,黄怡婷拉起女孩,向外走。

    “你们要干甚?”老头怒视着黄怡婷,黄怡婷全然不理。

    “放,放,放开俺媳妇!”傻儿子拿着木棒就要上前。黄怡婷飞起一脚,正中傻儿子的手,木棒飞出老远。这时女人忽然跑到门口,呼天抢地地呼喊道:“警察杀人了,警察要抢走俺家儿媳妇了。”

    这时老赵连忙跑过来,对黄怡婷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然后他顿了顿说道,“你们赶紧带着她走,这里我来应付。”

    黄怡婷点了点头,然后和沈玄带着姑娘向外跑去。可是,他们没跑出多远,便见到大批村民手中拿着木棍、铁锹向这边聚拢过来。黄怡婷见不好,想要掉转方向,可是后面也来了大批村民。

    很快,沈玄、黄怡婷和那个女孩被大批赶来的村民围在了中间。沈玄和黄怡婷站在女孩两侧,那个妇女这时走到他们前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痛哭起来,说道:“警察要杀人了,警察要抢我家儿媳妇!”

    这时赵所长赶来,走到女人身边,说道:“你叫唤个什么啊,人家大城市来的警察,没追查你们买卖媳妇,你还在这里叫唤。”

    “你个老逼头子,你知道个屁,你这个外乡人。”女人的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周围的村民,其中一个带头的指着瑟缩在沈玄身后的女孩,说道:“把她留下,你们可以走。”

    “我要是不同意呢?”黄怡婷从未想过这个年代还有这么野蛮的人。

    “那你们也留下!”那个男人语气强硬地说道。

    “我看你们谁能拦住我们。”说着黄怡婷掏出手枪。

    “大家都冷静冷静,”赵所长在中间斡旋道,“有什么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老赵,你究竟是不是小乌村的人?”那个领头的男人说道。

    老赵望着那个领头的男人,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小乌村的?”

    “那你他妈就少废话,你要是站在我们这边,就少废话!”领头的男人指着黄怡婷说道,“有本事,你就开枪,告诉你,今天不留下人,你们走不了!”

    “那就试试!”黄怡婷说着打开了保险。

    正在这时,人群后面有人高喊道:“你们这是干甚?”

    李主任带着几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黄怡婷的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人群给李主任让了一条路,李主任披着衣服,对那个领头的男人说:“李逵,你要干甚?这是上面来的领导,你要造反啊你!”

    “主任,他们要抢媳妇。”带头的男人指着黄怡婷说道。

    李主任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对黄怡婷说道:“黄警官,您为什么要带走人家的媳妇啊?”

    “李主任,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不是自愿的吗?”黄怡婷厉声道。

    李主任走到女孩身边,低下头说道:“妮儿,你是自愿的还是有人逼你啊?”

    那女孩望着李主任,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嘴唇嚅动了几下,小声说道:“自愿的。”

    李主任如释重负地说道:“我就说嘛,你看,这是人家小两口吵架呢。”

    黄怡婷扭过头,看着女孩,只见女孩此时低着头,避开了黄怡婷的眼睛。

    “老婆子,把你家儿媳妇领回去吧。”李村长对那个女人说道,然后扭过头道,“你们还围着干甚,要请领导吃饭啊?”

    中年妇女和老头走上来,将女孩抓起来,向家里走去。黄怡婷愣在原地,她扭过头,只见那女孩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黄怡婷和沈玄,那眼神让黄怡婷久久难忘,她知道女孩之所以说自愿,也是无可奈何。

    回到村支部,黄怡婷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沈玄将他们的经历告诉了吴华忠和卞虎,卞虎听了也是暴跳如雷。他们办过这么多案子,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案件。正在这时,赵所长也走了进来,黄怡婷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老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华忠见赵所长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于是问道。

    “唉,吴老,您有所不知啊,这个小乌村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只能自己通婚,最后生出的孩子个顶个的是傻子,最后他们决定去外面买媳妇,现在这村子里一大部分年轻的媳妇都是从外面买来的。”赵所长说着,走到黄怡婷身边,低声说道,“对不起,黄警官。”

    “难道你们这里就没人管吗?”沈玄不解地问道。

    “唉,一来这个地方太偏僻,民风彪悍,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还有就是大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你救了谁的老婆,立刻就像是动摇了他们集体的利益一样。”赵所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之前这村子里有个邮递员,本来是他与外界联系。后来,他和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好上了,而且答应女孩会带她离开这里,不过那个邮递员不久后忽然失踪了。这件事后来追查了很久,谁都知道,极有可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干的,但是就是找不到证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成了悬案。”

    “啊?”卞虎诧异地望着赵所长,说道,“宋队会不会也是遇见了类似的事情?”

    这句话让本来就担心宋一安危的几个人心中更是一惊。确实,这里的民风太过彪悍,照黄怡婷说的,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法盲,他们毫无顾忌。

    “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求李主任的帮助?”黄怡婷忽然说道,“我觉得李主任应该不会和那些村民沆瀣一气吧?”

    “呵呵!”赵所长笑了笑,“与那个邮递员交好的,就是他家三儿媳妇,他可是一个面善心狠的主儿!”赵所长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想想办法,帮你们找到宋同志,不过,找到之后你们就离开这里吧,那个案子破不破,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老赵,你可是警察啊!”黄怡婷望着赵所长说道,“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赵无奈地笑了笑,重复着:“警察!警察……”

    5.大山深处

    她们可能是未毕业的大学生,可能是对城市充满憧憬的打工妹,可能是寻找梦中净土的旅行者,可能是某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的母亲,可能是父母面前那个已经长大却根本不懂事的孩子,可能……有太多可能。但是现在,她们是大山深处的无助者,她们在大山深处哭泣流泪,沉默的大山却根本听不懂。她们的精神被无情的深山抽空,只留下女性最基本的功能——繁衍后代。

    她们梦中骑着白马的王子,却是现实中骑着毛驴的弱智。当野蛮在她们身上肆意践踏,弱智的种子被种进了她们的身体,那个瞬间,还是在大山深处。这座大山,它沉默,它沉默,它只会沉默……它见证了罪恶,却只是野蛮的帮凶。

    凄厉的惨叫从那个小木屋里传来,全身赤裸的女孩身上又多了两处伤痕。妇女的手法很特别,她掐着女孩的乳头,然后转两个圈,直到女孩浑身寒噤才松开。

    “还跑不跑?”妇人厉声道。

    女孩不知是冷还是疼,浑身颤抖地摇摇头,泪水流进嘴里,咸咸的。妇人这才愤愤地离开,傻儿子端着一碗饭,走进来,笑呵呵地走到女孩面前,口吃着说道:“吃,吃吧,好吃!”然后用筷子夹着饭,往女孩嘴里塞。塞完之后,傻子把女孩抱到床上,快速地脱掉衣服,丑陋而肮脏的身体压在女孩身上,女孩感觉阵阵痛楚,异物感越来越强,她偏过头,泪水缓缓从眼角淌下。

    老头一直未睡,他侧着耳朵,听着隔壁床“吱吱”作响,轻轻推了推老妇人,见她已经睡熟,然后悄悄地下了地。刚要出门,老妇人一把抓住老头,“你干甚去?”

    “干她去!”老头一把甩开妇女的手,推开门,傻儿子已经睡着了,他又扑在女孩的身上,床一直在颤抖,发出“吱吱”的声音,大山深处……它在听着、听着……

    这个夜晚,重案组的人都彻夜难眠,罪兽案至今没有任何进展,宋一依旧下落不明,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村支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吴华忠终于明白起初那两个民警隐瞒的事情了,恐怕他们早就知道这一点。

    黄怡婷站起身走到门口,秋夜微凉,不过繁星似锦,黄怡婷仰望着头顶上的星星。这时沈玄缓缓走了出来,黄怡婷自言自语地说道:“我高中时代的一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后独自去旅行,却没想到最后被拐骗到深山中,当时她父母都急疯了,起初我们千方百计地帮助寻找,但是最后放弃了。几年之后,当她被解救出来,早已经精神失常,回到市里不久就自杀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沈玄长出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子的眼神,一直在我的面前晃。”黄怡婷说道,“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我们一定会有办法把她们解救出去的。”沈玄轻轻拍了拍黄怡婷的肩膀,脑海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案件要继续调查下去,吴华忠再三强调,现在重案组最重要的任务是寻找到罪兽,至于其他问题,一旦离开这里,会立刻向有关部门反映。这句话,吴华忠主要是说给黄怡婷听的。

    第二天,李主任并未出现,他们发现走访更加困难,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所有人此时都对他们充满了警惕,大门紧闭,空荡荡的街道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几个人在街上寻找了一圈,最后又失望地回到了村口的祠堂前面。

    这时,几个顽皮的孩子从村子外面嬉戏打闹而归,他们看见重案组的人,有些好奇,毕竟这些穿着干净的人还是很惹眼的。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盯着黄怡婷看了半晌,欲言又止。黄怡婷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们不上学吗?”

    “老师不见了,所以学校不上课。”小姑娘眨眨眼说道。

    “那你们老师呢?”黄怡婷皱着眉追问道。

    小姑娘扭过头,看了看身边几个年纪更大的孩子,摇了摇头。黄怡婷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小姑娘,说道:“给,拿去吃吧!”

    小姑娘试探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巧克力,黄怡婷拆开一块送到小姑娘嘴里,巧克力立刻在小女孩的嘴里融化了,浓浓的甜味让小姑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小姑娘将手里的几块巧克力分给身后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小孩开心地吃着。

    正在这时,李主任走过来看见了这一切,呵斥道:“还不回家,你们是找打呢吧?”

    几个孩子看一眼李主任,连忙作鸟兽散。

    李主任抽着烟,披着衣服走过来,不过很奇怪,他的脖子上包着一块纱布,说道:“这群瓜娃子,竟会捣乱!”

    “李主任,这村民现在家门紧闭是怎么回事啊?”卞虎抱着肩膀问道。

    “唉!其实都怪你们昨天太鲁莽了。”李主任和颜悦色地说道,“他们怕你们再带走人家媳妇,所以都不愿意看见你们。我看啊,你们还是走吧!这村子里的事情,俺们能处理。”

    “笑话,刑事案件,你们也能处理?”黄怡婷冷笑了一声,说道。

    “不就是杀人嘛,俺们村子几百年都是自己处理的!”李主任的声音提高了几度,说道,“俺们能抓到凶手。”

    “李主任,刑事案件必须由公安部门侦查!”吴华忠语气强硬地说道。

    “那好,你们查!”李主任说着将烟头丢掉,扭过头说道,“反正俺们不管饭,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重案组的行动一下子陷入了僵局,现在虽然知道案件是罪兽所为,也能确定罪兽的行径,但是之后那只罪兽为什么毫无踪迹了呢?

    回到村支部,吴华忠要求大家重新整理资料,既然不能依靠这个村子里的人,那么再重新整理一下资料,也许能发现什么之前未曾注意的细节。

    几个人立刻将那些资料重新梳理一遍,果然这一次沈玄注意到一点,之前他们一直有一个疑问,既然在死者的身体内未找到麻醉剂的痕迹,那么死者为什么没有反抗?联系到死者指甲内的植物纤维,沈玄提出一种大胆的假设,那就是死者恐怕是有意识没有反抗的,这一点从她指甲内的植物纤维可以得到证实。死者是忍着剧痛被罪兽杀死的。但是这个假设一旦提出,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死者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罪兽杀死?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找不到原因,沈玄的推测很难成立,而更让重案组感到尴尬的是,李主任果然不再派人送吃的来了。重案组为了携带检验设备和资料,基本上没有携带食物,而此时赵所长也找不到人影了,总不能饿着办案啊!

    黄怡婷想想这个案件,有些可笑。难道大家要吃草根、啃树皮不成?真是祸不单行,当天晚上村支部的电被断掉了。卞虎立刻暴怒了起来,这是村民们逼他们离开的前奏啊,后面还会有什么?

    正在重案组头疼的时候,几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村支部的门口。他们只是闪过,然后又消失了。卞虎警觉地走了出去,看见台阶上放着一些吃的,还有几根半截蜡烛。

    谁会给他们送吃的呢?是白天的那些孩子吗?黄怡婷在这座大山深处,感受到的只有冷酷、野蛮、无情,而这些孩子是让她唯一感觉温暖的人。

    虽然晚饭只有几个窝头和咸菜疙瘩,但是这也是重案组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这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没有电,重案组早早入睡,可是谁能睡得着呢?进驻小乌村已经三天了,不但案件毫无进展,宋一依旧下落不明,而且从眼下的情形看,极有可能不得不暂时退出去。那样一来,宋一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卞虎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来。其实他早就猜到,如果这些村民想要逼重案组离开的话,断粮断电之后,应该还会有所行动的,所以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他从屋内摸索着出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踯躅,看上去像是个小孩。

    卞虎轻轻推开门,那小孩一惊,向卞虎的方向望过来,卞虎低声说道:“你找谁?”

    小孩犹豫片刻说道:“我想找白天的姐姐。”

    6.野蛮传说

    点着蜡烛,重案组的几个人坐在桌子旁。借着烛光,他们看清了眼前有些胆怯的小男孩。看样子,他十一二岁,衣服虽然脏,但是很整齐。他站在桌子旁,略显局促,黄怡婷伸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说道:“晚上是你给我们送的吃的吧?”

    男孩点了点头。

    “是还想要这个吗?”黄怡婷在包里摸了摸,还有两块巧克力。

    “我不是来要巧克力的。”男孩忽然说道。这让黄怡婷有些吃惊,巧克力在大城市可能不算什么稀罕东西,不过能从这孩子嘴里说出来,确实很意外。

    “你之前就吃过?”黄怡婷微笑着说道。

    “没有,是我妈妈告诉我的。”男孩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妈说她是城里人。”

    男孩的话解开了大家心中的疑惑,黄怡婷拉着孩子的手,说道:“那你今天为什么来?”

    “我想知道,你们真的会把我妈妈带走吗?”男孩子怯生生地问道。

    这个问题,黄怡婷甚至所有重案组的人都未曾想到。是的,那些女孩被拐骗到深山中,生下了孩子,她们无时无刻不想念远在大山之外的家人。而这些孩子呢?他们将会怎么样?女孩们的父母能接受女孩们被强暴之后产下的痛苦的结晶吗?不能!这个答案无比确切地出现在黄怡婷的脑海里,不管这些孩子多无辜,不管他们会受多少伤害,都不能。因为每当看到这些孩子,他们的外公外婆立刻会想起那段伤心的往事。

    所以黄怡婷沉默了,一面是亟须解救的女孩,一面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她不知如何抉择,因此也无法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迟早会走的。”男孩喃喃自语道,“她不属于这里,就像潘静嫂子一样,都不属于这里。”

    “潘静是谁?”黄怡婷追问道。

    “是村主任家的小儿媳妇。”男孩轻声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黄怡婷明显觉得男孩的身体在颤抖,他在恐惧什么?

    “她可能和小武老师都已经死了。”男孩说着抽泣了起来。重案组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难道这案子中还牵连着别的凶杀案?

    接着,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重案组从这个男孩的口中得知了一条十分有价值的线索:

    原来这孩子口中的老师名叫李碧武,是小乌村人。小乌村的家长分成两派,一部分比较保守,另外一些相对开明。李碧武的父亲便属于开明的那一类家长,他支持儿子上学,成了小乌村唯一的大学生。本来李碧武前程似锦,谁知大学毕业一年后,忽然返回村子支教,这件事让其父母非常气愤,不过李碧武从小便是一副倔脾气,家里拗不过他,只能听之任之。

    这之后,李碧武便与李主任家三儿子刚买回来的媳妇潘静好上了。案发前一周,李碧武准备带着潘静离开,谁知事情败露,村主任在村子内一呼百应,很快包围了学校,李碧武带着潘静逃进山里,村主任立刻让人进山寻找,但是寻找了三天三夜,连个人毛也没找到。

    村主任还不作罢,让人在李碧武家中日夜守候。祭祀当天晚上,这群孩子在乌医祠外嬉戏,被大人怒骂。后来,好奇的孩子便想进去看看那老婆婆究竟在里面做什么。于是调皮的孩子在男孩的带领下钻了进去,却没想到在洞内遇见了惊魂失魄的李碧武和潘静。

    之后,婆婆被发现惨死,村民立刻想到了那个洞口,虽然平日乌医祠不允许人擅自入内,但是这个洞口实际上是尽人皆知的秘密。没想到,在里面发现了李碧武和潘静。

    愤怒的村主任将李碧武和潘静绑起来,带走了。从此之后,两个人音信全无。那时赵所长已经去市里汇报这里的情况了。几天之后,宋一带着民警赶来的时候,孩子们也向他说过类似的情况,后来宋一失踪了。

    听完男孩的叙述,重案组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个村庄,简直无法无天,李主任滥用私刑已经毫无疑问,但是李碧武和潘静去哪儿?还有宋一,难道李主任真的敢对警察下毒手?

    “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呢?”卞虎追问道。

    “我妈说的。”男孩平静地说道,“我妈告诉我,以前村子里发生这种事,尤其是惹了李主任,都没有好下场,李主任一定会弄死他们的。”

    孩子说到这里看了看时间,低声说道:“我得走了,不然一会儿被爸爸发现,一定会打死我的。”

    “嗯!”几个人目送着孩子幼小的身影离开了村支部。

    宋一究竟在哪里?难道真的遇害了吗?

    “吴老,现在怎么办?宋队失踪和李主任有重大关联。”卞虎扭过头,向吴华忠询问道。吴华忠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们需要证据,孩子说的话是不可能给他定罪的。”

    大概过了十分钟,吴华忠说道:“卞虎,你现在立刻回到市局请求支援,沈玄、黄怡婷,你们两个去李碧武的学校查看一下,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刚刚孩子所说的话。”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大家分头准备行动。此时,最焦急的人应该是吴华忠,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你是谁?”一个女人孱弱的声音传进宋一的耳朵。

    “呵呵,我是警察。”隔绝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听到人声之后,宋一很欣慰,“你呢?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身边是不是有个人?”女人虚弱地说道。

    “嗯,已经死了!”宋一长出一口气说道。

    “死了……”女人忽然咆哮起来,“死了,他死了?”

    “你平静一点,不要消耗太多体力。”宋一劝慰道,“如果你想出去的话。”

    “呵呵,出去?”女人冷笑了两声,“我们永远也出不去,这是小乌村的水牢,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宋一疑惑地说道,“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是一段充满阳光的回忆,宋一完全沉浸在了那段回忆中。

    女孩叫潘静,死在宋一面前的男孩叫李碧武。潘静说,他们两个几乎是一见钟情,虽然这种概率微乎其微,但是很幸运,他们刚一入校就认识了。潘静喜欢李碧武木讷的样子,而李碧武也被这个城市女孩吸引住了。

    两个人很快便坠入了爱河,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人的一生,有过那么一场也就足够了。教室、自习室、图书馆、餐厅、操场……无处不留下两个人甜蜜的影子。大学的四年,对于两个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他们一起编织着明天的梦,共同勉励对方。

    甜蜜的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很快两个人便要面临毕业、就业、结婚的问题了。潘静很大方地邀请李碧武去家里做客,见见父母。谁知这一见不要紧,潘静的父母极力反对,潘静的父母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因此对李碧武百般刁难,甚至私下找到李碧武,承诺只要离开潘静,愿意付给李碧武一笔钱。

    这严重刺痛了李碧武的自尊心,他不辞而别。本来潘静父母打着如意算盘,可谁知潘静却是倔脾气,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四处寻找李碧武的下落。几经打听,最后终于知道李碧武家住小乌村,便只身前往。可是,天意弄人,潘静被人贩子下药迷晕,卖给了李主任家的小儿子。

    本来李碧武离开潘静之后,便开始了新工作。一次偶然回家的时候,他见到了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潘静。李碧武的心一下子炸开了,他辞掉了工作,回到小乌村,开了一间学校,他发誓一定要带着潘静离开,然而,谈何容易啊!

    进入小乌村的女人,村子里常常把她们比喻成鸟。那些从小关在笼子里的鸟,不会对笼子产生反感,相反会对外面的世界恐惧;而那些从外面抓来的鸟,一旦进入笼子,开始会极其暴烈,甚至自残。人也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将这些“鸟”用铁链子锁在家里,每天劝说,强迫性交,一旦怀孕,这些女人也就被驯服了一大半了。

    潘静本来就倔,在李主任家吃的苦头可想而知。而且李主任是全村闻名的流氓,他曾经大言不惭地对别人说,这村子里的孩子,有一半是他的种,他的几个儿媳妇,没有一个不是他“调教”过的。

    经过这些“洗礼”之后,这些“鸟”才会被允许在村子的有限范围内活动。所以必须选择一个两全之策,可是,很快潘静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孩子,不管是谁的,总之她不能要。于是她找到李碧武,一定要离开这里。

    就在两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事情败露了。两个人情急之下躲进深山,可是山上根本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李碧武是聪明人,他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带着潘静再次返回到村子的祠堂,过几天就是祭祀的日子了,那个祠堂内必定会有吃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是谁知,他们进入后不久便发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了祠堂中,它似乎能闻到人的味道。李碧武似乎对那个东西十分了解,他立刻和潘静爬上了横梁,那东西在下面瞭望了半晌,却无法上去。后来,祭祀婆婆进来了,那东西非常聪明,立刻躲了起来。

    当人都走了,只剩下祭祀婆婆的时候,那祭祀婆婆轻声吹了声口哨,那东西竟然能听懂她的召唤。这时候,离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婆婆竟然用刀将自己的脖子割破一个小口,而那怪物竟然趴在婆婆的脖子上开始吮吸了起来。李碧武似乎早就知道,此时他将自己的手指咬破,血顺着手指滴在那婆婆的喉咙处,谁知瞬间那罪兽忽然暴烈起来,一口咬在婆婆的脖子上,那婆婆显然并未预料到,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蒲团,顷刻之间,那怪物将她的内脏吃得干干净净。

    那怪物走后,李碧武才从上面跳下来,拿了一些吃的上去。两人本想晚上离开,却不想遇见了那群孩子,两个人被李主任抓住,在一顿毒打之后,被投进了这个水牢中。

    听完女孩的叙述,宋一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东西果然是他们豢养的。”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人在远处轻轻喊道:“宋警官……”

    7.凶齿

    沈玄和黄怡婷趁着夜晚,来到李碧武的学校。其实这个学校只有简陋的两个房间,稍大一点儿的房间,算是教室,摆放着一些破破烂烂的桌子。墙体四壁,已经裂开了,黑板上方挂着几个字:文明、礼貌、谦虚。

    在教室的后面,是一个小屋子,这里应该是李碧武的起居室。里面有一张小床、一个简陋的柜子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摞没有批的试卷,桌子的玻璃下面压着几张照片,照片上的李碧武显得十分阳光,微笑起来有种迷人的张力,在李碧武的旁边,站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从两个人的亲密程度来看,应该是李碧武的女友。

    沈玄又在李碧武的办公桌里面翻到一个相册,这个相册是他大学毕业照的合集,每个同学在照片后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及电话、QQ号等联系方式。在其中一张女孩的照片上,竟然写着“潘静”两个字。

    沈玄和黄怡婷都是一怔,难道他们在大学时代就认识吗?

    果然他们在后面找到了几封情书,是潘静和李碧武写的。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大学时代就是情侣了。接着,黄怡婷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在李碧武的书里,他发现了署名隐居者的文章,这让她立刻联系起之前看过的帖子,难道李碧武就是那个隐居者?

    细看之下,黄怡婷和沈玄都怔住了。正在这时,一件东西忽然出现在沈玄和黄怡婷的面前,这个东西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宋一的配枪。宋一的配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们立刻返回村支部,此时吴华忠正焦急地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的消息。黄怡婷和沈玄将配枪和李碧武写的东西交给吴华忠。

    吴华忠展开李碧武写的材料,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一个从传说变成现实的故事。

    小乌村绝大部分村民是李自成的后人,李自成兵败之后,一直被吴三桂追杀。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带后人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为了躲避追杀,他们将小乌村建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而且,在这里还藏着一个秘密武器。

    后来,小乌村还是被清军发现了,大批清军蜂拥而至,上千人将小乌村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原以为消灭这个小乌村势在必得,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大错特错了,那些清军一旦进入小乌村,便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窜,根本找不到出路。就这样,被全部消灭在了小乌村的巷战之中。

    然而,这只是流传的一种说法。从小就很喜欢钻研、对所有事物好奇的李碧武,却不相信这种传言。他从小在小乌村长大,虽然他对小乌村精妙的设计也极其崇拜,但是他感觉还不至于如传说般神乎其神。

    而小乌村有一个流传百年的庆典,那就是祭祀。这个祭祀,在小乌村人看来,甚至比新年还要重要,这是为了祭祀祖先,更是为了祭祀那个守护着他们的神祇。出于好奇,年幼的李碧武乘着大人不备,钻进了祠堂,而让他惊讶的是,他竟然看见那被关在祠堂内的祭祀婆婆在给一只怪物喂血。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那之后的李碧武发了几天高烧,可是对于那个奇怪的祭祀一直念念不忘。

    也许是这种好奇潜移默化地在改变李碧武。他对生物极其感兴趣,这种兴趣让他考上了某大学生物研究系。在那里,李碧武走进了更加广阔的天地,读到了更多的书籍,年幼时脑海中的情景却总是在不停地闪现。

    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那个祭祀婆婆会给它喂血?

    很快,他从一本资料上了解到,在世界范围内住着一群奇怪的种群,关于它们的记载十分罕见,世人也极少承认它们的存在。这种东西,称之为bad teeth(凶齿)。这种动物有一个十五六岁孩子的高度,行动速度极快,非常残暴,以内脏为食,但是可以驯服,而且必须用生祭,就是用活人的鲜血。凶齿能从鲜血中感受到主人的味道。生祭一年只需要一次,不过却也是非常危险的,生祭期间,如果凶齿发觉主人血液味道有异,便会立刻发起攻击。

    而且下面还有几则关于凶齿的记录,一只凶齿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竟然可以令一支四五百人的部队全军覆没。这些记录发生在欧洲,中国还没有相关记录,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李碧武可以确定,在乌医祠内见到的,就是凶齿。

    他曾经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过几个朋友,忽然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了李碧武。这个人自称来自某个国际动植物研究组织,对于李碧武的研究成果很有兴趣,他想亲眼看看凶齿。不但如此,对方开出了极高的价格,并且承诺,只要李碧武有要求,对方绝不会还价。

    这让李碧武感到十分恐惧,世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他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怀疑,于是他暗中调查那个人,很快他发现,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人所用的身份证和护照都是伪造的。他究竟来自于哪里,不得而知,但是他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

    而后,李碧武又对凶齿的习性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凶齿往往在杀死自己的主人的同时,会去寻找下一个主人,新主人为了得到凶齿的接纳,必然会进行生祭。

    读到这里,吴华忠忽然想起了李主任,他的脖子上莫名出现了纱布,难道他已经进行了生祭?

    他放下这份材料,又扭过头看了看宋一的配枪。按照正常规定来说,普通刑警是不会在出行的时候配枪的,但是重案组有所不同。

    究竟是什么让宋一将配枪留在了李碧武的抽屉里?很显然,宋一曾经去过那里,但是配枪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意味着生命,一旦他舍弃,说明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且配枪起不到作用。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宋一能找到李碧武,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李主任了,那李主任会不会那时候就准备对宋一下手了呢?

    “走,立刻去找李主任!”吴华忠站起身,向外走。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8.再见,警察!

    “谁?谁在那里?”宋一轻声说道。

    “是我,我是老赵啊!”赵所长低声说道,“宋警官,还能动吗?”

    宋一艰难地咬着牙说道:“应该可以。”

    “好,你往前爬一爬,我在前面接应你。”赵所长小声地说道,“要快!”

    “这里还有一个人。”宋一小声地说道,“能带我们俩一起走吗?”

    “还有一个?”赵所长有些吃惊地顿了顿,说道,“那要快点,一会儿来人了。”

    宋一向潘静的旁边挪了挪,轻轻拍了拍她说道:“还能动吗?”

    “宋警官,你走吧,我要在这里陪着他。”潘静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难道想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吗?”宋一厉声训斥道,“他为什么会死?是因为你,是因为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你不

    懂吗?”

    潘静忽然抽泣了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宋一抓起潘静的胳膊,忍着大腿内侧传来的阵痛,说道:“真的爱他,就别让他失望,他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接着,宋一拉着潘静的手,一步步地向前面挪动。赵所长一直在前面小声地说道:“宋警官,快,快点!”语气十分着急。

    宋一咬着牙,往前挪动的速度却根本上不去,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还行,身后还有一个潘静。大概用了五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接着赵所长伸出手,拉住宋一,将其从下面拉上来。

    而后两个人一起用力,拉起潘静。此时宋一才发现,潘静的伤有两处,一处在小腿,一处在肩膀,虽然不致命,但是时间长了也难说。

    “谢谢你,老赵!”宋一感激地望着一脸焦急的赵志明说道。

    “都是警察,还这么客气。”赵所长微笑着说道,“不过,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一会儿他们的人肯定就来了。”

    “好!”宋一看了看,前面还是一段地道,可以容两个人并肩通过,没想到这小乌村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赵所长扶着潘静走在前面,宋一扶着墙跟在后面。他们走出一百多米,终于找到了出口,顺着出口的梯子爬上去。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天边泛出了鱼肚白。宋一站在出口处长长吸了一口,可是正在这时,两个守在洞口不远处的村民发现了他们。

    “宋警官,快跑!”赵所长说着扶着潘静快步向前跑去,宋一拖着受伤的腿,想要跑却怎么也跑不快。这时那几个村民已经开始呼喊叫人了。不一会儿工夫,一大群村民手中拿着各种武器,向他们围拢过来。赵所长见此情景,把潘静交给宋一说道:“宋警官,你们快走,我拦着他们,你们去村支部和吴老他们会合,在支援到来之前,千万别开门。”

    “老赵,你自己不行!”宋一扶住潘静大声说道,只见赵所长掏出配枪,爱抚一般摸了摸说道,“这东西,我老赵一辈子没用过,不知道还会不会用。”

    “老赵,和我们一起走!”宋一拉住赵所长。

    “你们快走!”赵所长厉声说道,“我也是警察!”

    晨阳初升,金黄色的光从山头凹陷处射过来,照在小乌村的街道上,宋一扶着潘静一瘸一拐地向村口的村支部奔去,而赵所长缓缓地迈着步子,向身后的那批野蛮的村民走去。

    在接近人群的时候,赵所长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枪,眼睛微闭,枪口冲天,扣下了扳机,“砰!”所有村民都停了下来,带头的村民手中拿着木棍,愤怒地说道:“老赵,你疯了,你究竟还是不是小乌村的人?”

    “是!”赵所长坚定地说道。

    “那你就给我滚开!”带头的村民颐指气使地说道。

    赵所长微微笑了笑,说道:“但是,我更是一名警察!除非你们从我尸体上迈过去!”

    “你以为我们不敢?”说完那个带头的向老赵走过来,老赵又向天开了一枪。那个人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老赵咬着牙将枪口缓缓放下,可是最后他还是指着天,又是一枪。随着这声枪响,老赵觉得眼前一黑,带头的村民一棍子打在老赵的头上。鲜血立刻从他的脑袋上喷溅出来,他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老赵!”宋一大喊了一声。正在这时,吴华忠带着沈玄和黄怡婷也赶到了。沈玄连忙接过潘静,黄怡婷打开枪的保险,那个带头的还要继续往前冲,黄怡婷一枪打在他的胳膊上,他手中沾血的木棍应声而落。

    在几个人的交替掩护下,他们进入了村支部。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卞虎带着大批警察进驻小乌村,将重案组从小乌村解救了出来。

    老赵死了,那个人的那一棍正好打在老赵的太阳穴上,导致颅内出血死亡。重案组在结束了案件之后曾经去过老赵的派出所,这个派出所十分简陋,上面挂着老赵的照片和警号,照片上的老赵非常精神。黄怡婷曾经问过宋一当时的情况,她不知道为什么老赵不开枪,宋一淡淡地回答道:“因为他是一个警察。”是啊,他是个警察,所以他的枪口始终无法对着他的人民。

    站在老赵的照片前,老赵一直微笑着,似乎是在问黄怡婷:“我算是个警察吗?”

    黄怡婷自言自语地说道:“老赵,你是个好警察!”说完,对着他的照片敬了一个礼。

    9.失踪的凶齿

    案件结束之后,卞虎发现李主任已经死了,他的死相与乌医祠内的婆婆如出一辙,也是被凶齿所杀,但是究竟是谁带走了凶齿呢?据他家人反映,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一个外村人联系。是盘古组织吗?不得而知。

    生祭案结束之后,从小乌村解救出来三十八位女性,其中一些已经在小乌村有了孩子。她们中绝大部分离开了小乌村,有一少部分继续留在小乌村。因为她们已经刺痛了亲人一次,不想再给他们造成第二次伤害,而且,就算她们真的是鸟,现在她们也有了自己的家。

    与这次案件相关的虐待案、强奸案、乱伦案,总共有四十五起。当地公安机关已经就这些案件事实展开调查,向司法部门提起公诉。相信,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在重案组离开小乌村的时候,那个男孩带着一群孩子站在村口,黄怡婷有些抱歉地看着那个男孩,男孩的母亲已经离开了村子,回到了外面的世界。男孩走到黄怡婷的面前,颤声说道:“警察姐姐,外面的世界好吗?”

    “嗯,好!很好!”黄怡婷蹲在他面前说道。

    “嗯,我知道一定很好。”男孩微笑着说道,“我们……”他指着身后的孩子们说道,“也会去外面的世界的。”

    “你不怨恨你妈妈吗?”黄怡婷想了半天才说道。

    男孩摇了摇头:“妈妈告诉我,鱼永远在水里,我会永远在她心里!”

    走了很远很远,黄怡婷回头的时候,还能隐约看见身后的那群孩子站在村口,他们在瞭望、在等待、在希冀,他们是这座大山深处的一道光。

    §§§后记

    很沉重,我不得不说,这是整个《城市狩猎》系列中写得最沉重的一个故事,也是最真实的一个故事。

    说点什么吧!似乎不说点什么,连我自己也说不过去。故事的灵感来源于我的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2012年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忽然谈到了一个朋友,对于她的印象本来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她在学校有个外号,叫棉花糖。人长得很甜,父母的工作都相当不错,那次同学说她三年前被拐卖到了山区,为了能给家里传信息,她吃尽了苦头。她两年内生下两个孩子,那家人对她稍微松懈下来,她才得以向家人求救。

    家人见到她的时候,已经认不出来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身体严重变形,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像四十多岁的。人接回来了,但是她的心已经死了,回来之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半年之内尝试自杀几次,她彻底毁了。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非常惋惜、愤怒,可是想想,在那个大山里,女孩子是多么无助。而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能做什么呢?唯一能做的是写这样一个故事。是故事,也是生活。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