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并未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将那纸张折叠了,收进一旁的差役端着的锦盒里,接着行了礼,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于是,剩下的,便只有场地中的净月了。
刘婷低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众人瞩目之间,她抬眼再次开了檀口,“既然那些个闲杂之事都已经解决了,那么咱们便开始今日的正题吧!”
“罪婢净月,心肠歹毒,施舍巫术残害宫妃,叛主祸主,论罪当诛三族!今怜其沦落邪路可悲,家中伶仃,遂恩赦无辜族人,只罪其一人。”
“孽责细数,定罪为诛,施刑——杖杀。”
最后两个字出来,声音极轻,却是狠狠的砸在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耳边心头。
杖杀,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刑法,简单的到恶毒。
除了杖杀,它还有一种叫法:杖毙。
也就是俗话里说的,活活打死。
颜舜华看着净月颤抖的明显的身子,阖上了眼,揣在怀里的手握住了腕子上带着的小叶紫檀木质佛珠串子。
施行的是承恩宫里的两个大太监,南百寿和南百忍。
两方重杖一下一下的打上被两个粗使婆子按着的净月的身子,不多时,便见了红。
一开始净月还能撑着,可是慢慢地,随着那粘稠的猩红越来越多,多到染红了她身下的那块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她终是忍不住叫了出来——极低极哑但是却发自心底的惨叫,听得人心里发毛发瘆。
全程沉默的何幼鱼看着看着,便脸色苍白的开始反胃,紧接着便被绿寒扶着到一边干呕。
而颜舜华则坐在那里,自净月叫出声便睁开了眼,面色不变的从头看到尾。
打了大概快两个时辰,南百忍和南百寿的手都酸了,两方重杖上都浸满了血,金玉才在痛苦至极中完全的断了气。
藏在袖中不停的拨打佛珠的手一顿,颜舜华偏头看了眼还没缓过来的何幼鱼,心底叹息一声后又把头摆正,目光越过那滩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净月的尸身,环视了周围全部安静下来,变了脸色的妃嫔后,直直的看向又坐回了大椅上的一脸神色镇定的刘婷。
她知道,这场戏,便算是落幕了。
当夜,骆槿翻牌承恩宫,消息传出,满宫风声起。
隔天上午,刘婷醒来时,骆槿已经离开。
绿菊站在那八步床前,动作轻柔的将才换上不久的,有些厚的暗紫色绸帘撩起来,挂上一旁的深青色铜制朱雀啄。
“夫人,净身的热汤已经备好了!您随时可以过去沐浴!”
刘婷一脸倦色的打了哈欠,伸手拽过侍奉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的宫袍——是件儿颜色比较暗沉的秋装,上面用蜀地的绣法绣着些白色的杜鹃花,黄色的蝶。
可能是因为绣法精湛,也可能是因为打底的颜色太深,那花那蝶相互点缀间如同真的一样!
随意的把衣服披在只穿了中衣的身体上,她懒懒的睁开半阖着的眸子,语气里带着轻轻冷冷的倦:“知道了。”
周遭,其他的侍奉宫女在绿菊的带领指导下,靠了过去。
梳头的梳头,净容的净容。
青菱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一身的冷气进来的。
“主子,有客人来访。”
她的衣服是嫩黄的,然而肩头衣摆却都晕染着暗色。
刘婷上下一看,扬手示意身边的宫人们退下。接着她开口,语气里带了疑惑:“下雨了?”
青菱闻言低头快速的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目光在接触到那些湿润之后,有一瞬的愣怔,但是很快的她便反应了过来,“回主子的话,应该是化了的霜。”
霜?
偏眸看向一边的窗,然而那里却是闭合的。
刘婷蹙眉,收回眸光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沉了脸色。
当下已经是秋末立冬的十一月,马上便要进了腊月去。这样的时节,别说下霜,就算下雪也都是极为正常的。
可是……
她抿了下唇,将那片血红色死死的压入脑海深处。
抬头,看向带着侍奉宫人站在一边的绿菊,她松了眉梢,脸色微霁,“你去准备早膳吧,待会儿本宫在花厅用膳。”
“是!”绿菊等到这个命令,立刻行了礼,便带着一众侍奉宫人退了出去。
对于刘婷那收拾了一半的妆容,不置言辞。
青菱看着她,有些摸不透她的意思,但是想着那来了的客,却又不得不凑到她跟儿前去:“主子,可是要奴婢服侍更衣整妆?”
对她的话,刘婷却并未回答。
她轻轻的拢了拢自己身上披着的宫袍和散在背后的散乱的发,便站起了身,对着青菱递出了手:“走吧。”
青菱快速的看过她现下绝对不符合一介宫妃身份的整体的形象,最终却什么都没说的伸手扶了过去。
绿菊都懂、都明白的东西,她身为刘家专门派给刘婷的心腹,又怎么可能不懂,不明白?
主仆二人轻缓的走过隔断进入花厅内,入目的便是一个精瘦的半百老者,背着药箱侧坐在厅央的石凳上。
他手里抱着的木质茶杯中的茶汤面儿上时不时的冒出一两丝热气儿,明显等了有一会儿了。
眼珠转了转,刘婷推开青菱的手,自己不声不响的走到一边铺了虎皮的樟木嵌玉石雕花扶手栏罗汉床前坐下身,之后才开口呼唤道:“陈大人。”
正在发愣的陈元秋闻声儿浑身一个激灵,当即站起了身,看了过来。
然而他的目光刚刚看到刘婷那只收拾了一部分的仪容,便快速的挪开了去。
“臣参见梅婷夫人,娘夫人万福金安。”
木制的茶杯与大理石的桌面碰撞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而这声儿还没落,膝盖骨与青石板相撞的声音又跟着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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