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晚饭，陈涛爸爸突然问陈涛：“小涛，现在棋艺怎么样啊？”
爸爸问陈涛这话是有原因的。陈涛老家自古以来就有“棋乡”之美誉，男男女女大多能下一手好棋，陈家父子的棋艺在当地很有名，不但爸爸棋艺精湛，陈涛小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象棋高手。
陈涛得意地回答他爸爸说：“爸，虽说上大学离开了县城，可我的棋艺一点也没荒废，连续四年都是学校象棋比赛的冠军。”
爸爸一听点点头，说：“那好，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去个地方。”
爸爸随即就带陈涛出了门，父子俩骑上自行车，七拐八弯来到一处僻静地方。停了车，爸爸轻轻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陈涛纳闷地问：“爸，这是谁家啊？”
谁知爸爸却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神情紧张地示意陈涛不要说话。
不一会儿，门开了，陈涛跟在爸爸身后侧身进了门。给他们开门的人一声不吭，引着他们往内院走，陈涛看爸爸神情越来越紧张，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可是等走进内院，陈涛一下子惊呆了：那里一顺溜摆了好多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有两个人在下象棋，桌上或多或少都放着钞票。陈涛明白了：难怪爸爸神情这么紧张，原来这里是个地下赌窝啊。可是爸爸带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想让他下赌海？
突然，旁边桌上有个人“呼”一下站起来，一脸懊丧，嘴里直骂娘：“他妈的，老子输了！又输了！”他极不情愿地把自己面前的一堆钱推给对方，然后扭头就走。
陈涛一看，那堆钱至少在一千块以上。天哪，这赌资也太大了！
见到有了空位，爸爸立刻把陈涛推过去：“小涛，快，去向人家讨教两手。”
陈涛心里觉得别扭：这是讨教吗？这可是赌钱啊！
见陈涛迟疑的样子，他爸爸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往桌上一放：“小涛，要是相信爸爸，你就啥也别问，尽管下棋，其余的别管。”
陈涛看一眼爸爸，犹豫着坐了下来。
对方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桌上是他们下到一半的残局，看局势，“络腮胡子”应该是一位高手。陈涛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不明白像爸爸这样老实正直的人，今晚怎么会带他到这种地方来？可事已至此，自己要做的就是千万不能输棋，爸爸刚才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都是他上班挣来的辛苦钱啊。
陈涛正这么想着，这时只见庄家走了过来，拿出一枚硬币，让他和络腮胡子猜正反面，以确定红黑，谁先走棋。结果陈涛猜到黑，先走，经过一番辛苦厮杀，赢下第一局。
那络腮胡子二话不说，立即给陈涛这边推过来一千块钱，陈涛爸爸乐得满脸堆笑，赶紧把它塞进口袋。
按规矩，输的一方可以提出继续下，但不能超过十局。络腮胡子当然不会甘心输钱，就提出要和陈涛继续下，陈涛只好答应。结果第二局、第三局还是陈涛赢，爸爸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往口袋里塞钱。
这时，旁边桌上的人都陆续围过来了，还议论纷纷。他们声音虽轻，可陈涛听出来，和他下棋的这个络腮胡子，是县里数得上的高手，可不想今晚在他陈涛一个毛头小伙面前，竟连输三局，所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来看热闹。
络腮胡子连丢三局，急红了眼，缠着陈涛不肯放手，按规矩未满十局陈涛也无法拒绝，只好陪着他再下。可想不到的是，从第四局开始，棋盘上突然风云变幻，陈涛竟一输再输，连输了四局，络腮胡子不仅把刚才输丢的三千块钱赢了回去，还又赢了陈涛一千块。
爸爸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时，陈涛便向络腮胡子提出再下，因为陈涛输了，他可以提这个要求，于是，两个人在众人的屏声息气中再次落子。
这时候，陈涛感觉爸爸的出气有点粗，他猜想爸爸肯定是太紧张了，原本带陈涛来是想赢点钱的，可现在情势不妙，能不紧张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第八局陈涛赢回来了，也就是说，前面八局，他和络腮胡子打了个平手。
络腮胡子眨眨眼睛，对陈涛说：“咱们不如再下两局，凑满十局，如何？”
陈涛没有赢钱，按规矩络腮胡子的这个要求他可以拒绝，但他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于是在众人关注下，他们又战了两个回合，结果是两人各有输赢，十局大战，两人最终打了个平手。
络腮胡子长吁了口气，问陈涛：“还下吗？”
陈涛摇摇头：“对不起，我累了。”
陈涛站起身，拉着爸爸要走，忽然，他身后响起一阵“劈劈啪啪”的掌声，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众人正哈哈大笑着向他鼓掌，络腮胡子的巴掌还拍得特别响。
这是怎么回事？
陈涛爸爸拍拍陈涛，说：“小涛，你说句实话，这位络腮胡子叔叔的棋艺怎么样？”
陈涛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这……这……”
络腮胡子见陈涛支支吾吾的样子，乐呵呵地打趣道：“小伙子，有话就说，怎么，还怕我揍你不成？要论力气，我可是打不过你的呵！”
陈涛一听，忍不住笑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请叔叔听了不要生气。其实从第四局开始，我就存心在让叔叔了，后面几局，我也都能掌控。要说棋艺嘛，我可一点不比叔叔差……”
爸爸在旁边听陈涛这么一说，禁不住满脸迷惑：“小涛，你这话可当真？大把大把的钞票，谁不想要？”
爸爸说出这话，陈涛惊呆了：怎么爸爸现在变成这样贪钱的人了？莫非因为这些年供自己读大学，爸爸妈妈在家里能省则省，过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难道是生活把爸爸变得让自己不认识了？
陈涛心里一阵痛，他深情地挽起爸爸的手，说：“爸，您放心，等我上班挣了钱，家里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可这种违法的事儿，咱可千万不能干。”
谁知陈涛这话刚落音，络腮胡子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小涛啊，早听你爸爸说你棋艺了得，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小子，好样的，我们放心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陈涛一点摸不着头脑：难道络腮胡子早就认识爸爸，也知道自己？
这时候，陈涛爸爸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陈涛。陈涛接过来一看，啊！居然是县税务局的录用通知书，陈涛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被录用了。
陈涛顿时又惊又喜，又很纳闷爸爸为什么早不说，而要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才把通知书给自己。
他正想开口问，就听爸爸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涛，在咱小县城里，税务局可是个人人羡慕的好单位，社会地位高，收入也多。可它也是个特殊的行业，尤其要能在利益面前特别牢牢地把握住自己。所以当通知书寄到家里的时候，我和你妈真是又喜又忧。你放弃大城市的发展机会回来，已经让我们觉得拖累你了，若是将来在工作上出点什么岔子，我们就真要后悔一辈子哪。我把担忧和这些老棋友一说，他们就帮我出了个试探你的主意，所以今天这出赌棋好戏是大家动脑筋一起演的。现在我放心了，小涛你一点不贪，明明可以大赢特赢的，你却费尽心思下了个平局。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这位络腮胡子叔叔的对手，其实是他在一直让着你，如果刚才你起贪心想多赢钱的话，马上就会输得一塌糊涂。这也正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告诫你的：今后干工作一定要老老实实，做人一定要清清白白，否则必将祸及自身哪！”
陈涛默默地听爸爸说着，心里却翻江倒海。临离开的时候，他郑重地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童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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