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本色-要像追星一样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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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五月,楚杨出国的事情还差最后一点手续,可她心里却越发沉重起来,真不知道这事还能瞒方毅多久,也不知道方毅知道的那一天,盛怒之下又会有什么样反应!她猜不透,也不敢去猜。

    方毅不好惹,先不说别的,从何意谦利用他父亲的影响力给方毅使绊子这事上就可以看出来。查了半个多月,税务和公安那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检察院那边找出些线索来,而这线索又隐隐指向了何市长。一时间,局面有些出乎大家的预料,亦脱离了某些人的控制……

    黄飞没想到老大和老五之间会出现这种局面。虽说他对楚杨的事情并不太了解,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以前的好兄弟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只好做起了中间人,在方毅和何意谦之间不停的撮合。可偏偏那两个当事人都是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见了面照常是面带微笑地喊大哥叫老五的,搞得黄飞很是恼火,心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你们当我是白痴吗?难道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你们是在因为那“青黄瓜”较劲么?

    到最后搞得急了,黄飞冲着何意谦吼:“老五你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被你老子臭骂了一顿了?连那个什么破税务局长都跟着你倒了霉!不是二哥说你,咱哥几个好歹也几年的兄弟了,老大那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你去惹他,你这不是给你老子惹事吗?别说是你,就连你老子也都得看他家三分面子!”

    可任黄飞怎么骂,何意谦就只是冷着脸不说话。黄飞那里骂得口干舌燥、七窍生烟,不但一肚子火没下去一点,看到何意谦这副模样反而是更气了,怒冲冲地甩门出去,一边走一边骂:“得!老子也不管了,你小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狠话是说了,可是能真不管么?何意谦这里说不通,只得又提着小心去方毅那里,违着自己的性子拐弯抹角地劝方毅别和老五计较。方毅倒是没像何意谦那样冷着脸不说话,他只是淡淡地笑笑,说道:“黄飞,你的心我知道,不是我不放过老五,是老五非要来招惹我!”

    “大哥,他就一愣头青,你和他计较什么啊?”

    方毅不理他的话茬,只是轻笑着问:“黄飞,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跟着掺和什么?”

    黄飞气恼地耙自己的头发,“大哥,咱们兄弟五个情分不错,真因为这个分了?我不甘心啊!就因为楚杨那黄毛丫头?”看方毅的脸色转黑,黄飞忙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哥,别生气,我这嘴你还不知道么?就没把门的!”

    方毅脸色缓和些,转过身看窗外的街道,良久才低声说:“老二,你还没有遇到要你心的那个人,等你遇到了,你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大哥,老五干的这事是不地道,可那都是瞒着他老子的,他老子也急了,训也训了,打也打了,来的那两批人马上就会调走。你这里也松松手,毕竟是从你老爷子那里就走下的关系,咱们几个小辈又都是不错的兄弟,也不容易,弄得那么僵干吗!”

    方毅转回身似笑非笑地看黄飞:“这些话,我怎么听着不像是你的口气啊。”

    黄飞苦笑:“市长夫人已经找过我了,希望这事好说好了。”

    “哦?她找过你?”方毅脸上露出不屑的笑,“看来何市长是有些坐不住了,所以市长夫人就出马了。”

    “大哥——”黄飞还想说什么,却被方毅按住了肩膀,方毅笑道:“黄飞,这里没你的事,你别操这么多心,有这个闲功夫,你还不如去找找老三和老四呢,他们挺惦念你的。”

    “老三、老四?你最近有联系他们?”黄飞问。

    方毅笑了笑,不置可否。

    从方毅那里又碰了软钉子,黄飞心里的气更盛,充分理解了为什么说女人就是祸水,那个“青黄瓜”没出现之前,他们兄弟感情挺好,“青黄瓜”出现了,结果两个那么好的兄弟就掰了,这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可人家那祸水好歹也是红颜啊,可“青黄瓜”这叫什么红颜啊?黄飞想不明白!

    他这里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撒,就都把帐记到了楚杨身上,有次开车路过H大的时候,一时冲动就把车子拐了进去,可轮到真正见到楚杨了,他却又不敢撒气了,老大那里他不敢去惹,老五那里他也不想去招,只能狠狠地瞪了楚杨一眼,指着她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说我是抽什么疯啊?啊?好好的,我把你送老大那去干吗?早知道你这小姑奶奶这么能惹事,我,我——”黄飞急躁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想说狠话,可说了半天“我”也没狠出下面的来,只得又回过身来无奈地冲着楚杨合手膜拜,“小姑奶奶,您就高抬贵手吧!”

    楚杨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黄飞。

    看着楚杨这副表情,黄飞最后彻底无奈,心道真是什么人凑什么人,怎么这三个人都是一副德行呢?也懒得再说,气呼呼地骂了一句:“操!我才是吃饱了撑的呢!”转身就走。

    范小娟从后面跟过来,对刚才黄飞那表情还是心有余悸,怯怯地问楚杨:“你这到底是惹了些什么人啊?”

    楚杨清冷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惹了些什么人?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还怎么去回答范小娟?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惹些什么人,可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肯放过她?

    何意谦还是会出现,偶尔过来请她吃顿饭,或是让她陪着在校园里转转,谈一谈两人少年时的趣事,对她和方毅的事情绝口不提。

    方毅那里也不知道动了什么念头,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就像是突然迷恋上了她的小破屋,开头还是隔三差五地在她那里留宿,到了后来几乎就是夜夜留在那里了,甚至连日常用品和换洗的衣物都带了过去。

    晚上如果没有应酬,方毅就会来学校接楚杨,楚杨不会做饭,而且那出租屋里也没有炊具,两人往往都是在外面吃了晚饭再一起回去。有好几次,楚杨都忍不住暗示方毅,这出租屋的环境太不好了,如果他想让她陪他,她不介意去他那里。

    方毅听了只是笑,然后说不用,因为他也不能保证每天都回去,再说那边的公寓离学校太远,远不如这里方便,住这里,就算他晚上有事不能接她,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回来。

    楚杨不说话,其实在她心里,她不介意去方毅那里过夜,因为那只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睡醒了爬起来就可以走了,在她心里留不下一点痕迹,而这里,却是她的空间,她独自一个人的空间,方毅来了,就会在她的空间里留下他的痕迹,这让她没有安全感。

    楚杨心里有些隐隐不安,她已经孤僻太久了,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现在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出来,她开始不安了,尤其是她感到自己竟然好像在慢慢适应生活里有方毅的存在。

    星期天上午,楚杨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方毅在床的另一边睡得还熟,楚杨瞅着天花板愣了会神,然后从床上下来,顺手扯开了窗帘,强烈的阳光瞬间涌进来落到方毅的身上,他低声嘟噜了一句,翻转了身子抱着头继续睡,楚杨有些想笑,第一次发现他这个样子竟然像一个赖皮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血来潮,竟然上前撩开他身上的薄毯子,让阳光直接打在他的身上,她笑着喊:“起床了!懒蛋!太阳都晒屁股了!”

    方毅转过身逆着光线看楚杨,一时间有些恍惚,只觉得她的笑容竟然比身后的阳光都要夺目,灿烂得让他睁不开眼睛,他眯了眯眼睛,很轻易地就掩住了里面的异样光彩,伸手猛地把楚杨拉倒在床上,随身就压了过去,暗哑着嗓子说道:“丫头,你现在神气了啊,嗯?昨天晚上怎么就那么逊?”

    楚杨憋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手用力地抵在他的胸口,想给自己腾出一个安全的地方。

    看她的反应,方毅无奈地笑笑,叹口气说道:“丫头,你就折磨你老公吧,总有一天你得后悔,把他憋坏了,你就准备守活寡去吧!”

    年轻男女,每夜里同床而眠,难免会有情热的时候。可偏偏她不知中了什么邪,到了最后的关头总会跟痉挛似的全身蜷起,身体僵硬的如同石头。他不想伤她,所以受苦的只能是他自己,欲火焚身之时,能压的就压下,实在压不下了,能做的也只能是自己解决。

    昨天夜里,他的火上来的实在是大,在床上纠缠了半天,到最后还是不忍心去对她用强,只得跟往常一样压着自己的欲火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然后安慰自己她已经在进步,总有一天她能敞开自己去接受他。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欲火上来了哪那么好下去,到后来她已在他怀里缓缓放松下来,而他的欲望依然坚硬如铁。感受到他的异样,她也有些歉然,低低地说对不起,他强笑,牵引着她羞涩的手抚上他的欲望,就在她略带冰凉的指尖迟疑地触到他的核心时,他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最后竟然就在她的手里一泻千里……

    事后,她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也很赧然,这样的反应,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纵横花丛的方毅!

    方毅自嘲,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自渎的这一天,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对他过去太过纵欲的惩罚,如今怀里明明搂着深爱的女人,却只能低声抚慰,让他看得到吃不着。

    楚杨红着脸看方毅,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他强壮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起来,快点!”她气息不稳地喊。

    方毅笑,不顾她的挣扎,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这才把上身的重量挪开,又把嘴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刚才你笑得真好看,比阳光还要灿烂。”

    “起来!流氓!”楚杨窘道,用力把方毅从自己身上推开,爬了起来就往外屋走,羞怒道:“你就赖床吧!我懒得管你!”

    方毅笑,伸了个懒腰,还真又在床上躺了下来。

    楚杨没法,只得自己先去洗漱,牙还没刷完就听见有人敲门,楚杨漱了漱口去开门,刚一开门就愣了。

    “妈?你怎么来了?”楚杨一下子慌张起来,怎么也想不到老妈会找到这里来,地址是给过母亲,可因为是和老妈赌气才从家里搬出来的,所以母亲还没到她租的房子里来过。

    “这世上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楚杨她妈一口气爬了五楼,气早就捣不过来了,把手里拎的水果往楚杨怀里一送,气呼呼地骂道:“死丫头不知道回家,老娘就得来看了你!”

    说着就想往屋里走,可是却看到女儿抱着水果袋子愣乎乎地站在门口,竟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打算,心里就冒出了不好的念头,再看看楚杨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她眼里的疑色更重,使劲推开楚杨就进了屋。

    看老妈进了客厅不停地四处扫量,楚杨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就推着老妈往沙发上坐,“妈,你坐下休息一会,先喘口气。”

    老太太哪里肯坐,推开她就往卧室那边走。

    “妈!”楚杨慌乱地挡在卧室门口,不让母亲推门进去,干笑两声说道:“我被子还没叠呢,里面乱,你坐外面吧!”

    到了这个时候,楚杨她妈哪里肯信,一把推开楚杨,直接就开了门。

    卧室里,方毅衬衣的扣子还没有扣全,看楚杨她妈猛地推开了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叫了声“伯母”。

    楚杨她妈没想到方毅会在自己女儿的卧室里,一时间又惊又怒,尤其是当眼光扫到床上凌乱的被褥,还有地上那几团充满暧昧的卫生纸时,她的脸色更是青白起来,指了她的鼻子,颤着声问:“你,你,你以前怎么答应我的?”

    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楚杨也慌了,慌忙上前去扶母亲,急道:“妈,你听我说——”

    楚杨她妈使劲甩开楚杨的手,狠狠地往她脸上扇了过去。“啪!”的一个耳光,不只是把楚杨扇傻了,就连方毅也愣了,反应过来后就是把楚杨挡在身后,冷声对楚杨她妈说道:“伯母,你干什么!”

    看到方毅就这样挡在那里,楚杨她妈气得更是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指着方毅说道:“你滚,我教育我的女儿,你管不着!”

    “她不只是你的女儿,她还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她。”方毅冷声说道。

    楚杨她妈气急,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好,好,”她骂,口不择言:“她是你的女人,她是你的女人,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没这么丢人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和男人鬼混,去勾搭男人……”

    楚杨她妈这里越骂越生气,话也越说越狠,方毅碍于她是楚杨的母亲也不好发火,脸色却是越来越冷,听不到身后楚杨的动静,方毅担心地回头看她,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楚杨的脸色惨白的渗人,到后面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眼神慌乱无神,像是突然就把自己关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颤着声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们,我没有,别告诉我妈,别告诉老师,我不说,我谁也不说。”

    方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把她揽入怀里,“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没有,你别急。”感到怀里的她抖得越来越厉害,方毅气急,冲着楚杨她妈吼道:“你胡说什么?这是你女儿!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楚杨她妈显然也是被楚杨的反应吓坏了,先是怔了片刻,然后就从失控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慌忙握着女儿的手哭道:“楚杨,楚杨,你别吓妈妈,是妈妈不好,你看看妈妈,你别吓妈妈。”

    楚杨脸上早已经泪水模糊,眼睛空洞无神,也不再自言自语,只是扣紧了牙关,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身体痉挛似的蜷起,方毅慌了,生怕她再伤了自己,强行捏开了她的齿关,楚杨狠命地往他的虎口上咬下,血一下子冒了出来,方毅皱眉忍着痛,却仍把她拥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没人知道,没人知道。”

    ……

    良久,方毅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退出来,掩上了身后的门后才抬头看还愣愣地坐在沙发里楚杨她妈。

    楚杨她妈看到方毅出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就要去里屋看楚杨,方毅拦了她一下,低声说道:“伯母,她睡了,你等一下再进去吧,有些话我想和你谈谈。”

    楚杨她妈复又在沙发上坐下,用狐疑的眼神看方毅。“有什么话你就说!那是我女儿,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慈悲!”

    方毅无奈地笑笑,在对面坐下,“伯母,我知道你对我有些看法,现在我也不想去纠正你,我只想问你些事情,这些我不能直接的去问楚杨,所以我想从你这里知道。”

    楚杨她妈冷漠地看着他,戒备地问:“什么问题?”

    “六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何夫人去找过您?她是怎么说的?”

    楚杨她妈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随即回答道:“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方毅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良久,他才低声说道:“伯母,刚才你也看到了,虽然你们都在避讳着那件事情,可它早已经成为压在楚杨心底的一个魔,如果不能把它解决了,它会一直压在楚杨的心里,你应该更了解她这些年来的变化,难道你看了不觉得痛心么?”

    楚杨她妈低着头不说话,方毅的每句话几乎都敲到了她的心上,没有一个母亲会看不见女儿突然的性情大变,她也尝试过从女儿这里询问一下缘由,可惜每次还没有提到这里,楚杨就会躲闪了过去,如果不是因为楚杨这样躲闪,她怎么会去向那个女人问答案!得到答案是如此的不堪,她不信,可是又知道女儿的确是和何家的兄弟混的很熟,这种事情,无论真假都不是她们这样的家庭所能承受的,所以她只能选择忽视和遗忘,如同女儿的选择一样,心想就这样瞒下去吧,谁也不提,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毅又说道:“而且据我了解,这件事情里面很有问题,我想你也不愿意楚杨受这么大的委屈!”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女儿受了委屈?”楚杨她妈抬头看方毅,咬了咬牙,恨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女儿不是那样的孩子,可是那女人把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他们又都是有权有势的,就算是楚杨受了委屈,我又能怎么样?事情闹开了,他们的孩子可以往国外送,我的孩子呢?让她在这里听别人的风言风语?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她还那么小!就算是委屈了,我们也只能吃了哑巴亏!”

    方毅的眉头锁得更紧,寒声问:“她怎么和你说的?”

    楚杨她妈愣了愣,思绪像是又回到了那年,难堪的场景一下子浮了出来,她看着方毅,绷着嘴角不说话。

    方毅强压了自己的怒火,冷笑道:“你不敢说是因为在你心里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楚杨,就已经在心里定了她的罪,所以你不敢问,一直装作对那件事情一无所知,今天你怒急之下说走了嘴,把压在你心里的话一下子说了出来!就是因为你对楚杨的不信任,才导致楚杨出了事也不敢和你说,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她自己心里,才会让她性情大变!”

    楚杨她妈惊呆了,惊怒道:“你胡说!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方毅冷笑,“因为我相信她,因为我想让欠了她的人们都还她!你不用告诉我那女人和你说了什么,因为我早就打算要从她嘴里再听一遍!”

    何夫人没想到方毅会约在这么个简陋的地方见面,作为市长夫人,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这样的居民小区了,抬头看看眼前有些破败的小楼,何夫人心里有些疑惑,如果不是在楼下看到了那辆与环境不相称的车子,她几乎都不敢相信方毅会出现在这里。

    “你先回去吧,一会我再叫你。”何夫人回头对司机温声说道,这样的小区,停着这样的车太过显眼了,有方毅的那一辆就足够了。

    何夫人上楼,站在顶楼的门前又停了片刻,仔细看了看那有些简陋的木门,轻轻扣门。开门的果然是方毅,他笑了笑,说道:“何夫人,请随便坐吧,让市长夫人来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何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刚进门就看到了屋里的另外一个中年妇人,她稍稍愣了愣,就从开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对着方毅优雅地笑了笑,用轻松的口吻抱怨道:“你这孩子,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地方?”

    方毅也跟着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何夫人,今天没别的事情,我知道您想要我手里的东西,何市长恐怕也因为这些东西寝食难安了吧?”

    何夫人装作无意地扫了旁边的楚杨她妈一眼,笑道:“方毅啊,你和意谦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突然闹成了这个样子?这事是意谦不对,你别和他计较,因为这个弄僵了咱们两家的关系,多不好!这不是中了一些人的离间了么?”

    楚杨她妈本来打算听方毅的安排,只是听着不说话,可是见这女人上来就来这种阴话,还是忍不住气红了脸,怒道:“你说谁离间呢?”

    “伯母!你先别发火。”方毅制止了一下,转头又向着何夫人轻笑道:“何夫人,今天说话都不用拐弯抹角,您放心,这里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所以您大可以不用说一些表面话。有件事情我一直很纳闷,所以我得问问你,咱们做个交易,我就要你一个实话,然后就把东西给你,从此以后何市长可以再无顾虑,怎么样?”

    何夫人看了看楚杨她妈,又看看方毅,笑了笑,也干脆地说道:“好,我答应,我想我现在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其实这件事情我原本不想再提,毕竟楚杨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我看着长大的,走到今天这步,我比谁都心疼,也惋惜。”

    说着又对楚杨她妈轻声说道:“大姐,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一直以为她能成为我儿媳妇,可既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就不能再进我们何家的门,就算你们怨恨我也没有办法。”

    楚杨她妈听到何夫人竟然在向方毅暗示自己以前想攀龙附凤,气得浑身打哆嗦,指着她怒道:“你胡扯,我们从来就没想过要把女人嫁给你们这种人家!”

    “是吗?”何夫人不屑地笑,“那楚杨为什么要和我的儿子纠缠不清?”

    “你们的事情我不管,”方毅突然打断她们的话,冷声问道:“我只想听六年前的那件事情,何夫人您能告诉我那件事情的实情么?”

    何夫人扫了一眼楚杨她妈,脸上有些故作的迟疑:“这种事情,既然都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提?楚杨那时候年轻,做错事可以理解,她都已经改正了,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方毅冷笑:“我们的交易就是拿我手上的东西换您的一个实情,您做不做呢?”

    何夫人咬牙,“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同意。”

    “那好,您等一下。”方毅冷笑道,转身往卧室里走。

    卧室的床上,楚杨早已经醒了过来,外面的对话听得很清楚,她抱着膝坐在床上,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看着走过去的方毅。

    方毅在床前蹲下来,冲她温柔地笑了笑,只是轻声问:“你信不信我?”

    楚杨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毅向她伸出了手,说:“信我就和我一起出去,我陪着你去面对,我们去把以前的事情都说清楚,欠了我们的,我们都要回来!”

    好久,楚杨才迟疑地把手放到了方毅的手里,方毅紧紧握住,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把她从床上抄起来,抱出卧室。

    看到方毅把楚杨从屋里抱出,何夫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就镇定下来,冷眼看着方毅抱着楚杨在沙发里坐下。

    “好了,何夫人,请您把那件事情再叙述一遍吧,当着楚杨和她母亲的面,您再说一遍。”方毅冷声说道。

    “方毅,何必这样呢?当着楚杨的面,你何必还要问清楚以前的事情?”何夫人问。

    方毅眯起眼睛打量对面的中年贵妇,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说道:“请说吧。”

    何夫人看了看方毅,又看了看埋首在他怀里的楚杨,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就只能说了,事情是六年多前的一个下午,我有事回家,正好撞见了楚杨和意谦,呃——还有意谦的两个朋友,几个人都像是喝了酒,场面——”她停顿了一下,像是难以启齿,为难地看了看楚杨,又接着说道:“简直是不堪入目,我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能鬼混到这个地步,后来家里的保姆告诉我,他们这都不是第一次了,我当时也吓傻了,为了这几个孩子的前途着想,我只能把这事情压了下去,并把意谦送出了国。”

    “你胡扯!”楚杨她妈怒道,“我女儿不是那样的孩子!”

    何夫人没有理会楚杨她妈,只歉意地看了看楚杨,说道:“楚杨,当时是阿姨做的不好,不该吓唬你要告诉你的家长和老师,可阿姨也是为了你着想,我怕你年轻不懂事,再把这事情说了出去,意谦他们几个男孩子还好说,可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怎么做人?”

    “我没有,”楚杨在方毅的怀里抖成一团,若干年前的情景又一次在眼前重现,她强自撑着,手紧紧攥住方毅的衣角,咬着牙说道:“我从来没有和他们混在一起。”

    何夫人面上闪出惊讶,然后又不屑地笑了笑,“你这丫头怎么还满嘴瞎话?你没有?家里的保姆都撞见你们好几回了,你还不肯承认?”

    “你胡扯!”楚杨她妈大怒,“我撕了你的嘴!”说着就冲着何夫人就扑了过来,何夫人慌忙躲过她,伸手架住她的胳膊,一时间很是狼狈。

    “都住手!”方毅厉声喝道,冷眼看着她们,把怀里的楚杨搂得更紧,他缓了缓声音,对楚杨她妈说道:“伯母,你坐过来,等我把话问完了你再动手。”转头又对着何夫人冷冷问道:“何夫人,那天的另外两个男孩子是宋家和赵家的吧?”

    何夫人一怔,骇然地看着方毅,不知道方毅怎么会知道另外两个是谁家的孩子。

    方毅讥讽地笑笑,说道:“何夫人,恐怕你只知道何意谦喊我大哥,你知道我喊他什么么?”

    何夫人摇了摇头,她只知道自己儿子和方毅的关系不错,还有那个黄飞,好像他们都喊他大哥。

    “老五,我喊他老五,黄飞是老二,而宋家的和赵家的那两个是老三和老四。”方毅冷冷说道,“很不巧的是,我前些日子刚和老三通了话,他的版本和你的不太一样,他说,当时他们是喝了酒,把老五送回家后,老五说要上楼拿东西,然后过了一会后他们听到楼上有女孩子的叫喊声,他们冲了上去,看到老五正在试图强暴那个女孩子。”

    何夫人脸色变了变,她随即镇定地笑了笑,说道:“这恐怕是他们和楚杨串通好的吧,他们交情那么深了,串个口供自然方便,既然他们想往意谦身上泼脏水,那还不容易?”

    “是吗?”方毅冷冷地看何夫人,脸上露出讥讽的冷笑,“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么请你去开一下门,看看外面的那个人怎么说。”

    何夫人心里一惊,终于无法保持镇定的模样,扶到门把手上的手竟然有些止不住地抖,她打开那粗糙的木质门,然后就看到了门外楼道里何意谦。

    何意谦手扶着墙壁垂首站在门外,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好半天才嘎声叫了声“妈”,嗓子里像是哽住了东西,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是痛苦,“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不是那个样子,你明明知道那事都是我的错。”

    何夫人静静地看了儿子半晌,想不到自己对于儿子保护竟然会让他伤成这个样子,她长叹一口气,然后就挺了挺自己的脊梁,转回身面对着方毅说道:“不错,是我在撒谎,我当时诬陷楚杨,说是她勾引了我的儿子和另外两个孩子,我还恐吓她说如果这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她就再也无法做人了。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儿子,我不想让我的儿子毁在她的身上。”

    方毅怒急反笑,“哈哈,保护你的儿子?所以你就恐吓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所以你就让她背上了这么一个罪名?”

    何夫人避开他的视线,强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着早已经泣不成声的楚杨她妈说道:“大姐,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可以怨恨我,意谦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们别怪他。”

    “为了我,为了我,”何意谦惨淡地笑了笑,他竟然还曾因为她要告他们三个而怨恨她,他竟然还因为她诬陷了老三和老四而怨恨她,原来,这一切竟然会是这么可笑,他的怨恨,竟然是建立的母亲的谎言之上。

    何意谦走到楚杨面前缓缓跪下,看着身体隐隐颤抖的楚杨,轻声说道:“楚杨,楚杨,看着我,好不好?看看我。”

    楚杨使劲地把手缩了回去,用力地环上方毅的腰,把头在他怀里埋的更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更安全一些,是的,只有他的怀抱,他的体温,才能让她感到安全,就这样被他抱着,到最后竟然迷迷糊糊睡去,连何家母子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知道。

    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香甜,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

    方毅倚在床头,嘴角吟着笑低头看她,眼里满是柔柔的笑意,楚杨看自己的手竟然还搭在他的腰上,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想不露痕迹地把手收回来,可刚一动地方就被方毅的手按住了。

    “睡醒了?”方毅浅笑着问。

    楚杨的脸上热了热,微微点了点头,问:“我妈呢?”

    “伯母看你睡着了就回去了。”

    楚杨有些惊讶,愣愣地瞅着方毅,老妈竟然就这么回去了?就这么放心把自己留给方毅?这也不像她的风格啊!

    方毅看出楚杨的心思,挑着眉梢笑了笑,说道:“本来是想让我也走的,可是一看你跟个考拉似的紧抓住我不放,就连睡着了都得抱着我才踏实,她就让我留下照顾你了。”

    看楚杨红着脸垂下头不说话,方毅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丫头好歹有点女性的羞涩了啊,伸手把她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调笑道:“现在是不是特有感触?”

    “嗯?”楚杨一时没明白过来,问:“什么感触?”

    方毅笑:“老男人的安全感啊?看你睡得这个香啊,跟小猪一样,连呼噜都打上了。”

    打呼噜?楚杨睁大了眼睛,自己竟然会打鼾?她不信地看着方毅,觉得十有八九是这个家伙在耍自己。

    方毅也看着她,一脸同情地缓缓点头,不错,她刚才睡得实在是太香了,真的打鼾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慢慢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劲,话说这男女没事最好不好练对眼,因为这练着练着就容易出事,当然,如果是老夫老妻则另当别论。

    就当两人的面部距离只剩下几公分的时候,方毅已经侧过头,楚杨也已经颤抖着睫毛微闭上了眼睛,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楚杨猛地惊醒过来,想要抓床头的电话,伸出的手却被方毅一把按住,不顾铃声的催促,用力地向她的唇吻了下去。

    铃声一个劲地响着,就如同对面的人,执着的很,无奈却比不过方毅的坚持,最后只得偃旗息鼓……

    张静之气恼地盯着手机,低声咒骂:“死丫头,忙什么呢?也不接电话!”

    她给楚杨打电话,可不是因为身为表姐起了爱心,想起关心那个因为婚姻问题而和家里闹得很僵的表妹,而是今天她落了单太无聊了,汪裕涵晚上有应酬,还是那种工作性质的,所以带她出席明显不合适,萧萧那里和蒋思承能打的火热,压根就没有张静之落脚的地,好不容易想起放血请一请自己的表妹,偏偏她还不接电话。

    “唉——”张静之仰天长叹一口气,这人要是不顺了,就连请客吃饭都找不到赏光的人!本想就在家里憋着吧,可进进出出都对着自己老妈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逮着个空就想和她探讨一下汪裕涵的问题,郁闷不?你说这老太太也是,女儿的小辫子揪一揪也就行了,你别可着劲攥住不松手啊,这头发再多也抗不住你这么拽是不是?

    忍到晚上,张静之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把手机和钱包往衣兜里一揣,踩上双帆布鞋就出了家门。也是巧,张静之这里刚下了楼,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杨雷的电话,她犹豫起来,攥着电话好半天都没决定接还是不接,自从那日在江边痛骂一顿杨雷和他的前女友以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他现在打电话过来是什么意思呢?

    手机响了一会就停了,张静之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想明白了以前对杨雷只算是迷恋,可是现在她还是做不到自然地去面对杨雷,如果可以,张静之恨不得世界上压根就没有杨雷这个人物过,这样她就不会想到自己以前花痴一样的行为,而那些行为,她现在想想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一个人逛街实在是无聊,张静之溜达一会,忍不住就给汪裕涵打了电话,电话刚接通,汪裕涵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想我了?”他笑问。

    汪裕涵好像很喜欢玩这样的把戏,只要是张静之打给他的电话,仿佛第一句永远都是这一句,而如果是他打给张静之的话,那么还会多两字,第一句就成了“想我了没有?”这个问题搞得张静之很郁闷,明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这样的话太亲昵,而且说这话的人语气也太过于轻佻,怎么听都像是花花公子的做派。

    “没想!”张静之回答,紧接着又学着汪裕涵的口气说道:“没想打我电话干吗?”

    “没想我打我电话干吗?”汪裕涵果然说了同样的话,正好和张静之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嘿嘿地笑两声,压低了声音问:“在哪里呢?听着不像是在家里,张静之!大晚上的出来跑什么?小心我去打你屁股!”

    “切!”张静之发出鄙夷的声音。

    “嘿!不能撇嘴,咱可是淑女!”汪裕涵轻声地笑。

    张静之的嘴正好撇到一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汪裕涵那边传来轻柔的音乐声,还有隐约的人声,听起来像是一个晚餐聚会。张静之看看周围闪烁的灯火,还有街道上一对对的情侣,心里有些委屈,话却是很大方:“我没事,就是随便打个电话,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散散步就好了。”

    汪裕涵什么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听她这种怨妇式的语气,只是低笑:“你打车来金碧吧,一会这里完了事,我带你去泡吧,好不好?”

    其实张静之很动心,可是嘴上却不愿意就这样一下子答应下来,还总想着表现一下自己的善解人意,她干笑两声,犹豫道:“这样好么?会不会影响你的事情呢?”

    汪裕涵停了停,咂了一下嘴,然后一本正经地沉吟道:“是不太好,要不你就先回家吧,行不?”

    张静之怒,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又听到汪裕涵笑道:“不逗了,过来吧!到了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张静之从出租车上爬下来,抬头看了看装修奢华的金碧,还没来得及给汪裕涵打电话,手里的手机又再一次响了起来,想不到又是杨雷的号码,这一次,张静之把手机都快攥出汗来了才按下了接听键,刚听到杨雷“喂”了一声之后,张静之就赶紧说道:“啊,杨雷啊,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听到手机响,有什么事情么?”

    张静之说完了自己又后悔,这么一说不是成了此地无银了么?再说了,干吗这么好言好语的和他说话呢?理亏的是他而不是她啊!

    杨雷问:“能不能见一面?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想和你谈谈。”

    想和她说话?张静之忍不住冲着手机撇嘴,心道人就是犯贱,以前挂着他女朋友的名的时候,他几乎从来没有给自己主动打过电话,现在分手了,他倒想和她谈谈了。

    张静之不好意思地笑笑,用充满歉意的口气说道:“哎呀,真是不巧,我现在和朋友在一起呢,恐怕不太方便,改天好么?”

    改天吧,这一改就不知道改到什么时候去了!张静之心道。

    杨雷在那边沉默了片刻,还是说:“见一面,好不好?”

    张静之皱眉,把脾气忍了又忍,觉得和他这样一个磨叽的男人发火实在是值不得,耐着性子说道:“杨雷,虽然你好像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你的女朋友,可是我好歹也挂过你女朋友的名,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可不想和某些人一样还和以前的男朋友纠缠不清。”

    杨雷那边又是沉默,这种沉默让张静之感到很压抑,就在她打算挂掉电话的时候,杨雷突然问:“是汪裕涵,是不是?”

    “嗯?”张静之被他问得一愣,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问她新的男朋友是不是汪裕涵。

    想了想,张静之还是决定大方的承认,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他。”

    “静之,你——”杨雷在那边欲言又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张静之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抱着电话怒冲冲地说道:“你有话就说,没话就撂,你哪那么多磨叽呢?”

    ……

    汪裕涵从金碧大厅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攥着电话发呆的张静之,他过去,从后面猛得搂了下张静之的肩膀,凑在她耳边喊了声“嗨!”

    张静之惊了一跳,转回头愣愣的看着他汪裕涵。

    汪裕涵做势往远处扫望,调笑道:“又看到哪个帅哥了?把魂都勾走了?到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收回视线落在张静之身上,上下扫量了一番,咂嘴说道:“你瞅瞅你,这身打扮,嘿!还穿着布鞋,你让我怎么好意思把你往里面领呢?”

    口里虽这样说着,手却牵起张静之的手带着她往里面走,走了没两步,感觉到身后张静之的迟疑,汪裕涵回头看她,眼睛中闪过一丝疑色,问:“怎么了?”

    张静之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手机,越来越紧。

    汪裕涵眼光一扫就看到了她的异样,眉头隐隐皱了皱,转身把张静之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来问她:“刚才再给谁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张静之这才有了反应,淡淡地把手从汪裕涵的手掌里抽了出来揣回自己的衣兜里,抬起头看他,轻声说道:“刚才在和杨雷打电话。”

    听到杨雷的名字,汪裕涵愣了愣,失神地看了看自己已经空了的手掌,然后他侧过头去嗤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上都挂上了讥笑,他说:“怎么着?他后悔了?想回头了?”

    张静之抿着嘴角,只是盯着他看。

    汪裕涵轻笑,“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啊,干吗还绷着嘴角啊?”他低头,缓缓凑近张静之的脸,轻笑道:“别装了,你心里一定是美坏了,是不是?看着我,这样的表情才叫高兴,嘴角要像我这样挑起来。”

    汪裕涵的声音越来越低,距离张静之的脸也越来越近,就在他的唇隐约碰触到张静之的唇的时候,他猛地抬头,瞅着张静之嘲弄道:“你这种女人,真是虚伪的可以!行了,不用在我这里装可怜了,既然他又向你打开了怀抱,你就赶紧去吧!那么个帅哥,你不是看着都会流口水么?”

    说完转身,一边走一边念道:“走吧,走吧,你这样的女人,还真不好意思往外面带啊!”

    “他给你打过电话,是不是?”张静之突然问。

    汪裕涵的身体僵了僵,然后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她。

    张静之迎着他的视线,问:“就在你骗我说你过生日那天晚上,他给你打过电话,是不是?”

    汪裕涵脸上的笑意没了,静静地看着张静之,那天晚上,他躲在车里看到杨雷在她的唇上印下轻轻的吻。心里的妒忌让他发狂,于是他利用她的心软骗了一个吻,让自己把杨雷留在她唇上的气息全部赶走,只剩下他的。看着她拎着裙子狠狠地踹上他的车门,他把头埋在方向盘苦笑,其实,他也不算骗她,那天的确是他的生日,可是,是个人就会好面子,在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还能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一个劲的震动,他接起来,没想到却是杨雷的电话……

    汪裕涵就这样沉默着,承认与否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需杨雷的一个电话,就把他以前做得的一切都抹杀掉了,在心底,她宁愿相信杨雷的一句话,却看不到他为她的付出,他笑,然后点头:“不错,他是给我打过电话。”

    张静之的双手在衣兜里紧握成拳,直直地盯着汪裕涵的眼睛问:“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汪裕涵轻佻地笑,挑挑眉毛,“想从我这里听到另外一个男人对你的表白?好吧,我满足你,他说他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所以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的机会。”汪裕涵轻笑着摇头,“啧,啧,可惜啊,从后来看他好像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啊,我就说他是个磨叽的人,感情上尤其是,每次都后知后觉,非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怎么着?他是不是又要回头了?这次你可以放心了,他这次回头就不会再变了,你赶紧找地方偷着乐去吧。”

    张静之无视汪裕涵的嘲讽,只是沉声问:“他还问了你什么?”

    汪裕涵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他深深地看了看张静之,转头就走。

    张静之从后面拽住他的衣袖,冷声问:“告诉我,他还问了什么?”

    汪裕涵嗤之以鼻,“你真想听?好,我告诉你,他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是,他就不会去开始,可以了么?张静之!”

    张静之从来没感到自己的心有这样痛过,像是都抽作了一团,看着汪裕涵那张毫不在意的脸,她心里唯一的奢望一点点退去,她多想杨雷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他是故意说那些瞎话来离间她和汪裕涵的,可是,事实呢?

    杨雷说:“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他,他是个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撒谎。”

    所以她来问了,他果然骄傲,骄傲到不屑于去说句谎话胡弄她一下。

    她不能发火,那多没气质啊,也不能哭,那也太没出息,萧萧说过,女人最后留给自己的,唯独尊严是谁也拿不去的,所以,她必须把这仅剩下的一点尊严维持好。

    “你怎么回答的?”张静之问。

    汪裕涵看她,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的移过,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睛上,想起那夜她的眼神,就是这样淡漠地看着自己,而同是这双眼睛,曾是那样羞涩而又期待地看向另外一个男人。

    她的眼神终于刺痛了他,他讥笑,说道:“有意思么?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求他把你让给我?哼,”他不屑地笑,“张静之,你别再给自己找理由了,你想回头尽可以放心的回,何必非要给我定个罪名不可,虚伪不虚伪?爱不是说出来的,”他伸手轻点她的胸口,“是用这里来感受的,我做得一切都抵不过他说的一句话么?你这里想的是谁你自己会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就这么重要么?”

    她愣愣地瞅着他,不说话。

    他的心一点点的变冷,脸上却露出了调侃的嘻笑,轻佻地用两指在唇上压了压,给了她一个夸张的飞吻,“再见!”他说,然后不等她的反应,转身大步地往前走,他没法告诉她那夜他说了什么,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知道那些话一旦从他嘴里重复出来,他和她之间就再也没有一点希望。

    杨雷问:“……裕涵,你是不是喜欢静之,如果是,我就躲开你们,你好好对待这份感情……”

    他嗤笑:“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女人,我就是喜欢逗逗而已,反正待着也是待着,她越是不理我,我还偏偏就让她看看最后会不会被我追到手,这才有挑战性啊,呵呵,兄弟,你不用顾忌我,不信咱们就试试,别看你长得比我帅,追女人,你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其实,那不是他想说的啊,可是,为什么那些话偏偏又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呢?

    萧萧刚一打开房门,张静之就哭着扑了过来,泣不成声地哭道:“混蛋,混蛋,妈的,他是混蛋!”萧萧怔了怔赶紧揽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应和:“嗯,混蛋,他是混蛋。”

    张静之揪过纸巾擦着自己的眼泪鼻涕,一边恨恨地骂:“男人都是混蛋!”

    “嗯!男人都是混蛋!”萧萧跟着重复,看蒋思承从屋里悄悄探出头来,慌忙冲他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蒋思承看到萧萧的手势,赶紧缩了回去,同时心里想:怎么男人就都成了混蛋了呢?

    好半晌,张静之才止了哭声,手里还攥着张纸巾,瞪着眼睛愣神,两只眼皮哭得都跟桂圆似的了。

    萧萧给她倒了杯水放倒面前,这才问:“汪裕涵惹你了?”

    她这样一问,张静之眼圈又红了,眼瞅着眼泪又要往下滑,吓得萧萧赶紧扯了纸巾捂到她的眼上,说道:“先别哭,先别哭,哭最没用,好好说,姐姐帮你想法子治他!”

    张静之这才强忍了哭,一五一十地把全部的事情都讲给了萧萧听,萧萧听完,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出来,“这个汪裕涵,还真活该他受罪。”

    “我要辞职!”张静之闷声说,和汪裕涵都这样了,明天还怎么去上班啊!

    萧萧好笑地瞅着张静之,“妹妹,你当工作那么好找啊?你整天把辞职挂嘴边上,因为这么点事,值当的么?”

    张静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萧萧,一脸的不解,自己这里都被人耍了,她还说不值得,那什么叫值得?

    看张静之如此看自己,萧萧干笑两声,说道:“静之啊,我觉得啊,我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换位处一处,你以前也没少在我这里臭骂汪裕涵,他说那话也可能事激到点上的气话,他究竟是不是耍你玩,你好歹也和他交往一段时间了,你自己会感觉不出来?”

    张静之傻瞪萧萧没反应,萧萧无奈,翘起兰花指点了点张静之看起来饱满圆润的额头,叹气道:“笨蛋啊,真是笨蛋,看着脑门子不小,想不到却装了一下子豆腐!你们交往这么些日子,他有没有带着你去见他的朋友,有没有和家里人提起过你的事情?有没有和你设想过以后的生活?”萧萧说着又偷瞄了一眼卧室,低声地问:“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要把你往床上骗?”

    张静之的脸红了红,紧着摇头,汪裕涵那人嘴虽贫点,可人品倒不错,除了偶尔偷个小吻之外,别的方面很守礼,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尊重她。

    “行了,妹妹,男女之间吗,哪可能整天蜜里调油啊,小打小闹也是好事,他嘴贫,你就惩罚惩罚他,不过别说什么太过伤人的话,看他道歉也差不多了,你也就找个适当的台阶下来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萧萧说话的功夫,蒋思承往外探了好几次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萧萧的手势打得动静大了些,张静之纳闷地抬头,正好看到蒋思承往回缩脑袋,蒋思承看到张静之看到了他,有些尴尬,干脆拉门出来,看萧萧正冲着他瞪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实在是想去卫生间。”

    萧萧怔了怔,然后抿着嘴忍着笑,装模作样地问蒋思承:“你什么时候睡醒的啊?怎么也不出个动静?”然后也不等他回答就挥手说道:“去吧,去吧。”

    张静之红着脸地瞪萧萧,萧萧耸耸肩,一脸的无奈:“我也不知道他睡醒了,是不?”

    周一上班,汪裕涵原本以为先不会见到张静之,觉得就她那个脾气,怎么也得耍几天才肯来见他,才肯听他的解释,没想到早上刚进大厅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早,汪总!”张静之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转过头去和身边的同事低声说话,汪裕涵愣了愣,点了点头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刚到办公室坐下,白洁的内线就打了过来,“师兄?”她问,“感觉出怪异来了么?”

    “嗯?怎么了?”汪裕涵问。

    白洁那边虽压低了声音,可却仍压不住她声音里的兴奋,“她刚才笑着和我打招呼啊,‘早啊!白主任!’声音那叫一个动听,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可我怎么就觉得那么诡异呢?”

    汪裕涵随意地扫了眼大厅,张静之面带微笑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着,时不时地和旁边的同事说上两句话。

    “你闲的慌了?上班时间你搞什么呢?这个季度的任务都完成了?”汪裕涵冷声说道,“我下周就要走了,你能接得起来这摊么?”

    “哦,我知道了。”白洁那里被泼了一盆的冷水,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心道得,这两个人准是又闹别扭了,不知道谁又要跟着倒霉了。

    这个礼拜的第一天,小王发现对面张静之笑得格外的甜,见谁都是笑脸相迎,甚至连接电话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意。同一天,小王还发现汪总的脸色有些阴,就连有客户拜访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都少的吝啬,有人猜测,可能是上一季度的业绩不太好,上面的头头不是很满意,可业绩与去年同期相比整整提高了二十一个百分点,头头还不满意?小王有些糊涂。

    周二,小王发现张静之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甜美,同时,发现汪总的脸色更加阴沉,而且每次张静之笑着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小王都能感到背后的凉风嗖嗖的……

    周三,张静之依旧情绪饱满,汪裕涵的脸色更黑了一色,小王明显感受到周围气场的变化,更加格外地小心,不但开始躲避张静之的热情,就连走路都开始用半个脚掌着地,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下午端着茶杯去茶水间的时候,他人都到了门口,里面的两个人还没有丝毫的觉察。

    汪裕涵背对着门口,压地了声音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一下班就躲着我?这几天你连家都不回,你去哪里了?”

    张静之低头悠哉地吹着咖啡,采取听而不闻状。

    汪裕涵的脸色更加不好,恨恨地问:“你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么?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说气话了,可是——”

    张静之抬头,正好看到门口进退两难的小王,她脸上又露出甜美的笑容:“小王,喝水啊?要不要喝咖啡?”

    汪裕涵也回头,略带恼怒地看了小王一眼,端着杯子走了。

    看着汪裕涵离去的背影,小王哭的心都有了,举着双手对张静之作揖,“姐姐,好姐姐,您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我们一家人都活不了了啊!”

    张静之瞪眼,“喊什么喊,至于么?怕他干吗?他能怎么着你啊?”

    小王苦笑,他是不能怎么着你,可他能怎么着我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好好的怎么就成了炮灰了呢?

    周四,上面来了人,宣布汪裕涵要上调总部,汪裕涵的工作暂时有白洁接管,张静之在外面冷眼看着汪裕涵开始和白洁做交接工作,这一次,她没笑。

    原来萧萧也不是神人,她说的也不都是正确的,比如她说汪裕涵是爱自己的,比如她说男人都好面子,他那句话准不是心里话。

    原来,她对于他,真的不过是个挑战,现在结果出来了,于是他就要走了。

    萧萧说女人偶尔可以耍些小脾气,但是不可以耍太久,也不能隔三差五地总是耍,否则男人就会觉得你很烦,张静之有些想不明白,萧萧的话哪些是对的哪些不是对的,是汪裕涵压根就没有爱过自己,还是说她的小脾气耍掉了他的耐性?

    汪裕涵沉着脸和白洁做着工作上的交接,刚才宣布他离职消息时,他注意到了张静之的脸色,他心里有些担心,工作上的调动,他早就听到了消息,原本打算这几天告诉张静之的,没想到出了那么档子事,他连提前说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突然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她会不会又会多想?汪裕涵忍不住苦笑,明知道她对于他的信任少的可怜,为什么还做这么多让她误解的事情呢?他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就这么慌慌张张的呢?

    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可是让白洁接总经理的位置这事,就是秃子顶上的跳蚤,明摆着的,所以,明明看到师兄的脸色并不好,白洁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在汪裕涵再一次把视线从大厅里收回来的时候,白洁轻快地说道:“师兄,又和师嫂闹气呢?”

    汪裕涵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理会白洁的话,还是埋头整理文件。

    白洁神秘地往外面扫了扫,低声说道:“师兄,告诉你个绝招,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打死我都不会告诉你的,你知道不,这女人啊,基本上都有受虐倾向,光是哄是不管用的,适当的时候用点强也挺管用!你的明白?”

    汪裕涵抬头眯着眼睛看白洁,白洁冲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又用下巴往张静之那边扬了扬。

    汪裕涵哑然失笑,看着白洁也冲着自己嘿嘿地笑,他停了笑,绷了绷脸,冷声说道:“不好好帮我整理东西,胡咧咧什么!”

    白洁嘟嘟囔囔地低下头整理文件,汪裕涵的视线又飘向窗外,正好与张静之的视线相撞,张静之嘴角挑了挑讥讽的笑,转回头去继续看自己的电子文档。

    如果今天再不说清楚,那个蠢人又不知道要胡想些什么了,所以今天下班后一定要堵到她,就算抱也要把她抱到自己的车里去,汪裕涵想,头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白洁那丫头说得不错,对于女人,有的时候光讲理还真是没用!

    下班的时候,汪裕涵又往张静之那里看去,却发现她竟然不在座位上了,打她手机,竟然是关机,汪裕涵是真的有些恼火了。可是到了晚上,打她的手机仍然是关机,不知怎么地,他心里就不安起来,给张静之家里打电话,张静之她妈接的,老太太听到是他很热情,和他扯了半天闲篇才告诉他张静之下午的时候回过家,收拾了几件衣服说是要和萧萧出去旅游,还很惊奇地问他:你不知道?汪裕涵尴尬地笑笑,忙说知道知道,只是工作上忙没时间去送她了,怕她不高兴。

    汪裕涵才不信张静之要去旅游?紧接着打萧萧的手机,果然萧萧说她压根就没见到张静之,旅什么游啊!汪裕涵真的有些慌了,开着车满世界的绕,心里希望能碰到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张静之,可是直到半夜,也没看到张静之的影子。

    正绕着,接到萧萧的电话,说张静之刚给她打了电话,她的确是出去旅游去了,晚上的火车,至于去哪里,张静之不肯说,所以她也不知道。汪裕涵赶紧又打张静之的手机,竟然又是关机,看来那丫头是打完电话就关机啊,明摆着不想让自己找到她啊,汪裕涵怒急反笑,嘴里念道:“好你个张静之,你够狠!好!好!好!”

    不出所料,第二天她就没来上班,倒是给白骨精打了电话,也没多说,就说要休年休假,而且还没等白骨精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白骨精怒冲冲地去找汪裕涵说理,说不带这样的啊,哪有休年假不提前打招呼的啊?就算搞特权也不能这么搞吧?

    白骨精抱怨了几句,发现汪裕涵竟然一直都没出动静,只是脸色不太对劲,她也不敢再说,老老实实地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汪裕涵彻底相信了,张静之那丫头这是真的跑了。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已经收拾利索的桌面,汪裕涵突然觉得很累,发自内心的累,第一次对这份感情产生了怀疑,他们,真的合适么?

    此时的张静之,正背着一个小背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游走,说是去旅游,提前一点准备也没有能去哪里?随便上了列火车,在车上颠簸了一晚之后就来到了这个繁华的城市。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行程,只是一个人转,大街小巷,见谁都是一张陌生的脸,心里竟然会觉得莫名的踏实。

    她家老太太曾说过一句话:看不透一个人?那就别看了呗!

    由此,张静之的引申是:那么,既然看不透汪裕涵是真是假,那么就不要见他了呗!

    她的年休假是十二天,再加上两个周末,再回到H市时,竟然已经是半个月后,萧萧从车站接到她,看着她那张晒成深麦色的脸,啧啧出声,感叹:“张静之你可真行,就算爱情没有了,脸面还是得要的吧?还要做淑女呢?就你这个色儿,也许搁非洲还能勉强称得上个淑女。”

    回到家里,老太太夸张地冲上了抱着她狂摇:“孩啊,为娘还以为你真和人私奔了呢!怎么连个电话也不知道往家里打呢?”

    然后又问张静之玩了几个地方,张静之说就转了两个城市,老太太就撇嘴,说没出息,想他们老两口上次出去,才九天就玩了七个城市,张静之就说你们那也叫玩?老太太问,那不叫玩叫什么?张静之笑,说那叫上车睡觉、下车撒尿。

    他们家老头在后面抿着嘴乐,守着萧萧老太太觉得没面子了,赶紧就换了下一话题,问张静之花了多少钱,张静之伸了一个手指头出来晃了晃,好半天她们家老太太才反应过来,问是一万?张静之点头,说还出点头。老太太就纳闷,问你哪来那么多闲钱呢?张静之干笑两声,说不是带着老爹的工资卡呢嘛!

    老太太愣了愣,下一个反应就是跑厨房抄起擀面杖就要揍张静之,张静之反应快,利马撒丫子就跑,老太太一边追一边骂:“你个败家的丫头,你把老娘的棺材本都要给造了啊!你上班也好几年了,你不但一点钱没攒下,你光啃老了啊!……”

    萧萧在后面笑着拽老太太:“阿姨,您别打死她了,她还欠我个LV的包没还呢!”

    老太太停下问萧萧:“什么包?又是‘哎’又是‘喂’的”转头又和张静之说:“快把你那个新包还萧萧,你和萧萧关系这么好,别这么小气!还萧萧个新的!”

    萧萧翻白眼,心道这老太太还真不糊涂,这时候还知道向着自己闺女!

    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张静之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动,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汪裕涵而出走,回来了,他们都一个字也不提那个男人,为了逗她,老妈竟然舞着擀面杖向她耍宝,亲情、友情浓烈如斯,即便没了爱情,又能怎么样呢?

    回到自己屋里,换下手机电池,已关机十多天的手机再次开机,只有汪裕涵的一条信息,他说:在你和杨雷的交往中,他是那个跑在前面的人,所以,他做不到珍惜;在我们的感情中,你又成了那个逃跑的人,所以,你做不到珍惜。也许,只有从对面走来的男女才能看清彼此,才能懂得珍惜彼此,可惜,我们不是。

    看了这条短信,张静之很想笑,真的很想笑,是他一开始就把她放入了一团迷雾之中,让她从此分不清东西南北,分不清他给她的是正面还是背影,现在,他竟然又来指责她,可笑么?相当的可笑啊。

    到单位报到上班,不但汪裕涵早已经走了,就连白骨精也去总部参加会议了,避免了见面的尴尬,张静之只觉的很轻松。下午下班的时候楚杨给她打过电话来约她见面,她搭了地铁过去,在咖啡馆看到楚杨的第一眼,竟然觉得这丫头像是突然间长大了一般。

    还记得去年在这里初次见到短发的楚杨时的惊骇,而现在,楚杨的头发竟然又要及肩,楚杨说:“姐,过些日子我要去英国了,我爸妈那边你就多跑着点吧。”

    张静之一下子惊住,只知道楚杨已经考上了研究生,怎么突然间又要出国呢?

    楚杨看着震惊的表姐,淡淡地笑,说:“早就开始准备的,是何意扬帮忙暗中办的。”

    张静之勉强回过神来,问:“是因为躲方毅?”

    楚杨怔了怔,笑着摇了摇头,“不全是,你别问了,过几天我就走了,恐怕近几年不会回来,我爸妈还有奶奶哪里,你多照应着点,咱家这边就咱们两个孩子,我不在国内,你就多辛苦点吧。”

    在张静之眼里,楚杨一直还是个孩子,现在突然这么成熟地交代她一些事情,张静之觉得有些适应不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么走了,方毅那边呢?他能愿意?”

    楚杨沉默着不说话,张静之又问:“听说舅妈那里不是也已经不反对了么?还以为你和方毅真的产生感情了呢,怎么突然又要走呢?方毅那里知道了么?”

    楚杨点头,今天她去找过方毅了,心里不是不忐忑,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方毅还以为她去找他撒娇,笑着说让她等一会,等他弄完手上的这点工作就带她去吃饭,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这段时间以来,这样温馨的场面经常出现,平常的几乎都让她自己觉得生活就应该这样一直下去了。

    他觉察出她的不对劲,抬头看她,问她怎么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就轻声慢语地告诉他她要出国了,签证和机票已经到了,她想走。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很意外吧,那件事情解决之后,他们两个在一起几乎已经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别说是他,就连她自己都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还会有想走的欲望。

    听她说完,方毅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睛里闪过太多的情绪,淡薄的唇瓣几次张合,竟然都没有发出声音,那一刹那,她明明白白地感到了自己的心痛,他的目光,看不出悲喜,可落在她心上就成了锋利的刀,一片片下去,能听见滴血的声音。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静静地看外面繁华的街景,人潮涌绕车水马龙的图像透过来,却无声,压抑的一如他的心脏。

    楚杨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留给她的只有那个高大坚挺的背影,投在玻璃窗上,看起来有些恍惚。

    好久以后,他淡淡地说:“楚杨,你对不起我。”

    除此之外,他再没说一句话。

    楚杨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对得起谁,何意谦她不想提,那个人,早在六年前就死在了她的记忆里。父母那里她是对不起的,何意扬那里她是对不起的,方毅这里也是对不起的,她究竟能对得起谁呢?

    说到底,自己是个最最自私的女人吧,她想。

    “姐,什么是爱?”楚杨突然问。

    张静之有些傻眼,什么是爱?已经被问滥了的问题,可是到了她这里,她却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姐,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爱上了方毅,我知道方毅对我已经很好了,也感觉得到在他身边我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可是我就是不能确定,我爱他么?从一开始害怕他应付他到后来的利用他感激他,到现在,我就算爱他了么?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得走,我想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到底什么才是爱?”

    张静之点头,说:“走吧,出去走一走也好,想明白了就回来!”

    越是在陌生的地方越能感觉到安全,这样的感觉,她也有过,所以,楚杨的出走,她支持。

    楚杨走的那天,方毅没有去机场,他站在办公室的玻璃墙前,沉默地看着城市的另一端,飞机会在那里缓缓升起,然后消失在云端。萧萧抱着文件夹敲门进来,看方毅还看着天空发呆,问:“为什么不去留下她?”

    方毅怔了怔,问:“谁?”

    萧萧笑,说:“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方毅也跟着笑了笑,转回身去继续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轻声说道:“她还没长大,长大了自然会回来的。”

    室外有风,吹着天空中几片的云朵缓缓移动,偶尔会挡住一方的阳光,投在地上便成了淡淡的愁情。

    海棠园里早已经过了海棠花飞的季节,浓茂的枝叶里只剩下了些小小的海棠果,稚嫩而青涩。何意谦把头埋在水池里,隔绝掉外界的一切,男人不能哭,再说他有什么资格哭呢?他猛得从水里抬起头来,看镜子里的自己,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头发眉毛上滚落下来,流过眼睛,流过脸颊,然后在从下巴上滑落,像极了泪水,可是,终归不是泪水。

    他从浴室里出来,倚着床在地上坐下,伸手去拿床头上的玻璃瓶子,也许是手上还有些湿,拿到半路,瓶子从手掌里滑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竟然就这样碎了,这一刻,何意谦有些发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难道说八年的缘分,现在是到了尽头了么?

    幸运星零零散散地滚了一地,有一个落在他的手边,沾了他手上的水,湿了,显露出里面的墨迹,何意谦捡起,轻轻打开那个已经淡了颜色的幸运星,纸带的内面写了一行蝇头小字:何意谦,你个笨蛋,干吗又惹我生气?

    不知道为何,何意谦的手竟然有些不听使唤地抖,他慌乱地捡起其余的幸运星,小心翼翼地一个个的打开,原来,每个里面竟然都写了字:

    何意谦,今天我看到你的脸红了,真好看。

    何意谦,今天我又挨妈妈训了。

    何意谦,你也喜欢文静的女孩子么?

    何意谦,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啊,怎么办?

    何意谦,……

    慌乱中,不断地有更大颗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地上的玻璃渣子划破了他的手,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更疼的是心里,原来,她也是喜欢他的啊,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呢?

    在机场送走了楚杨,张静之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看的出来,楚杨走得并不干脆,也许,在她的心底,也是希望方毅能来留下她吧!就像萧萧说的,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最最虚伪,也最最口是心非。

    回到单位,去已经是总经理的白骨精那里销假,白骨精的脸色照常不友好,张静之知道是因为汪裕涵的事情,她什么也没说,毕竟那是个人的私事,白骨精人虽然刻薄点,可是公私分明却勉强做得到,就算心里不喜欢她,估计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炒了她。

    临到出门,白骨精突然说了句:“张静之,汪裕涵已经调外职了,最近几年是先不会回国了,他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张静之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带上门出去,白骨精坐在座位上瞅着她的背影,恨得直咬牙,这种女人,师兄看上了她什么呢?

    晚上,张静之又一次失眠了,拿起手机又撂下,如此反复了好久,却一个电话也没有拨出去,看汪裕涵留给她的那条短信发呆,他说:在你和杨雷的交往中,他是那个跑在前面的人,所以,他做不到珍惜;在我们的感情中,你又成了那个逃跑的人,所以,你做不到珍惜。也许,只有从对面走来的男女才能看清彼此,才能懂得珍惜彼此,可惜,我们不是。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给萧萧打电话,张静之问:“萧萧,我该怎么办?”

    萧萧问她:“你想明白了么?”

    张静之摇头,说:“没有。”

    萧萧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还记得咱们在学校的时候,晚上无聊呆在宿舍里看肥皂剧么?不论男主还是女主,也不论是搭飞机还是火车,等想明白了要去追的时候,几乎总是晚点,你们之间的感情别人说不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是你,就先上车去机场,我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使劲地想,如果要是爱他,那么我就去留下他,如果觉得他可有可无,我就再拍拍屁股回来,起码这样不会因为误了点而后悔。”

    蒋思承见萧萧搁了电话,赶紧把萧萧揽入怀里问:“她会去追么?”

    萧萧笑笑,“这谁知道呢!不过张静之猛上来,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说完了又赶紧拉着蒋思承起床,“起来,起来,快点,咱们也去机场,准有一场好戏看!”

    “好戏?”蒋思承纳闷。

    “嗯!准没错,快点,我有预感!”

    “那咱们今天不上班了?”蒋思承又问。

    萧萧笑道:“没事!就算请假也不能错过去!”

    张静之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在想汪裕涵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情,还有他最后的那条短信,他,真的是爱自己的么?还是自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游戏?又想起萧萧曾经的问题:他有没有和家里人提起过你的事情?有没有和你设想过以后的生活?……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向家里人介绍她的,只是知道他和家里通电话的时候,总会笑嘻嘻地和电话那边的母亲说:让你儿媳妇过来和你说话,然后威逼利诱地逼着她过去和他家里人打招呼。他会在陪她逛街的时候指着精致的陶瓷餐具对她说:看看,我妈那就有一套这样的,以后咱们过日子了也买一套同样的吧,哎?我说张静之,我还没问过你呢,你会做饭么?……

    太多太多的表白,只不过都被他掩藏在了那一副嬉皮笑脸之下,张静之突然间明白了汪裕涵那天的话:“爱不是说出来的,”他伸手轻点她的胸口,“是用这里来感受的,我做得一切都抵不过他说的一句话么?你这里想的是谁你自己会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就这么重要么?”

    张静之到达机场的时候,时间不过才九点,有些搞笑,因为追人的人竟然比要走的人到的还要早。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汪裕涵的到来,这一次,张静之决定两人谁都不要看谁的背影,这一次,她要从汪裕涵的正面走过去。

    汪裕涵在机场大厅看到张静之的时候有些愣,拎着小行李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张静之。

    张静之微笑着看汪裕涵,同时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镇定地向他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用轻而坚定的声音说道:“我想明白了,爱的确不是说出来的。”

    “哦?”汪裕涵挑眉,问:“然后呢?”

    张静之咬了咬牙,说道:“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你不能走。”

    汪裕涵身后跟过来一个中年男子,纳闷地看了看张静之,又去拍汪裕涵的肩膀,“小汪,迅速一点,得去办理登机手续了。”

    张静之一听说要走就有些慌,一咬牙,豁出去了,上前死死地搂住汪裕涵的脖子,大声地喊:“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说爱我的,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旁边的中年男子有些傻,呆呆地看着张静之,心道现在姑娘怎么都这么大胆了呢?想当初二十年前他老婆在火车站送他的时候,就是再舍不得也顶多是拉拉小手,怎么现在的年轻人一怎么上来就搂搂抱抱了呢?

    汪裕涵看着那中年男子,面上也有些尴尬,在张静之耳边低声说:“你松手!”

    “不!偏不!”张静之耍赖,把汪裕涵搂得更紧。

    汪裕涵冲着那中年男子尴尬地笑笑,“李总,要不您先稍等一会?”

    中年男子笑着点头,往远处走了几步以示避嫌。

    汪裕涵低头,狠声说:“张静之,你想干什么?是你要分手的!你还想怎么着?”

    “我后悔了!所以就不分了!你不能走!”张静之也是豁出去了,关键时刻,面子里子都不打算要了。

    汪裕涵无奈,气道:“这是我的工作!小姑奶奶,刚才那是总部的李总,你人没见过,难道连他照片都没见过么?他最恨的就是办公室恋情,我他是舍不得怎么样,可你呢?他炒你鱿鱼可比喝口水都简单。”

    “我不怕!”张静之还是吊在汪裕涵的脖子上,抬头看他,眼圈都红了,“炒了我,大不了你养我,反正我是赖上你了,你就是不能走,你这个骗子,还说爱我,爱我你跑什么?”

    汪裕涵气急,把行李往地上一丢,勒了她的腰问:“谁说我要跑?”

    “你不是外派了么?你还打算骗我?”张静之囔着鼻子说。

    汪裕涵一愣,说:“什么外派?不就是跟着李总出去考察一个月么?我正想等我回来再去收拾你这个丫头呢!”

    “呃?”张静之也是愣,抬起脸来傻傻地看汪裕涵。

    汪裕涵怒,“他奶奶的,谁又耍你玩呢?嗯?你这个蠢人,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还要得吗?”说着,手上却用了更大的力气,把张静之搂入怀里,狠狠地吻了下来,“他妈的,这个人还真是个好人!”他低低咒骂。

    正吻的动情,汪裕涵感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扭头,正是一脸尴尬的李总,李总指着腕上的手表不好意思地笑:“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实在是该去办登机了,不然咱们今天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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