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突然似一股凉意袭来,方才转眸的瞬间,在那不远处的高台上,分明有金黄色的人影晃动。
她的脑海里突然有一种可怕的念头。
一阵西风吹来,墨发被吹散的凌乱,拍打在她精致的妆容上。
她听到有人在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犹似在耳边。
她一点一点的转过身,脚底像被驻了铅一般的凝重,她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眼睛已经被风吹的盈满了水雾......
高台上,身着华服的男子,正一脚落空的,直直的坠下,如破空般迅速的划破了夜。
他阻隔了所有的迫不及待。
她忘记了呼吸。
直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满地的尘灰如爆炸般弥散开来。
这一眼极端的震撼。
她忘记了呼吸。
地上已是血肉模糊的背影,他正趴在地上,全然没了动响。
空气已经凝固,不是春夜么?
这分明是冰冻三尺的气息。
她张开嘴,她想喊出他的名字,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节。
她麻木的挪着腿。
一步,他伸出手,“趁着中午的阳光还暖,跟我回家。”
两步,浅褐色的眼眸里带着些孩童的无赖,“朕不许你走!”
三步,他满身泥泞讨赏一般的从背后拎出一只扑腾兔子,“呐,给你的礼物。”
四步,他绕到她面前,像宣誓一般,“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五步,少年爽朗的笑声,在耳边萦绕,久久不愿散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双脚再也站立不住,她“噗通”一下跪倒在他的身旁。
他的双眼还睁的偌大,正注视着自己。
“不!不!”这袭面而来黑暗般的恐惧。
在这个地方,唯一守她护她的人,唯一让她自在宽心的人,唯一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眼泪已经决堤,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血泊里,分不清。
“你真美。”她听到了!她听到了从他喉咙里发出这气若游丝的声音。
三月抬起头,“凌天霸!凌天霸!你坚持住!”说不定还有救!
她想起身,她想去叫太医。
可是该死的双腿竟然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的害怕,还是麻木了太久,她疯狂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腿,站起来,站起来!
衣衫侵进了血泊,这一大片一大片血红的颜色。
她怪自己,不能力挽狂澜,不能改变已发生的悲剧。
“不哭。”凌天霸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刚刚建立起死后逃生对生活的一点点美好的意味,因为有这样一个人,不遗余力,不计后果,不问世事的对你好,他只在你面前傻的天真,他毫不保留的扒开心扉任你的观赏,在你一次次明明确确自以为是的戳穿他,他从不解释,却依旧固执的用自己沉默的方式对你好。
乌云早已经遮住了星空,随时准备来一场浩荡的洗礼。
她看到他胸襟里摔落出来的那支银钗,拿起后紧紧的握在手里。
她趴在他身上,再也忍不住,埋着头痛苦的哭嚎。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颗颗雨滴却出奇的大,一如她眼底的泪水。
她听到有人踩着水坑在慢慢的靠近,听到雨滴打落在油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没有抬头。
直到头上已经明显感受不到大雨的洗礼。
“适可而止吧!”她发出沉闷的声音,趴在他的尸体上。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
正准备说话。
“我知道是你。”三月努力停下抽泣,带着浓重的鼻音。
“三月,我只是刚好路过....”他一脸委屈,她都没抬头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发出声音,希望她知道,是谁来了。
地上的人儿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的起身,酝酿了一会儿,才能够稳稳的站起来。
雨夜更是黑,方才已经淋湿了的墨发,正在滴滴答答的滑着水珠,与她惨白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抬起头,黯淡的目光,黝黑的眸子没了半点光泽。
“恩,没错,我说的就是你。”抬眸,正对上对方诧异的双目,“苏御。”
大多数的光阴里,我们在逃避触碰温暖或者冰冷的东西。
执着坚信的世界是完全的黑或者是完全的白,刻意去隐瞒另一半色彩的存在。
那灰色地带中,潜藏了太多善意的隐瞒和假面的伪装。
苏御浅笑,“三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听到你的声音,这才赶过来的。”他顿了顿,“你总不能说,因为我是除了你以外第一个来的人,就说我是杀人凶手吧!”
杀人凶手吗?
呵,不打自招,“我没有说过,你是杀人凶手。”她一字一顿的说着,目光里却尽是悲悯。
苏御这才意识到,她反指的是什么,一不小心竟掉进她微妙的圈套里。
不动声息,却令人无法再强拧着反驳下去,再说下去就是苍白无力的挣扎。
地上的血混合了雨水,慢慢的扩散开来,俯瞰下去,像是一朵巨大的血红色的浪花。
随着雨水不停流动...蔓延...
苏御的锦白色的靴子也被染上了这奇异的色彩。
他甚至分不清,这一抹斑驳,是来自她,还是来自他。
三月起手打落了他手里的油伞,“为什么?”
痘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拨的人生疼
苏御不做声,三月眼里的水滴却止不住的流。
“我没有。”他淡淡的说道,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
三月闭上眼,双手握拳,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南宫美是你事先打晕扛上白绫的吧?”
苏御抬眸。
“她的朱钗告诉我的。”故弄玄虚的做法反而只会引人注目。
她想起那天朝向头顶方向,一碰就猝然落地的朱钗。
只有当人的头顶朝下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样子,而且白绫的断裂明显是被人砍下来的,故尸体不可能是被扛下来,所以她是被人扛着上去的。
少年沉默,眼神收敛,“是王兄。”
“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你,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她哽咽着。
还要垂死挣扎吗?大方的承认不好吗?像北皇那种人,要杀一个南宫美何需这样大费周章饶了一大圈,到最后又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他不过是在保护弟弟,而三月,不过是在保护彼此最后的一点天真。
这是一场没有人愿意揭穿的反转剧。
她在凌天霸身上闻到的奇异的檀香,在他的身上也嗅到了一点,这足以证明两者之间必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所以先前才一下赌本,故意那样说。
谁知苏御也是一时心虚,才说漏了嘴。
事已至此,苏御深知再怎样的伪装也是瞒不过三月了,他起手一抹脸,从上到下沥开了打落在脸上的雨水。
“他不配。”
三月不解,满眼的默哀。
苏御眼神飘散,视线慢慢落在了躺在一边的凌天霸上,“他不配拥有你,在我眼里,没有人配得上你!”
她震惊于苏御此刻满目的狰狞从何而来,那个曾在懵懂间不计分毫,温文尔雅又善良洒脱的苏御去哪了?
再也回不去了。
三月这才发觉,他的血都已经染红了整片洼地,而凌天霸从掉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侍卫或者宫女发现……
她四处张望,刚才那一声巨响,没有人听见吗?这里一眼望去为什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她重新看向苏御,这个曾给予她温暖的翩翩少年,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城府极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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