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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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季述派人来到汴州,情愿把大唐的社稷送给朱全忠,求他放过宦官。同时,崔胤也密报朱全忠,让他进京铲除宦官。朱全忠看完两封密信,犹豫不决。副使李振进言道:“王室有难,正是助您早成霸业的机会。现在您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刘季述身为太监,竟敢囚禁天子,如果您不能讨伐,将来怎么号令诸侯呢?况且幼主继位,天下大权全归了宦官,如果您不行动,岂不是失去先机了吗?”朱全忠恍然大悟,立即把刘希度拿下,派亲信蒋玄晖进京,和崔胤共谋除奸。

    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听说刘季述废帝,非常愤慨。崔胤得知后,就派人去说服孙德昭,让他找机会除掉宦官,孙德昭答道:“在下不过是一个小校,国家大事怎么敢擅自行动呢?如果相公有命令,德昭一定万死不辞!”崔胤割断衣带写了封密信,派人转交孙德昭。孙德昭又联系右军都将董彦弼、周承诲等人,准备除夕动手,在安福门外埋伏下了兵马。当时是光化二年的残冬。

    转眼就是除夕,宫廷内外全都在团圆守岁,通宵畅饮。孙德昭等人分头埋伏下来。没过多久天色见亮,金鸡报晓,宦官王仲先骑马上朝,刚到安福门外,就被孙德昭拿下,一刀砍成两段。随后,孙德昭带兵来到后宫,放出昭宗。崔胤也已经赶到,拥着皇上登上长乐门楼,文武百官纷纷道贺。周承诲擒住了刘季述、王彦范,并将他们押到楼下,命人乱棍打死,还诛杀作乱的逆党二十多人。其他几个宦官带领太子藏到左军,此时也献上传国御玺。昭宗道:“李裕年幼,又被宦官胁迫,不算罪过,可以回到东宫。”接着,给孙德昭赐名为李继昭,周承诲赐名为李继诲,董彦弼也赐姓李。李继昭加封为静海节度使,李继诲加封为岭南西道节度使,李彦弼加封为宁远节度使,全都兼任同平章事,当时人称为“三使相”。昭宗又加封崔胤为司徒,朱全忠为东平王。李茂贞听说昭宗复位,也从凤翔进京,昭宗封他为岐王。然后改元天复,大赏功臣。

    崔胤、陆扆联名上奏:“国家祸乱,都由宦官带兵引起,请求陛下任命臣崔胤统领左军,臣陆扆统领右军。宦官不敢作乱,诸侯也就不敢侵犯京城了。”昭宗召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三人商议,三人说道:“臣等多年任职军中,没听过书生可以当元帅的。而且禁军如果归宰相统领,必然多有变故,不如仍然归大内统领。”于是又任命枢密使韩全诲、凤翔监军张彦弘为左右军尉。李茂贞辞行回归藩镇,崔胤和李茂贞商议,决定留下三千人马当做京城护卫,监督宦官。李茂贞同意,于是派养子李继筠为部将,率领三千人留京。谏议大夫韩偓道:“这批兵马必定成为国家的祸患。”

    时光如水,转眼半年就过去了。昭宗召韩偓问道:“宦官大多作恶多端,该怎么处置?”韩偓认为已经错过了斩草除根的时机,现在时过境迁,无法再大肆杀戮,只能处死几个罪大恶极的头目,而且提出当前的主要问题在于藩镇权力太大,朝廷没有实权,宦官则不会掀起大风大浪。昭宗被韩偓的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也就不想铲除宦官了。崔胤却一直没有放弃努力,逐渐派人夺取宦官的权力。韩全诲等人找昭宗哭诉,求昭宗放过宦官,并且挑选了几个知书达理的美女,安排到宫中,嘱咐她们探听崔胤的消息。崔胤再有动向,很快就被宦官得知。接着,宦官教唆禁军找皇上喧闹,说崔胤克扣军衣。崔胤当时身兼三职,昭宗只好撤掉崔胤盐铁使的职务。崔胤知道泄露了机密,害怕引火烧身,不得不向朱全忠求救,求他带兵进京。朱全忠刚刚取得了河中的晋、绛等州,又攻下了河东的沁、泽、潞、辽等州,威震四方,奉旨兼任宣武、宣义、天平、护国节度使。接到崔胤的书信之后,他立即从河中回到大梁,准备发兵。

    韩全诲听到朱全忠要发兵的消息,急忙找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等人阴谋劫驾,打算先到凤翔。李继昭一个人坚决反对,韩全诲等人觉得形势迫在眉睫,最后还是准备行动。昭宗听说后,忙召韩偓商量,韩偓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韩全诲竟然派人带兵上殿,请昭宗到凤翔避难。昭宗支支吾吾,说等晚上再商量。当晚,韩全诲见了昭宗,一再胁迫昭宗去往凤翔,昭宗不肯答应,韩全诲居然派兵胁迫各位王公和宫中的侍从,起身先去了凤翔。这时朱全忠有表到来,请昭宗搬迁到东都洛阳。两下交相逼迫,满朝文武大惊失色。韩全诲等人又带兵上殿,厉声奏道:“朱全忠打算劫持天子去洛阳,逼天子禅位,臣等愿意保护陛下到凤翔,然后调兵坚守。”此时李彦弼已经在皇宫放火,烟火冲天,手下趁火打劫,比强盗还要凶悍。昭宗万不得已,只得和后妃以及各位王公一百多人,出殿上马,边走边哭。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到了田家硙,李茂贞才来迎驾,把昭宗接到了凤翔。

    朱全忠发兵来到赤水,听说昭宗已经离去,就准备撤兵。左仆射张浚建议道:“韩建是李茂贞的私党,现在正好顺便去攻取,否则必为后患。”朱全忠于是带兵攻打华州,韩建料想自己不是对手,就出城投降,并献上白银三万两补充军需。朱全忠封韩建为忠武节度使,派兵送他上任,并任命前商州刺史李存权为华州刺史。继而又接到崔胤的来信,请他赶快去迎圣驾。朱全忠顺道来到长安,崔胤率领百官到长乐坡迎接。朱全忠派人到凤翔奏事,昭宗此时已经成了傀儡,一切行动全由韩全诲和李茂贞等做主,于是被迫答复朱全忠,只说自己是避灾来到凤翔,并不是宦官劫持的,所有以前的密诏都是崔胤伪造的,“爱卿只管回归本镇,不必来凤翔”。朱全忠知道有诈,就带领大兵突破李茂贞的阻击,直达凤翔城下。李茂贞登城,劝朱全忠撤兵,朱全忠答道:“韩全诲劫持天子,我特来问罪,迎接圣驾回宫。岐王如果没有合谋,为什么替他说话呢?”李茂贞逼着昭宗登城,让他亲自说服朱全忠,令朱全忠退兵。朱全忠本来就不是真心保驾,不过是崔胤苦苦相求才勉强前来,既然昭宗当面要求自己撤兵,他也乐得奉旨回镇,于是撤军。

    天复元年残冬,河东部将李嗣昭在平阳击退朱全忠的部下,又会同周德威攻克慈、隰二州,进逼晋、绛二州。朱全忠连连接到警报,急忙派侄子朱友宁及部将氏叔琮,率精兵十多万攻击河东。河东兵不到汴军的一半,听说汴军大兵压境,吓得斗志全无,周德威、李存信等人出战失利,汴军乘胜追击,大败河东军,直逼晋阳城下。李克用仓促拒敌防守,登城俯视,见汴军攻城凶猛,就召集众将商议,想要向北转移到云州。李嗣昭、李嗣源以及周德威一齐劝阻,李克用才改变了主意。李嗣昭、李嗣源屡次招募敢死队,夜袭汴军大营,颇有斩获。汴军被再三惊扰,不得安宁,又因为连降大雨,军中瘟疫流行,氏叔琮等人只得撤兵。李嗣昭和周德威出城追击,又收复了慈、隰二州,河东士气才重新振作。但李克用经过这场虚惊,已经不敢主动出击汴军。从此以后,双方很多年互不侵犯。

    昭宗寄居凤翔半年之后,韩全诲提出罢免崔胤,李茂贞推荐给事中韦贻范为宰相,昭宗不敢不听。然后李茂贞分道征兵,准备讨伐朱全忠。崔胤因为要被罢免宰相,跑到河中,哭着求朱全忠迎驾救援。朱全忠于是发兵五万,再次奔赴凤翔。李茂贞派兵来到虢县,和汴军交战,大败而回。朱全忠乘胜进兵,围攻凤翔。李茂贞出兵抗击,屡战屡败。汴军称城上人为劫持天子的贼人,城上人称汴军为抢夺天子的贼兵,彼此一攻一守,相持了几个月。凤翔城中粮食吃尽,天气已到隆冬,连下大雪,城里人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人肉每斤百钱,狗肉值五百钱,昭宗每天吃的也是这些。昭宗把后宫财物、首饰都拿出来充作军需,但仍然有大批军兵出城投降。李茂贞万般无奈,就密谋诛杀宦官,自赎前罪,于是写信给朱全忠,归罪韩全诲,请朱全忠护驾还都。朱全忠回信同意,李茂贞得到回信,如获至宝,马上拿着回信去见昭宗,提出诛杀韩全诲等人,并和朱全忠议和,然后让他护驾还京。昭宗当然乐于从命,就写了封诏书秘密订下协议。当时已经接近年终,双方约定以正月为期,杀光宦官。朱全忠应允,并放慢了攻城速度,昭宗在凤翔行营过了残年。

    天复三年正月,李茂贞搜捕韩全诲以及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等十六人,将他们一并斩首。改任第五可范为左军中尉,仇承坦为右军中尉。昭宗派翰林学士韩偓,带上韩全诲等人的首级去汴军大营,朱全忠拜受了圣旨,但围攻的兵马仍然没撤。李茂贞怀疑崔胤从中作梗,就请昭宗下诏书召崔胤前来觐见。崔胤竟然迟迟不来,昭宗连下六七次诏书,仍不见崔胤到来。没办法只得让朱全忠写信来招崔胤,朱全忠写信戏弄道:“我不认识天子,请你快来,帮我辨明真假。”崔胤这才来到凤翔,进城拜见昭宗,请皇上回京。

    李茂贞无法挽留,于是请求昭宗把女儿平原公主赐给自己的儿子为妻。昭宗无奈,只得把平原公主下嫁给李茂贞的儿子李侃。随即起驾出城,来到朱全忠大营。崔胤又在昭宗侍从中搜到宦官七十二人,全部斩首。朱全忠拜见昭宗,痛哭流涕,并叩头请罪。昭宗将他扶起,边哭边说:“大唐的江山社稷,全靠爱卿才得安宁,爱卿真可以称是再造王室了。”朱全忠命令侄子朱友伦护驾先走,自己带兵断后。圣驾到了兴平,崔胤召集文武百官迎接昭宗。昭宗又封崔胤为司空,兼同平章事,仍然统领三个要害部门。

    昭宗回京后,朱全忠也赶来。朱全忠和崔胤一齐上殿面奏,说宦官带兵干预朝政,会危害国家,建议剥夺宦官的一切权力,全都授予朝廷大臣,各道监军全部撤销。昭宗唯命是从,任由朱全忠指挥军兵,大肆搜捕宦官,捕到左右中尉以及枢密使等数百人,只留下黄衣小太监三十人打扫宫廷,其余的一律斩首,冤哭声传出很远。接着任命崔胤兼管六军。崔胤越来越专权放肆,一心残害异己,并且上奏昭宗应当任命皇子为诸道兵马元帅,封朱全忠为副帅。昭宗想要任命德王李裕,崔胤按照朱全忠的密旨,主张立小的,特地提出任用昭宗的第九个儿子辉王李祚。昭宗不敢拒绝,全部照办,并且加封崔胤为司徒兼侍中,朱全忠晋爵梁王,赐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朱全忠奏请留步兵、骑兵共一万人戍守京城,任用朱友伦为宿卫使,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晖为卫使,然后朱全忠才辞别昭宗,回到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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