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能不走吗?
看着面前撅起的小嘴他笑了。这个小东西就是贪婪,笑起来的酒窝里,每个张着的汗毛孔里透出的都是欲望。婴儿般的小嘴下面是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里面好像住着一个吸风怪,起劲地吸着一切能吸到的东西,食物、钱、他的身体……可自己还是喜欢她。
这个小女人在对他的亲昵中还透着崇拜。活到这个份上,崇拜的目光见得太多了,刚开始听着直起鸡皮疙瘩的恭维现在听着也顺溜了。耳顺了眼睛还亮得很,透过那些崇拜的目光他看到熊熊燃烧的贪欲的火焰。嘴上说着拜年的话,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腰包,恨不得冷不防冲上来咬一口。他多次梦到置身一群眼冒绿光的狼群之中进退不得,醒来一身冷汗。
眼前的小女人也是一个地地道道吃钱的机器,可他实在是愿意看到她得到满足后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劲儿。他无限制地满足自己的妻儿,可他们没有丝毫感激之情,觉得花他多少都是应该的。花一点点钱既满足了一个人对物质的渴望,又满足了自己给予的快乐。
没想到,跟这个小女人交往上后他头一次感觉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如此之妙,看来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以前那些女人尽管三教九流、环肥燕瘦各不相同,可他觉得她们就是一个人,他也不记她们的名字,统称为宝贝儿。她们也不恼,笑嘻嘻地管他叫大宝贝儿。和这个小女人相比,以前那些女人可以说得上妖,是妖艳的妖;这个女人也是妖,是妖精的妖。那些人只得妖的皮,却没有妖的髓。这个小女人算是修炼到家了,她的一切都那么有活力,对一切都那么渴望,连贪欲都不加掩饰。可他像看不到似的,他在她身上看到令他着迷的东西。连她有些乖张的性格他都喜欢。只要她高兴,做什么他都愿意。他有时觉得诧异,自己明明在讨好这个小东西。以前都是女孩子讨好他的。他从来没带她去过那些他带别的女人出现的场合,更没向别人介绍过她。以前,他换了个新妞也会在那帮人面前炫耀一番的。难道自己是得了个宝贝怕别人知道?
“过了今天我就可以好好陪陪你了,我和别人约好了,有重要事商量。”
“才一个月你就觉得很长了是不是?依我看,你一定是有别的女人了。要只是公司里的事为什么不能跟我说说,怕我听不明白还是怕我听得太明白?”
“你个小人精,还有你听不明白的事?不过今天的事不适于让你知道,女人嘛,会享受生活就得了,明白太多会不快乐的。”
“你真的碰到什么难事了吗?用不用我帮你?”
他宽厚地笑笑,摇摇头。“就像上茅厕一样,有些事别人是代替不了你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问你,如果给你开一家公司的话,你是喜欢有自己的经营思路呢还是听我的指挥,照我思路去做?”
“听你指挥,照你的思路去做那还不等于是你的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敢情我去跑那儿当个傀儡经理?我不干。”
“以我经验和实力可是能保证你稳赚的哦?”
“多谢你关心,那也不劳您大驾,我喜欢自己的东西,一切是按我的想法来的。”
“我也是。”他坚定地说。
他拍了拍扬头瞅着他的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笑着说:“相信我,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要办的这件事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不是他刻意瞒着,而是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身边人。
“对了,这个给你。”他从西服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卡。将卡塞进她的小手里,拎着黑色手提密码箱走了出去。
女人看见他坐进那辆毫不张扬的黑色奥迪车里。她问过他为什么不换辆好一点的车,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开奥迪,别人会小瞧他的公司。他笑着说现在如果我骑自行车去公司可能效果还要好一些。不过,人老了,就用不着出那风头了。
启动性能很好的奥迪车悄然滑过楼下的花坛,向小区外驶去,很快就与灰暗夜色融为一体。
女人按了下手里的物件,甜甜地笑了。
一切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好起来。
2.枪战
夜很静,只听见风刮过树枝的声音,唰啦唰啦的。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没开大灯。车轮在沙土路上飞快地滑行竟没发出什么声音。车丝毫没有停顿就开过这片树林。
随着小轿车开远,树林里传出一片咳声。“到点了,妈的,线报准吗?给咱们弄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儿喝风来了!”低沉的抱怨伴着树枝的唰啦声传出来。
这是市林业局的苗圃,地处郊区,一条不算宽的油漆马路穿过这片树林,就到了临市的地界了。整个苗圃就像砍成两半的大洗澡盆,南北地势高、中间凹。也不知谁选了个这么地方交易,四周高点控制住,连只耗子都难钻过去。这不上赶着让人一勺烩吗?可能是自认为动作迅速,那样的话,外市的毒贩子就可以顺原路很快就跑了,市内接应的也可以不出地界就能接着货。不过,还是想差了点,这又不是国界,轻易不能越过。结案后王晓阳还在想这个问题呢。
今天下午王晓阳正在那装腔作势的茶馆里与那个装腔作势的淑女相亲的时候接到的线报,说晚上有人在苗圃里要进行大额毒品交易。这把他乐的,一蹦高就逃离了那倒霉的地儿。甩掉假淑女和跟前虎视眈眈的老妈当然也是高兴之一。
啪的一声,王晓阳把装满子弹的弹夹上到枪里,前后拉了拉套筒,子弹上膛。关上保险,看着黝黑锃亮的枪管他幽幽地说:“我保证他的爪子来不及缩回去。”线报说这次出货的很可能是“八爪鱼”的贴身马仔。几次行动打得他的贩毒网络七零八落,不得已要出狠招了。
这只“八爪鱼”的爪子舞动起来可让石城市的缉毒警察丢了不小的脸。可以说石城市百分之七十的毒品是经他手流进来的。这小子是搞批发的,不小打小闹,出手就是大的。他手底下的网络十分健全,四通八达,石城市没有他网不到的地方。他非常狡猾,几次下线落网,设套想钓这条大鱼都被他溜了。毒品还是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队里人憋足了劲,撒下耳报神,布下天罗网,就想网住这条“八爪鱼”。刚接到线报他就把一大队的警力布置好了,怎么蹲守,何时出击,以什么信号为准……在一起行动多了,都有默契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暗语,底下的弟兄们就知道怎么回事。再说了,咱王晓阳带出的兵,包括那个女内勤,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好样的。要品有品要型有型。哪像别的大队,弄出几个阴阳怪气的东西来。
没想到,临出发支队长又把二大队也调来了,让他们协助一大队。“省得人手不够,这可是大案呢!”支队长说。
王晓阳一边感谢队长考虑周到,一边在心里忿忿地骂着一脸得意的二大队队长曹宪。那小子还不是怕他抢了这笔功,官迷心窍的家伙!瞅着这种人真来气,不会放过任何出头露面的机会。
年底中层干部又要竞聘了,听说支队的一个副支队长要调到别的地方升一格,环顾左右,王晓阳还是蛮有希望的。曹宪是有力的竞争对手。几年功夫,从小民警到二大队副队长到队长,爬到肩膀头和王晓阳一边高了,爬得够快的。爬就爬呗,说实话谁不盼着自己能爬到别人头上去?令人讨厌的是这小子有着一双千里眼和顺风耳,队里大大小小的事瞒不过他,自然也就瞒不住领导了。队里人恨恨地说,以后咱放屁都得小心点,屁声大了把队长熏着无所谓,弄不好把局长都熏出毛病来。队员哄堂大笑,那家伙坐在那儿像没事人似的。
抓住“八爪鱼”是他实现近期目标的最有力的保证。看得出来,曹宪那小子也瞄着副支队长腾出的窝呢!要是那小子真得逞了,还不得把王晓阳窝囊死。不过,要是今天的行动顺利,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放下脑子里过了多遍的想法,一心一意盯着下面的“洗澡盆”。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异常迹象,队员们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刚才发牢骚的是队员张斐然。本来都约好了晚上几个哥们喝酒,那几个哥们说还要带靓妞来。可一声令下都跑到这鬼地方喝风来了,别说靓妞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王晓阳没看队员们,其实不用盯着就知道,别看他们发牢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毕竟是毒品交易的大案,万一真从眼皮底下漏了,那也不用回队里交差了,直接找个歪脖树吊死算了。发发牢骚只是排解一下寂寞。
强支着眼皮,盼望着此时哪跑出来一只耗子溜达溜达也好。无奈,连耗子都不出来。没办法,蹲坑守候就是这样。很有可能,夏天的夜晚正蹲在郊外的草丛里,和成群的蚊子进行无言的交流;冬天猫在雪堆上,大有和冰雪焊在一起的架势。有人还享受过免费的淋浴,不过,水的味道有些特别……不过,最古老的办法有时就是最有用的办法。只要线报准确,哼哼,任他孙悟空转世,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突然,空气中没了呼吸的声音。原来是王晓阳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屏住了呼吸。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有情况。不是吹牛,王晓阳手下的几个家伙,看似懒洋洋,不经意的,警醒着呢,像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干起活来干净利索,而且第六感觉特好,可能是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发生情况前的先兆都弄明白了。比如现在,王晓阳向苗圃里的路口瞅去,一辆小轿车悄然开过来,停在了道口。妈的,神出鬼没的,连点声都没有,没声就看不着你了?王晓阳心里忿忿地骂着,眼睛不敢错一下地盯着那辆车。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一回头,正碰上张斐然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王晓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辆车就是刚才开过去的那辆。肯定有问题,马上王晓阳发了一个只有他们几个才懂的信号。
内心的紧张使夜显得更静了。小轿车像一个睡着的物件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王晓阳他们等了二十多分钟,脚都麻了,也没敢挪一下地方。
这时岔道口的另一方走来了两个人,从走路的姿势和身高来看是两个健壮的男人。两个人走到车跟前,敲了敲车窗。从车里下来一个人。王晓阳夜视望远镜中的视线正好被后来的两个人挡住,车上下来的这个人具体动作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他们三人在说什么。后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人拿着一个类似公文包大小的袋子,递给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那人接过看了一眼,抬头看着那两个人。不知那两个人说了什么,惹得从汽车上下来那人非常生气,把手里的包愤愤地甩在地上。后来的两人中一人直奔地上的包而去,另一人抓住扔包那人的脖领子推搡着他。扔包那人也不示弱,和他撕巴起来,看包那人也冲上去,三人登时扭做一团。此时,埋伏的队员们不知怎么办好了,是出去还是在暗地里看着,他们一齐瞅着王晓阳。
王晓阳当然也没见过如此交易的,说:“先等等看。口袋里的金币,能蹦到哪儿去?”话还没掉地上,就听一声枪响,随之一声大喊:“都住手,你们被包围了。”是带着几个人在对面设伏的二大队队长曹宪从暗处现身了。妈的,这根搅屎棍。王晓阳恨不得冲蹦出来的那小子开上一枪,要是能不负法律责任就好了。连张斐然都气得一跺脚,嗨了一声。没办法,只好带着人向那三人围去。
扭打在一起的三个人立刻分开,只听见一人歇斯底里大喊:“好啊,你出卖我们!”顿时,枪声大作。队员们依托树干掩护向下面射击,也顾不上瘦小的树能否挡住他们,这是在枪战啊,哪怕是有一根稻草挡在前面也是好的。
枪声停止了,恢复了夜的宁静。十几个人站在夜色中互相看着,不说话。一切都隐在黑暗之中。
3.神秘女人
出租车司机张强挺高兴,一天下来,活都没断,准保一个下车,走不远就能碰着坐车的。忙得自己午饭只吃了两包子,晚饭在小摊上卷了个鸡蛋煎饼凑合了。腰和肩膀有点酸,可收获大大的。照这样下去,买车的钱很快就能还上,到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他自己干到晚上十点收工。据他的经验,晚上八九点钟是生意正好的时候。这不,一个客人刚到这个小区门口下车,就有一个女的冲他这辆车摆手,他停了一下,女的到了跟前,坐在车的后座位上。“到苗圃去!”她着急而又简洁地说。张强没急着发动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穿得却很华贵。说不定也三十多岁了呢,现在的女人也分不清年龄,岁数大的拼命往年轻打扮,装嫩;年轻的又经过太多的沧桑。“就你一个人去?”
女人不耐烦地点头,催促道:“快走。”
这个点到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嘛,不是挖好陷阱等我跳吧。那段路可出了不少事了,轻的钱被抢,重的丢命的都有。实际上一个出租车司机能有几个钱,在那些疯狂的人眼里还算有钱人了。有些司机为了赚钱,就忽略自己的安全。就像这上车的是个女的,有些司机就认为没什么危险,你知道半道能出现啥事。想到这,他回头对女人说:“太晚了,我要交班了,近地方我还能拉你去,苗圃太远,我不去。”女人焦急的脸上立时现出一丝愤怒:“今天你必须送我去,否则我告你拒载!”
张强也来了气:“我去也行,咱可先说好喽,半道不停车,也不再拼客,而且你先把车费钱给我,到地儿你下车,我立马就走。”
“行。”女人急急地答道,扬手扔过一张百元票。
拿钱这么不当回事,看来钱不是好道来的。
张强锁好车上的门窗,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这位特殊的女乘客。这个点她要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干嘛?跟情人约会?从她的派头看也不至于到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啊,现在有钱啥地方没有,安全还干净。女人上车就不停地拨打她那小巧的电话,从她拨键的方式看,她是在不停地拨打一个电话。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打通。
张强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车速。
女人泄气地把手机甩在一边,又赶紧拣起来,又开始拨打那个打不通的电话。忽然,女人对着手机说起话来。打通了?他都为她高兴。听了几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只听女的说是“110报警服务台吗,苗圃地区有人被打了,你们快出警吧。”不知那边又问句什么,女的只是说:“别问了,你们快去吧,去晚会出大事的!”她把电话挂了后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拨打电话,还是没接通。
“苗圃到了。”张强放慢车速对后面那位女乘客说。“再往前走走好不好。”女乘客着急地央求他。通过苗圃只有这一条路,再往前走就出了石城市了。
张强不情愿地把车往里开了开,没多远,就发现今天的气氛不对,以前白天都没几个人的小路上,现在人影绰绰,声音嘈杂,一溜车停在小路上,借着车灯看,竟然都是警车。他不禁回头看了女乘客一眼,难道她能未卜先知?那女的竟然把脸都贴在车窗上了,身子前倾,要不是他车门锁得紧,那架势估计都能挤出车外去。车停下,打开车门她就奔那群人跑去。张强想了想,锁好车,也跑了过去。
他跑到女人的身后,女人踮着脚伸着脖子隔着拦截的警察往里面看,张强也忍不住好奇心望着。他看见一辆轿车周围五米之内警察又围一小圈。有的低头看着什么,有的指点着地面。天黑,还离得远,只能借着这些车灯的光亮看。几个警察围着一辆车看,是黑色还是深蓝色看不清,大致轮廓觉得应该是奥迪A6一类的车。妈的,出事的还是个有钱人呢!
在这个城市里,有钱而又不张扬的人都坐这类车,实用,还算上档次。特有钱的暴发户才买那种昂贵的大吉普、跑车之类。
“干什么的,挤什么挤,没事别在这儿瞎凑热闹!”他把一个警察挤烦了,冲他吼了两声。他往后退了退。“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听女人问。
“两伙毒贩子火拼。”刚才吼他的警察答道。
他觉得挨着他的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震。“那个车又是怎么回事呢?”女人指着被警察围在中间那辆车冲着回她话的警察问道。连张强都觉得女人问得过分。真不知自己是哪棵葱了,等会儿挨呲就好了。
“是犯罪嫌疑人开的车。”
“人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张强感觉前面的身体慢慢地、软软地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死能这些人围在这儿吗?女人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做噩梦的!”警察的耐心出奇地好。“哎,你怎么了?你认识里面的人?”也许警察发现女人不太正常,追着问了句。
“不认识。”女人虚弱地说。身子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了,手却紧紧地抓着张强的袖子。
张强四周看了看,除了忙碌的警察外,看热闹的没几个。这个女的是坐自己车来的,把她扔在这儿交给警察好像不妥,虽说有困难找警察,现在好像时机不大对。他半拖半拽地把女人弄到出租车上。他看见有警察不住地往他这边看,好像还有走过来盘问的意思,这浑水可不是好趟的,他赶紧发动车顺原路返回。
车一启动,哭声也起来了。慌得他不敢往后看。他没问女人到哪儿,径直把她拉回刚才上车的那个小区门口。车停下,女人还在抽泣,没有下车的意思。都十点过几分了,再不回家,老婆该着急了。他还不敢给老婆打电话,万一女人的哭泣声被老婆听见他就死定了。被警察盘问还能有还你清白的那一刻,被老婆盯上那可是永远说不清了,以后的日子你就在侦查与反侦查中度过吧。
抬头看见站在门口两门神似的保安他来了主意。结果令他非常满意,高档小区就是好,保安们答应把女人安全送回家。
4.他涉毒?
刚结束的苗圃树林一战缴获毒品海洛因150克,毒资120万。击毙嫌犯三名,其中两名是警方一直通缉的毒贩“八爪鱼”和他的手下。这是谁也没料到的,这条掀起那么大风浪的鱼就这么死了?这巨大的成功来得太突然了。王晓阳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别的队员满脸的兴奋。这可是禁毒支队破获的有史以来收缴毒资、涉案人级别最高的案子,这下可以扬眉吐气了,全坐在大会议室里兴奋地议论着。美中不足的是毒贩被击毙了,意味着线索也就断了。
据内线消息说这小子的毒品都从广州进来的,纯度高,价钱也能让人接受,所以他的货能垄断这个市场。他的上线在境内有毒品加工厂,要是不铲除这个毒瘤,只打掉一个暴露了的毒贩,危害还是没能减小。都怪那个曹宪,干嘛不沉住气捉活的。当时在现场王晓阳就埋怨了他几句,那小子拍拍手说:“局面那么乱,不控制住咋办?”
“人死了,就是控制住局面了?”
“那种情况你说咋办?你知道他是大毒贩要抓活口,他不知道自己犯多大罪老实投降,等你抓他?”曹宪没抬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也不该先鸣枪吧?”王晓阳窝着气说。连法律都规定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鸣枪警告只能加重犯罪的情况下,不适宜鸣枪。一旦处置失当,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隔那么远鸣枪示警,还不如是在给他们通风报信。依着王晓阳的意思,最好是慢慢靠近,直到确定控制住嫌疑人后再采取行动。好在参战的民警没有受伤的,要真倒下一两个这功夫都乐不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局领导都到场了。参加这次缉毒行动的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份刚打印好的简历。
李梦阳,男,58岁,汉族。大学文化
个人简历:
1957年9月——1960年3月,辽宁省石城县召束沟小学,学生
1970年3月——1985年6月,辽宁省石城市矿务局建筑队,工人
1985年6月——1988年3月,辽宁省石城市矿务局建筑队,项目经理
1988年3月——1994年10月,辽宁省石城市矿务局建筑公司,公司经理
1994年10月——至今,辽宁省石城市家缘地产公司董事长、2000年当选石城市人大代表,被评为市优秀民营企业家
家庭关系:
妻——王彩凤,55岁,家务
长子——李亮,28岁,家缘地产公司副总经理。
在石城市很少有人不知道李梦阳。开车在石城市大街小巷转转,道路两旁林立的楼房多数出自他的房产公司。
从一个工人成长为石城市地产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李梦阳绝对能牵扯石城市上上下下的眼球。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传出新闻,什么竞标帝豪酒店成功,参与市政府的棚户区改造计划。他还是一个法力无边的人物,在石城市可以说没他办不了的事。据说就连政府机关各局一把手的任免他都能插上一杠子,号称民间组织部部长。民警们都知道李梦阳跟局里的领导关系不一般,“家缘”地产没少赞助公安机关,当然,公安机关也为“家缘”地产的发展没少保驾护航。
这次他创造了个大大的新闻,把所有参战的公安干警还有得到消息的支队长、副局长、局长都震住了:“10.24”大案现场有三人被击毙,其中两名是公安机关通缉已久的毒贩,另一名就是这位房地产老总,市人大代表李梦阳。
现在领导们都瞅着面前的简历发愣,不知说些什么好。他们在这寂静的夜里好像就听到了白昼的喧嚣,他们被这即将到来的喧嚣吓住了,好像在深秋的风中簌簌发抖的树叶,死死地咬住枝丫,不知能挺住几时。
王晓阳这个禁毒支队一大队队长负责把这次行动的前后经过已经向局领导详细汇报过了。局长问了句:“王晓阳,你能确定李梦阳出现在那里是为了进行毒品交易?”
笑话,嫖娼也不能去那地方。他心里这么想,嘴上没敢说。这就是当下属的坏处,说话不自由。说话自由,最起码在一定范围内自由,这也是王晓阳积极求上进的动力之一。“现场发现的120万元现金经查证是李梦阳携带的,另外两名嫌疑人经辨认其中一名就是搞毒品批发的‘八爪鱼’,另一名是他的手下。我们这样大规模搜捕‘八爪鱼’却屡屡让他逃脱,早就怀疑背后有极强势力的人在为他遮风挡雨。李梦阳的出现正解释了这一点。也怪我们疏忽,李梦阳儿子‘溜冰’咱们都知道。人大代表参与贩毒,还真的没敢想过。还有他手下的保安部部长宁凯三年前吸食麻古的时候被我们抓住过,同样也没发现他贩毒,就把他送到强制戒毒所了事。没想到,他出来后不知怎么的搭上了李梦阳这趟车,做到了保安部的部长。”
“我听说‘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称苗圃树林有人打架,巡警赶到正是你们围捕毒贩的时候?”主管缉毒、刑侦的刘副局长问道。
不愧是主管业务的领导,对案子的敏感度就是不一样。
“巡警赶到的时候枪战已经结束了,不过按‘110’提供的情况来看,是不是和这案子巧合?”
“这个问题你们抓紧查,除了现金、毒品,还有通信设备要仔细清查,与毒贩保持联系的都要查清。还有,李梦阳涉毒的证据要尽快找到。”副局长指示。
5.保险柜里的宝贝
石城市的房地产公司恐怕多得都数不过来了。尤其是近几年,房产市场火爆,到处都在扒房子、建房子,道路上永远是烟尘滚滚。房价简直能比得上起楼的速度,地基刚打好是一个价,楼盖到三四层又是一个价,等楼交工,现房比期房每平米涨了好几百块。金钱的光芒灼红了人的眼睛,质量参差不齐的建筑队、建筑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能不能拿到项目,那是鸡刨猪拱各有各的道。石城本来不大,打一圈电话,就能找到权力中心或是中心附近的人物,有点门路的都想分一杯羹。石城市也越来越像所有中国的城市样了。A市、B市、C市都长得差不多,楼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宽,城市建设永远在进行。
“家缘”地产在地产公司大军中是比较老牌的一个,实力雄厚,绝非为一个项目现拉的草台班子可比。
王晓阳赶到“家缘”地产公司,一队人马去搜查公司碰到了麻烦,李梦阳的保险柜打不开。
几乎每个在任或前任市领导都出入过“家缘”地产公司的大门,李梦阳与各级领导的放大照片现在还挂在公司的走廊里。摄影技术看来很是不错,照片中的李梦阳神采飞扬,各级领导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从公司长长的走廊通过,简直就是石城市近十年官场博物馆。三任市委书记,两届市长,市委秘书长,办公室主任,人大主任……有些正在政治中心或已经远离中心的人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影像。现在这些林林总总的人跟照片一样,保持沉默。至少王晓阳他们没接到一个询问李梦阳案情的电话。这些官员很讲究原则,很自觉地跟领导保持一致,与贩毒分子同仇敌忾,不共戴天。
王晓阳带着几个人来到李梦阳的办公室。
宽阔的办公室足够开舞厅了,浅色的菲林格尔地板闪着亮光,一个大大的老板台斜对着门,老板台后墙上是一幅大山水画。老板台的右手侧是一组乳黄色的真皮沙发,后面墙上挂着两幅不知出于何人之手的墨迹。办公桌上倒简洁,电话,文件夹,最能显露身份的是那个翡翠笔筒,圆润,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坐在沙发上,看见的是办公室的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石城市地图,上面插着一面面小红旗。这是几年来“家缘”拿下的土地和已经盖好的楼房。沙发的一侧,靠近办公室墙角不显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高一米左右的保险柜,静静地墩在那里,放着金属的光芒。
不过,李梦阳近一个月没出现在这样舒适的办公室了。“他躲出去了。”秘书毫无顾忌地说。因为公司遇到难题,遇到房地产商都会遇到的难题:资金链断了。工程眼看要收尾却没钱付工程款。几个施工队要钱没有,迟迟不肯封顶。从九月末一直胶着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民工们挺不住了,都出来干活快一年了,家里大人孩子盼着年底拿钱回家呢。棚户区的动迁户们也不干了,本来说好十月末交房的,他们都算计好简单收拾收拾在新房里过年的,现在看来他们只好在出租屋里过年了。他们只要空闲,就会出现在“家缘”地产公司,讨永远没有的说法。李梦阳不胜其扰,只好躲了出去。他能躲出去,可市政府躲不了。民工们围在市政府门前,让市长给说法。市长也找不到李梦阳,气得牙根痒痒,没办法。
搜查李梦阳的办公室没发现与毒品有关的东西。只剩下墙角的保险柜打不开,钥匙没有,密码谁也不知道。
王晓阳拿出电话飞快地按键:“李哥,求你个事,是这样,一个保险柜没钥匙没密码,我们想打开它。好,我们等你。”他回头对两个队员说:“你俩在这儿等局里的开锁专家来,和这位秘书一起,见证一下柜里有什么,我去和公司里的别人聊聊。”他又瞥了眼沙发后面的山水画。秘书忙介绍说:“是关山月的,不过是赝品,是一个咱们市的书画家来公司参观时说的。按说真品李总也买得起。有生意上的客人问他为什么挂副假画,李总打着哈哈说:‘这是经高人“开光”的画,价值不是真品可比的。像信佛的请佛、菩萨不经高人“开光”那就是一尊泥菩萨一样。挂副山水画是因为水主财,山是有靠山,这样买卖才能风生水起。’”
靠山?以他的实力,靠山肯定小不了。不过现在他有多大的靠山都没用了,人算不如天算哪!天作有雨,人作有祸,此话不假。别看市长气得牙根痒痒,对他奈何不得,老天收拾他了吧?这种大快人心的事还是少了点,要不咋还有“好人不长寿、坏人活不够”的说法呢。
要说李梦阳人咋样,在他手下干过活的人都吐舌头。据说他当项目经理时,只要他在工地上出现,工人们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快速缩回洞里,哪怕当时没活可干也躲在墙后面不跟他照面。但李梦阳为人极是义气,底下跟他干活的连工人在内都没少得到甜头。至于他是否吸毒,他周围的人都说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这句话本身就很有意思。王晓阳坐在“家缘”地产公司小会议室里平时李梦阳开会坐的大靠背椅上,他把头枕在椅背上,上身尽力后仰,真舒服。即使在这个角度也能看清会议室里的情况。怎么说呢,是什么感觉,君临天下?这个位置看别人一定明察秋毫,别人要是想观察他,那得仰视,仰视不是一个好的观察角度,难免看不出来。
财务总监彬彬有礼的样子,越是这样,越要小心。王晓阳告诫自己。“公司的账户上实际没什么钱了,内里支撑着都有些费劲了。别看现在地产行业这么火,‘家缘’一直没断了工程,也不乏大工程,坏事就坏在大工程上,棚户区改造省里要求五年之内完成即可,李总找人预算可以赚上一笔,他就大包大揽全承包下来了,结果差头出在政府那儿。说好棚户区改造省里和市里补贴一部分钱的,可市政府迟迟不拨这笔钱……”
“那他还能提出一百多万,还是挺有实力的吗?”
财务总监愣了一下,又笑着说“烂船还有三千钉呢!不过他提走一百万的事我不知道,也许他没从财务上提钱。”
会计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跟大多会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个经过各种场合的人。女人在某些方面真能顶半边天了。
“李总最近从公司账上拿钱了吗?”
“没有。眼色都没使一个。”两人同声说。
王晓阳瞅着面前的女会计,想从她那极其镇定的神情中发现点什么,可惜,什么也没发现。“在事发现场,发现李总带了一百二十万现金,他的银行卡近期没有大的支出……”
“没有,账目清清楚楚,我可以拿给你看。”
王晓阳摇头,能拿给人看的都是清清楚楚的。
女会计出去的时候特意瞟了他一眼。
王晓阳的手机响了,是“撬锁”专家大老李打来的:“给你弄开了,来验收成果吧。”
大老李笑着说:“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这保险柜是纯瑞士进口的,为它差点把我的一世英名混丢了。以后碰上这事千万不能再找我了,要是哪天我栽进你挖的坑里,我这张老脸还怎么在外面混呢!”
王晓阳就笑:“回头请你喝老酒。”
保险柜分三层,最上面一层码着一摞子账簿,他随手拿起翻了翻,一咧嘴笑了。中间一层放些文件袋,估计是合同一类的东西。下面一层放着几个小盒子。技术人员赶紧拍照,用刷子涂粉,取指纹。技术人员对王晓阳打了个手势后,王晓阳一努嘴,张斐然几个人带上手套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搬到宽大的办公桌上。最下层的几个小盒子一拿出来,在场的几个男的都乐了。“你们李总还把这个放保险柜里?”一个队员故意逗那个女秘书。不知女秘书是没看懂还是真的不当回事,竟然脸色不变,非常严肃地说:“李总把它放进保险柜里肯定有李总的道理。”这下弄得几个笑的人都觉得没意思了。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东西也往保险柜放。壮阳药、避孕套怎么了?现在都成了一些人包里必备的“武器”,大大方方地拎来拎去的了,还整得那么神秘兮兮的。
等等,王晓阳俯下身去,脑袋都要钻进保险柜里了,向保险柜顶部的内壁望去。“快,拿把裁纸刀来。”他兴奋地喊道。把牢固的透明胶带划破,掉下来几页A4打印纸。
是三张纸,上面写满了数字。是的,是手写的。一组组的,有四个数字一组,有五个数字一组。
“好像是账号哎,不过,再有钱也不会弄这么多账号吧!”
“秘密账号,哪个企业没几个秘密账号?李梦阳秘密账号多,说明他后台多。”
王晓阳不作声。他看不像是账号,账号没有这么长的,这些数字最短的也占了三四行,有二十多组数字之多。长的占半个篇幅。他能分出段落是因为段落的后面有一行数字,那行数字他看得懂,是时间。时间没刻意隐藏,年月日写得很清楚。比如,最后写的是2014.9.22。
回去请教明白人,果然人家一撇嘴:“这怎么会是账号,即使是账号也是外星球的。”
“密码,这就是密码书写。”张斐然兴奋地叫道。
“得了吧,看侦探书看迷糊了吧。他李梦阳一个大老粗能干出这么有文化的事?
“不是有没有文化的事,现在电视剧教的多明白,小学生都会。”
“就算那是玉皇大帝给他的天书也救不了他的命。人死如灯灭,一切都结束了。”
6.八十万哪儿去了?
“李总拿的不是一百二十万,应该是二百万。”刚和女会计见面,他就听到一个让他更为吃惊的消息。他们刚从“家缘”公司出来,王晓阳就接到会计的电话,约在公司外的一家茶馆见面。
“二百万?”女会计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那是张带“永隆地产”字头的信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到:请财务处小张给我准备现金二百万元,暂不下账。李梦阳,2014年10月22日。
是李梦阳的字迹。
“刚才你不是说李总没从财务上支钱吗?”
“这钱不是从公司财务账上提出来的,是李总的私人账户,就是他的小金库。除了我以外没别人知道,虽然李总出事了,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
“李总自己的小金库还需要公司的会计把关吗?”
“像普通员工一样,李总按时从公司支取月薪,需要大宗花销直接到财务账上支取就是了,可能他觉得有时用起来不方便吧,就单独立了个私人账号,到结工程款的时候就转这个账号里一些钱。”
“每次李总需要的话就通知我从这个账号上往他的银行卡里存钱,这次他说要提现金,我说现金银行控制得较严,200万得等一阵子才能提得出来。他让我想办法,说他一星期之内要用。”
“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三。”她想了一下。“我儿子那天上半天学,让我早点接他,我当时领着儿子在逛街,李总给我打的电话。”
“上个星期三,那时他已经躲出去好多天了,他取这么多钱干什么?”
“是,也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不过,他有什么事还会给我们打电话的。钱的用途我没问,到10月22日我把200万现金都提出来了,给他打电话,见了面,把钱给他,问怎么入账,他说暂不入账,就给我打了上面的条子。”
200万,现场只有120万,那80万到哪儿去了?80万现金也挺大一堆呢。李梦阳的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他拿这些钱干什么,家里也没发现八十万的影踪。死者名下的个人账户、银行卡近期都没存入钱。他老婆、儿子的账户上也没大笔钱存入。
难道这笔钱飞了?还是给了外人?
7.号码“22”
现场遗留的李梦阳的手机一直处于接通状态。最后一个电话是往外打的,号码22,却不是与他接头同时被击毙的毒贩的,毒贩的手机也在现场。号码22前后出现了两次,一次是晚上20时32分打进,通话30秒,另一次就是20时38分李梦阳打出的,一直没按结束通话键,是没来得及按还是有意为之?在20时30分有个打进电话,这个号码在20时28分的时候打给毒贩。两个通缉的毒贩号码与李梦阳的号码没在彼此的手机里出现过。
去移动公司查,在李梦阳的手机中出现的两个号码其中一个登记是李梦阳,就是手机里最后拨出的那个号码22。另一个是不需要登记的神州行。从移动公司打出的半年内通信记录看,这个号码22的电话打进打出很频繁,每天最少有两次通话。通话时间都很长,有时在半小时左右。
李梦阳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做事比较果断,不想好的事绝对不说,更不可能在电话里商量什么事。要知道,李梦阳不是一个机关油子,有的是时间煲电话粥。从通话频率上看应该不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不应该是毒贩子。再笨的人都认定这是一个女人的号码,而且是与他关系密切的女人。
那个不知名的神州行号码在李梦阳和毒贩的手机里都出现过,就在交易的前几分钟。仅仅是当时出现过,以前没有。难道是这个神秘的号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
拨打这两个号码,细细的女声:你拨打的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空号的是无主的神州行号码,关机的是电话“22”。
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
“‘110’的报警电话上记载的号码是多少?快!”王晓阳喊道。
报警记录上的电话号码一下让人振奋起来。就是那个号码,那个以李梦阳名字开户的号码22。据接线员回忆是一个女人报的警。
“那天晚上,真有一个路过的,是个出租车,还载着一个女的,跑到跟前看,还问得挺仔细。”
“一个女的?”
“对。”
“快说那女的长什么样儿,都问些什么?”在一旁听着的支队长掩饰不住兴奋,站起来探着身子问刚才说话的警察。刘越山副局长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在会议室的这些人都围了上来,恨不得掐住这小子的脖子让他快说。
“长得挺好看,黑灯瞎火的具体长什么样也没看清,反正穿着挺上档次,看起来挺有钱的。那女的是有点怪,她好像挺关心里面发生的事。”这是一个警校毕业一年多的警察,说完这些,他忐忑不安地看了看众人。
“说说吧,关于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新线索?”支队长接着问。
“她是坐出租车来的,从外形看,是中华车,红色的。车牌号我用电筒扫了一下,也没看得太清。主要是我当时看见那女的表现挺反常,就留了下心。”这是一位从警多年的老警察。
“中华出租车,那就上出租车管理所查,实在不行就让交通台发一条来回滚动的广告,这个线索不能放过。”副局长刘越山平心静气地说。
“李梦阳最后一个电话打给的就是这个报‘110’的号码,这可不可以说明现场发生什么事李梦阳都通过电话转给这个号码的主人了呢!也许这个人比我们还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曹宪接着说。
王晓阳对曹宪也翻了翻白眼,这人就是有本事把别人发现的事当自己发现的事汇报。不过,曹宪对他的白眼没做任何反应,这让他很失落。不过,他觉得冷飕飕的,一瞥,正看见支队长的厉眼瞅着他呢!好在支队长的眼神马上就移开了,给他留足了面子。因为今天这大案子毕竟是他上的线,击毙“八爪鱼”,要知道他为领导解决了多大烦恼哇。没看大局长喜形于色的样子,王晓阳估计局长坐车里到市委汇报的当儿,屁股都会随着车的行进一颠一颠的。不过,局长的坐骑减震性能很好,效果不会这么明显。
“不是没有可能,也许人家要求一个人来接头,为了安全起见,李梦阳在暗地里又安排了一个人。”
“对,应该是这样,李梦阳他们俩人的电话没断,所以这人知道现场发生了争执乃至枪战,所以报了警,咱们可以猜测一下当时她并不在现场,等赶到现场才发现警察已经到现场了。看来,这个女人跟李梦阳不是一般关系,说不定李梦阳这些日子就跟她在一起。应该好好找一找这个女人啊。”副局长刘越山做了总结。
这应该不难,一个活在众人眼皮底下又张扬得很的人应该没有私生活秘密的。
“找专人一直打这两部电话。这个工作女同志干正合适,段晓航就交给你了!”
段晓航刚要噘嘴,“告诉你,这是一项重要任务,要是从这上找到突破口,你的功劳可比谁都大。”王晓阳忙着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8.伸张正义的人
张强开着他那辆出租车溜线溜到公安局门口,早上七点多钟出来到现在还没挣到三十块钱,真够背的。突然,他看见一个穿白色风衣的背影有些眼熟,他开车往前凑了凑,看见那女人的侧脸,哦,原来是她。当时就觉得她有事,果真有事。那件事够引起震惊的了,有女人搅和在里头肯定更热闹。今天就是不干活,也要过把侦探瘾。他把车停在视线较好的出租车乘降站。这时有人敲车窗问他走不走,他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徘徊的女人说有人把车包下了。
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个女人和那天的事没关系。她会跟三个人其中的哪个有关系呢?据说另外两个人是公安部门通缉很久的毒贩,从她居住的环境看不像是和那两个毒贩有联系。毒贩是挺有钱,可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那么高档的小区,到连保安都认识他们的份上吧。那么她就只能是和那个表里不一的优秀企业家、人大代表有关喽。能是什么关系呢?从她当时的神情上看,哈哈,一定是见不得光的男女关系,要不她住的为什么那么远?李梦阳在石城市的楼盘可是遍地开花,高档小区也有,犯得着跑到临近郊区的地方去住?他猛地砸了下方向盘,为自己高明的推理叫好。
他听说警察在找一辆那晚出现在苗圃的红色中华车,肯定是在找这女人。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提供什么线索,也不想跟警察打交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再说了,李梦阳那王八蛋早该死了,现在天遂人愿,可别节外生枝。
他撸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的伤疤。那还是两年前自己家搬迁跟家缘地产的拆迁队起纠纷被砸的呢!拆迁给老百姓安置费那么低,转手盖完商品房要价那么高,给拆迁户的房款还不够原地回迁的。妈的,说是为老百姓造福,老城区改造,改造来改造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这帮王八蛋是死少了,挣的钱到阴间去花好了。
女人好像有什么心事,在这儿溜达好一阵了。她到底要干什么呢?女人终于走进那个她徘徊了一阵的大门口了,张强也松了口气。他抬起腕子看了看表。
她进去干啥呢?是把知道的事情讲清楚?没等他捋顺思路呢,女人出来了。他又看看表,不到十分钟。难道她没进去,像在门口一样只是在走廊里溜达溜达?不像,即使在远处看,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她的步伐看,轻松了不少。
他想了想,下车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打那个在广播中反复播送的号码:“你们要找的女人住在都市家园小区,二十多岁,穿白色风衣。”没等对方说话就放下了电话,他也一身轻松地回到车里。
9.他最后和谁在一起?
李梦阳最后一个月和谁在一起成了揭开谜底的关键。以为找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是很简单的事,可没想到一点眉目也没有。连李梦阳的司机、下属通通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用他办公室主任的话说:“男人是离不了女人的。何况在生意场上,有些生意没有女人还真谈不成。依我们看,那都是逢场作戏,没啥真实内容。”
那些平时跟他来往密切的男人、女人都矢口否认最后一个月见过他。有些人竟然否认与李梦阳有来往。直到专案组拿出证据,那些处长、主任们一边擦着流下的冷汗,一边开始痛苦的挤牙膏的回忆过程。
专案组接到一个电话称他们要找的女人住在都市花园小区。电话是从公安局门口的一座公用电话亭打来的。
段晓航报告说那个“22”电话打通过一次,但没人接。
王晓阳来到那片高档小区。拿出李梦阳的照片,保安连连说看过这个人。他到这里的5号楼311来过。对了,前天晚上一个出租车司机把311的女的送回来,那女的看起来哭得很伤心。
“几点的事?”
“大概是晚上十点多钟。”
时间对上了。不巧的是这两天小区里的监控录像线路坏了。
来到5号楼311,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没等他们说话呢,女人就气哄哄地冲两保安喊:“还是物业费那么高的小区呢!贼进来随便翻都不知道。”
王晓阳愣愣地看着保安。
保安摇头。
“我的房客给我打电话说被盗了,这里不安全不在这里住了。房租都没到期就走了。”
房主拿着租房协议和身份证复印件一看,是李梦阳签的约。
10.结案
李亮一直在找市委、市政府和公安局讨说法,说他爹是有人陷害。支队长一撇嘴,别听他瞎扯,那几个银行行长和竞争对手害他不会用别的方式?雇杀手在大街上把他打死不更简单吗?没听说现在最便宜安全的干掉对手的方式就是假车祸,故意和过失是没法分得清的。再说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在那儿有毒品交易?怎么会清楚地知道咱们通缉的毒贩的准确交易地点?
不管怎么分析,还是派刑警队的人去找了那几位银行行长。果不其然,听办案的刑警回来说那个韩行长挺吃惊,认为公安是不是梦没做醒。“我安排杀了李梦阳?我怎么安排?我安排他到哪儿也许有可能,我能安排得了毒贩的行程?再说了,全国呆账、坏账多了,石城市的工商银行为什么就不能有坏账?何况李梦阳的房子还在那儿立着呢,我怕啥?大不了拿房子顶账呗!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我犯得着担这风险?”
至于李亮提到的那个王胖子更是一脸无辜:“我还要求公安机关彻查此案呢,别听他妈的外人胡扯什么商场如战场,商场也是有人情味的地方,别看争地的时候都恨不得咬对方一口,私下我还是挺佩服他的。我看你们还是干点正事去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这里肯定有哪块砖砌歪了。”他是施工队里瓦匠出身,一切事都可以砌砖喻之。
李亮告到省里。
很快,省厅工作组就派下来了。
被别人审问的滋味很不好受。明明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没自己啥事,可看见省厅下来的几个办案人员的嘴脸还是不舒服。王晓阳耐着性子把经过一遍遍地讲,恍惚中,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
尤其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提问:“出现在交易现场的三个人是你们通缉的毒贩吗?”
“其中的两个人‘八爪鱼’和他手下我们一直在通缉。在得到这个情报前,我们也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他的行踪了,只是时机不好没有抓捕。要说是工作上的失误,我个人觉得没有抓住‘八爪鱼’的活口是此次行动唯一的失误。”自信心又回来了。
“那个李梦阳以前到底涉没涉过毒?”
“我们以前未发现他有这方面的违法行为。”未发现,这个词太好了。未发现说明他隐藏得很深,现在发现也不晚嘛!他不禁又得意起来,还跟我们斗呢,我们办案接触的犯罪嫌疑人总比你们接触的违纪干警多吧!
像是回应他的得意似的,秃顶微微一笑,不过,瞅的不是他,而是看自己面前的记录纸。
妈的,他们还真有什么翻天账?
“你说接到线人的报告,这个人现在在哪里?”秃顶平静地问。
问这个干嘛?要知道这是很忌讳的事。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人我用了很长时间,他向我报的告,说那晚在苗圃将有大宗的毒品交易,有可能是‘八爪鱼’的手下,谁承想是那条大鱼。过后,我想兑现线人的奖金,还没找到他。”
“这么说在案子发生后,他失去了你的控制,可以这样理解吗?”
“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几天联系不上他也是正常。”他有些不耐烦。坐机关的人究竟想了解点啥。
“以前他也不领钱就消失过吗?”
想都不用想,根本没有过这样事。有时情报价值不大,不想给他钱,这小子还像癞皮狗似的在后面追着你要呢,领钱从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可能他是有急事不在本市。”
“我们也是警察,我们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和党性作保,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查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
“这两位是代表省厅来的,我们应该绝对信任。你知道的情况要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李明生在旁边敲着边鼓。
“我可以告诉你们,请你们找到他后告诉我一声。而且这事只有咱们四个人知道,如果露出去……”他扫视着面前的那三张脸。
那三张脸波澜不兴。
这是心里无愧才会有的表情。王晓阳说出了那个名字。
整个案件事实清楚、证据无误。案情汇报会上,王晓阳汇报说他还没破解出三张纸的秘密,支队长一挥手:“放下它,破解它也没大意义。顶多就是和哪个贪官勾结的小账,把它备档,以后哪个部门需要再送给他们好了。现在我宣布:““10.24”大案成功告破,王晓阳写结案报告。”
支队长已经给他透露了,局里正考虑副支队长人选。局党委对他很有倾向性。
能在关键一步上压了曹宪一码,他心里更想感谢的是给他线报的那个人。虽说那小子也基本上是五毒俱全,毕竟干了回人事。奇怪的是,案发后他一直没找到这个叫二疤瘌的家伙,想给他奖励费都找不到人。电话不通,人影不见。他家人说好久没看到二疤瘌了。这很正常,因为二疤瘌本身就居无定所,这些年,有家跟没家一个样。王晓阳见到他比他妈见到他的时候多。找了一圈,没找到,有人说:“疤哥现在发财了,听说跟别人到山西倒煤去了!”
妈的,发财了,这点钱不在乎了。他抖了抖手里的钞票,看来还得重新物色耳目。
11.女神出现了
王晓阳坐在那张宽大的靠背椅上,半闭着眼,头向后仰着。这个姿势保持18分40秒了。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准确地说是在捋清思路。干任何事情都得有思路,破案如此,追女人如此,升迁更是如此。
现在他考虑的是如何把屁股从这把椅子上挪开,挪到更大的一把椅子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你踏上这列快车,就得随着它飞快运行。即使累得精疲力竭,也得死死抓着车沿不放,唯恐不到站就被甩下来。即使不被甩下来,别人上升你原地不动,咱也丢不起那个人。王晓阳是深有感触。别看自己现在年轻,这次聘不上,下次就不占优势了。这不是吓唬人,听说过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吗?尤其是公安机关基层科所队,超过四十还没提拔基本就没戏,就被划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那类里了。
最近有消息传来一个副支队长要调到别的支队去了。一些人心思活分起来,一个位置意味着一连串的变动啊。有很多人从一个空着的位置看到了升迁的希望。
现在人们见面寒暄不多,可眼神交流就太丰富了。关系铁的,早都私下沟通好了,要互相扶持一下。最起码,群众海选百分之六十通过。现在需要联系感情的是那些关系不太铁,并不交恶的人。那些是自己竞争对手的只要保持基本的礼貌不要去碰就行了。
环顾左右,能是他竞争对手的有那么三四个。
除了曹宪以外都不是禁毒支队的,虽然资历、人气都不比自己差,不熟悉业务也是一大硬伤。
这次竞聘他占点优势,年前的“10.24”大案给他带来了好运。支队长透露了让他当副支队长的意思。不过,即使胜券在握也不能掉以轻心,不到正式宣布随时都可能变动。就像一个经营已久的案子,前期侦查、收集证据都差不多就等临门一脚了,最关键的时刻犯人跟丢了,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见。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
做完第一步分析后,第二步就是确定自己的主攻方向。首先得过支队长和主管副局长这关。支队长已经算是明确表态了,关键就看主管副局长的了。
找主管副局长他有点打怵。
正没头绪时手机响了。王晓阳看了一眼不想接,知道不接的后果会更严重,她会打到办公室的座机上来。办公室的座机是报警电话,真要影响报警事可就大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老妈的电话想说什么,果然:“晓阳,你徐姨问你上回看的对象怎么样,你要是有心思我就给人家回话了。”
“哪个?我没心思,哪个也没心思,我的事你别操心了好不好。”
“我不操心谁操心?眼看都要臭到家了,你是不是还对那个狐狸精蔡晓婷挂着心呢?我告诉你,就是她回心转意,我们老王家也不要那样的女人进门,咱可不要那娱乐圈的人。”
老妈可真逗,天天在报上署名的就成了娱乐圈的人了。
他妈想起来就骂一顿蔡晓婷,说那个小妖精把她儿子拐带傻了,都不知找女人了。在她心里,她儿子心理受的伤害太大,弄得跟太监差不多了。
前一阵子不忙,王晓阳在老妈的监督、陪伴下开始了相亲大战。这不,七天之内相了三次亲。哪一次都没下文,老妈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觉得儿子是在和她故意较劲。
王晓阳还委屈着呢,人们都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为啥自己找不着。以前让他动心的女孩也有过,可是他动心人家不动心,害得他伤筋动骨,弄得对别的女孩他倒不会动心了。真的,经过一次伤筋动骨后他对女孩子的认识有了质的飞跃。怎么说呢,比如看一件东西,你要是平着看,或仰着头看,肯定不全面,也看不清,你要是居高临下那么一看,呵,沟沟坎坎尽收眼底。现在,他看女孩子就是这感觉,在他眼里女孩子都成了水晶人,甭管她自认为多老练,多有城府。水至清则无鱼,看得越透,他觉得越没劲。基本上跟她们在一起两个小时他就能知道她的一生,包括她的前半生和将要过的后半生是什么样。一次就兴致索然根本就提不起与她们再见面的兴趣。连见面都不想,真要过一辈子,那不比掉火坑里还难受?
就像前几天那次相亲。二十分钟,他忍不住三次掏出手机,看了又看,确定是开着机。不禁咬牙,每天不想听到电话的时候,它偏偏响个没完,都要快变成热线了。等你盼着它哪怕响一下也好的时候,它偏偏不响,真活活气死个人。
“妈,男人四十一枝花你听过吧。你儿子我还是香饽饽呢!”要是老妈知道他喜欢一个到迪厅里去的女孩会怎么样?会不会抹着眼泪说不行?
那天跟段晓航几个家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烧烤店吃得满嘴流油。王晓阳起身说:“走,锻炼锻炼身体去吧,把吃的能量消耗出去。”他锻炼身体的地方不是健身房,是“菜包子”开的“野马迪士高”,到那儿蹦上一阵不比跑一万米强度小。蹦了一阵,他坐在一边喝东西,笑着看摇头晃脑的人们。他看见“菜包子”跟一个女孩起劲地摇着,动作配合非常默契。这一定是那小子才勾搭上的,跟“菜包子”来往那些女人他都认识。“菜包子”就有这份本事,几分钟,就能把一个头一次见面的女孩子逗得前仰后合地笑,之后就是自然而然地交往了。
“菜包子”勾搭女孩是挺快,可是那些女孩子们跟他热乎一阵子后就不理他了,又找别的帅哥去了。他总说是因为王晓阳哥几个挡了他的路。
“我呢,喜欢的是美女,真正的美女,跟你的眼光有些出入。”王晓阳笑着说。
这话让“菜包子”很受伤,发誓找一个让人们都眼馋的美女气气他们。
现在正跟他跳舞的女孩从背影看绝对一流,青春的气息随着她舞动的头发、扭动的腰肢自然地流露出来。盖过以往他勾搭上的任何女孩。不知从正面看怎么样,不会看着想让人防卫吧。
那个女孩终于转过身来了。天哪!一刹那,王晓阳觉得自己要上不来气了。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孩?他紧紧盯着,看着她在拥挤的舞池里扭动腰肢,看着她的长发随着节奏一次次甩在那细嫩的脸上,他突然涌起一股想吻她长发的冲动。他就这样随着舞池里的她挪动着目光,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什么声音都没了。她就是一个独自在嫩绿的草地上跳舞的精灵、仙女。
有人捅他,他不耐烦地耸了一下膀子。咣,一记重重的拳头打在他的肩上,挺疼。他转过身去准备大吼,竟是“菜包子”!
火一下子发了出来:“你那么使劲打我干什么?”
“我问问你,你看啥这么用心?”
这句话提醒了他。想到还有求于眼前这个人,王晓阳马上笑了起来,把“菜包子”拉到座位上,给他倒了杯酒。
“菜包子”翻着白眼,拿着酒杯牛哄哄地说:“说吧,求我啥事?”
这个狗东西,恨不得一拳把这脑袋砸进酒杯,从来都是“菜包子”有事求他,今天这主儿倒端起架子来了。他换上笑脸说:“看你这么大岁数了,婚姻大事还没着落,哥哥我不替你愁嘛。”
“打住,打住,你要是不跟着掺乎,我儿子都说不定会打酱油了。有这精神头替自己愁愁吧,女人我不缺,要爱情不容易,要婚姻还不容易吗?”
王晓阳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这是认识他二十多年以来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啧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怨不得你小子能勾搭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跳舞。”
“菜包子”扑嗤一声乐了,“我说你直目愣眼地瞅什么呢,怎么样,不错吧?”
“外表上看还可以。”
“去你的吧,你小子啥时候关心过女孩子的内心?这次我可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她可是我千方百计联系上的。”
“哎,你是怎么跟她联系上的?”
“菜包子”本能地往后缩了下,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王晓阳开始感情攻势:“亏咱们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呢,好了,我不打她的主意,她姓什么叫什么应该让我知道吧?”
“菜包子”还是摇头,像叼块肉的乌鸦防着狐狸似的,明知要上当受骗,还要挣扎一下。好像只要不被骗得那么快,耻辱感就减少似的。
“你小子再跟我装蒜,别说我找着她撬你的行啊!”王晓阳开始威胁。
“你能不能讲点哥们间的义气呀!古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他软了下来。
王晓阳哈哈大笑,“什么朋友妻,我看你俩连什么,啊,连手都没拉过呢吧,还谈那么远干嘛!”
“正因为我俩确定不下来,才不给你介绍的,我怕你这小子眼热,要是定下来,也就不怕你知道了,你小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抢我女朋友吧?”
王晓阳嘴里说着那是那是,心里却想这女孩要真成了“菜包子”的女朋友还抢不抢呢?要是换了另外的女孩都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可那个女的太那个了。真的,她不是特殊的漂亮,而是有那么一股子劲叫人看见就忘不了。从来不相信小说、电视里所说的一见钟情,可今天他愿意相信这种奇迹存在。真的,这辈子如果真的非得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话,他就愿意选择她这样的。
她有什么神情呢?纯情而忧郁的,就像一朵百合花那么无助地开在荒芜的旷野上,空旷的原野狂吠肆虐,没有大树可以遮挡,没有任何哪怕是几棵小草可依靠,更没有一丝的防卫能力。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想把她搂在怀里,不忍心看她受到复杂世界的伤害。那淡淡的眼神仿佛放着什么射线,一下下就把人的心抓住,抓进那双深潭里,再融进那颗跳动的心里。现在王晓阳的心就已经和那颗心隔着人流、车海跳动在一起了。
王晓阳软硬兼施地才从“菜包子”那儿得来她的姓名:唐棠。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坐在电脑跟前查唐棠,全市查,全省查,查着查着,自己都乐了。还唐棠,不是唐璜?那个“菜包子”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从“菜包子”口中得知她喜欢到这里蹦迪,从那以后王晓阳每天吃过晚饭后就跑到迪厅去守株待兔。无奈,那只小白兔就是不出现。“哎,她没告诉你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都说多少遍了?我不知道她是干什么工作的!”“菜包子”的情绪明显不那么好。
不能怪他,搁谁也堵得慌,碰上一个喜欢的女人,却发现喜欢她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12.狼外婆来了
王晓阳想着怎样才能挖出那个唐棠,毒贩都能逮到,一个小女子能跑哪儿去?办公桌上那台报警电话响。
“你好,石城市禁毒支队。”电话里没声。妈的,又是骚扰电话。电话又响了,这次他没忙着接,看了下,还是刚才那个号。接通,还是不讲话。“有话你快说,是报案,还是举报?我告诉你,这是报警电话,没时间跟你磨蹭着玩,到时查出你没事儿打电话有你玩的!”
“城南野玫瑰歌舞厅有人贩卖摇头丸你们管不管?”那边猛地冲出一句。
“只要有人卖我们就管!”王晓阳大声回答。他有些生气,什么话,还你们管不管?不管我们是干嘛吃的?
王晓阳立刻安排人去查野玫瑰歌舞厅。很快查线的报告:是有人倒腾那东西,量都不大。“咱们还动手吗?”队员们探询地问。
“当然动手了,量大量小都是违禁品嘛!不能因为量小就放过那帮王八蛋,到后来出大事了还不得说咱们姑息养奸。”王晓阳一脸正气,那几个人也连连点头。王晓阳心说:不管行吗?那口气还听不出来,肯定跟野玫瑰歌舞厅结下什么梁子了,借公安之手除之后快。保不准就是附近的歌舞厅搞的鬼,妈的,拿公安当枪使呢!等我先端了“野玫瑰”,再拔掉你这个“烂玫瑰”!
没空撒网,一勺子就捞着好几条鱼。有卖的,有嗑的,有个别的带回队里药劲还没过呢,在那儿一个劲地摇,像极了舞狮队里的“金毛狮子”。取材料,按指纹,忙得不亦乐乎。他抽空给支队长打个电话告诉了这件事,工作得会干,光埋头干肯定不行,关键得让领导知道你干了些啥。很快,效果就出现了。
“晓阳啊,听说你带人端了个歌舞厅,抓了不少吃丸的?很能干嘛!”电话里主管刑侦的刘副局长声音异常柔和地问。
王晓阳有些兴奋难抑了,支队长果然没辜负他的重望。他把嘴闭紧了点说:“只是抓了些小苍蝇”。
刘副局长在电话那边大声说:“小苍蝇也是苍蝇,贩卖摇头丸虽然和贩卖海洛因没法比,也不能忽视,纵容了小恶就有可能发展成大恶。你们的这次行动非常好,肯定给那些自以为没多大事儿,只是小打小闹的人敲了一记警钟,让他们知道警察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你的能干领导是看在眼里的。”刘副局长电话那边声音又缓和了下来。
这算是明确表态吗?看来自己又比曹宪占了先机。
正美呢,有人敲门。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曹宪。他先是恭贺王晓阳又七扯八扯地说些闲话。王晓阳也热情地跟他唠着,心想这小子干什么来了,是不是上我这儿探听什么来了。
太虚了。他越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越觉得他没藏着好心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有时自己想想就笑,只要一想起竞争对手第一个蹦到他脑海里的就是曹宪。
听到最后王晓阳才明白原来他是跑到这儿给一个吃丸的家伙求情,说是愿意交点罚款。
“行,我给你查查看,要是问题不严重就放了。别客气,咱俩谁跟谁呀,还扯这套,你听回话吧!”
王晓阳把所有笔录材料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曹宪求情的那小子交代自己禁不住诱惑在歌舞厅嗑了摇头丸,只买过这一次,至于谁卖给他的舞厅里太黑没看清。其他被抓的人的材料也没牵扯到他。王晓阳心想这倒是符合从轻处理的条件,这顺水人情做得值。
张斐然正从外面进来,王晓阳一招手,“看样子这几个人也没多大事儿,把材料整理好报个罚款一千元得了。”他拿着一叠材料说。“对了,指纹捺印了没有?”
“这点小活早完事了。”
“那就好。”
“剩下的那些咋办?”
“看情节轻重该拘的拘,该罚的罚。”
“好咧,那你不再问问,不再深挖一下了?”
“别啰嗦了,既然你们就审到这种状态,我问也是一回事儿。”
听到这话张斐然高兴地走了。其实,审问太有技巧了,虽然问的都是一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可不一样。张斐然的业务水平嘛,那是相当可以的。现在他是一大队的副队长。他非常盼着王晓阳能升一步,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占上王晓阳腾出的坑了。在进步上,这小子也没少给王晓阳出谋划策。活也抢着干,就是想让王晓阳多出点政绩。
王晓阳站起身,拧拧腰,坐久了太难受了。到走廊里伸伸胳膊踢踢腿,看见张斐然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瘦瘦的男人往外走,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拨动他的心,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紧紧地掠住了他。他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问:“叫什么名字。”
“张鹏”。
王晓阳一皱眉头。男人嗓音沙哑得厉害,自己糟蹋身体的后果从这儿就看出来了。
“年龄?”
“三十八岁。”
“住址?”
“恒河小区18号楼513。”
王晓阳摆摆头。那个男人佝偻着腰走了。他刚才看见的材料里张鹏是属于偶尔吸食毒品的,没发现别的问题。现在看那身体……
好一阵,王晓阳站在走廊里一动也不动,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不知哪里不对劲。甩甩头,前后活动活动胳膊,走回办公室。
将近午夜的露天烧烤摊还是红红火火,人声鼎沸。玻璃杯相碰的声音,酒瓶子倒地的声音,喝多的人划拳、乱喊的声音,这些声音就着烧烤炉子上的碳火,一窜一窜地奔向夜空,透彻的夜空多了几分缭绕之气。
这是石城市公安局后身的一条大街,白天看不出特别。一到晚上,桌子、椅子放在街边,小海鲜,烧烤,混杂着啤酒味若有若无的飘荡在空中。没了白天的炙热,人们像久旱的禾苗遇甘露一样支棱起来,男人们光着膀子,举着啤酒瓶子,啃着烤得喷香的烤翅,瓦凉瓦凉的啤酒顺着嗓子眼流下去,流下去后胃猛地一缩,那叫个爽。这样的夜晚是男人的天堂。互不认识的两桌人,喝多了,酒瓶子满天飞的事是不会断的。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第二天醒了,却不知为什么打架也是常事。啤酒瓶子不断地碎,一拨拨吃喝找乐的人也不断。
收工太晚了,王晓阳带着弟兄们在大排档吃点夜宵。突然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飞驰而过。他们认出那是刑警队的车,肯定是发生什么案子了。
很快就有人喊道:“前面街头有人被捅死了。”又有人回来说:“很惨,基本上是面目全非,很是吓人。也不知和什么人结下了仇,下这么狠的手。”
噼里啪啦,一些酒客听说这事竟然急着结账去看热闹。
王晓阳几个人没动。这几个人啥现场没看过?是看腻了,看够了。
喝酒却喝不出气氛来了。王晓阳也怪,一听警车拉着笛过去就不舒服,心发慌,今天尤甚。看来是落下职业病了。
“明天还有事呢!改天再喝。”王晓阳提议。
于是就散了。
13.他在躲谁?
一上班,王晓阳的二道茶还没喝完,张斐然就急慌慌地闯进来。“妈的,咱们受骗了。”说完,递给王晓阳一张纸。
原来是技术大队的一份检验报告。报告上书:经过科学比对,张鹏的指纹与指纹库中张国庆的指纹一致,结论是:张鹏与张国庆为同一人。
“就是昨天放的那孙子,原来有案底。得亏我去的早,技术大队刚出来结论正好被我赶上了,估计这时还没来得及上报,咱先做做工作吧,别弄被动了,他以前就有吸毒案底,也怪了,昨天咱们咋都没认出他来呢?”
张国庆,张国庆,看到这三个普普通通的字王晓阳的脑袋就晕了起来。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昨天从张鹏身上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张鹏——张国庆——二疤瘌,找他找得这样苦,那个人改头换面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自己这双肉眼凡胎竟然没看出来。他为什么整容、瘦身?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他在躲谁?他不应该躲我,可见到好像不认识似的。
王晓阳浑身凉飕飕的,一摸后脖子,水唧唧的,全是汗。
恒河小区内一共十七座楼,没有18号楼。他们当然没有找到18号楼513室。查户口,张国庆的户口还在已经消失了的平房上呢。
回来王晓阳把那天在野玫瑰歌舞厅抓住的那些人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筛子。终于从卖摇头丸的那几个人嘴里挤出点干货:原来张鹏是他们供货的上家,是两个月前在野玫瑰歌舞厅一带开始贩卖摇头丸、大麻什么的。张鹏说他在局里有人,万一有点什么情况,只要不供出他来,他就会想办法捞他们。据他们讲张鹏为人很谨慎,身上从不带货,也不随便出货,只卖给他们这些二道贩子。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住。
好啊,还是总批发。
与张国庆建立那种关系还是一年前。当时缉毒队工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八爪鱼”疯狂地往石城市运送毒品。缉毒队工作也干疯了:拿起扫帚一顿狂扫,石城上下一阵鸡飞狗跳,被翻了个遍。
“疤哥”被请了进来。这个“疤哥”跟他们打过好多次交道了。“行啊,二疤瘌,又上档次了,现在不仅嗑粉还捣腾上了,是不是有人在桥上等你啊,你怕人家等急了,就自己加点劲?”
“什么桥,谁等我呀?”
“奈何桥,听过吗?没听过,死神知道吧,一定是你怕他老人家等着急了。”
“二疤瘌”那张脸上,除了那块疤瘌不动,其余的肌肉都毫无规律地抽搐着。
商量好对策,王晓阳就借着职务之便把二疤瘌放了。后来二疤瘌给他提供几次线索,都是“八爪鱼”的手下小马仔,作用不大。直到那次……提供完线索就不见了。
二疤瘌和他的关系张斐然都不知道。
以前和二疤瘌有联系的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咋的,他从山西倒煤回来了?有半年多没看到他了吧!都是这套嗑。
这小子回来难道一个旧友都没拜访。那他在“野玫瑰”歌舞厅咋落的脚?干哪行都是有规矩的,一个外来人抢市场想都别想,呆不上二十四小时就到局子里去了。地盘比什么都重要。
没找到张国庆,王晓阳的心里总觉得有块石头不能落地。他整容消失,这里面一定有事,会是什么事呢?他究竟在躲什么呢?
他们还是找到了张鹏,也就是张国庆,也是二疤瘌。不是他们找到的,是刑警队给找到的。不过他再也不能说出任何秘密了,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正是那天晚上他们在烧烤大排档喝酒时发生在前面路口的案子,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张鹏(张国庆)被杀了。法医说我们到现场时死者身子还有热气,尸体被移动过,第一现场应该在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二百米远的黑暗的胡同里,之后弃尸于繁华的路口。听到刑警传来的消息,王晓阳彻底呆了。
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再快也要十多分钟吧,可从张鹏离开刑警队到被在路口发现也就是半小时。也就是说,张鹏从离开禁毒支队的那一刻起就落进魔鬼张好的口袋了。
刑警很快就查明了他生前最后到的地方。
面对那些质询的目光,王晓阳的汗直往下流,身上凉凉的、腻腻的。
终于得到点蛛丝马迹,与一个叫“狐狸”的家伙有关。
14.堵住了狐狸窝
张斐然把嘴放在羊肉串的一头,从左到右那么一抿,一串羊肉就全进嘴了。竹签子一撇,“真他妈的香,你咋发现的这地方?”他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油,又拿起一串。王晓阳也顾不得答他的话,全心全意对付肉筋。肉筋做得既烂糊还有嚼头。这家烧烤店的店面不大,破桌子、烂凳子的,却总是红红火火不断人。肉串、肉筋都做得非常地道,吃完他家的羊肉串,别人家的吃着就没味了。
“别吃了,快走。”
张斐然刚想问他什么事,那句话就像一块大大的馒头被生生地咽下去一样给瞪回去了。原来,一个臂上纹着猫咪的家伙出去了。王晓阳扔下一张百元钞票就跟了出去。
“妈的,该死的四丫头,她连这地方都知道!”被堵在了狐狸窝里的“狐狸”骂道,原来就是在烧烤店先走的那个猫咪。
“人们管你叫‘狐狸’,你知道别人管‘四丫头’叫什么吗?”王晓阳笑着问。‘狐狸’听这话就泄了气。“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求你从我这儿出去的时候不要出太大动静就行。”
“那就看你的了。‘二疤瘌’整容后是投奔你来着吧?”
“是。”这家伙真干脆。
“他在歌厅被抓你知道吗?”
“听到信儿我到处打听,也不知你们怎么处理。第二天,知道他出事了。”“狐狸”脸色惨白,浑身都哆嗦起来。整个人像一片轻飘飘的在秋风中时刻都要落下来的枯叶。
“他被什么人杀的你知道吗?”
“那是你们的事!”“狐狸”很冲地回了一句。
王晓阳没介意,笑笑,“那确实是我们的事,要是我们不把它当回事也不可能来找你了。我想更可能的是:不只是我们想找你,也会有人想找你,不过,跟我们的目的、手段还有后果肯定不同。我们先找到了是你的幸运。”
“狐狸”的身子又是一震。
“我们来找你就是想知道‘二疤瘌’死前都做过什么,跟你说过什么,还跟谁接触过。你不说也可以,想必你也听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吧?我们不说出去,还会有人很快找到你的。”
恐惧像一条毛毛虫扭曲地爬上“狐狸”的脸。
“如果一个人知道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涉及到自身生命安全的秘密,怎样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呢?不用我教你,凭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轻易就能甩掉这个包袱。不过,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像你的朋友那样,以为掌握了一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可以控制住什么。惹火烧身的事是从来不少的,到时秘密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想扔出去不见得有人敢接,哈哈……”
汗从“狐狸”的脸上流下来了,不断线地流。他不吱声,王晓阳也不催他。过了五六分钟,还是没动静。王晓阳冲张斐然一努嘴,“走,打道回府,人家自认为比“二疤瘌”聪明,能扛动就不劳咱们操闲心了。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说走,脚底下却不动地方,嘴里还一个劲地叨叨着。
“等等,我什么都告诉你,真像你说的那样,要是秘密不成了秘密,我也就没危险了。”
“记得去年的那天,五点多钟吧,他来找我,一脸兴奋,说咱兄弟又要有钱花了,还请我到街头吃驴肉饺子,喝了一斤半老白干。我问他发财了。他笑笑说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你兄弟的厉害了。结果,第二天全市都知道那起案子了,我想找他问问,结果他不知跑哪里去了。大概过了三四个月吧,一个人找到我的住处,尽管容貌和身材都大变了样,一说话,我还是听出了是他。任凭我怎么问,他就是不告诉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他只是一个劲地叮嘱我他回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俩就都没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都有些颤抖,眼睛不停地四处乱扫,一看就知道受惊非浅。我问那个案子是不是跟他有关。他一下子就用手结实地堵住我的嘴,告诉我忘掉这件事,永远不要提。看那神情,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狐狸说“二疤瘌”找他就是想有个落脚的地儿。“二疤瘌”被抓,他没跟第二个人提起过。消息绝不是从他这儿泄露的。
犯罪嫌疑人被抓后,讯问材料没取完之前没允许他们跟外界联系,他被抓怎么会有人知道?
15.“变态色魔”
林超在这场不到半小时的队会上都出出进进好几次了,表情极其痛苦。“你怎么了?像得了失心疯似的。”
“得了失心疯就不遭这罪了。可能是昨天晚上那点啤酒没喝好,哎,难受死了。”
“你不是喝的石城鲜啤吧?”
“正是,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可怜的孩子,咋什么好事都让你摊上了。咱们市的啤酒让外埠啤酒顶得啥也不是,给回扣都卖不动,尤其是鲜啤放上两天就不是个味。你喝的可能超过三天了,哈哈。”
“哎呀,谁能想到啤酒还有过期的?妈的,非得把那烧烤摊子砸了不可。”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
“你砸啥都行,告诉你啊,千万别暴露自己是警察,你就说你是从里面才出来的,打完就跑,兴许没事。你要让人知道你是警察就完了,非得把你整出尿来不可。”
“真他妈的窝囊,你说现在当警察咋怎窝囊呢?”
“哎,晓阳,咋的了?中风面瘫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们围在他跟前仔细端详着他。他一把扒拉开站在他跟前研究他面部表情的家伙,向自己的办公室冲去。翻箱倒柜,从办公桌里的最底层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倒出几张照片,拿起其中一张冲着阳光眯着眼看。他又抄起电话,拨了两位号,停了下来。他按下电话挂断键,又重拨。
很快他的电子信箱里就传过来一组照片。他把照片翻来覆去的看,放大、放大,终于看到了让自己血脉喷张的一串数字。他揉了揉太阳穴,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得厉害。怎么会这样?难道像很多商品一样把生产日期打出时间差了?还是李梦阳回去打开过保险柜?
走到支队技术办公室。
宋技术是个三十多岁的人,钻研业务有些大劲,好像时刻都在琢磨问题,对别人的问话反应有些迟钝。就像现在,王晓阳走进去,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最近也没案子,王队长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去年李梦阳的案子,他办公室里的保险柜上的指纹咱们取了吧?”
“取到几枚指纹,当时认为这个跟案件无关,取指纹也是例行公事,回来根本没做鉴定。”
“那你帮我做下鉴定行不行,看看谁对那个保险柜感兴趣。”
“怎么的,又有新发现了?”
“没啥,我只是想知道谁对他的保险柜感兴趣。对了,这事是我的私事。不要告诉队里的人好吗?”
“你们办案的都故作神秘。知道了,有什么结果我告诉你。”宋技术到堆得如山的档案堆里翻找着。
出了办公楼他定了定方向,走向最繁华的那条街道,这条商业街上有两家连锁大药店。走到保健品区,仔细查看。他怕时间长了被熟人看见,回头不一定流传成什么版本的故事,还不得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淫贼!
“我就想要这种,我已经用惯了。”他拿出照片。
“我们没这种。”
“那我以前怎么买到了呢,就在你这儿买的。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找你们经理去!”
“你去找吧,他有能耐就专门给你生产好了!”售货员火也上来了。
他没计较女售货员甩给他的“土老冒”的称号,心满意足地向下一家店走去。
穿大街,进小巷,连保健品一条街都逛遍了。在白眼、吐沫、蔑视中走得筋疲力尽、满脸倦色,看起来像个色中恶鬼,他也没找到这种安全套。
走到离市中心好远的平房区。道边只有两座楼,楼后面是一大片扒得乱七八糟的平房。有扒完的,还有没扒完的。他在一个挂着便民超市牌子前停下脚步,想买瓶水,现在是走得口干舌燥。这是一个民居改成的网点。走进去,原三室一厅的结构全打通了,看起来还蛮大的。里面货品齐全,连袜子、内裤的都有得卖,都是五元、八元的价位。他拿了一瓶水,突然,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一件物品放到眼前看,那一刻,他激动万分。
据经销商记载,8月23日上午他刚从厂家拿到8月21日出场的新货,下午就接到要货的电话,只有这一家超市要货。别的都是8月25日以后才发的货。
宋技术打来电话:李梦阳保险柜上发现一个在逃犯的指纹,是一个专门盗窃保险柜的家伙。五年前落网一回,两年前出来,省城发生一系列保险柜被盗案,嫌疑人是他,就列成网上逃犯了,不过一直没抓住他。
王晓阳赶紧回队里,打开网上逃犯资料,照片上那个人长着一双耗子眼,灵活而又狡诈的样儿。看他犯案记录,都是省城或是周边城市的,在石城市老实得很,没有案底,绝对讲职业道德。因为他是石城市人,手痒了,想练练技术了就出去旅游一圈,把外面闹个天翻地覆他就回石城休养。为什么这次他选择了石城市?而且是李梦阳的保险柜。
李梦阳不应该在那个地方买那种东西,而且在那个时间段返回公司,把它放进保险柜。像超市老板说买那种安全套的人都是民工或附近居民。耗子隐藏在那种地方应该说得过去。是那个家伙把那种东西放里面的吗?他在李梦阳的保险柜里拿走了什么呢?是那八十万吗?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足足半天,任谁敲门、打电话他也不应。李梦阳的保险柜被盗了,是巧合还是有意?以“耗子”的作案手段看,巧合不大可能,他没在石城做过别的案子。难道是受别人指使?在李梦阳死后盗窃他的保险柜,想找什么呢?要是那样的话,第三股势力真的存在?倏地一下,全身的汗毛孔张开,冷风一下灌进骨子里。
眩晕中有个熟悉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像“狐狸”所说“二疤瘌”掌握了或者猜到某些秘密,才惹来杀身之祸。谁告诉“二疤瘌”那晚有交易的也是个谜。难道真像李亮说的那样有人想置李梦阳于死地?有人总结了:车祸是成本最小的消灭对手的办法。要操纵的不是李梦阳一个人,能同时操纵李梦阳和“八爪鱼”的能量得多大?
已过五点钟,别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随之汹涌而出的是一团团辛辣的气体。“你在里面干什么呀,不是想自焚吧?”段晓航捂着鼻子说。王晓阳没理她这个茬,直接往支队长的办公室走。
静,那么静。支队长看着他,他看着支队长,像不认识似的。仿佛空气都被他俩吓住,不流动了。
16.“耗子”洞在哪里?
刑警支队现行大队。黄浩正忙着在电脑上挖地雷。
“你咋没出去呢?这个点可是干活的大好时机。”
“出去个啥,就我这张脸都混成名片了,现在出去也是象征性地走一圈,你不知道,那帮‘钳工’们都认识我们,跟我们玩游击战,只要我们一出现,他们立马消失、转移,另开辟战场。
“嗨,连贼都苦练基本功了。我听说贼也分个三六九等,你给我讲讲这最高级的贼是啥样的。”
“溜门撬锁的就排不上边了,大街上掏包的那也不行。真正高手是专门对付保险柜的,无论国产的进口的,无论几道锁,通通毫无破坏性地打开。这才叫技术活呢。”
“咱石城市有这高人吗?”
“倒是有个叫‘耗子’的家伙专跑到外地作案。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没有他打不开的锁。”
“回石城他住哪儿?跟谁来往密切?”
“耗子能住哪儿?住耗子洞呗!跟谁来往密切,这你就不懂‘耗子’的习性了,它喜欢独来独往,吃独食。”那小子撇了撇嘴又接着扫雷。
“哥想求你个事,帮着打听打听他在哪儿,还不想惊动他,也别惊动别人。这能办到吗?”
“这样吧,我找道上的那帮家伙帮你打听打听,看他最近在不在石城。”
黄浩很快传来信息:“‘耗子’目前不在石城,不过去年的时候他在石城出现过。”
按他说的时间,‘8.24’案件发生前后他正在石城。从那以后,就没在石城出现过。
想想“二疤瘌”和“耗子”的行为越琢磨越有点意思了。李梦阳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人惦念呢?
他开始有意接触李梦阳原公司的人,尤其是那个女会计,肯定知道不少隐藏下来的事情。
赶巧,队里的活也多得很,王晓阳忙得有点顾头不顾腚,连队里的段晓航都看出他心不在焉了。
不仅心不在焉,大脑还有点短路。听纪委书记跟他谈话,好一阵子没明白是啥意思。
原来市局纪委查来查去,认为张国庆被杀是警察失职的问题。结论是王晓阳身为行动负责人负有审查不严的领导责任。局党委研究决定给予王晓阳停止工作的处分。他那副支队长还是代理,自然也就没戏了。队里人都觉得很意外:领导不都说没事了吗?不过有的人挺高兴,别看尽量憋着,那种看别人掉井里的兴奋劲儿还是掩饰不住。
王晓阳请了病假,猫到狗窝里前思后想了大半夜。好像是想明白了,美美地睡上一觉,睁开眼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在空中。一个人住真好,没人唠叨你起床,没人打扰你思维。这不,牙刷都杵到嘴里好久,牙膏沫顺着嘴角流下来。张着嘴时间长了,不舒服才想起自己在干什么。胡乱地擦下嘴,拿出笔记本,把昨晚和刚才想的东西梳理一遍,用自己才看得懂的文字记录着,还不时地勾勾抹抹。这还是刚参加工作时师傅给他培养的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停止工作,哼,更不错,我正愁没时间呢!我要是不把“二疤瘌”生前的活动查个底掉我还不上班去了呢!”他一边写着一边气哼哼嘟囔着。
王晓阳将近夜里十二点才回到狗窝。比上班还累,他一边敲着小腿肚子一边兴奋地想,总算没白跑一天。今天出去的时候,他把手机扔在狗窝里,就想图个清静。拿起手机,哈哈,曹宪的,张斐然的,段晓航的……
第二天刚想出门,段晓航就门神般堵在门口了。在队里段晓航跟王晓阳走得比较近,他也愿意和她在一起,跟她说话、唠嗑乃至呆在一起就感觉特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南海北的,特放松。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不行,但他不想跟她有那种关系,真的不想,这对段晓航来说有些残忍,可真的没办法。跟队里其他人在一起绝对没有这种轻松。可能同性之间都有戒备吧,尤其是雄性之间。
看见她王晓阳挺高兴。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病在哪儿呀?你小子是吓唬人玩呢吧,看气色蛮不错的吗!”段晓航在他身前身后转着圈打量着。
段晓航给他带来的消息是曹宪当上代理副支队长了。昨天临下班的时候支队长到咱队里开会宣布的。
听到这个消息,王晓阳刚开始有点不舒服,但很快就过去了。可能是自己不上班的原因吧。
打发走了这个小姑奶奶,他连狗窝都没回,接着昨天的线索查。不是说我有过失吗?那我把过失改正过来再看。他决定要是不查清“二疤瘌”的事就坚决不回去上班。
中午了,王晓阳坐在一家小吃部想对付一口午饭。没吃上几口,张斐然坐在了对面。
“我就要看看你得的是什么病,不行咱就上医院。”
“闭上你那狗嘴吧!”王晓阳气呼呼地说。
“不行,没吃着肉狗嘴岂是轻易闭上的!”
“还吃肉?狗擅长的可是吃屎!”王晓阳开始扶着肚子大笑。太开心了,这是这段时间来最高兴的一次。
张斐然上来捶他,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子。张斐然突然说:“哥,我看你得的是心病,光靠你一个人这心病也难治呀!”
王晓阳想了一会儿,没张斐然这个搭档活干得挺难,就说我也想找你商量呢,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张斐然大致说了下。
张斐然一下把手里烟蒂弹出好远:“我说吗,我哥也不是那熊人,官当不当还在其次,被整得不干不净的不能这么算了,咱得洗清自己!”
17.雪藏
王晓阳正查得乐呵呢,队里通知他,市局政治部找他谈话。谈下来才知道让他到市局督察支队任副支队长,立刻报到。
出了市局办公大楼王晓阳的嘴都没合上。去督察队,用政治部主任的话说这是领导对你的重用,现在上面要求加强督察力量,要求选调具有高素质的民警充实督察队伍。对选进的人员实行优来高走,干得好的话以后还有更好的机会。考虑到你年轻,各种经验也丰富,原来干得也不错,局领导才决定给你这次机会。
还重用?督察队那是重用人的地方?那不是香港警察中的督察。在内地,督察就是监督警察执法过程中有无违法行为的,好听点的称督察是警中警,内部人不这么看。知道底下警察管督察队叫什么,难听劲就甭提了,什么养老队呀,编外警察呀……反正是没人把督察队放在眼里。尤其是王晓阳这样的到督察去,简直就是天蓬元帅投生成猪,发配嘛!
“那我不要这次机会好吗?把这机会让给比我做得更好的人行吗?我在原单位干得不好,都被停职了。”
政治部主任脸拉得像长白山似的:“你把局党委的决定当什么?过家家?你要是不服从分配,就脱掉警服愿意干嘛干嘛去吧!”
苍天哪,大地呀,谁能帮帮我呀!
督察支队在局办公大楼顶楼最里边的一个角落里。
王晓阳站在办公室中央,打量着。木质办公桌都露出纹理了,除了桌子、椅子就没啥象样的东西。一个老式的木头卷柜死气沉沉地戳在那儿,跟整个环境倒是很相配。
李书记坐在晃悠的椅子上,喊着:“老张,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督察队新来的王队长,以后具体工作他负责。”叫老张的警察冲王晓阳点下头就算打招呼了。
“哎,我说老张,队里其他人呢?不是通知了吗,今天新队长报到,都干啥去了?”李书记问道。
“小麦孩子小,想多喂口奶,说晚来会儿。老白的老伴有病,在家伺候病人呢!”
“真多事!对了,小王,我看你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整顿整顿督察队的纪律,自己的纪律性都没个保证,还要整顿别人,人家能服吗?你说是不是?”
“队里就这几个人吗?”
“目前就这三位。”看了看王晓阳的神色,李书记又接着说:“这不是要加强督察力量吗,马上要开党委会给督察增加人手,到时你的工作就好开展了。你小子有股冲劲,好好干,我给你撑腰!”说完,他先走了。
好不容易挨过一天。第二天,他就请了病假。
在床上赖到骨头疼的时候才起床。神不清气不爽,他想起自己到督察工作的现实。抑郁得喝了口牛奶,窝在家里用电脑看大片。经典的台词,精良的制作,宏大的场面。看累了,在沙发里窝着又睡着了。大片看够了,他又捡起自己的工作笔记。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带他的师傅就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养成的良好习惯,什么事都记笔记。每次出警记,痕检,梳理线索,如何定侦查方向,包括后期的抓捕人犯详细得很。这要是好好组织组织,结构结构,是很好的侦探小说嘛。外国的比不上,怎么也比国内那些没实地破过案子关在屋里瞎编的好。翻着,翻着,看到了“10.24”大案。他把笔记扔在一边,不想再看。这个案子绝对值得大书特书,可这个案子给自己带来什么呢?
第二天,正合计上不上班呢,李明生的电话打过来:“你的心病该好了吧。行了,谁年轻的时候不挨几回踹,不经事不长智。你要是不上班,彻底倒下,那整你的人才乐呢!”
“你一定知道他们为啥把我踹出禁毒支队?谁在背后整我?”
“我知道的也不见得是真相,真实的东西往往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原因不重要,你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得了。”
“可我想办案。”
“如果你真想办案,恐怕真得来上班,那样还会有机会。否则,真不好说。”
王晓阳翻看《公安机关督察条例》《公安机关督察条例实施办法》《公安机关警务督察工作规范》,一边看一边晃着脑袋喃喃自语。
李书记带着两个人来到督察队。“王队长,咱们又增加新生力量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小陶,陶国力,体格很棒,绝对能适应艰苦工作。”那个叫陶国力的棒小伙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人以为他见生人腼腆,王晓阳可知道他咋回事儿。这个陶国力的体格确实很棒,曾经在市体育队效力,还得过长跑冠军。退役分配到公安机关。他总自诩自己是公安局里跑得最快的,领导就把他分到刑警队让他有机会发挥自己的特长。可在一次抓捕持刀杀人逃犯过程中,他的鞋带却开了,把自己绊了个跟头,落在了队友的后面。冲在前面的几个队友在和歹徒搏斗过程中有人负了伤,还是奋力地抓住了歹徒。第二天,陶国力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一双鞋,还有一张纸条:这双鞋没有带,一定不会绊倒你的,“冠军”。从此,人们都管他叫“冠军”,有案子也不愿意带着他了。提起“冠军”这个名字上上下下都知道,倒是大名陶国力鲜有人知。
但愿陶国力没注意到他的笑容。李书记接着介绍另一位小伙子,这位与陶国力相反,身子有点单薄,瘦长瘦长的,尤其是两条瘦长腿支撑着长长的上身显得很吃力。这位叫钱猛的被李书记介绍成计算机专家。有前面那位“冠军”垫底,王晓阳对这位计算机“专家”的可信度就打了个对折。说不定是上班玩“偷菜”成的专家呢!
18.重色轻友
督察队工作不像在禁毒支队那样忙,王晓阳的闲暇时间多了起来。没事他就在“菜包子”的舞厅呆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盼望着什么。在这儿蹲守,再“偶遇”一次就好办了,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见那人一面。也许他暗暗的祈祷感动了上苍,那一天终于来了。晚上,他在“菜包子”的迪厅活动完筋骨,以为今天又空守了,兔子还没撞到树上,带着一丝遗憾走出迪厅。忽然也不知什么感觉提醒了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瞅了一下,看见一个做梦都想见到的身影进了那扇他刚走出的门,他追了进去。
“王晓阳,我哥们,专门破大案,你打听打听,尤其是那些“吃药”的,有谁不知道缉毒队王哥的!”
这小子猛吹嘘他,还真挺够意思的。弄得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别听他瞎吹,现在我不办案了,到督察队了。”
他们俩就这样正式认识了。她愿意听别人叫她唐棠。什么毛病,也不是明星艺人,还整这出。可他实在是太愿意看见她了,愿意看见那张漂亮却琢磨不透的脸。别的女人漂亮是一望见底的漂亮,她呢,妩媚、风情、历尽沧桑后的满不在乎,一切可以形容女人勾魂夺魄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她是一混合体,单单一个词没法形容她。别说叫她唐棠了,就是叫她奶糖什么糖他都愿意。她给人的感觉可不像糖那么好接近,非常冷。仔细听她说话,发觉话里风趣的同时还有一丝幽默在,冷幽默。她一点也不像别的胸大无脑的漂亮女孩子,那种女孩子都有不可救药的自以为是的愚蠢。
他们在一起蹦迪,喝酒,喝茶,胡乱说一气,但不说工作和家事。恪守着初识的人应守的规则。即使他想有近一步的表示,也被她巧妙地带过去。她连联系方式都不肯给他,想找她,只能到迪厅里去碰。她也不是天天去迪厅,没办法,他舔着脸让“菜包子”帮他通风报信。菜包子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但这小子良心大大的不好,有一次晚上他们到基层科所队检查值班情况,收工后他就直奔“野马”而去。七彩灯光的闪烁下,在激情万丈的人群中他看到“菜包子”和唐棠舞得正来劲。“菜包子”过后一个劲地说他正要给他打电话呢,他就来了。他都想把那张圆圆的包子脸打出馅来,想想那小子还有用,只好忍下这口气。
有了这样的经验,以至于“菜包子”打电话告诉他唐棠在等他的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做梦没醒。
见面,唐棠就说“督察大人,我想求你办件事。”嘴里说求,语气和表情没有求的意思。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的车被交通队扣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违规停车,被拖走了。我可不想被扣分,帮我要回来。”
她说“帮我要回来”就像说“我的自行车放在商场门口的停车场上了,你帮推回来吧一样随便。”天,她以为他是公安局长呢,说要回来就要回来。一听就知道这是被男人惯坏了的美女,不知道人间有难办的事儿。
他抬头看见“菜包子”在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儿心一横:“行,愿意帮你这个忙。”这话说得夸张了些,他自己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可在这样的美女面前,所谓的男人尊严真的算不了什么。再说了也不能让“菜包子”这小子看笑话。
哎,只见“菜包子”做晕倒状,以极其悲惨的声音问:“你们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要做个美女,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女,最好像妲己、西施那样的美女,我一定把世间所有男人都迷惑住,愿意为我办一切事,全能的主啊,帮帮我吧!”
他们伏在桌子上笑。他摸摸“菜包子”像刺猬似乱蓬蓬的头说:“好好念经,争取下辈子当个像你说的那样的美女吧,不过得掐算好了,不要生在只有几户人家的大山里哟,要是跟前最有权的男人只是村委会主任就太可惜了!”。
他敢痛快地答应是心里有底,张斐然有个同学在交警队当个小头头。张斐然领着他来到交警队。他那哥们正板着脸给一个违章的司机上课呢,回头看见他们,说了句:“怎么跑到交警队缉毒来了?不会我们这儿也有毒贩子吧!”一句话他就知道这小子也只能干个交警。那挨训的司机也回头瞅了他们一眼,又赶紧别过脸去。他犯的可是交通管理法规,见着他们咋也像犯罪嫌疑人呢!人啊,可真别犯事,犯个小错误,就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
交警领着他们到停车场,先对那犯罪感很强的司机说:“开走吧,以后出车注意点。”那司机飞快地开着一辆红色中华车走了。王晓阳刚想笑着说,这家伙真有意思,看着远去的中华车心中一动。这时张斐然的哥们指着一辆宝石蓝的马自达新款车说:“给,开走吧,现在的美女都蛮有经济实力的嘛!”
他开着车到了“野马迪士高”,给唐棠打电话。只听到一声淡淡的谢谢。他恨不得把手机撇出去,心里骂着自己犯贱。可看到下了出租车在阳光中向自己走来的女孩时,不禁眩晕起来。高挑、弹性十足的身材,高傲而又迷人的眼神,高傲的下巴,吸引着一切包括女孩子的眼神。她就像个公主,一个享尽宠爱却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公主。当这个女孩站自己面前时,他觉得别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太高兴了,心想她要是不傲慢才不对呢!
“只用嘴表示谢谢?”
“今天不行,明天晚上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饭。”
“OK”。他乐得屁颠屁颠地走了。
回去好一阵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他又想起在交警队看见的那司机。总觉得那小子不只是交通违法那么简单,难道是逃犯?转身给那交警孙超打电话,问关于违规红色中华车主的情况,那家伙噼里啪啦查了一阵电脑,给他回话。
他赶紧上警网查询。哈哈,查到了那个家伙,倒不是逃犯。原来以前被治安处罚过,因寻衅滋事被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就这点事值得他见到警察如此诚惶诚恐的?也怪,现在越没机会办案,越是空闲,他骨子里警察的本性就像炖菜开锅一样压抑不住地往外冒,不解开这个疑问就难受。顾不得是不是越权,也没去想当事警察会怎么想,他直接用电话找到办理此案的派出所民警,询问此事。这个案子都两年多了,没想到民警记得还挺清楚。“张强啊,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冤枉,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原来那个司机家住在望花区的平房里,后来李梦阳的公司开发那片地,给动迁户的补偿款非常低。有几户说什么也不搬迁。任凭开发商给他们断水断电,周围都是被推倒的房屋,他们也坚守在自己的房子里。那段时间,当地派出所总是接到报案,一到晚上,留守的几户人家不是玻璃被砸就是房顶上被扔东西。到最后大多数人家都挺不住了,接受了开发商的条件搬走了,只剩下这个司机一家。
开发商还一反常态,既不派人到他家闹,也不找他谈价钱。那天,司机家的人恰巧出去有事,回来就找不到自己的房子了。正看见有几个农民工在他家原址上收拾废旧暖气片、铁筋什么的。
民警带这几个农民工去找开发商,几个农民工探头探脑地转了一大圈,也没说出个子午寅卯来。其实,民警们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自从城市改造步伐加快,平房大面积动迁,他们已经见识过好多见怪不怪的事了。气得房主把开发公司的玻璃都砸了,碎玻璃刮伤了两个公司的工作人员,住进了医院。闹事的房主被行政拘留。
王晓阳打电话说要包车,那个叫张强的家伙在十分钟之内就出现在他面前。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了句往苗圃方向开。他觉得那司机挺特别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啥。到了那个他永远不会忘的地儿,说了声停车。其实他没说这话之前,车就已经开始减速了,简直就是在滑行。“不会忘了这个地方吧?发生过那么大的事,还是亲历的。”王晓阳斜着眼瞅着司机。
“不就是苗圃吗?亲历过什么事呀,我就知道每年都会有些窝囊人跑到这儿了断自己。”
“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你的仇人在这儿被灭掉的事儿。”
“仇人?我一开出租车的上哪儿找仇人去?再说了,现在是和谐社会,有仇也化开了。”
“真那么大度?因为动迁你和李梦阳有点冲突,没错吧?”
“要是以那个为标准的话他的仇人也太多了,多到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他淹死。嗨,不说了,反正那家伙也遭报应了。”
“你恨他,所以那天你出现在现场的事也不报告公安机关?别说你听不懂。那天晚上,你载着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我们认定那个女人与案子有关,你要是再隐瞒下去我真的怀疑你的动机了。”
司机不以为然地一笑,没说话。
沉默,只有微风刮过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拉的那个女人是有点反常。第二天,我才知道是李梦阳那王八蛋死了,后来听广播知道你们在找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没去。不过我打电话告诉你们了,那个女人住在哪儿。”张强把一年前发生在车上的事学了遍。
“其实,在案发的第三天上午我又看见她一次,在公安局门口,她进了公安局,十多分钟又出来了。”
王晓阳挨个给去年办案的人打电话询问,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来过。她肯定有什么事想告诉公安机关,进去却犹豫了。她是谁?在哪里呢?
19.她的心里还有谁?
唐棠跟王晓阳以前交往过的女孩不一样。像“菜包子”所说,她真就不好接近。别看她找你办事,她会说声谢谢,或者是请你吃饭,心里却不能靠近一点。好像有一层紫光神衣护着她,不让任何人过分接近。为那次帮她取车的事她请他吃了次饭,他借酒遮脸,表达了想和她交往的想法。她没否定,但神情绝不是肯定。人就是有些贱,尤其是男人,越是难以把握的东西越想控制住。可她就像传说中无情的女妖,惹得众人神魂颠倒,她却站在高处无情地注视着一切。
是的,她是在高处。尽管个子没他高,可她的神情令人不敢小觑,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皇。
她也蹦迪,喝酒。可是玩着,玩着,好像有只手自遥远的过去伸来,一下子就把她的魂灵扯过去了。一丝忧郁倏然而来,在别人探询的目光下又倏然而去。正是这丝忧郁的目光,置身舞场灵魂却飘然在外的神情吸引了他。他的眼里只有她,扭动的人群在他眼里就是纠缠在一起的水草、藤蔓,天地之中只有一个洋溢着生命激情的人。
她越有抻头,他越来劲。打电话,发短信,去迪厅里等,去她公司外面堵。只要王晓阳有时间就会开着车到永隆地产外面转转,也许是希望碰到那个人吧。这些年蹲坑守候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方法虽笨点,却也最有效。有时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着了魔,就像有人买彩票上瘾一样,明知道五百万就如晴朗的天上掉下一粒冰雹正好砸在自己脑袋上一样,还是锲而不舍地买、买,直到无力承受心理崩溃为止。
还好没等他心理崩溃就看到了她。看到她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的神情,看到她结实而有弹性的身姿在午后的阳光中跳跃,实际上她也没蹦蹦跳跳的,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起伏、跳跃。想想挺有意思,青春怒放的身体和历尽千山万水的神情合在一起,还让人感觉协调,感觉到美,真不容易。在暗中观察人挺有意思,很多人都是人前一套面具,在以为别人看不到心灵放松的时候,身体也会放松,这个时候的表情才是内心的直接反应。王晓阳发现,唐棠总是独来独往,在没人看她的时候,她不仅是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而是好像很害怕这个世界而刻意当这个世界不存在。她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仿佛不那样,就随时会有什么猛兽扑过来撕咬她一样。她到底经过一些什么伤害呢?情感经历?现在的人情感史很少是一片空白。遇人不淑遭遇到伤害?还是家庭遭遇变故?反正那部分是她刻意隐藏起来,是不想与别人分享的。起码在王晓阳面前如此。在他面前的她,永远是妩媚、充满诱惑的。转过头去,倏忽间,灵魂就不知飘向何方了。蓦地,有一丝疑惑和妒意在王晓阳的胸前揉搓着、翻腾着。难道她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除了男人还会有什么秘密呢?
有时意外看到他,比如在公司外,或是“菜包子”的迪厅里,她对他既不恼也不特别接近,但绝不疏远,让人近不得退不得。有时他也气得牙根痒痒的,发誓长一回志气,不去想她,也不给她打电话,看她能不能挺得过他。
没想到,不争气的他,总是看手机,还不时拿出来,看是不是把铃声调到振动上了,要不怎么还听不到铃声呢!
20.圈套
督察队的电话响个不停,内勤小麦忙得什么似的,一会儿登记,一会儿喊老张他们出警。老张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把举报电话公开,这可方便群众了,可也要累死咱们呢!”“哎,别啰嗦了,真是报应啊,原以为岁数大了找个清闲地方呆着,没承想啊,要累断咱们的老胳膊老腿了。”“冠军”和“专家”他俩就哈哈大笑。
接近中午的时候,刚要去食堂吃饭,麦子接到一个报警电话:“警察打人了,你们管不管!”小麦不自觉地把电话拿离耳边一点,简直要振裂人的耳膜。
“您能慢点说吗?把事情说清。”
“说清个屁!再说一会儿老子就得被你们警察打死!你们来不来吧?”
“说明你现在的位置!”麦子也没好气了。真是的,即使投诉是真的,也没必要把气撒到他们头上。
等王晓阳带队来到报警人所说的位置时,已经围了一堆人。分开人群,三个衣衫不整的人在里面。其中的两人瞪着一个个头高大、体格壮硕的年轻男人,那男人的衣服和胳膊上也有撕扯的痕迹。
“谁报的警?”王晓阳问。
壮男人瓮声瓮气地说:“我。”火气还挺大。
那两位已经把证件掏出来了,原来是当地派出所的两位民警。
到了派出所,那男的躺在值班室的地上装起病来,还一口咬定两警察打了他。其中一个姓马的警察气得要跳起来。王晓阳调侃道:“跳什么跳,再跳你也拿不到奥运跳高冠军。得亏今天你没喝酒,要是喝了酒你干啥有理的事也没理了。”
“我喝啥酒?到吃饭的点了吗?那个王八蛋跟人打架,有群众报‘110’,我们赶到,被打的那小子都血呼啦的了,就先送医院了。我俩要带他回派出所,他就跟我俩撕巴,还大喊:‘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我以为是抢劫呢,吓一跳!’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这时,那个人的家属也来了,说人让警察打伤了,非得让公安机关给个说法。看热闹的人把派出所围个里外不通。
王晓阳一看不能再拖下去了,就把一同来的计算机“专家”给支出去了。之后他就围着躺在地上那位绕起圈来,那位有些发毛,以他那粗壮的脖子为轴随着王晓阳的移动转动他的大脑袋。“别再转了,求求你,我的脑袋都让你给转晕了。”王晓阳一下子蹲下身子,手指着他的鼻子:“你的脑袋不说让警察打晕的吗?怎么成我转晕的了?你他妈的再在这儿装犊子我整死你!别看外面看热闹的孙子多,看谁敢给你作证。门外那俩警察已经测过酒精含量了,他俩喝没喝酒你比我清楚,到时候你就是诬告警察的罪名,你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是妨碍执行公务,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吧!跟我们作对,你还没熟呢!”
地上那位眼睛转了几转,起来拍拍尘土,冲着还在吵的那些亲属们喊了一嗓子,人们都散了。
两警察自然是对王晓阳感激不尽,还说督察要总是这么为干警撑腰、说话就好了。
王晓阳美滋滋地带着“专家”回到队里。刚进办公室屁股还没等坐稳,李明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现在真怵这位兼职的支队长,一天天地总能看到他们工作中的不足,大家起早贪黑地干活他看不着。
王晓阳到李明生的办公室,看见他耷拉着脸。猜想准是谁又告黑状了。果然,没等王晓阳开口,他就说“行啊,你小子长能耐了,还会威胁当事人了?我告诉你,干督察就得有点正经样子,别把你们刑警队里对付犯罪嫌疑人那套无赖手段使出来!”
王晓阳张大嘴巴:“这么快?‘专家’这小子也太不地道了。转身就学舌了?学就学,本来也没什么。我觉得什么人就得什么对待,对付那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手段。要不眼瞅着咱们警察被他信口雌黄地诬陷?”
“谁说让警察受屈了?一件有理的事都让你办成这样,都让人怀疑你当刑警是不是靠着严刑逼供破的案。”
王晓阳满脸通红,“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如果你认为我侮辱了你的人格我表示道歉,至于你的智商嘛,”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晓阳几遍,“还没看出来你有那个东西。”他拿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给你妈了X说法,……跟我们作对,你还没熟呢!”王晓阳张着大嘴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他都不会动了。每个声音都像一枚小小的炸弹,炸得他心惊肉跳。这正是自己半个小时前说的话,我靠,见鬼了,这么快就到这儿了?
李明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队长,你的智商可真够高的!这是快递公司送来的。说委托人是一个身材高大、衣衫不整的年轻男人。”
真真的见鬼了,那小子是什么人?恨他恨到这程度?设个套让他钻?他起身就要走。
“上哪儿去?”李明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问。
“出去透口气。”
“透气行,出气不行。我劝你还是冷静一下,不要再做出让人抓住把柄的事。”
那个家伙溜了,跑到外地去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已经给他安好楔子了。这口气不出他永远也喘不匀乎气。
21.多种流向的雅鲁藏布江
他百无聊赖地蜷在沙发上,举着电视遥控器一个劲地按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现在他整个工作状态就像这频繁按动的遥控器一样,一点不闲,却不知自己忙些啥。督察队的生活让他厌烦,真没劲,暗中调查“二疤瘌”的死也没进展。一切突破口好像都随着那个死去的人关闭了。不知从哪儿下手能撬开一条缝。自己知道,要是不知道谁杀了“二疤瘌”自己一辈子也安宁不了。现在督察队里“冠军”和“专家”非常信服自己,有啥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他俩都乐意效劳。
这是唐棠的香闺。经过一系列不可言说的努力,他和唐棠已经走得很近了。留在这里吃饭,她也不防着他。她在厨房忙碌,让他随便歪着沙发上,看电视、看看书什么的。
这是近郊的一个高档小区,小小的一室一厅房,结构紧凑,布置得有些简单,绝不简陋。小巧的客厅东南角有一个舒适的沙发,是宜居的货。对面是精致的小书柜,里面多是些时尚类书籍、爱情小说。还有一些玄而又玄的探案类的,那个以写密码、密符著称的美国作家的书也在此列。也许只有女人才会喜欢这类不着边际的书。
唐棠在厨房做饭。她一点也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她不愿意出去吃饭。但每次出去吃饭一定是比较大的馆子,而且饭菜还得有特色的。
很长时间他才知道她不是本地人,从财经学院毕业招聘到永隆地产公司。他想不通为什么她愿意到这个小城市来工作。只要她自己想,留在省城工作也不是不可能。唐棠说她喜欢小城市的宁静,压力小,何况公司待遇不低。
摸着舒适的沙发,王晓阳想起这地方的房价很贵,即使做财务人员的有灰色收入也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吧?好奇心陡起,他查看起她衣橱里的衣服,翻看领子后的标记,都是有名的牌子。想想还有她的钻石项链,A货的翡翠戒指,不张扬却奢侈的做派,还有那辆宝石蓝的马自达……
也许是财务总监能多给点,但待遇能高到如此地步吗?还是她家里条件好能资助她?他想问问她家里的情况,她却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难道……想到这儿,王晓阳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自己心里怎么能这么龌龊。对待女人,尤其是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男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管这个男人粗俗与否,跟男人的年龄也没大关系。有时他想,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呢?她的独特风情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入非非。
饭还没端上桌,他百无聊赖的一本本翻过去。书柜的下层是一些专业书,会计学之类的。竟然有一本建筑类的书,看起来翻过很多遍,边都黑了。跟其他的书放在一起如鸡入鹤群。他翻了翻,里面竟然有很多圈圈点点的批示。真行啊,够用心的。在地产公司做会计也要懂点地产、建筑知识才顺手吧,看来哪个行业都得苦练基本功。看着那刚劲有力的字迹他的心莫名的一动,说不上来的感觉。翻着,看着里面的批示。都是对各类建筑特点的评价。她懂这些?一行批示下的几个数字吸引了他:2014.10.23。从上下行文看这是个明确的日期。这个日子她还没到郝争的地产公司上班。没到过任何地产公司上班,她就开始看建筑类书了?放进去,里面有几本账簿。拿出来翻了几下,看不明白啥。
唐棠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看见他那样微微皱皱眉头。“来,吃点东西。”顺手把账簿就收起来了。“公司的秘密不方便让我知道?”他故意逗她。
“哪儿有那么多秘密呀,是一些平时的收入账。”
“是假账?”
“真真假假,假中有真,真中有假。”说这话,她的神情就是分不清真中有假还是假中有真。
“天天跟数字打交道不腻味?不眼花?”
“那你天天跟犯罪分子过招腻歪吗?”
听到否定的回答。“那不结了,别以为数字是死的,你要是研究起来很有意思呢,比如,公司账上进来一笔资金,就像雅鲁藏布江的源头一样,她会流向很多地方。期间,也许还会有别的暗流涌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从源头上流下的一股水呢!还有的报销单据更有意思,明明是巧立名目,却弄得破绽百出。”
“比如?”他来劲了,赶紧问,也不吃东西了,等着她往下讲。
“有什么好比如的,这种事哪儿没有,靠山吃山呗,有点权力的不都这么用吗?比如有的警察收钱就可以放人。”
“别听人瞎说,哪个行业没个臭鱼烂虾。”
饭菜上桌了。西芹炒腰果炒的又脆又香,他向来不喜欢吃芹菜,满嘴纤维丝嚼也嚼不烂。唐棠炒的西芹不同,水灵、没有缠缠绕绕的纤维丝。瓦罐里据说熬了两个小时的菌汤味道那叫个鲜,汤色清亮,一看就没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佐料。这才是真功夫呢,靠调料调出的味还叫煲汤吗?他喝了一勺又一勺,闭着眼让全身的毛孔都参加这场味觉的盛宴。突然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咱俩结婚吧!”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意识到这句话他从来没对别的女孩说过,不,是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想过的。她正拿着牙签叉着一块菠萝,结果菠萝在嘴边停留了整整有30秒。“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我还没过够呢!”她耸了下肩膀,菠萝到了嘴里。
“一个人不管心想飞多高,终究还是要落地的。”恐怕这是劝自己的话更合理些。
“在落地之前我还想飞一会儿。”
“你想熬成齐天大圣?哎,我的丈母娘和老丈人身体还好吧,退休了吗?是不是退下来前呼后拥的人少了,感觉寂寞多了?”
唐棠很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谢你的关心。不劳您挂念,两位老人身体好得很。我父母都是草根阶层,无论何时都没有过前呼后拥的场面,所以他们还耐得住寂寞,不,是适应寂寞。”
他告辞出来,天还早得很。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头一次感到寂寞。难道自己真老了吗?他要跟她结婚,她想的什么他知道吗?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说女孩子拒绝男人的求婚有两种情况:一是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碍于面子假装推辞一下,盼着男人的再一次求婚;第二种就是真实拒绝,真的不愿意嫁给眼前的男人。
他仔细回想唐棠的拒绝是那么自然,一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自己真的那样一无是处吗?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符合她的预期呢?还是她心里有别的男人放不下?
“现在我想结婚了,可是人家不跟我结。”这话真的没法跟老妈说。
22.谁没有秘密?
从那个小镇回来,他为唐棠心疼。
一个人穿上厚厚的铠甲那她一定有柔软的地方,有曾被伤害而又最怕伤害的地方。把自己的伤口捂得严严的就以为别人看不见,自己也就不受到伤害了。跟掩耳盗铃没什么两样,这是人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他要告诉她,不管以前她经历过什么,以后他都要保护她,保护她不受到伤害。告诉她,他可以等她,等她自己把那颗刺拔掉。要她自己把痛苦的往事释放出来受的伤害才能最小。
他觉得自己把想法叙述得明明白白。那张迷离的脸却冷气袭人:“王警官,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普度众生,众生都在垂死挣扎等着你救赎?我没事,你走吧。”
他愣在那里。
第一天他呆在家里把那个女人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有时还气得敲敲桌子,踢踢凳子。第二天,他把那个女人所有的可恶之处统统想了几遍,又在心里骂了几遍,觉得不过瘾,可他没敲桌子也没踢凳子,他觉得拿起电话把她的祖宗八代骂个遍会更痛快。电话都拿起多次了,又放了下去。他要是骂她,是不是显得他在乎她?屁,他在乎她?美得。
第三天,他不再骂她了,却想起她的种种行为来,一考证,好像自己挺喜欢她的一些言行的。
他暗骂自己贱,说服自己不要想她。到了晚上他就不安起来。不自觉地穿戴好衣服,他强迫自己不要往外走。后来还是说服自己走了出去。他要去迪厅,当然不是为了见她,而是为了锻炼身体。
他拼命地在噪音中蹦迪,看见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在舞动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她。难道又看花眼了吗?最近他频繁地跟“菜包子”出去喝酒,总要求他多带几个女孩。没等和哪一个女孩发生点故事呢,就被“菜包子”拖拖拽拽送回家,并告诉他那些女孩生气了,再也不跟他出去玩了,一周之内他已经把三个女孩叫做唐棠了。
“是吗?唐棠又是谁呢?”他笑着问。
“完了,得了失心疯了。”“菜包子”把他扔到沙发上,惶恐地跑掉。他哈哈大笑。
几天后,他终于从狂躁中平静下来,能思考问题了。他问自己如果以后的生命中没有那个女人,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答案是肯定的,自己肯定能活下去,但没有她的生活一定缺少色彩和乐趣。她在眼前,觉得什么都是亮丽的。蔡晓婷也没有嫁给自己的意思,可自己并不像唐棠拒绝自己那样撕心裂肺的难受。看清了自己想要的,再艰难,也要去追求。自己就要去征服那座险山峻岭。
他又开始给唐棠打电话。唐棠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该干嘛干嘛。只要有空,还会应约跟他出去玩,吃饭,蹦迪。他没再提婚嫁之事,一切随缘吧。也许真的是缘分未到。让他惊奇的是,两人自然而然地做了,做得一点隔阂都没有,就像一对相恋已久、情谊深厚的恋人。女人紧紧抱着他,想要把心贴给他,恍忽间,天地一片虚无,只剩下两个合二为一的人。完事,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上,差点哭出声来。这种感觉太美好了,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她认定他了。他怕抬起头来发现这是个梦。
“菜包子”的迪厅被查封,人也被带走了。他的“野马”里有人嗑摇头丸,有人“溜冰”,被缉毒队抓个正着。
王晓阳给张斐然打电话,问他知道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行动。张斐然告诉他:“今天晚上我值班,曹宪突然来到队里说有行动,把二大队的人都叫来,曹宪亲自带队。曹宪说不用我参加。我也是刚听二大队的人端了“野马迪士高”,正合计给你打电话呢!”
“你就合计吧,等你合计明白了,‘菜包子’都让人剁成馅了!”他冲着电话喊道。之后把手机狠狠地掼到墙上,手机像爆炸的手榴弹,四散开来。把眼前能拿到的东西都摔出去,摔出去,踢倒,玻璃茶几变成大小不一的钻石在地面滚动,愤恨地用脚踩着,踩着……
坐在被自己亲手砸掉的更乱的狗窝里大喘气。突然,他像被狗咬了屁股一样冲出去,冲到缉毒队。
这是他离开缉毒队后头一次回到这里。虽然时间不长,可觉得是那么陌生,好像从没在这里呆过似的。来到三楼的队长办公室,曹宪在屋里,就大大方方地坐在这里,难道是在等他的到来?以前每当有什么案子的时候,估计该到有人说情的当口了,他都借故躲出去,把手机关掉。
他把来意跟曹宪说了,以前他自以为口才很好,最起码在同事面前讲点什么还是不费劲的。结果今天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清楚表达,曹宪还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晓阳,你是以警务督察的身份来对案件进行监督呢?还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探听案情?”
“当然是朋友的身份,不过,我不会干扰你们正常办案的。”
“哦,那样最好,你也干过这行,现在案子没处理完,不大方便向外人透露具体细节,见面嘛就更不合适了。”他像挨了一巴掌似的,怔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怎么出的那间办公室,也不知怎么下的楼。到二楼他还要往一楼走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胳膊给拽进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进屋,把门锁好,耳朵在门上听了一会张斐然才回过身来。
“哎,你干什么呢,做贼么?这是在你们队里。”
“我当然知道这是哪儿,否则我还不这么小心呢。是不是碰钉子了?你也是的,电话都不听我说完就闯来了。人家现在是副支队长了,牛着呢,再说了‘菜包子’的案子是他亲自带着二大队的人马抓的能轻易让你见着?”
早春的天气,白天还挺暖和,早、晚就又一样了,他不禁把夹克的领子往上提了提,两臂交叉抱在一起,这样暖和多了。他早早就到了督察支队办公室,盼着手下的几个人来,布置全程跟踪“野马迪士高”的涉毒案。
七点四十分,来了一个人。李明生。坐在他的对面,还是面无表情,不,绝对是比以前还面无表情。以他对李明生的了解,只能说明有什么严重的情况出现他才会这样。“你跟蔡忠宝怎么认识的?”口气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没底。
他掰着手指头:“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哦,我们认识二十七年了。”
“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他的迪厅开几年了?把手拿下去,你离开手指头不会数数?”
他笑了,本来想数数的手合在一起搓了搓,不自觉地用右手掌拍着左手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说:“五年了”。
“五年,你刚当上禁毒支队一大队队长的时候?”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你当上了禁毒支队的领导,你的铁哥们就开了暗中涉毒的迪厅,支队里的民警都知道你跟蔡忠宝的关系,虽然他们也有耳闻那里涉毒,可一次也没检查过那里。”
“等等,我不明白,他们都有耳闻那里涉毒?我总到那里去怎么会没有察觉?要知道,石城市能在迪厅里出现的那一级别的毒贩还没有能逃脱我的法眼的!”
“你经常去?”纪委书记轻笑起来。右手一挥,打断王晓阳要说的话。“正因为你经常去,别的缉毒民警不去,那里才是安全交易的地点。你是那里的保护伞。”
“谁说的,谁这么污蔑我?不信找“菜包子”对质!”说完他自己都泄了气。
“你没办过案?举报信有,且禁毒支队一抓抓个正着。人前脚被抓走,你后脚就赶到禁毒支队,还私下会见了当事人,你这不是自己作死吗?”扔过来一打照片和信件。
照片中的王晓阳意气风发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端着酒杯,付伟、“菜包子”还有两个打扮妖冶的女孩围在周围。“野马”迪士高的象征物一匹四蹄腾空的野马在他身后的背景墙上。照片上的人都目光迷离,神情暧昧,看来酒喝得不少。还有他在舞池里疯狂扭动身体的照片,动作那么夸张,他自己都看傻了,这会是自己吗?自己看了都吃惊,别人看了会怎么想?还有他和“菜包子”勾肩搭背的照片,任何看到照片的人都会觉得二人关系不一般。这几张照片不是同一天拍的,看来“有心人”注意自己有些时候了。估计是用手机拍的,只有那样拍才不会引人注目。
“现在党委研究决定,你先放下一段工作,接受调查。”
23.真相就是一枚倔强的种子
王晓阳回到被自己砸烂的狗窝,扯掉电话线,手机已经砸坏了。他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了过去。后来他是饿醒的,醒来一摸嘴边,还有一抹口水。他仰天躺在乱糟糟的床上,望着房顶。搬进来快三年了,打扫的时候常常忘记房顶。现在有的角落竟然隐约飘着灰挂,灰挂在他的眼前飘来飘去,更像在他的心里飘来荡去,弄得他的心乱七八糟的。
是谁对自己有这么大劲呢?该从何处下手?他感觉自己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虫,动弹不得,一动,世界摇晃,晃得他晕头。那个给他结网的蜘蛛到底在哪里呢?只有一举打落这个蜘蛛,自己才会脱身,否则自己没有喘息之机。坐下来好好捋一捋思路,顺着四面八方的蛛网,他仿佛看见了那只盘踞在网中心的蜘蛛。
是的,一切麻烦好像都是那件事情引起的。这些麻烦事只是遮挡在面前的障碍物罢了,烟消云未散。以为某件事完结了,可它的影响力足以发生以后的事。现在只有闪过这些障碍直奔主题而去,这些障碍就会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
自从上警校的第一天他就暗暗发誓,寻找事实真相是他从警的第一目标。什么也挡不住自己寻求公平、正义,哪怕是领导压制、金钱诱惑,甚至是生命受到威胁……可现在也许真相就在眼前的石头下努力地往外挣扎,自己却没勇气上前掀开那块石头。怕里面藏着毒蛇,飞快地咬着自己。一个人的勇气和坚贞在没真遇到事的时候千万不可高估。
王晓阳浑身发冷,打着哆嗦,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太恐怖了,如果自己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会怎么样呢?这件事能不能像风吹过一粒尘土那样无影无踪?恐怕不能。就像警界老前辈说鸟飞过都会留下痕迹。那么就等着盖子再也盖不住自动露出真相的那一天?
这些年的禁毒警也不是白干的,手下还有些耳报神,再发动下“冠军”和“专家”,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想查什么,他把任务分解,让一人完成一小部分就可以了,现在还是小心为妙。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心就宽敞多了。
王晓阳回到“狗窝”。一进门,门缝里掉下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里装着什么硬硬的东西。捡起,信封上没有邮戳、没有邮票。看来是什么人直接送到家里来的。他看了看密闭的防盗门,又诧异地瞅了瞅手里的物件,摇头。里面是一个U盘,还有几张打印的纸。可能又是什么非法宣传品。那种东西看多了闹得慌,还是不看为妙,随手把信封带里面的物件扔进纸篓里。
碗面刚泡上,李明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听着,不要讲话。不要开你自己的车,坐出租车先在市区绕两圈,然后到大世界商场后身的‘百姓居’饭店的荷花厅找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找你。”
怎么搞的,像地下党接头似的。他都想问问是不是应该化个妆、带个墨镜什么的。
他没听老李的话先坐车在市区兜两圈,他认为这方法一点也不高明。别看讲原则、讲道理讲不过李明生,盯个梢、甩个人他还真没服过谁。他先坐出租车到新玛特门口停车,下车就进了商场,飞快地坐上滚梯到三楼。斜穿过服装区到商场另一侧的电梯直接下到一楼,从商场的另一个门出去。上了另一辆出租车,来到“百姓居”门口。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荷花厅”,一张圆桌,靠门口坐着李明生。进到里面才看见桌子的两边各坐着一个人。李明生招呼他坐下,随手就把门带上了。他打量那两个人,都四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他见过其中的一个,这不是吹牛,一个人只要他见过一面,肯定有印象。虽然那人的秃顶显得更厉害了,可那双有穿透力的眼睛怎么能忘。他怎么来了?这次是哪个倒霉蛋掉坑里了?那两人稳稳地坐在那儿,既不跟他寒暄,也不自我介绍,也没要求李明生介绍。他看看老李的脸色,坐下来,见那三人的杯里都有茶,也没客气,给自己倒了杯。他也不说话,心想,跟我装大,我也不理你们,能怎么着,我即使犯了什么错误,也不能在这个场合审吧?
服务员上菜了。上来两道菜后,李明生看了看那两个人,那两人一笑,先吃吧。拿起筷子就吃。天哪,这是干什么来了,跑到这儿关起门来吃饭?谁也不熟悉,谁也不说话?
服务员又上了几道菜,上汤的时候,李明生告诉服务员没喊她就不要进来了。这次关上门后,觉得他们该说点什么了。果然,李明生对他说:“晓阳,这两位是咱们的同行,有案子需要你配合一下。”
“真的?什么案子?怎么配合?”他举着螃蟹腿两眼冒光不住声地问。终于听到案子两个字了。可能是他眼里的光芒吓住了那二位,他们笑着说是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你。
“哦。”他又开始对付那只螃蟹腿。
很快他们就吃完了饭,谁也没喝酒,都是以茶带酒的。两位把筷子一推。其中那位秃顶说:“王警官,两年前你破获的李梦阳涉毒案是有人向你提供线索吧?”
他一愣,怎么会是问这个问题?还是回答:“一个我用了几年的线人报告说晚上有人进行大宗毒品交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就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您了。”
秃顶一笑,接着问:“你们对线报的准确性进行了分析没有?”
他也笑了:“分析了,这个线人我们用了好久,因为他也跟毒品沾边,给我们提供的几次情况都挺准。这次他说有交易,数量大。我们决定采取行动。我们就差打电话给要进行交易的人,向他核对是否确有此事。”还是两年前那些话,他要看看这秃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两个人倒没在乎他的态度,秃顶还是若无其事地问:“向你提供线索的人后来怎样了?”
他听到咕咚一声。那是他的心从悬崖上摔下来,无遮无拦,没着没落。他盯着面前的螃蟹壳,它们挥舞着爪子横行的时候一定体会不到被放到锅上蒸的滋味。一旦体会到了,却再也不能向同类讲出感受了。要是有一个幸运儿从热锅里蹦出去,没死,他想它永远都活在恐惧、难忍的热气之中了。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向你提供情况的线人案后失踪了,在去年8月份你们搜歌舞厅的时候抓获一个嗑丸的叫张鹏的人,事后查明张鹏和张国庆应是同一人,整容了。他从你们缉毒队出去十分钟就被杀了,你对他的死怎么看?”
没死的螃蟹被抓回来又蒸一次。他瞅了瞅李明生,又看看那两位。
“是躲“八爪鱼”或是李梦阳的手下吧。”
“但愿如此。如果杀他的人不是这两伙人呢?”
王晓阳低头闷不作声。
“晓阳,实话给你说吧,这两位同志是省厅派下来的打黑除恶专案组成员。现在看来李梦阳的案子疑点很多,有线索表明此案可能涉黑,省厅决定深挖此案,把幕后保护伞挖出来。鉴于你一直参与那起案子,所以省厅领导要找你谈谈,希望你顾全大局,实事求是,配合他们查清这起案子。”
“省厅领导认为这起案子有疑点?”他不相信地看着那两个人。发芽的种子真的拱开石头要钻出来了吗?
他们点点头:“我们想听听你对这案子的看法。”
他张大嘴好半天才合上。他决定保持沉默,看看这两个人都掌握了什么。
那秃顶说:“李梦阳的保险柜被撬,丢了一些东西,你的线人整容后被人灭口了。你查与李梦阳有关的那个女人查出点眉目来了吗?别否认,我们知道你在暗地里行动,否则也就不会找你了。还有,你听听这东西。”
秃头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原来是一段录音:“明明是你们约我到这儿地方来说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我的嘛?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另一声音:“谁约你了,今天这次交易是你买方约的,定在这里,咱们一手钱一手货,货你放心,绝对正,我们哥们在道上干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钱快拿过来,免得夜长梦多。”“你说什么呢?拿钱买什么,我听不懂”第一个声音说。“大哥,这小子涮咱们玩呢。”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枪响。“大哥,这小子害咱们。”接着,枪声大作。
电视剧片段?整这么热闹。秃顶递给他两张纸。看完,他拿纸的手哆嗦起来,全身都哆嗦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是李梦阳和那两个毒贩被你们击毙前的对话。信里这样写道:也许李梦阳当时觉得不对劲,就把电话拨出去了,我接听到,用手机录音功能录下来了。李梦阳死了,我个人认为他不该这么死,李梦阳是在我那里吃饭接到电话后走的。他告诉我说要去了断一件事,并说这关系到公司的命脉。走的时候让我开着手机,有什么事好随时联系。这才有了这份录音。
可能空调温度过低的缘故,他脊背都凉了。他记得李梦阳的手机当时是处于通话状态。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李梦阳根本不知道要买什么。那就意味着:是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毒贩和李梦阳分别去了交易现场。想想看,有多么可怕。“二疤瘌”在里面应该是最小的也是最有用的一颗棋子。这个人假手“二疤瘌”除掉了“八爪鱼”和李梦阳,又除掉了“二疤瘌”灭口。
王晓阳已经确定录音是真的。因为那晚枪响过后,他们冲到前面看现场情况,录音资料里有他们的声音,尤其张斐然的那声大惊小怪的叫喊,偶尔在梦里还会在他耳边炸响。
“举报人是个女人,是李梦阳刻意隐藏起来的女人。她在材料里说,这份录音资料在案发的第三天就送到了你们公安局。”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也没撒谎的必要,是谁接了她送的资料?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证据隐藏起来。这个问题要是弄明白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们是想让我找到她?”
两个人点点头。“找到那女人,找到密码的线索。”秃顶说,“但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在查什么案子,帮我们查一些事情,有些事情你们出面也许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记住:除了你们两人包括你们局长都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希望咱们合作过程中也要保守秘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争取快速查清此案。”
“实际上你已经在查这个案子了,查那个女人,查“二疤瘌”的死,你察觉到有人也在查那些事,你就加快了脚步,赶到我们前面去了!正是你调查方向的正确,才引起了一些人的忌惮,你才会被诬陷,才会有“野马”的被查处。我们也早注意你了,说实在的,开始你还是我们的怀疑对象,可种种迹象表明,你对那个案件也怀疑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还不如合作,省得撞车。”
“记住,我是你的直接领导,这次行动你只对我和厅里的两位同志负责,你听明白了吗?”
“局里领导要是问起来……”
“谁也不行。谁要是对你干的事感兴趣,及时告诉我。”李明生的话可以说得上斩钉截铁。那一刻,他有点喜欢上了这个爱小题大做的家伙。
其实破案就像从一堆乱线找出头绪一样。纠缠在一起,满是死结的乱线只要你找对了头,就会从层层缠绕中解困而出,清清爽爽的,一丝线都不会剩下。王晓阳有把握找出那根线头。
24.唐棠很高兴
他站在她床前,看见她包着厚厚纱布的头,紧闭的双眼,耳边响起一个小时前她打电话给他的声音:“今天晚上你要请我吃饭!”“理由呢?”故意逗她。“今天我高兴。”“好,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他笑道。几乎都是他打电话给她,她很少打电话给他,今天说要跟他一起吃饭,一定像她所说有高兴事。可没等分享她的快乐呢,就出了这么档子倒霉事。
真不知劫匪要从唐棠家翻出点什么,现场看,非常混乱,钱财到底损失多少她不醒来谁也不知道。警方勘验了二遍现场后,告诉他可以收拾屋子了。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自己出过无数次更血腥的现场,这次一点也不相信是真的。唐棠只是在厨房里做饭而已,他在等着吃饭。就那么等啊,等啊,直到天黑透,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才明白等不回来她了。昨天她说有好事告诉自己,见到她怎么不早问呢,但愿上帝能给我这个机会,听听她的高兴事是什么。
谁会跟一个女人有这么大的仇恨呢?现金没动,银行卡没动。且她的银行卡还不少,工行的,建行的,农行的。不为财而来,还翻乱了东西,想找什么?
手里摆弄着那些银行卡,真纳闷,现在街头的提款机都通兑了,弄那么多卡干嘛,多麻烦。突然想知道她的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她是不是杂志上说的那种有多少花多少、一分不剩的“月光族”,要是那样的话他心里会好受些。
他拿着介绍信到银行查账。2014年10月24日存入80万,10月25日支出320元,还剩79万9千680元,之后这个卡就再没使用过。倒是第二张卡存入支出比较频繁,好像是她们公司的工资卡,按月存入,支出也比较频繁。
2014年10月24日,这个日子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如此熟悉。10月24日李梦阳出事,之后发现他的现金少了80万。这其中有没有关系呢?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呸呸,忙把这霉头吐掉。这怎么可能呢?有那种想法就是错误的。那八十万一定放在保险柜里被“耗子”吃掉了。何况那时她还没来到石城,不可能认识那个人的。
王晓阳魂不守舍地往银行外走。“王队长,取钱来了?”一个站在门口的保安跟他打招呼。
他愣愣地站住了。前后左右瞅了瞅,“你是跟我说话?”
保安点了点头。“你不是公安局禁毒支队的王队长吗?我原来在公安局门口站岗来着。”
“哦。”不是王晓阳势力,不认识保安,实在是他们穿上保安制服长得都差不多。
“那你怎么到这儿站岗来了?”他实在没心情跟这个小保安唠嗑,没停住脚步,顺嘴问了句。
“去年我们公司轮岗,我就轮到这儿了。”
他站住了,转过身来,“你是什么时候从公安局门卫转走的?”
“我记得太清楚了。是2014年的10月26日,就是发生李梦阳的大案的第三天。我还记得那天上午一个女的到门卫交给我们一个U盘,说是与李梦阳的案件有关,让我们转交给办案民警。”
“你说什么,那东西交给谁了?你叫郭大年还是魏卓异?你是郭大年,魏卓异不出车祸没了吗?”听出租车司机张强说那女的在案发后第三天到公安局来过,他查了当天的登记簿。当天进入公安局大门的有几十人,查后都是到别的科室办事的,没有那女人的记录。当天值班的保安是郭大年和魏卓异,找他俩一核实,才发现魏已经死了。在值班的第二天,郭大年去向不明。
“我不叫郭大年,也不叫魏卓异。恰巧那天郭大年有事,要是跟公司领导请假是非常费劲的,我俩就偷摸换了班,但记录上还写他的名字,说好了,以后他替我一个班。那东西是小魏子送上去的,下班我们就都回公司了。”
从保安嘴里得知U盘送给了谁没在意料之外,还是吃惊不小。也猜测过,可没想到是他。“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了,你回去应该吃点好东西祝贺一下。”
“王队长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小保安有什么喜事可祝贺的。”
现在看来魏卓异的死很值得玩味。从魏卓异手里接过U盘的人一定不知道有人替郭大年的班。他隐瞒收到U盘,为什么那么做?
她的电脑设了开机密码。他现在非常想知道里面的内容。思来想去,找外面的人不放心,还得找“专家”来。
电脑设置了密码。她的生日,她名字的拼音字母,试了好多都不是。“应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专家”提醒他。想了一阵,他不情愿地说出一组数字“141024”。
“打开了。”“专家”大喊,对电脑里一些数据进行恢复。几个小时以后,“专家”把电脑推到他跟前,眼里满是同情。
里面是她和那个男人的照片。照片中的她风情万种,灼灼笑颜生生地刺痛了他的眼。
“专家”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自己在这曾经觉得舒适无比的沙发上坐了多久。静,就是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得不耐烦。四下看着,来缓冲这种声音。突然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直奔那个精致的书柜。
那本看起来另类的书他一页页地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把书扔在面前的茶几上,沉思起来。
他回到队里。小麦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应,进屋就翻文件夹。他有个专门的文件夹放那些没线索的材料。找了好几遍也不见那几张纸。当初为了破解方便,他把三张纸复印、保存下来。真是的,为什么当用着的时候就会找不到,不用的时候就会冒出来。
好在禁毒支队的证据室存有原件。
保管证据的小吴翻得满头大汗,不见了那几张纸。是不是夹到哪里了?没了,怎么会没了?有没有记录谁动过这些东西?
“没有,除了我自己没人动过。”
“如果你没随手扔了的话应该找到了,再好好找找。”
下午,他接到小吴的电话:“王队,你要找的那几张纸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你来看看吧,看看还能不能认出点什么。”
他赶到禁毒支队证据室,看着那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只剩下叹气的份了。“这东西怎么能和掉色的衣物放在一起?”
“我记得纸制品是单独放着来的,不知怎么搞的……”
终于有好消息传来:“耗子”在外省被逮住了,被押送回省城。省城一系列盗撬保险柜案子破获,现行大队那家伙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王晓阳。
王晓阳想见一见“耗子”,有些细节求证一下。经李明生周密安排,他以私事请假为由赶到了省城。
“耗子”提了个要求:就是坚决不回石城受审。于是他知道了一个秘密。
于是“耗子”被抓的消息在公安局全体干警大会上宣布了。
25.A面B面
电话铃声惊醒了他,以为又是做梦呢。原来是李明生通知他到局里开会。自从离开缉毒队,总是在梦中听到电话铃声。一看时间,半夜两点二十分。这个点开会?赶紧冲到卫生间洗脸,凉水擦在脸上有那么一会儿眼睛仿佛才睁开。
赶到小会议室,呵,烟熏火燎的,冷不丁进屋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他越过几个副局长和李明生,找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又打量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人,都显得心事重重的,低着头的,抽着烟的,没人说话。有特大案件了?也不像。
局长推门进来了,一脸秋霜,坐在那里。只见大局长破天荒地从一位副局长放在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副局长忙探过身把烟点上。李明生咳嗽一下,拿起几张纸,“这是沈城公安机关发过来的传真。”他先递给局长。局长显然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了,大致翻了两下,眉头皱得更紧了,就甩给跟前的一位副局长。副局长看得挺仔细,面色也越来越沉重。传真最后传到他手上时,一看标题就把他吓了一跳。《关于石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刘越山吸毒、嫖娼被我市公安机关抓获的情况》。
天哪,刘局长吸毒、嫖娼?他都不敢相信面前的文字是真的。那么严谨、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出这事?怨不得大家都苦着脸,不知该说什么好呢。要知道,在座的各位,除了大局长是从外面调来的,其余的都从本局提拔,刘局长是资格最老的一位,谁跟他没点关系?
局机关里静悄悄的,人们走路都轻轻的,仿佛大理石地面下埋着地雷。机关大楼的空气里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惶惶然不知该到什么方向去的洪流在打着转,疯狂地转着,试图靠疯狂转动的力量突破某一点,从而喷涌而出,摧毁一切。机关大楼成了漩涡的中心,表面看起来比水平面还低,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感到平静下面涌动的力量能摧毁一切,甚至除了这一切外还不知能毁灭什么。
与公安机关内部的寂静正相反,这个消息大大刺激了石城市这个小城市居民,沸沸扬扬地传着公安局副局长因贪污腐化被抓起来了。什么公安局的副局长贩毒,是黑道上几个有名的大哥的干爹,他还包好多名“二奶”,这次被“二奶”告发的才露的馅……
现在小范围没有秘密,互联网的应用使大范围更没秘密可言。网上喧嚣尘起,超大的点击量,或者有幕后“水军”的功劳,刘越山的消息很快就登上一家知名网站的首页。在网络这个强大的绞肉机面前,任何血肉之躯都微不足道,很快就会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世俗的职位越高,前世今生被扒得越详细。王晓阳在刘越山手下工作多年,好像第一次认识网络里的刘越山。他的工作履历,各个时期工作、生活照,家庭情况,平时喜好,甚至穿戴都会点评一番,让人越看越心惊。当那条消息在网上出现的时候,王晓阳明白,刘越山回不来了。原来有人扒出在他和妻儿名下共有房产十八套,有别墅、豪华商品房,还有商业网点,价值过亿。
已经有专家统计,你犯下一个错误,你就会犯六次同样的错误。刘越山开始私自留下缴获的毒品是有人托他弄点杜冷丁开始的。不知一些人怎样听到的风声,说他能搞到紧俏的东西。渐渐地,找他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那些在“道上”混的人,都不让他白帮忙。这种事情做多了,也没见有人说什么,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从杜冷丁、摇头丸,到海洛因和冰毒。
开始以为是生活给他的奖赏,就像餐后甜点一样,奖给他这些年辛苦工作的回报。他没想过甜点吃多了一样致命。量变、质变,到后来事情就不是个人能控制的。终于魔鬼找上了门,一个家伙找到他。他也想拒绝,可是以前吃多的甜点还没消化呢!五十步都走了,害怕再走五十步吗?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奖赏是勒住脖子的绞索,稍一挣扎就越勒越紧。
“八爪鱼”给他提供线索,把别的团伙打掉。经他手打掉的贩毒团伙越多,“八爪鱼”给的他钱就越多。他成了缉毒英雄。
没想到王晓阳这么个死心眼、一心想立大功的家伙,弄得贩毒网络连连自断手足,弄得人人自危。内线告诉他王晓阳还在暗暗部署,一心想抓住“八爪鱼”,而且王晓阳的线人已经渗透到“八爪鱼”的手下。刘越山给“八爪鱼”的指令是停止一切在石城的活动。没想到那家伙在赌场输了一大笔,就背着刘越山出了次货。货被王晓阳截了,人马损失惨重,“八爪鱼”倒是侥幸逃脱,吓得刘越山出了身冷汗,于是杀机顿起。他觉得应该及早解决这一问题,夜路走多了总能碰到鬼,这他比谁都明白。他也好趁这机会金盆洗手,恰巧,李梦阳惹上了麻烦,让市委领导动了怒。
如何除掉李梦阳和“八爪鱼”他也想了很多办法。车祸?枪杀?都不行,那样的话会引起很多麻烦,弄不好会都漏出去。于是,他就使出这一箭双雕之计,亲自导演了一出击毙毒贩的好戏……
好戏得有人配合才行。他把消息巧妙地放给了王晓阳。李梦阳毕竟不是凡人,让王晓阳去出这个风头好了。设伏的时候,刘越山计算好时间给曹宪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刚得到消息今晚出货的是“八爪鱼”本人,可不要放过立功的机会呦。
“八爪鱼”及手下都死在那场混乱中。“二疤瘌”易容潜回石城,没想到在一次小行动中被捞了进来。趁看守警察不注意,他传出了讯息,很快通过特殊网络消息传到刘越山那里。
人算不如天算,没有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
没想到现场会有录音。他一直在追查那个女人,终于让他发现了。
“你怎么发现的她?”王晓阳逮到一个机会问他。
一声冷笑。“当局者迷。几番考察下来,唐棠最可疑。我找人暗中辨认真的就是她。她通过手机隐约知道现场的情况,是她报的‘110’。”
那个在派出所里耍赖的家伙也找到了,说是受人之托才告他的。经查证,那个人就是唐棠。
26.你真爱我吗?
王晓阳现在挺愿意跟李明生唠嗑的,有点啥事就想跟他说说。跟李明生闲聊的时候就把自己郁闷的事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也许就是密码本,可那密码纸没了。
李明生听说他怎么找到的密码本当时就兴奋了,从没见过这小老头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你等着。”李明生摆手打断他。小老头在自己的书柜里翻出一本厚厚的书,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终于找到里面夹着的几张纸。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东西你怎么会有?小吴说除了他自己没人动过,你怎么会有复印件?”
“没人动过怎么掉到作为证物的衣服堆里了?你的复印件怎么丢了?当时从李梦阳的保险柜里出来这么稀奇的东西会有人不知道?任何人都会有破解密码的心理。”
他拿着这本书轻松地翻出了里面的内容,纪委的同志看着这些内容乐坏了。
有时他去看看唐棠。没办法,习惯了。他看着病床上那张婴儿般的恬恬的脸,只有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她的脸上才没有让人迷惑、心疼的不知所以的迷离表情。这个人,从小就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才会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举动吧。人的大脑好像对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会天然屏蔽,尽管这个女人对自己有种种恶行,自己就不愿意想那些事,满脑子都是她的笑脸。还是想看到她,忍不住,成了习惯。
王晓阳又去看她的时候,长长的美丽睫毛忽闪了几下,水汪汪的眼睛睁开了。他激动不已,忘了她的背叛,忘了她的出卖,所有的恨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你醒了?你活过来了?”
女人艰难地把头转过去。
她怀着复仇的目的来到眼前这个俊朗、富有朝气的大男孩身边,第一次就被他清澈眼底里的爱意狠狠撞了一下。没有司空见惯的男人们常见的赤裸的欲望。看见她,眼里满是欣喜、爱意,好像见到多年失散的宝贝。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后来渐渐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清新的口气,以至于喜欢上了他年轻的身体和有力的拥抱。在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之后,她觉得是彻底背叛了自己原来的爱情。
原来爱着的那个人没有年轻身体,有的是成熟男人的心机和稳重,还有阅人过多的智慧,当然对她有包容。他对她像对待孩子般有耐心。从小就缺少父亲的疼爱,她太喜欢被疼爱、宠爱的感觉。渐渐地,她也真的爱上了那个老男人。不管外界怎么评论他,说他是十恶不赦的毒贩也好,说他是榨尽百姓骨髓的奸商也罢,她都不信。她就信自己看到的那个疼爱她、充满生活智慧的老男人。
一个人不在了,会越发想起他的好。她决定为他做点什么。开始她尝试着把知道的情况向公安机关反映,可都泥牛入海,不仅如此,还招来追杀。她从报纸中知道那次行动是这个叫王晓阳的大男孩领导的。于是她来到他的身边,暗地里收集他的材料,到时抛出去。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没算到自己会爱上他。
最后看清王晓阳是可以托付的人,就决定做个了断,把材料送给王晓阳,让他去查会更好些。她完全信任他,当然是爱他的。
“我把录音的U盘和说明材料送了你一份,夹在门上的。”他记得自己当非法宣传品扔在废纸篓里的信封。
回到他那凌乱的“狗窝”,废纸篓被他一下子倒扣在地上,他以半跪半趴的姿势搜寻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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