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 他反应过来, 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回了一句:“大概是有些上头了。”
闻言, 甄停云虽有些半信半疑, 但还是忍不住伸手, 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也是喝过酒的,该不会也上头了吧?
她的指尖微微有些凉,碰着面颊自觉脸上温热, 倒还真没有所谓的上头或是发热。
事实上,这酒却是算不得太烈,这也傅长熹特意吩咐人为她准备的, 虽有些辛辣, 入口却是微微有些甜,酒劲也不大, 便是多喝几杯也没什么。
傅长熹一贯最是要脸, 见甄停云面上神色, 索性便把话转开了:“厨房还有几筐螃蟹.......”
“啊!”甄停云立刻把这脸红、脸热的问题给丢开了。她睁大眼睛, 转目去看傅长熹, 乌溜溜的杏儿眼亮晶晶的,满含期待的道, “所以,先生您要送我重阳礼?”
她都把螃蟹挂上“重阳礼”这名头了, 要是傅长熹回绝不送就显得吝啬小气了。
傅长熹倒是极喜欢她这伶俐模样, 唇角微翘,语气淡得就像是他嘴里才散去的酒味:“你还想的挺美。”
甄停云暗道:我不仅想得美,长得也很美呢。
于是,很美的小姑娘甄停云凑上去撒娇,软绵绵的求道:“反正,先生您重阳节都要去宫里吃螃蟹的,那几筐螃蟹留久了好容易死,就送我嘛.......”
傅长熹听着她软绵绵的撒娇声,心下一软,面上却仍旧是冷淡的:“最多给你一筐。”
“嗯嗯。”甄停云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点头,又提醒傅长熹,“那就一筐。先生可别反悔!”
其实,对甄停云来说:正无论是一筐还是两筐,都是白得的。而且,傅长熹这里的螃蟹确实是又大又饱满,只怕家里是吃不上的,这回带一筐回去,还能叫甄老娘尝个鲜儿——甄老娘也是极爱这口的,虽然一向吝啬但每年到这时候都要拣些螃蟹回家吃,连同甄停云做孙女的也爱上了这一口。
甄停云想着迟些儿给甄老娘带螃蟹,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手边还有酒壶酒杯,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
因着这酒酒劲不大,甄停云又是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时也没觉出酒味浓重,很快也跟着上了头,玉雪般的颊边浮起两团红晕,如同是用上好玫瑰花汁制出的胭脂,颜色秾丽,仿佛都还带着一丝丝玫瑰的香甜。
尤其是,甄停云唇色原是极淡,染了酒水,便如饱饮了雨露的玫瑰花苞,鲜红欲滴,引人采撷。
傅长熹见着她面红如桃花,心下也是隐隐有着燥动。但他一贯自持,此时还是十分克制的伸出了手,拦下了甄停云手里的酒杯,温声劝道:“虽说这酒不容易醉,可喝多了还是会醉的。你还是少喝点吧........”
旁人喝多了,要是碰上拦酒杯的,要么就是气哼哼的一定要喝;要么就是软声软气的撒娇讨饶。
甄停云倒是不大一样,她听了傅长熹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接着就坐那不动。
那模样乖得不得了。
傅长熹忍不住就笑了,然后道:“我再给你剥些螃蟹,吃完了就送你回去吧。”
甄停云还是点头,就乖乖坐着,仰头看着他,瞳仁里仿佛只有一个傅长熹,眸中似还含着水。
傅长熹剥螃蟹的速度就更快了——还是早点把人送回甄家吧,虽然甄停云这模样送回去很不放心,可要是留在这里,且不提外头议论,他自己都不放心自己。
所以,傅长熹很快便喂饱了甄停云,把人送到了马车上,正想着起身回别院,到底还是不放心,回头一看:
甄停云就坐在马车上,拉着车帘,定定看着他。
傅长熹:忽然有点走不动路了!
最后,傅长熹还是认命的走了回去,做上马车,然后轻轻的拍了拍甄停云的肩膀:“算了,你这样我也不放心,还是送你回去吧......”
甄停云喝醉了后真的特别乖,闻言只是朝他甜甜的笑,然后便把头往傅长熹的怀里靠,嘴里小声道:“好困.......”
“那就睡吧。”傅长熹一面应声,一面心不在焉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悄悄的用指尖在她红红的耳尖捏了一下。
小小软软的,微微有些烫。
傅长熹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克制着移开目光,想着要做柳下惠。只可惜,这一路上颇有些距离,甄停云依偎在他怀里,那样的信赖与亲近。傅长熹只是感觉到那怀里的重量便觉得胸膛里的心脏不觉鼓噪起来,手指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意识,一会儿捏一捏她的耳尖,一会儿戳一戳她的脸颊,或是摩挲她线条优美的唇线.......
等到了甄家时,傅长熹这个柳下惠真有些撑不住了,好容易把睡了一路的甄停云给叫起来,正要送她下车,甄停云却揪着他的袖子不放。
傅长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家,等明儿重阳宫宴结束,我再来接你。”
说话间,傅长熹没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那因为睡了一路而有些散乱的发髻,又将那些歪了的发簪稍稍掰正了。
动作极是温柔,连傅长熹自己都觉讶异:他年少时因着一腔盛怒去了北疆,此后便看惯了沙场上的是尸山血海。哪怕如今他离了北疆,来了在京城,这暗流涌动之际,还不知有多少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在此之前,他又何曾想过会有这样一日——他会用自己拿惯了刀刃、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手搂着那娇娇小小的小姑娘,以指作梳,替她理着发髻,扶着发簪,动作轻轻的,甚至不舍得多用一点力气,生怕扯疼了她。
然而,甄停云还有些醉,头也晕晕的,并不知道傅长熹此刻的复杂心思。她只仰着头,眨巴下眼睛,杏儿眼水润润的,小声撒娇:“我要先生陪我进去。”
傅长熹到底拗不过她,还是陪着一起下了车,由着甄停云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松手。
然而,甄停云哪怕醉了也没真傻,脚上才够着地,立刻就想起来了:“啊,我的螃蟹!”
傅长熹:“......嗯,叫人给你带上了。”
说话间,傅长熹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时便提着那一筐螃蟹上来了。
甄停云这才消停了。
傅长熹把人连同螃蟹一起送进去,没兴趣与甄家这些人多说,连坐都没坐,立时便起身走了。
甄父与裴氏领着一家人起身相送,直送到二门口,眼见着傅长熹高大英挺的背影愈行愈远。
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傅长熹身上穿的又是亲王赤袍,众人都没发现他后背处那被汗水打湿的痕迹——傅长熹这样急着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一贯要脸,想着要回去洗漱更衣。
傅长熹走得匆匆,甄家人却不好不恭谨,甚至还要担心摄政王这态度——
一直等到摄政王身影不见,甄家诸人方才跟着起身。
甄倚云秀面上显出些许忧色来,转口与裴氏道:“娘,我瞧摄政王脸色不大好,是不是........?”
甄倚云没把话说完,只抬起眼瞥了瞥面上醉红的甄停云,面有担忧。
裴氏心里其实也担心小女儿年纪小不懂事,惹怒了摄政王,偏这话也不好问——摄政王她是不敢问的,自家女儿又还醉着,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甄倚云又忍不住叹气:“明儿宫里重阳宴,只怕二妹妹这回也是去不了了。”
闻言,裴氏越发觉着小女儿是得罪了摄政王——要不,怎么上回中秋能入宫赴宴,这回重阳节偏就去不成了?
这么一想,裴氏落在甄停云面上的目光也有些不悦,看着小女儿醉红的脸蛋更是不喜:哪家姑娘出门吃饭,喝得这样醉晕晕的?!也难怪摄政王是这表情!难怪不叫她去参加宫里重阳宴.......
因着这回要在摄政王面前表现自己做母亲的对女儿的疼爱,裴氏也没叫丫头扶着而是自己亲自扶着女儿,这会儿心里存着事,有些不悦又有些焦急,抓着甄停云手臂的力气不免也略大了些。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偏偏甄停云醉了,立时便开口问了:“娘,你掐我做什么?”
此时一家人还在门边,边上围着许多丫头婆子,只是摄政王余威犹存,周遭还是安静的,并无人敢大声说话。也正因此,甄停云这一声虽然并不高,但也是字字清晰,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裴氏简直都能感觉到那些仆妇看过来的目光,秀美的脸庞当即便涨红了——她活这样大,竟也少有这般丢脸的时候!
不过是手上略失了分寸,哪里是掐?
更何况,子不言母过,做娘的不小心掐她一把,哪有她这样直愣愣直接叫出来的?!
裴氏一时间又羞又气竟是说不出话来,恨不能立时晕过去。
偏偏,这时候裴氏还不能晕,甚至还要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反应极快的与甄父补救并且解释:“这孩子,喝醉了.......都说起醉话来了。”
这也是解释给边上这些人听的——甄停云那句“娘,你掐我做什么?”就是醉话。
甄父环视了一圈左右,见在场仆妇皆是恭谨垂头,心下暗叹,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屋说话吧。”
顿了顿,甄父又吩咐下去:“给二姑娘煮碗醒酒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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