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皇家老男人-番外·吴皇贵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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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 吴悠坐在昭阳宫中, 侧头看着皇帝怀抱着幼子, 听着这位至尊天子含笑与幼子说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看见炭条从怀里掉下去时的慌急模样, 以及她匆匆忙忙的低头去捡那些炭条时的神色。哪怕那只是不值钱的炭条, 再没有人要, 可她看着炭条的眼睛都是亮的,就像是在捡掉在地上的珠宝金玉一般。”

    幼子仰头看着自己的父皇,懵懵懂懂, 似懂非懂。

    吴悠听入耳中,有些想笑,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

    事实上, 那一次的初见并不十分美好。

    甚至,那可以称得上是吴悠此生最惊险的时刻之一。

    当那些炭条从怀里掉下去的时候, 吴悠是真的吓到了, 她一手抱着怀里剩下的炭条, 一手去捡掉在地上的炭条, 越捡越慌, 雪白的手掌都要被炭条给蹭得墨黑,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怕被人撞见。

    也就在此时,有人走了过来, 伸手将地下剩下的几根炭条捡起来递给她。

    吴悠不敢接, 反到是抱着炭条跪了下去——她还低着头,第一眼就看见了来人脚上的明黄龙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皇帝却伸手扶起了她。

    他面容英俊,眸中含笑,正挑高眉梢,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问道:“你捡这些回去,是做什么?”

    吴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木呆呆的道:“笔墨太贵太费事了,我想着先用炭条练字........”

    皇帝脸上似有几分讶异,随即便又和煦的问了一句:“你识字?”

    吴悠看着他的神色,有些犹豫又有些惶然,小心应道:“只认识一些......”

    皇帝再一次打量她,若有所思,一时又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打量,这样的沉默,就像是一柄锋利尖锐的弯刀,无形中便抵着吴悠的喉咙,令她悚然惊惧——她太清楚这些上位者的可怕了,对方或许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她永远是无法反抗的一个。

    吴悠只能睁大眼睛,惶恐又不安的看着皇帝,等着他开口。

    然而,吴悠只知道暗藏的危险与杀机却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是多么的动人。

    她生得那样美,脸如凝脂,绿鬓黛眉,唇如朱丹,真正的美艳不可方物。

    当她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人时,星辰似是融在了她的眼里,亮莹莹的。哪怕她害怕的浑身瑟瑟,哪怕她面无血色,此时看来都有一种不自知的丽色。

    看着她,皇帝不觉便想起了庄子的话“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美而不自知,吾以美之更甚”——他坐拥后宫,赏遍春兰秋菊各般美色,此时见着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却仍旧觉得她美得惊人,令人怦然心动。

    便如初绽的玫瑰,色泽明艳,花蕊娇嫩,哪怕还未至盛时,依旧可以想象这朵玫瑰开至荼蘼的美丽。

    而这朵玫瑰,就开在他的宫苑里,此前尚是无人知晓。

    好奇引出兴趣,美.色引起采撷的欲.望。

    哪怕是至尊的天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他看着她,目中带着兴味,沉吟许久,终于有了决断,开口问道:“那,你想学识字吗?”

    这话很轻,吴悠却在听清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

    那一刻,她想起了王家二爷的话,他说:“你这样的身份,更该知道本分.......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去妄想。”

    还有那个曾经与她同榻,因为教她名字而被打死的小姑娘,她说:“我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我教你。”

    .........

    形形色色的人和声音自她脑中掠过,虽只那么一瞬,可吴悠开口时仍旧是觉得字字如千钧:“我想。我想学的。”

    话出了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有些哑了。

    皇帝却笑着伸手将她抱到怀里,笑着道:“朕来教你。”

    与此同时,吴悠怀里的炭条也跟着掉了下来。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皇帝却顾不得这些,抬腿跨过地上的炭条,抱着她便往外走。

    吴悠沉默的缩在皇帝怀里,双手僵住,不知该放在哪里——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伸手回抱住对方,因为她的手早就被炭条蹭得发黑,此时自是不敢去碰那刺金绣龙的明黄龙袍。

    ******

    皇帝是抱着吴悠出凤仪宫的。

    所有人都说,皇帝对吴悠是一见倾心。可吴悠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自己从凤仪宫出来的一段时间是如何的如履薄冰,如何的煎熬。

    大概是幼时家人对她弃如敝履的态度太真实,也或许是王家留给她的记忆太过深刻。她前半段的人生都是灰白惨淡的,她很难信任旁人,很难去爱旁人,更难以去接受旁人的信任和爱。

    哪怕皇帝亲自教她识字练字,待她态度温和,她也依旧怕他,并不以此为得意,只觉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她的惶恐太过明显,以至于皇帝教过她写字后,偶尔也会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察觉臂弯里那微微发颤的身体,讶然问道:“朕有这么可怕吗?”

    吴悠认真看着他,认真回答:“陛下是天子,人都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如何不可怕?”

    皇帝笑着反问她:“你这样说,就不怕朕发怒吗?”

    吴悠哑然。

    皇帝将她抱得更紧了,低头嗅着她发鬓的香气,许久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今天教你一首新诗,好不好?”

    吴悠点点头。

    皇帝握着她的手,写下了那首《国风·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皇帝一面写一面念给她听,语声温柔:“悠悠我心,悠悠我思........悠悠,你明白朕的心意吗?”

    吴悠垂下头,没有说话,她的内心却是清醒而理智的:皇帝将她抱出凤仪宫后并没有立刻要了她,但是,一个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此时的试探与暗示也正是耐心即将耗尽的前奏。

    所以,在皇帝那一年万寿节的夜里,她将那首《国风·郑风·子衿》默在纸上送给皇帝,连同她整个人。她仍旧不相信皇帝对她的感情——他们之间没有平等,也没有尊重,身处宫城之中,实在是难以言爱。

    但她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以及爱,她终是要为自己得到的一切付出代价。

    那天夜里,皇帝难掩激动,欢喜不尽,直到最后仍旧紧紧抱着她,在餍足中睡去。

    吴悠却在半夜里惊醒,她披衣下榻,赤着脚行至窗边,看着窗前那被夜雨打落的海棠。

    绿肥红瘦,一地狼藉。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从她身后行来,将她抱了起来,亲吻着她的侧颊,低声道:“怎么不穿鞋?”

    吴悠随口道:“忘了。”

    皇帝顺势去吻她的唇角,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问道:“看什么呢?”

    吴悠仍旧是定定的望着那株海棠,轻声回应他:“看海棠........”

    皇帝失笑:“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若喜欢,朕叫人给你建个海棠园。”

    吴悠摇摇头:“不用了。”

    她看的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的是自己的以后——不知自己的美貌能有几年,不知这莫名而来的圣眷又能有几年。

    然而,皇帝却没有那么多的忧虑,他是天子,君临天下,富有四海。他难得喜欢一个女人,然后又在最合适的夜里得到了这个喜欢的女人,他简直恨不得将这喜悦广而告之,令天下人都知道。所以,他不顾吴悠出身低微、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力排众议立了吴悠为贵妃。

    从此后,春从春游夜专夜,六宫粉黛无颜色。

    而昭阳宫中那被帝王亲手种下的梧桐树枝叶繁茂,葳蕤如翠盖,正待鸾凤。

    这样鲜花着锦的富贵里,这样烈火烹油般的盛宠下,吴悠却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做着她的事,学着她的字,读着她的书。以至于皇帝每每都要将她抱紧,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朕真觉得你就像是一团雾——抓不住,抱不了,轻飘飘的,风一吹便要散了。”

    吴悠只是笑着看回去:“那,陛下抱得紧一些?”

    皇帝叹着气抱紧了她。

    然而,哪怕是清晨的雾,终于也有凝成水汽落地的一天,吴悠也有落地的一天——她有孕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吴悠有些茫然,有些无措,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自己竟也会有孩子。

    皇帝却是真切的欢喜——他膝下单薄,只得了二子一女,长子早夭,如今所余的不过是一子一女,次子顽劣不堪大任,正缺一个能够承继这皇位江山的儿子!更何况,这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他所出的孩子,自然尤为不同。

    .........

    很久、很久以后,吴悠回想起来,她对皇帝最处的动心亦是始于那时候。

    一个流淌着两人血脉的孩子,总是能够促进两人跟进一步的亲密。

    而且,有了这个孩子,皇帝的那些付出便更加不容忽视。

    吴悠毕竟是初次有孕,总会碰着这样那样的艰难,初时是胃口不好,闻不得荤腥,皇帝便陪着她食素,想方设法的叫她多吃些东西。哪怕她孕中无法侍寝,皇帝也依旧夜夜留宿昭阳宫,偶尔碰到她夜里腿脚抽筋,第二天就要上朝理政的天子还要强撑着困倦起身,亲自替她按摩腿脚.......

    哪怕吴悠的心是石头,渐渐的也被人给捂暖了,随着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的大了,她的心也渐渐的软了下去。

    而她生产时的发生的那些事,大约就是所谓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吴悠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可又舍不得那才出生的孩子以及才爱上的男人,到底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当宫女将裹着襁褓的孩子抱到她枕边,当皇帝扑到她的榻边握着她的手落泪哽咽时,吴悠累得恨不得立时晕厥过去,但这的确是她生下来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真切的快乐——她所爱的男人,她至亲的骨肉,他们同在一处,安然无恙。

    那天晚上,皇帝偷偷去梧桐树下埋了女儿红,大醉而归,回来与她念叨:“女儿最不好了.......养大了要嫁人,都不知道疼爹娘!”

    吴悠听着听着,忍不住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半夜里,皇帝又把她吵醒,嘀嘀咕咕的道:“也不知道以后哪家的混小子能够娶到我们的小公主。到时候,我们再把树下的酒挖出来,大醉一场.......”

    吴悠想,那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也不知女儿长大了会像皇帝,还是会像她?但是,她相信,皇帝他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丈夫,很好很好的父亲,绝不会似她的生父吴三五一般薄情寡义、卖女求生........,

    怀揣着对爱人的信任、对孩子的爱,吴悠深深的睡了过去。

    然而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美梦永不会成真。

    当吴悠从甜美的梦里醒来,对着未来满怀期许时,太医告诉她,她此后可能再难有孕。皇帝也犹豫着与她说:次子自幼顽劣,难当大任,这万里江山终究不能后继无人。

    所以,皇帝离开了昭阳宫去了凤仪宫。他给了王皇后一个嫡子。

    在此之前,王皇后曾无比的惶恐,因为皇帝为吴悠手植梧桐树,因为皇帝册吴悠为皇贵妃,因为她身为皇后却久不见天颜......而这一切在嫡子诞育后都消散了,王皇后重又恢复了以往的雍容端方——她再不必惶恐,因为她依旧是不可动摇的皇后,这江山日后也将传给她的儿子,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皇帝重又回了昭阳宫,他们的长女宁国已经会说会跑,会坐在皇帝膝上,捧着小脸,甜滋滋的叫他“父皇”。

    一切恍然如旧。

    可吴悠知道,打破的爱和信任再不会回来。

    皇帝或许也知道,夜深无人时,皇帝会紧紧抱着她,一遍遍的她:“悠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吴悠看着他,然后点头说好。

    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改变这个男人的身份以及性格。

    他的爱真真切切,曾经无比贴近的温暖过吴悠,但这与江山相较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与那贯穿了他整个人生的江山相比,她只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点缀罢了,总有一日会褪色、会剥落。

    可是,那爱又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温暖,吴悠从未被人爱过,哪怕明知如此,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的享受其中。

    于是,她又生下了幼子傅长熹。

    这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也很淘气,很叫人头疼,吴悠时常要被他做的那些“坏事”气得想要动手打人。皇帝却爱极了他——他不喜欢顽劣的次子,也不喜欢病弱的嫡子,幼子的聪慧康健令他无比欣慰,以为骄傲,更觉后继有人。

    每每此时,吴悠都要暗叹天意弄人:倘若这个孩子早生几年,或许一切都能两全。可他偏偏来得这样迟,偏偏要生在此时,迟得如同一个意外的惊喜,令人心情复杂。

    好在,这终究是另一种圆满——爱人在侧,儿女双全。

    倘若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吴悠的一生也就如此了。然而,北蛮入关,朝上议和,重提和亲之议。

    消息传到后宫时,朝中已是议论得差不多了,一力反对和亲的裴侍郎等人皆被罢官,以郑首辅为首的朝臣已是商量好了和亲事宜,就等着皇帝的亲笔诏书。

    吴悠恍惚间想起她生下女儿时的那一夜,那是爱意最深最浓时,她曾无比信任她所爱的男人,真心实意的相信皇帝他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丈夫,很好很好的父亲,绝不会似她的生父吴三五一般薄情寡义、卖女求生........,

    直到知道和亲之事,吴悠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当时的幼稚与可笑。

    然而,她还是带着一双儿女跪在乾元宫前,用最后的尊严与爱去求皇帝的一丝垂怜——哪怕她明知皇帝决心已下,断不会改。

    果然,当她带着儿女跪在乾元宫前的石阶上,皇帝却在乾元宫里一笔一划的写下和亲诏书。吴悠因此而大病了一场,皇帝守在病榻前,握着她的手落泪,诉说国事艰难。

    然而,吴悠已经寻不到最初的心动了,她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道:“我明白陛下的苦衷。”

    “当初,我深恨父亲,恨他为了银子连亲骨肉都可以出卖,堪称冷血无情。”

    “如今想来,父亲也不算无情,他或许也是爱我的,只是他爱银子更甚于我——便如陛下爱江山更甚于我与宁国。”

    皇帝看着她,默默落泪,终是无言。

    再后来,宁国出嫁,没几年便死在了北蛮。

    或许是母女连心,或许是积郁成疾,吴悠也病倒了,病中想起许多往事,那些模糊的记忆似乎也跟着清晰起来。

    她梦见了长姐投井自尽后,尸体被人捞起,那富户只觉晦气,叫人拿席子裹了送回吴家。吴悠悄悄看过,昔日窈窕温柔的长姐被水泡的肿胀泛白,身上那一道道被鞭子抽出的伤痕清晰可见,皮开肉绽,犹见青紫。

    她还梦见二姐,她嫁人后曾经偷偷跑回家里一次,跪在家门口,哭着求着要回来,说是再不回来就要被打死了。她脸上被人用巴掌打出的肿印还未消,发髻凌乱,衣衫褴褛,右脚还有些跛。但是家门却紧关着,二姐最后还是被男人拖走,她的哭声震得左右邻居都跟着出来指指点点。

    她还梦见了宁国出生时,那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最心爱的一个。她曾带给她那么多的幸福与喜悦,陪着她度过了寂寞与孤独的夜晚,也曾趴在她膝上,甜甜的叫她“母妃”。

    .........    

    吴悠醒来时枕巾早已湿透,可她却忽然有了精神,起来叫人给自己梳妆。

    宫人难得见她这样精神,不免也有些哽咽起来:“难得见娘娘这般欢喜。”

    吴悠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笑了:“........大概,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见故人了吧。”

    宫人似懂非懂,只小心的替她梳妆。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梳妆后的吴悠重又躺回了榻上。

    宫人犹豫着是否要拿镜子过来,吴悠却笑着吩咐道:“去叫长熹过来吧,叫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只听“咣当”一声,铜镜落了地。

    宫人的脸色霎时惨白,呐呐不知如何应对。

    .........

    没多久,皇帝便带着傅长熹来了。他看着吴悠的眼里含着泪,几次哽咽,竟是语不成声。

    吴悠见过他太多的泪水,此时已无初时的动人,只定定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怕过、爱过也恨过的男人:他其实也老了许多,再不复当初的雄姿勃勃,就连鸦黑的双鬓也已霜白,眉心的折痕深深的,仿佛是时常忧虑、满腹愁苦。

    吴悠看着他,忽然便笑了。

    皇帝难得的显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我梦见了许多故人,她们都在等我。还有宁国,她从小就怕黑怕疼,她一个人在底下,一定很想我..........”吴悠笑着和与他道,“我要走了,要去见她们了。陛下。”

    皇帝的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背。

    吴悠却闭上了眼睛,她已爱过恨过,到了今日只觉疲惫,已是真正的无动于衷。

    却听皇帝握着她的手,含泪道:“朕必不叫宁国的牺牲白费,这万里江山,将来总是要传给我儿的。”

    这样的话,并未让吴悠感动,反倒叫她觉得可笑又可气。但她还是睁开眼,没去看病榻前的皇帝,而是转目去看一侧的幼子。

    这个孩子从生下来起便很聪明,也很淘气,总是叫她生气头疼。

    可是这一刻,她最放心不下的反倒是他。

    哪怕弥留之际眼前模糊,她依旧执着着想要看他最后一眼。然而,没等她看清那模糊的轮廓,一切都已结束了。

    她看见弥留时模糊的光影,那样的华美绚烂,那是一切结束的影子。

    最后,她看见宁国正在不远处,朝她微笑着,温柔又腼腆,像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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