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会变成这样，中间必然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郁昭平静问道：“后来呢？”
景曜笑着说道：“那位在里面研究所之后, 才打听出现在的人鱼不太对劲, 因为据他所说，在很久以前他昏睡前的那个时代, 人鱼和人类在智力上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他怀疑在这么多年当中，是有人在人鱼的基因里做了手脚, 才让人鱼慢慢退化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他伪装成普通人类，给自己捏造了新的身份, 边在帝国用新的身份适应环境, 边试图寻找着让帝国其他人鱼恢复的办法。”
郁昭能够猜想到当时那人鱼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生活在帝国, 一觉醒来已经不是从前的时代，也找不到能够对话的同类，除去他之外所有的人鱼都是智商低下的小傻子，他必然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孤独。
郁昭又问：“他最后找到办法了？”
景曜点头：“他在帝国以人鱼学院校医的身份生活几年之后, 他终于通过实验成功唤醒了学院里一条人鱼的神智, 并且能够化出双腿。那条人鱼的名字叫做巫虹, 原本是学院里被抛弃人鱼的所生，从小就被养在学院里，从来没有认过主人也没有去过外面, 他在被唤醒神智之前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很喜欢那位，后来醒来之后就认了那位当老师，开始跟着他学习东西, 拯救和改变帝国更多的鱼人。”
这当然只是故事的开始。
接下来景曜所叙述的故事就远没有那么轻松了，巫虹是个好学生，也是个天才，他没有辜负他老师的期待，不管是任何知识，他都能够很快速的吸收掌握，他们帮助了当时那间人鱼学院里的大部分人鱼，被唤醒的人鱼们也跟随着他们一起努力试图改变人鱼的现状，那样的人鱼越来越多，很自然的他们就引起了帝国某些势力的注意。
景曜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郁昭当然不可能听不明白。
“你现在所在的组织，就是这样成立而来的。”郁昭这话不是询问，只是陈述，但他仍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
样，那名从古代墓穴里被带回帝国的人鱼有这么强大，他后来怎么会又陷入昏睡？你们组织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是这副样子？”
他说话半点没有保留，也让景曜脸上的笑容渐渐苦涩起来，他摇头说道：“原本我们可以做到更多事情，但很可惜就在那段关键的时间里，那位大人他……”
郁昭不明他欲言又止的停顿，皱眉问道：“怎么了？”
景曜摊手语气不明地说道：“他怀孕了。”
这是郁昭根本没法料到的，他听景曜说了不少关于那条人鱼的故事，心目中已经把那条人鱼和“强者”划上了等号，却因此忘记了对方其实是条人鱼，身体内拥有着生殖腔，在大部分的时候都被当成是普通人类繁衍工具的人鱼。
郁昭知道人类和人鱼的后代都会继承人类全部的特征，而只有人鱼和人鱼的后代才会是人鱼，但在他看来景曜所说的那条人鱼却还是和其他人鱼有所区别的。
那么那条人鱼究竟是和谁拥有了后代，他最后产下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人，还是人鱼？
郁昭这么想自然也这么问了出来，景曜正要继续说下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悦悦慌慌张张游了过来：“不好啦不好啦！”
两条人鱼没再继续说下去，回头看着表情不怎么好的悦悦，郁昭懒得出声，而身边的景曜虽然没觉得悦悦能说出什么令人紧张的大事，却也还是非常配合假装关心的问道：“怎么啦悦悦？”
他边问边揉了揉悦悦的脑袋。
郁昭看着他的动作，回想起之前他似乎也是这么揉自己的脑袋用同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瞬间脸色变得微妙起来，有种自己和悦悦被划上了等号的感觉。
他盯着悦悦，看对方傻乎乎又没心机的样子，想不明白自己和对方究竟有哪点相似。
而在景曜的询问之下，悦悦终于支支吾吾地说道：“外面好像有人来了，说是来接虞鱼的，可是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他不是虞鱼原来那个主人。”
难为悦悦能够把这话说得清楚明白，郁昭问道：“不认识的人？来接我？”
算算时间现在也的确是平时虞荒临该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了，但是今天来的竟然不是虞荒临，那
会是谁？
郁昭还没反应，景曜已经不满地说道：“你看我就说这群人类不可靠，你那个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实际上这种人肚子里的坏水才最多，我老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郁昭：“……”
虽然他这句话说得很没道理，但巧合的是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虞荒临肚子里的确不知道究竟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既然有人来找，那么当然要看看对方究竟是谁，郁昭往水面游去，景曜似乎在短短谈话的时间里就已经把郁昭当成了自己罩着的宝宝人鱼，听到这里立刻就表示要和他一起上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过他们还没游出水面，才隐约能够看清水面上的那道身影，景曜就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般，整条鱼忽然怔住，然后掉转身开始重新往水底游去。
郁昭回头看他，因为他的异样而稍有警觉：“你怎么了？”
景曜回头没看郁昭，却又看了眼水边站着的那道模糊身影，摇头匆匆道：“没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你自己去见他吧！是我想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说着还没等郁昭再问，已经再度潜回了水底，只留给郁昭一道背影。
郁昭狐疑地看着景曜，他当然不会相信对方的这套说辞，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景曜或许认识这个来接他的人，而从他刚才的话来说，这个人应该不算是什么危险的人物，不然景曜也不会这么放心。
那么对方算是景曜的什么人，竟然让他闪躲害怕成这样？
郁昭没再接着想下去，他浮出水面，很快就看清了那个据说代替虞荒临来接他离开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跟虞荒临差不多的年纪，不过相较于虞荒临随时都认真严谨的模样，这个人显得要随性许多，他穿着的是军装，里面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外面的外套却非常随性的披着，半长的头发散在脸颊边，看起来十分散漫。
虽然他看起来应该是散漫惯了的模样，但郁昭仍然能够看出，他应该是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眼下带着明显的黑青，身上也沾着仆仆风尘，大概是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赶过来找他了。
究竟发生了什
么事？
虞荒临对于他的事情向来都是亲力亲为，不会假手他人，如果这个人是被虞荒临找来的，那么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才对。
郁昭半身浸在水里，抬头打量着水边的人，没有刻意隐藏眼底的戒备，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无知小人鱼的人设，他从前作为帝国统帅不能把心情写在脸上，现在却反倒需要把所有的东西往脸上写。
对方任由郁昭打量，被他望了半天还忍不住笑出来：“你好，我叫尹燕，虞荒临的朋友。”
郁昭从对方的语气神态很容易就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因为很少有人会在人鱼的面前做太周密的伪装。
不过郁昭仍然没有动作，既没有靠近他，也没退走，只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在照片上见过你，说起来那时候你才刚被虞荒临领回家，不过没想到你们感情已经这么好了，那家伙受伤以后什么都没管，连自己的医疗报告都还没看，就叮嘱我要赶紧来这里把你接回来。”尹燕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郁昭能不能听懂，他视线穿过郁昭后方，看向水下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刚才是不是还有条人鱼要跟过来，怎么突然又回去了？”
郁昭并不理他，只想弄清楚虞荒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尹燕显然不认为一条人鱼能够听懂这些事情，所以他也没有要向郁昭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是伸出了手挑眉又指了指水边摆着的轮椅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郁昭没理他，自己游到了岸边，然后动作熟稔地撑着上了轮椅，从头到尾甚至没花什么力气和时间。
尹燕看得怔了片刻，继而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厉害了。”
他说着上前来给郁昭推轮椅，顺道伸出手想摸摸郁昭的头。
郁昭这段时间忍辱负重先是被虞荒临摸头，又被教员们和景曜摸头，现在对这个动作深恶痛绝，前几个因为各种原因都忍住了，现在却是怎么都无法容忍，于是立刻抬头拧起眉角避开，打断了对方的动作。
尹燕无辜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无奈缩了回去，摊手说道：“好了好了，不摸不摸，你别害怕，要是惹你不高兴了我可是要被那家伙怪罪的。”
他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不过说来也奇怪，我还是很少看他肯和别人私下里共处，那家伙以前可孤僻了，看起来好相处，其实跟谁都保持距离的。”
他又嘀咕了两句，看起来对于郁昭和虞荒临的关系非常的好奇，这时候学院里的几名教员也走了过来，他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尹燕的来历和来到这里的缘由，所以对于尹燕要接郁昭回去非常的放心，随意打过招呼之后，就让人把郁昭给接走了。
郁昭被尹燕推着离开学院宿舍，出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正看到景曜悄悄从水里探出脑袋，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看他身边推着轮椅的尹燕。
尹燕是个话多的家伙，在接郁昭回去的路上他也没闲着，开着飞行器一路向郁昭说着虞荒临从前的事情，其中包括虞荒临十岁刚进军事学院的时候身高比所有人都要矮，小时候不爱听课最喜欢趴在角落里睡觉。
还有他十三岁的时候曾经悄悄跟过“时尚”，把自己的发型减成了当时天罚平台里所有年轻人的偶像“云渊”的角色那样的板寸发型。
以及他刚进军部的时候因为不认识人喊错了学长的名字，喊错了整整半个月才发现等等故事。
尹燕大概是想趁着人鱼听不懂，把虞荒临身上的短全给揭个遍，然而他却不知道郁昭实际上全都能听明白。
不过郁昭实在想不到虞荒临竟然也有这样稚嫩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认识的时候虞荒临就已经是成熟的模样，而后来他又看过对方那副非常漂亮的履历，所以下意识的郁昭就觉得那个人似乎生来就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耐着性子听着尹燕大堆混着废话的揭底，筛了很久才终于从他的话里筛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关于虞荒临这次受伤，似乎是因为那位大皇子想要试试看军部最新开发出的战斗武器的功能，所以特地让虞荒临操作那架机甲和整整数十人战斗，这才让虞荒临受了不轻的伤。
“这种状况受伤也是在所难免，那家伙能够打成这副模样在整个帝国已经很不错了。”因为觉得人鱼听不懂，所以尹燕说话也大胆不少，“不过要我说大皇子这次真的有点过分了，如果不是虞荒临实力还
不错，他早禁不住这么多次折腾了。”
郁昭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忍不住产生疑惑。
这么多次折腾？
看样子大皇子不是第一次这样为难虞荒临。
就在不久之前，郁昭查出虞荒临和大皇子之间的密切联系，他猜测过虞荒临是大皇子所安排在军部的人，现在看来也正是这样，但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的和谐。
这两个人究竟算是什么？太子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故意为难他的举动？
郁昭把疑惑藏在心里，这时候尹燕驾驶的飞行器也终于降落，尹燕推开舱门，郁昭熟练地推着轮椅出来，并没有借助尹燕的帮忙。
尹燕收回手，挠了挠凌乱的头发说道：“那家伙应该已经被送回来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郁昭没理他，自己推着轮椅向屋里去，他对这处房子比尹燕要熟悉，他知道虞荒临会在哪里。
进屋后来到二楼的某处房间，郁昭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屋子里的治疗舱里正泡着个人。
虞荒临现在的模样是郁昭之前没有见过的，他现在半身赤、裸，胸口和后背都有着明显的伤痕，有的皮肉翻滚看起来十分狰狞，隔着治疗舱的玻璃似乎都能让人感觉到伤口的痛楚，然而虞荒临闭着眼睛躺在营养液里，神情却平静异常，除了脸色稍微苍白，看起来就像只是在普通的睡眠当中。
光是看着这样的伤痕，郁昭几乎就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战况，虞荒临这场战斗绝对不是普通的军事演练而已。
不过这家伙难道就没有痛觉？
郁昭皱眉看着，实在没有办法弄懂虞荒临此人。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里面的人，尹燕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倒像是习以为常，注意了下治疗舱的数值没有问题之后，他就试图要把郁昭给带出房间。
郁昭看了他一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尹燕无奈解释道：“这家伙不喜欢治疗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你也别留在这里看他了。”
郁昭倒不是太关心这家伙的死活，他只是想知道这人究竟是能忍到什么样的地步，伤口又都是在什么样的战斗下来的。
尹燕眨眼看了他会儿，问道：“你真不肯出去啊？”
郁昭没出声，但沉默已经
代表了他的意思。
尹燕竟然也没认真要带他走，站在房间里想了想之后点头道：“那好吧，反正你不是人你是人鱼，他只说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没说人鱼不行。那我就先走了，要是他治好醒来之后发现我在这里，他可是会生气的。”
郁昭目送着尹燕离开，接着才又回过头来，再次看向治疗舱里的虞荒临。
生气？
郁昭还真没见过虞荒临生气是什么样子。
就在尹燕离开没多久之后，治疗舱里的虞荒临突然动了动手指，郁昭立即收回注意力，仔细看着舱内的人，然而就在他认为虞荒临已经醒来的时候，对方却紧闭着眼突然抬手抓在了自己肩头的伤口上。
他五指用力，顷刻之间原本已经在治疗液体作用下有了愈合趋势的伤口再度崩裂，舱内碧蓝色的水瞬间被鲜血染红，弥漫在整个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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