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亦舒见式欧踌躇,便又道:“你放心,我绝不派你去做危险的事。我要派你去做的事,差不多全是于你有便宜的。其实我原可以不必和你说这些。不过只怕你这少经世故的人,不知轻重,遇事要讲道德,摸良心,那就完全掣我的肘了。你要知道,我是图谋升官发财的人,胸中的经伦。自然和普通人不同,用不着旁人妄参末议,只要对我听命而行,我绝不会亏负人。”式欧自想事到如今,也只可虚与委蛇,再另图脱身之计,连忙唯唯答应。余亦舒道:“好。你既肯热心替我帮忙,将来包你从我身上发财。今天你且替我办这第一件事。我的计划早定好了,如今既和你说明,就好动手。”式欧想不到事体来得如此之快,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由愕然失惊,口里啜嗫嚅嚅地道:“请吩咐,什么事?”余亦舒拉式欧到烟榻前,叫他在对面躺下,余亦舒自己吸着了一支纸烟,闭目冥想了一会。忽然张眼向式欧做了一付丑笑的怪脸,低声道:“这件事是你们年轻人求之不得的,譬如今天晚上有个美貌的少女来陪你睡觉,这不是可喜的事么?”式欧听他忽然说到邪僻的事,更觉诧异,简直答不出口。余亦舒又笑道:“你不要觉得奇怪,实在今天夜里,你就可以得到这步艳福。说着见式欧不语,便又道:“这实在是我的一种计划,这个少女原本对我的前途有很大的关系。起先我本打算和她共存共荣,谁知她不识抬举,我只得另想主意。借重你给我实行这个计划。如今我且把你该做的事说明。今天十二点钟,定然有个少女到你这屋里来睡。你既使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也不必有一些顾忌,想怎样就怎样。倘然你累得睡着了,也不要紧。到早晨四点钟,我自然来唤醒你。那时我对那少女无论有什么交涉,你也不可参与。若问到你时;你只许说那少女是自来寻你的一句话,以后就没你的事了。”式欧听他说话,直如坠入五里雾中,怔了半晌,才闷道:“您这话是真的么?”余亦舒正色道:“难道我还有工夫和你说笑话。”式欧见他不是笑谈,更自不得主意。才要推辞说这种事有关道德有愧良心,不能从命的话,忽然想起这些话都是他所不许说的,说出枉把他惹恼了。只得改口问道:“您派我做这事,是什么意思呢。”余亦舒发怒道:“方才和你约定,没有你询问的权利,如何这一会儿就变卦了?实告诉你说,你的性命完全在我手内握着,今天的事就是试验你能不能真听我的命令。你能依我的话去做,自然有你的便宜。你若给我办坏了啊,我就把你和那少女一同收拾了,也是一样。”式欧听得吓了一身冷汗,料到他必是正要施用什么伤天害理的诡计,自己又正在他陷阱之中,不依他枉自先送了性命,不如且口头答应,便改口答应道:“是是。我一定照您的话办。绝不能错。”余亦舒道:“这不结了,你且在这屋里等着。迟一会儿便见分晓。你若不依我的话时,可要留神。”说着又向式欧叮嘱了几句,便自转回内宅。式欧直自瘫在烟榻上,动弹不得。觉得余亦舒简直是个魔鬼,令人莫测。凭空地派了我这样一个差使,直不知是什么意思?若说为是害我,那他只消把我送到当官好了,何必费如此的周折?但是听他言中之意,并不十分注意在我。大约那少女是他计划中的目的,不过借我来用用罢了。可是那少女又是谁昵?他何故如此害她?害了那少女又与他有什么益处?想到这里,猛又着急道:“我还想这些做什么?现在事已迫急,倘若真有少女来了,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依着余亦舒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不做余亦舒又怎能饶我?可是那少女又是什么人?和余亦舒是何等关系?”更自揣测不出。不由暗自悔恨,若早依着芷华的计划,早早随她逃出这里,又何致再受这般魔难。式欧如此左思右想,到底因为真相不明,寻思不出一个正当的办法。直焦急了一点多钟,忽然余亦舒又悄悄进来,把外间屋子的灯尽皆熄灭,烟灯也吹熄了,拉着式欧进了里问,把式欧按着坐在床上,才附耳道:“来了来了,你只放心大胆的乐吧,记着我的话,不要误事。”
这时里间屋也并无灯光,黑暗暗的对面不见人影,式欧更好似坠入十八层地狱,心里扑扑乱跳。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三四个人的脚步声音,很凌乱拥挤地走了进来,从外间进了里间,立刻一阵脂气衣香,扑满了鼻观。式欧觉得自己被人拉得立起,接着似乎那些人都拥到床前,床上一阵响动,似乎有人睡倒。接着又似乎有个女人声音,哧的笑了一声,就脚步细碎的走出去了。式欧正在不知所措,只听余亦舒的声音又在耳边低声说道:“她在醉着,你不要等她醒。过两点钟我就来。”说完就把门儿带上,出去了。式欧此际直不知自己是在阴境,还是尚在人间,定神听了听,觉得床上果真有个人正在喘息,鼻里也闻得一股酒气。无意中向床上伸手一摸,却触着一只很柔纤的玉足,还穿漆皮小履。心中突的一惊,忙又把手缩回。暗想果然是个女人来了,他那青年的心旌,也不免有些动摇,虽然在一身忧患之中,六神无主之对,但当这无灯暗室,少女横陈,几乎忘了一切,把持不住起来。幸而心中到底不能十分安稳。而且又急欲明白这女人是什么人?觉得现在第一紧要的事,是该捻起灯来看个明白。就在黑暗中向壁上摸索电门,无奈摸索不着。猛然想起余亦舒方才点烟灯时,有一匣火柴放在烟榻上。便蹑步出去,到外间摸寻得了火柴。再回到里间,轻轻地划着火柴,向床上一看,只瞧见果然是个女人,其余的因那女子面向里躺着,而且自己站的地方离床很远,还未待瞧得真切,火柴业已灭了。式欧忙踱到离床近处,再划了支火柴,仔细看时,立刻呆在那里,欲动不能。直到火柴烧疼了手,方才把火丢了,心里重又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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