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马上任

    萧烈还没有回到南津市，任命他为“TS”工作站站长的命令就已经到达。同时到达的还有让赵炳学去北京参加研讨会的通知。

    萧烈走马上任后主要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按照“情报人员少接触绝密资料，反间谍人员多接触绝密资料，后勤人员不接触绝密资料”的原则，重新划分秘密文件的传阅范围。萧烈的解释说，进攻性情报人员直接与敌人面对面交锋，风险较大。反间谍人员只有尽可能多掌握各种间谍资料，才能从中挖掘潜伏间谍的蛛丝马迹，但要严格限制反间谍人员与敏感人物接触，这既是保护反间谍秘密，也是保护反间谍人员本身。第二件是重申必须严格区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国家安全机关的侦查手段只能用于对敌斗争，不能用于党内斗争。实际上，萧烈暗中还做了第三件事：秘密组建了一个以韩冰为首的“五人小组”负责清查内奸的工作。

    “秦嘉珍最近有什么动静？”萧烈把韩冰和古小天叫到办公室。

    “我们对秦嘉珍的手机实施监控后，主要对通话人身份和通话内容进行核查分析，但至今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韩冰说。

    “稍微有点常识的间谍都不会在电话里讲重要事情，这很正常。”萧烈说。

    “这个秦嘉珍社会关系十分复杂，虽然从她接触过的人员中筛选可疑人员几乎不可能。但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个可疑现象。”韩冰说。

    “哦？什么现象？”

    “她使用手机的蓝牙功能传输加密信息。”韩冰说。

    “有没有破译信息？”萧烈问。

    “还没有。技术人员说，她使用的是一种电子加密指令，这些指令由杂乱无章的文字组成，输入密钥，简易程序就会自动剔除无用的文字，显示出译文。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加密方式，但是难点在密钥上。”

    “什么密钥？”

    “一种‘只用一次’的密钥。”韩冰说，“破译人员说，秦嘉珍使用密钥是一组三十二位的英文字母和数字组合，代表完全不同的解码顺序，每组密钥用后就废弃。这种‘只用一次’的密钥，如果不是双方各自拥有彼此相同的密钥手册，根本无法从其规律性破译出这些密码。”

    “既然这么保密，‘925’的‘石头’为什么不用这种方法加密？”古小天问。

    “这种加密方法也有缺陷，”韩冰说，“一是只能用于文字加密，不能用于图形、音频加密；二是只能用于双方单线联系，不能兼容第三方。由此可以推断，秦嘉珍与这个人应该是单线联系。”

    “还有什么发现？”萧烈问。

    “尽管信息内容无法破译，技术人员却发现，她的加密信息中有一组英文字母反复出现。”韩冰说。

    “什么字母？”

    “‘FCS’。”

    “又是‘FCS’！上次在她的手机中不是也发现了这组字母吗？”

    “是的。”韩冰说，“另外还发现，秦嘉珍使用加密蓝牙技术很可能是和柳如嫣进行联系。”

    “哦？”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足以影响案件的侦查方向。

    “我们对柳如嫣和秦嘉珍的监控记录进行了比对。结果发现，虽然她们从未有过直接接触，但秦嘉珍三次利用手机蓝牙功能传递加密信息时，恰巧柳如嫣都处于同一区域。”

    “三次？”

    “是的。”韩冰说，“这种使用手机蓝牙功能的接头联络方式十分隐蔽，远距离很难截获。如果不是我们事先在秦嘉珍手机上做了手脚，她们就是在我们眼皮下传递情报，我们也发现不了。”

    萧烈皱起眉头：“你们还记得‘925’携带的那块‘石头’中的内容吗？”

    “记得，是关于歼-15战斗机的内容，已经认定是由601研究所的陈开迪泄露出去的。”古小天说。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萧烈说，“陈开迪与赖文祥同属一家研究所，赖文祥是‘剑鱼’这条线策反的，陈开迪泄露的资料又出现在疑似艾克森交通员的手中。”

    “这说明，导致陈开迪泄密的间谍和策划赖文祥叛逃的间谍同属于‘剑鱼’组织。”古小天说。

    萧烈摇摇头：“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剑鱼’的人策动赖文祥叛逃，是为了从赖文祥那里获取情报。如果你是‘剑鱼’，你在601研究所有一个从陈开迪那里获取情报的渠道，你还会策动赖文祥叛逃吗？”

    古小天想一想：“不会。如果那样做，601研究所会重新检查安全机制，令陈开迪增加暴露的危险。”

    “我一直在研究‘剑鱼’从事间谍活动的手法。”萧烈说，“一个人会在潜意识里把他自己的弱点当成所有人的弱点。结合‘剑鱼’被策反的经过，我认为‘剑鱼’的活动应该会围绕着‘色诱’和‘胁迫’做文章。他自己栽在‘色’字上，他最有把握的手法就是物色跟他同一类的人，然后从‘色’字入手进行策反。”

    “没错，赖文祥的案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古小天说，“导致陈开迪泄密的间谍和‘剑鱼’应该分属两个不同的组织，因为陈开迪这条线上的人要比‘剑鱼’高明许多。”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操纵陈开迪的间谍应该是台湾‘军情局’的人，也就是说，和柳如嫣是一伙的。”萧烈说，“但是柳如嫣这条线的情报，怎么会出现在艾克森的交通员手中呢？‘剑鱼’和柳如嫣分属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台湾‘军情局’，按道理，这两个组织互不隶属，情报合作不应该这么紧密。即使柳如嫣因为‘剑鱼专案’与‘剑鱼’合作，也不可能使用‘剑鱼’组织的交通渠道，由此可见，柳如嫣无疑是一个双重间谍！”

    “这不奇怪，我们以前就怀疑过她是双重间谍。”古小天说。

    “还有就是，如果秦嘉珍就是海伦，她应该隶属于‘剑鱼’。现在柳如嫣和她联络，说明她们之间将有合作。‘剑鱼’不惜代价维护秦嘉珍，说明她很重要，一定要盯紧她！”

    “秦嘉珍正与302研究所的机要室副主任赵福顺打得火热。”

    “好，兔子撞到树桩上啦！”

    秦嘉珍认识赵福顺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这个聚会是她刻意安排的“色诱”赵福顺的第一步。赵福顺四十多岁，年龄不算大，但头发已经出现斑白，以她的职业习惯判断，这通常是忧郁引起的。目光呆滞、混浊，表明此人已经心灰意冷；眉毛倒挂，眼角皱纹丛生，说明他一生屡遭挫折；而他那双在女人身上滴溜乱转的眼睛，表明他还是一个色鬼。对于秦嘉珍来说，征服这样一个男人，并不困难。而这个人头脑中的东西正是“FCS行动”不可缺少的一环，即获取精密导弹核心数据的第二层密码。第一层密码已经被她拿下了。

    秦嘉珍出生于香港，父亲是香港人，母亲是英国人，她作为中英混血，不仅长得漂亮，身上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特别气质，这也是那个“情痴”赖文祥一眼就看中她，并被她迷惑的重要原因。

    她生性喜欢冒险，从小就喜欢玩刺激的游戏，她投身间谍这一行，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什么理想和信念，就是因为喜欢。在她的眼中，间谍工作是一种高尚的、富有挑战性的职业。她的这种“不安分”的细胞使她难以忍受固定的、一成不变的夫妻生活，她更不愿意为了生孩子、带孩子把自己拴在家里。对她来说，家就是一所限制她人身自由的“监狱”，她要“冲出牢笼”，像一只小鸟，在自由的天空飞翔。在美国定居期间，她加入中央情报局，后来以香港《亚洲经济周刊》记者的掩护身份进入大陆活动，代号为“毒蝎”，隶属于“剑鱼”系统。她先后物色、收买了辛闻和赖文祥，并成功将赖文祥策反叛逃。遗憾的是，这两个人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剑鱼”派人暗杀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她的重要。本来她是可以在赖文祥被捕和辛闻暴露的情况下一走了之，可是“剑鱼”不让她走，因为还有“FCS行动”没有结束，而她正是“FCS行动”的骨干。根据组织的安排，完成“FCS行动”计划，她就可以暂时离开中国，到东南亚或者地中海去度假了，在那些充满浪漫气息的地方，不知又会上演怎样的浪漫故事。

    秦嘉珍认为自己是一个将来会被写入世界间谍史的出色间谍，她获取情报的法宝不仅是自己的姿色，更是自己的聪慧。她能够准确无误地了解一个男人的感情兴奋点和身体敏感区。只要她愿意，她能使任何一个男人向她吐露机密。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种床笫和头脑之间的游戏。对某些男人是先上床，然后再猛攻其头脑；对另一些男人顺序则相反。

    秦嘉珍十分了解像赵福顺这种男人的心理：人到中年，碌碌无为，拖家带口，升迁无望，面对平凡琐碎的工作，常感厌烦，焦虑不安，总是幻想什么时候有个艳遇，找个情人，刺激刺激，放松放松。她略施小计，就会很快让他们成为她的感情奴隶，欣然投入她布下的温情陷阱。他们会为她着迷，为她不惜牺牲自己的事业、家庭，甚至生命。尤其是对于赵福顺这样的人，她更有自信。她相信赵福顺会成为第二个赖文祥。

    在那次朋友的生日聚会上，秦嘉珍很自然地就和赵福顺“混”熟了。为了博取赵福顺的同情，她故意发了很多人生感慨。浪迹天涯，漂泊不定，茫茫人海，知己难求，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孤独神情。她说，她非常羡慕赵先生，事业有成，工作稳定，旱涝保收。赵福顺则安慰她说，孤独是一种人生境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到孤独的，只有受过高等教育，追求高级精神生活的人才会有孤独感，所以那是一种“高贵的孤独”。

    赵福顺的这一观点，是秦嘉珍从没听说过的，不由得对这个相貌普通的书呆子多了一层了解。二人谈得非常投缘，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感。当她主动向赵福顺索要手机号码时，赵福顺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秦嘉珍知道国防研究所的有关规定，机要人员与境外人员接触必须报告。她半开玩笑地问赵福顺：“赵先生，和我在一起喝茶，你要向组织报告吗？”

    “你是香港记者吗？我不知道啊！我为什么要报告？”赵福顺幽默地答。

    秦嘉珍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赵福顺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和她接触的理由，这也是男人向女人献殷勤的最好方式。

    第二天，秦嘉珍就收到一束赵福顺送来的红玫瑰花和一张请柬，邀请她共进午餐。在秦嘉珍看来，赵福顺正在一步步走进她设下的圈套。经过几次单独交往，秦嘉珍认为时机基本成熟，于是邀请赵福顺去她的住处，理由是她病了，一个孤独人生病，就感到更加孤单了。赵福顺接到电话，立即买了东西去看她。

    秦嘉珍不知道，她和赵福顺的交往，全部在韩冰小组的监控之中。她更不会想到，赵福顺实际上是萧烈布置的“猎兔行动”中的第七号“树桩”。这个“猎兔行动”的本义就是守株待兔，从赖文祥叛逃案发生后，就开始在南津的各国防研究所部署多个“树桩”，就等着“兔子”来撞了。

    柳如嫣来到与部下约定会面的酒吧，坐在吧台前，给自己要了杯酒。她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不少男人追逐的目光，她对这些男人毫无兴趣，她的心中只有萧烈。

    柳如嫣很喜欢和萧烈在一起的感觉：甜甜的，酸酸的，总之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她发现自己现在每次与萧烈在一起的时候，心脏都会乱跳，以前她并没有这种感觉。她时常会想起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他。她知道和他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甚至知道他可能并不爱她。可就是没办法不想他，有时甚至深夜想他无法入睡，他让她魂牵梦萦……

    柳如嫣知道萧烈一定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她的出现，只是萧烈生命中的“100+1=101”；而对于她来说，萧烈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是“0+1=1”。这个算式是她自己发明的，她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很傻，但她又愿意自己就是这样傻。

    “FCS行动”目前进展顺利，艾克森已经把一百万美元汇入柳如嫣指定的账户，拿到数据资料后，艾克森会付给她余下的一百万美元。奇怪的是，柳如嫣并没有自己预计的那么开心。她现在只想早一点完成“FCS行动”，早点离开大陆。或许时间和空间能让她快些忘记萧烈。

    在柳如嫣看来，美国人现在为“FCS行动”搞得焦头烂额，完全是自作自受！

    美国人本来有很好的机会影响大陆军力发展方向，但是美国人的肤浅让他们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十年前，中国为了经济改革快速发展，曾经大幅度削减军事力量。当时中国被迫下马的项目，就包括现在已经批量生产的FJ-10战斗机项目，以及目前进入试车阶段的FJ-14战斗机项目。另外，1983年中国停止了设计已五年的航母计划，停止了DF-5A导弹的研制。这些举动无疑是向当时国际社会，特别是向美国表示，中国十分愿意和平发展，甚至可以完全放弃武力争斗。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可以说是上帝恩赐给美国的机会。美国此时如果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诚意来认真对待中国大陆的这种策略，紧紧地把中国拉入北约，不但可以完全摆脱在亚洲军事部署基地过于复杂、兵力分散、树敌过多的被动局面，而且可以在亚洲大陆永远地站稳脚跟，逼迫俄国进一步退缩。

    令人惋惜的是，美国当时的做法恰恰相反。美国人在得到当时中国最新的三种军事装备情报后，就认为已经得到了中国当时全部的军事科技。美国和中国在FJ-8B战机计划、M-1985装甲车“美洲之虎”计划、DD-21护卫舰计划刚刚开始合作不久，美国便迫不及待开始准备对中国进行完全的“美国意识形态”演化，即所谓“北京之春”运动。这几乎与美国在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采取的行动同步。但是，美国人忘记了“中国人=智慧”这一历史经验。中国人可以预先判断和猜测出西方人所要做出的远期规划，一贯含蓄的表面背后隐藏着十分凶猛的内在，这是中国人的特性。

    如今的中国，从渤海到南海，遍布中国海军全新设计的军舰，新设计的ES-11正在进入实体建造阶段。而且中国海军21世纪最大的突破并非在舰艇方面，而是在被多数人忽视的“鱼雷武器”方面。中国自1999年自行研制成功了声波+尾流制导的B型鱼雷后，对于美国舰队来说，实际就等于淘汰了第七舰队四个级别多达二十一艘战舰。美国人现在才意识到中国海军的危险性，“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此刻，就在距离柳如嫣不远的一间小屋子里，萧烈正通过监控设备监视着柳如嫣的一举一动。

    “怎么还没有人和她接触？”古小天通过监视器审视着整个酒吧的情形。他为了买下这个酒吧，花了不少钱，等拿下柳如嫣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这个酒吧卖掉。

    “估计她等的人快到了。”萧烈说。柳如嫣在二十分钟内看过三次表，这是约定时间临近的下意识动作。

    “目标出现了！”一名侦查员闯进来。

    “哪个？”古小天急切地问。

    “戴帽子这个。”侦查员在监视器画面上找到那个人，“刚才他为柳如嫣点了一杯酒，还附上一张名片。我们刚才对名片进行扫描，发现其中藏有芯片，芯片内存储大量加密信息。技术人员正在按原定计划对芯片内容进行复制，大约还需要三分钟。”

    “让调酒师讲电话，多磨蹭一会儿。”古小天说。

    “是。”侦查员离开。

    古小天对萧烈说：“老板，我越来越佩服你了，这么隐蔽的传递手法都能让你发现！”

    “我是随便猜的。”萧烈说。

    坐在酒吧角落里的中年男人见调酒师磨磨蹭蹭讲了很久电话，终于将酒交给服务生。他亲眼看着服务生将酒和名片交给柳如嫣后，立刻起身，低着头离开酒吧。

    “跟着他！”古小天用对讲机说。

    “收到。”

    柳如嫣喝尽杯中酒，离开酒吧，开车到一家自动洗车店。进入洗车通道后，柳如嫣坐在车里浏览了名片中隐藏芯片的内容，芯片中记载着中国核潜艇项目的详细资料。有了它，柳如嫣又可以找艾克森换钱了。事实证明，她在郝文君身上的长期投资非常值得，现在终于有了高额回报。

    柳如嫣登录网络，熟练地检查自己的银行账户，清点了上面的数字后，她开心地笑了。对于她来说，现在只有钱才是最真实的。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她已经告诉父亲，完成“FCS行动”后，准备离开大陆一段时间。她父亲原本就不赞成她进入这一行，现在她主动离开，父亲当然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就批准了。可她心底还有少许不舍。这一离开，不知多久才能见到萧烈。她很想知道萧烈在心里是否真的喜欢过她。于是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绑架”萧烈！上一次，她想把他绑架到境外，因天气突变未能遂愿。这次，她要把他“绑架”到她的闺房里去，应该不会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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