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离死亡如此之近的诡异感，哪怕是久经沙场，被称作一族战士的他们都感受到了那种战栗感。蛮人维持着自己最后身为战士的尊严，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但即便是这样，结局好像早已注定了一般。
少年捧着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双眼在暗夜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这座本应弥漫着哭声叫喊声的城池，于此刻静谧得只听得见风声。
夜风微凉，夹带着黄沙掺杂着浓稠的血腥味。那风温柔地吹拂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他那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红瞳。
那双眼里一片血色，却没有一丝焦距，空洞得令人后背生寒。
下一瞬，青石板下压实的黄沙被顿生的藤蔓穿破，夜风挥洒着细碎的黄沙迷了蛮人的眼，待到他们睁开眼之时，那些藤蔓却已经穿破了他们的心口。
“噗。”
那是整座城池里，除了风声和黄沙挥洒声音之外，唯一能够制造声响的存在。
他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却是连反抗的机会都不曾有便断绝了最后一抹的生息。对于物怪之类的灵来说，人类的存在是多么地渺小。
藤蔓挥舞着肆意破坏了整座城池，甚至到了最后，连藤蔓的根茎之处都染上了腥臭的红色。又是一阵夜风吹拂而过，黄沙掩饰性地卷席了那些浅层的斑斑血迹，却盖不住那些各形死状的人类尸骸。
树灵后知后觉地找到这座城池的时候，少年是此间唯一的生灵。那座曾经繁华作为通商开放的城池，一夜之间斑驳成了一座死城。即便黄沙铺盖，树灵依旧能够知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他们是整个修真界里最靠近原生的存在，他们是灵。只要他们想知道，风和黄沙都会告诉他们这里发生过什么。
可是现在······
树灵小心地靠近位于一片黄沙中心的少年，低垂下眼轻唤：“花花？”
不知何时，少年一身已是沉重的黑衣，那股深沉浓厚的颜色竟宛若鲜血一般。少年固执地捧着那颗头颅，低着头维持着凝视的姿态，不言不语。
树灵有些不忍，却是想小时候他哄这株小花一般蹲在了少年的身前，想要看一看少年现下的情绪。只是这一眼，他便白了脸。
他没有在那双红瞳里找到本属于少年的神韵，红瞳里的那一片空洞的荒芜，似乎少年从未出现过一般。
“佷·····”树灵白着脸，竟是跌坐在了黄沙之上。
也就是这时候，树灵才发现，整座死城底下覆盖着的，少年的本体。原来，原来少年是直接用他的本体去杀的人。
他知道，这是少年第一次杀人，可他们是灵，诞生于万事万物之中，却万万不可与此间的人类沾惹上因缘。更何况，是杀孽。若是一般的手段还好一些，可若是本体受污······
树灵神色惨白，却是无可奈何，没有任何的方法。
果然，他看着少年空洞着那双红瞳，日复一日地维持着捧着头颅的动作，直到那强行被少年压制在黄沙之下的藤蔓重新爬了出来。
吸食过人类的血肉之后，少年本体衍生而出的藤蔓便贪恋这种腐朽恶臭。最后开出的红色花朵竟也是在那残肢白骨之上，而那股本该在尸体腐化之后便消失的恶臭味久久不散，生生变成了那红花盛开的花香。
不该是在这样的，树灵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只能隐忍地别过眼。
他从小呵护长大的小红花，不仅生的好看，千年难寻，更是散发出好闻的异香，可帮助同类生物更好地生长。可眼前的这株红花，又是什么呢？
他早就跟少年说过，跟人类牵扯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少年不听，他也只能放任，却没想到会造就今天的结局。他一直以为，一个小小人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他也帮着少年一同护着好了，谁又知道······
树灵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可少年一直没有苏醒的意思。这座死城即便离人类生活的地方有些远，可到底还有人经过。多次看到少年的藤蔓将人拖进城里吸食血肉后，他就以一己之力设了个结界。
多年过去，结界偶尔还会有漏洞，幸而也不大。他不知道那个红色密境的传说是怎么传出去的，只能守着这一方结界。
再是后来的后来，为了维持这一方结界，他消耗的灵力太多，不得不出去了。
他老了，也只能跟这些跟少年一样可爱的小树苗将故事了。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一看便灵力强大的能够通灵之人······
他已无能为力，只能寄托于那位强大的大人了。
花花，希望他能够拯救你。
顾子非全程板着一张脸看完了，最后那一段的低语，他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嘴角微微抽搐，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被一只树灵给骗过来了，甚至还想着给青年看一下这幅······地狱般的场景。
可不就是地狱般的场景吗？腐朽恶臭的味道，异常妖娆的红色花朵，还有那些新鲜老旧掺杂在一起的尸骸，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师尊？”似乎感应到了身旁之人的情绪，青年微微侧过了一双明亮的眼，声音微微压低了却掩藏不住那点关怀之意。
青年面色如常，似乎刚才所看的一切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事实上亦是如此，他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掠过的场景，神色一丝变化都没有，毕竟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自身甚至制造过比这更恐怖的地狱场景，因而没什么事情值得他神色动容。当然，他身旁牵着的这人除外便是了。
不过是一群无能之辈，利用他师尊的那点同情心以作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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