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艾豆琢磨着，林梦梦察言观色的水平是高，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毕竟她是秦薇的亲信，对她还得小心才是。
唐人街有不少冠以福州小吃的店铺，还有专门的英文单词Fu-zhounese Cuisine，看来福州小吃在这儿挺流行的。
逛了一圈，两人在一家“福州丫霸小吃店”坐下，店很小，只有六张不大的桌子。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在柜台里操持，一个年轻的男侍应在外面收拾。
“丫霸什么意思？”艾豆问林梦梦。“丫霸是福州话，很棒、牛×的意思。”
艾豆点了一碗两美元的鱼丸，有七颗。林梦梦要了一碗锅边糊和两个虾圈酥，四美元。
鱼丸的味道一般，里面的肉馅油滋滋的，艾豆只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锅边糊和虾圈酥大概味道不错，林梦梦吃得很香。艾豆也不能吃，有油要禁食，还要减肥呢。
看林梦梦胃口很好，艾豆就问要不要吃她剩下的鱼丸，林梦梦也不忌讳，拿过来就吃。
听老板和伙计说的话好像是福建方言，艾豆跟林梦梦开玩笑：“你们是老乡，要不要用福州话打个招呼，搞不好可以打折。”
“福州话和我们莆田话完全不同，说不来的。打折？别做梦了，福州人最小气。”林梦梦给艾豆讲了几下福州人小气的笑话。
也许是林梦梦的嗓门儿大了点，柜台里的老板突然冒出一句：“泼粘告。”林梦梦一下跳起来，冲老板叽里呱啦一通鸟语。老板一开始还骂一两句鸟语，林梦梦更猛烈地回击，气势汹汹。老板很快就不吭声了，不知是不好跟顾客吵架还是吵架吵输了。
大概是吵输了，因为林梦梦很得意的模样。对他们的对话，艾豆一句也听不懂，她纳闷地问林梦梦：“你和老板说什么？好像吵架。”
“哼，他用福州话说‘莆田猴’，骂人的。”林梦梦给艾豆解释，“福州人和莆田人互相瞧不起，有话说‘好女不嫁莆田男，好男不娶福州女’。不过我们莆田女孩是公认的好媳妇。”
结账的时候，林梦梦指着艾豆对老板说：“真不会做生意！能这样对上帝说话吗？知道她是谁吗？秦薇！大明星到你店里吃鱼丸，三生有幸啊！真不会做生意。”
艾豆觉得脸红，赶紧拉林梦梦：“算啦算啦，不要说了。”林梦梦抢在艾豆前面掏出一张十美元的纸币，拍在桌子上，豪气地说：“不用找了，给你做小费。”出店后，艾豆对林梦梦说：“你刚才挺凶的，不怕人家打你。”林梦梦雄赳赳气昂昂：“他敢打我？你去打听一下，福建人中间最厉害的就是我们莆田人了。福州人和上海人一样，就会动嘴皮子。”
林梦梦这种泼辣的劲头让艾豆自愧不如，莆田人的性格是什么？无所畏惧吗？
看艾豆似乎被吓住了，林梦梦嘎嘎笑道：“也没有啦，我们做助理的就是这样，为主子冲锋陷阵，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是什么形容词？艾豆心下想，林梦梦还真是没文化。这种粗人一定要跟她搞好关系，否则发起飙来自己可不是对手。
5.机场冲突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何谢赶紧端起相机，寻找目标。只见两个穿黑西装的机场客服开路，一个穿着橘色运动外套的年轻女子背着LV双肩包，推着一辆行李车走在前面。何谢认得这是秦薇的助理林梦梦。眼见“秦薇”一行出现，守候多时的记者和粉丝一拥而上，现场秩序顿时大乱。何谢早已挤占正对出口通道的有利位置，见到“秦薇”出现，立即按动快门连拍。
跟在林梦梦背后的正是“秦薇”。今天“秦薇”穿了一件半长的白色薄款连帽风衣，衣襟敞着，里面是黑色T恤、吊牌项链。下身是一条有破洞的牛仔裤，头上戴一顶白色小草帽。脸上是一副大墨镜，高鼻阔嘴，深色唇膏。左手挎着一个银色的蛇皮大包，右手握一部手机，一边走一边捂着嘴低头打电话。
何谢正拍得起劲儿，突然感觉身后一股人浪压上来，一下把他拍在不锈钢栏杆上，整个人差点从栏杆上挤翻过去。
娱记是最不讲文明的物种，他们的词典中根本没有“礼让”二字。看见猎物出现，马上退化进入丛林时代，你推我搡，各个奋勇争先。
何谢被撞得肋骨生疼，哪有人道歉？！几支长枪短炮瞬间越过何谢肩膀和头顶，噼里啪啦，快门声不绝于耳。闪光灯此起彼伏，晃得人睁不开眼。从里面出来的旅客显然不适应这种待遇，有人迅速逃离，有人好奇四顾。
眼瞅着“秦薇”一行走了出来，王金花在保镖护卫下，上前与“秦薇”拥抱。
“秦薇回国”已经谋划多日。一开始王金花想尽量减小影响，让艾豆像秦薇往常一样走贵宾通道，直接上车离开机场，尽量缩短艾豆和媒体记者的接触时间。但是时间再短，也短不过快门的速度。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不如大大方方露出来，和媒体见个面，打打招呼，反而减少猜疑。当然也不能让媒体和狗仔为所欲为。虽然艾豆之前出席商务活动时都没有被识破，但这次毕竟是她第一次和娱记狗仔正面交锋。那么多媒体娱记在场，万一怯场露馅的风险还是要预防的。
为此，王金花专门制订一套方案：
安排友好媒体、粉丝和网络水军发表“挺秦”言论，对抹黑秦薇的言论进行压制、删帖，争取在网络上形成“挺秦”的氛围。
争取媒体正面报道秦薇回国消息。关于秦薇吸毒或者贩毒都是网络传言，既然警方没有指证秦薇吸毒，秦薇就是清白的，回国是堂堂正正的事。既然避不开，不如利用这个时机狠狠炒一把，制造轰动效应。
安排秦薇的铁杆粉丝接机。大批粉丝拥趸出现，呐喊，对偶像的疯狂举动可以震碎、扫除任何怀疑目光。这时即便有人觉得这个秦薇有点异样，但是在那么多铁杆粉丝的狂热追捧下，就像皇帝的新衣，谁敢怀疑谁会怀疑是替身呢？乱中取胜。安排社会人员加入粉丝团，寻机在现场和记者发生冲突，制造混乱转移媒体视线。制造新话题。避免媒体把视线一直集中在艾豆脸上，进而产生怀疑。
王金花在娱乐圈沉浮那么多年，对媒体的了解和操控功力非凡。今天现场出现的情况，果然不出其所料。
“秦薇”出现后，接机大厅内立即骚动起来。看到这个场面，十几个机场保安和客服以及王金花带来的四个保镖赶紧把艾豆围起来。
王金花心中暗暗高兴，越乱越好。她和“秦薇”拥抱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不要紧张，你表现得很好。向粉丝挥挥手，打个招呼。”
于是艾豆朝粉丝挥手，又抛了一个飞吻给粉丝。这个飞吻瞬间引爆原本就热情高涨的粉丝，原本还算有队形的粉丝团也围上来狂呼“大豆、大豆我们爱你”、“我们永远支持你”，不少人冲击包围圈想和艾豆握手拥抱。
一时间人潮汹涌，看着被冲得东倒西歪的保安、为了抢位互相推搡的娱记、疯狂呐喊的粉丝，王金花为自己一手导演的混乱既得意又心惊。
混乱中，王金花的屁股被摸了好几把，身边的保镖们也开始力不从心。好在秦薇的粉丝们虽然热情高涨，但还算有组织，一边拼命喊着：“大豆、大豆，豆子爱你！”一边主动分开一条通道让“秦薇”一行通过。
娱记哪管这些，见缝插针，蜂拥而上。“秦薇，秦薇”喊个不停。王金花跟艾豆交代好，下飞机之后不用说话，她会来接机，一切皆由其代言。王金花一边抵挡戳到脸上的话筒，一边大喊：“请大家让一让，秦小姐很累了，有什么问题过两天再说，今天不接受采访。”一名男记问：“秦薇，听说你回国是来接受警方调查的，是吗？”王金花挡在前面：“胡说八道，我怎么不知道。”
一名女记问：“秦薇，传说你是娱乐圈的大拆家，你有什么要说的？”王金花：“你是××娱乐的，我回去就给你们老板发律师函。”何谢一直跟着人丛移动，边走边拍，这时候他也叫道：“秦薇，听说你吸毒很多年了，是不是真的？”王金花略微皱眉，没有理他，指挥一行人向前推进。何谢不依不饶，追问：“是不是真的啊？是不是真的？”一边的保镖开口骂道：“你妈的，你说什么？欠揍啊！”何谢嘴硬：“我问秦薇，关你什么事？”那个保镖恼怒，伸手来抓何谢，何谢往旁边一缩躲过。何谢躲过保镖的魔爪，脚下却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何谢顿时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在地上。啊，一股剧痛从手臂直蹿脑门。
“打人了！打人了！”旁边人大喊。这下现场更热闹了，何谢成了瞬间焦点，一堆相机转向他噼里啪啦猛拍。“秦薇”和王金花一行没有停留，径直朝外走。何谢站起身想找那个绊他的浑蛋，手腕猛地一哆嗦，疼得他又蹲回地上。何谢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八十五斤，当真是膀大腰圆。想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有六块腹肌，现在只有一锅肥膘，买牛仔裤都得上网找专门大腰围的外单。这都拜这些年做狗仔所赐。狗仔生活极不规律，经常熬夜，饮食不正常，垃圾食品吃得多又缺乏锻炼，不胖才怪。刚才着地的时候，为了保护相机，何谢单掌在地上撑了一下。左手掌在地上那一撑，估计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都压在手腕上，一下扭到，疼死！何谢不得不停止工作，葛师傅赶紧拉他去医院挂急诊，X光一照，腕骨骨裂。这算小伤，何谢有一次跟踪某位明星，被她的保镖发现堵在车里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周才能出来走动。事后私了，才赔两万。这回不知道能不能要到赔偿？是他先出言不逊，保镖动手并没碰到他，他是被其他人绊倒的，估计这样索赔很难。在医院一共花了三百二，哎，自认倒霉吧。手上了夹板绷带，活还得做。从医院出来，何谢赶回家发稿。做娱记收入虽然不错，但这活儿不分白天黑夜，一个电话来拎起相机就跑。
老板像条皮鞭不断在抽打他们这些陀螺，生物钟颠倒，完全是拿命在换钱。去医院来回一折腾，三个小时又没了。等他回到住处整理照片的时候，网上秦薇回国已经有大量新闻照片流传了。自己摔在地上的镜头也成了“花絮”，照片上的何谢坐在地上捏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
何谢今天的照片拍得不好，几乎没有拍到秦薇完整的照片。现场人太多，镜头经常被不相干的人挡住。摔伤后上医院，后面的照片自然没有，明天肯定要被老板骂了。
何谢挑了一些照片发回工作室，同时把自己受伤打着绷带的手照片发给老板，希望老板慈悲为怀，少骂两句。
老板很快回电话过来，假心假意慰问两句，话头一转又要求不要松懈，这几天盯紧一点，秦薇是热点之中的热点，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也要搞到独家猛料。
虽然何谢在电话里跟老板叫苦，但实际上他也没打算休息，轻伤不下火线嘛。做狗仔其实挺好玩的，天天和明星玩猫鼠游戏。跟踪人也会上瘾，收入还不错，这些都是何谢欲罢不能的原因。
何谢的老板也是狗仔出生，即便现在做老板了还经常冲杀在第一线身先士卒。他们公司的狗血口号是“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为了人民福利”。
6.狗仔也不容易
晚上十一点半过后，小杜打电话来问国贸附近哪里有地方吃饭？“哇，你们公司住宿标准很高嘛，可以住国贸？”
“丢，我们从光华路一路走到这儿，找不到可以吃饭的地方。”小杜告诉何谢，他和同事两个人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这个时候，饭店早关门了。”何谢想了想说，“国贸西面、建国门外大街上好像有家麦当劳，24小时营业。”“丢！”小杜又骂粗口，“这两天我已经吃三顿麦当劳、肯德基了，现在一闻那味儿就想吐。这附近哪里有可以喝点汤汤水水的地方？”“你以为这是广州啊！要不你到簋街看看，那里的店开得比较晚，现在过去应该有的吃。”过半小时，小杜又打电话来，说已经在簋街坐下了，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何谢住在亮马桥，现在不堵过去方便，就答应了。
小杜和同事吃的是火锅，看何谢手上缠着绷带，询问缘由和伤情。何谢把当时的情况和医生诊断说了一下。
小杜说：“这下你可以找秦薇索赔了。”何谢问：“你跟在我后面，有拍到我是被推倒的照片吗？”
“没有，一开始我跟着你，但是你太能钻，一下子挤到前面，我跟不上。后来听到有人叫打人了，才看到是你摔在地上。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地上了，你是被秦薇的保镖推倒的吗？”小杜手上端的是相机，他问同来的摄像小黄，“你有没有拍到谢哥摔倒的镜头？”
小黄摇头：“我一直跟着秦薇，没注意。”小杜转向何谢，义正词严：“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他们算账。”然后变脸又笑道，“和他们交涉有什么结果一定要告诉我啊。”何谢白了小杜一眼：“你小子想拿我做新闻。”小杜嬉笑道：“为人民福利，不能白白牺牲啊。这不是你们的企业精神吗？”小杜一边说笑，一边给何谢斟满一杯啤酒。何谢接过啤酒，骂道：“你个孙子，看到我摔了，也不上前扶一把？”
“那时那么多人，根本挤不过去。公司说不怕牺牲，你又没牺牲，我当然还是追主角去啦。”
“你们后面有拍到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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