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深秋,别在仲夏-一辈子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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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啊,人

    夜,人的****如兰花般慢慢盛开,无止无尽。凌晨时,方兰和江舟第四次缠绕在了一起。江舟狠狠地咬方兰:我就知道,只要再遇上你,我必定难逃温柔。方兰心满意足笑笑:你难逃温柔,好过我不知如何渡过漫长的黑夜。方兰知道即便自己没有江舟,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李一川随传随到。李一川是方兰的结婚对象,事业成功,体贴稳重,并且,他宠爱方兰。

    可是,若嫁给李一川,真的会过得好吗?江舟走后,方兰在酒店的床上胡思乱想到下午,才打开手机。语音留言里有多半是李一川打来的,约她晚上一起去吃饭看电影。今天又是周末了——他们的****日。在方兰的眼里,32岁身体健康的李一川一周一次是多么地不正常,只能说这个男人定力很强。

    烛光晚餐,看电影,也会去河边看星星。然后去李一川的大房子或者去方兰的小房子,洗澡,仔细地刷牙,两人香喷喷地接吻,温柔地抚摸,他偶尔也会用舌头讨好她的身体。前前后后,花费一到两个小时。谁敢讲这样的性没有质量?李一川绝对是只想要质不想要量的男人。可为何呢?从李一川吻方兰的第一根手指头开始,她就在想和江舟的交往。

    方兰是江舟的第一个女人,江舟也是方兰的第一个男人。下课后无人的教室、不收费的公园、废弃路道旁的野地里——方兰只需弯下腰,而江舟只需撩起她的裙子,方兰与江舟,不放过任何开发对方身体的机会。

    方兰觉得自己真的很可耻,和一个男人****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男人。不是说性幻想有助于性协调么,可仍是不够。无论如何,李一川都没办法带她到达最高的地方。方兰几乎看见了,只是,到达不了。或许,是身体的问题?但比起来李一川要更强壮一些。方兰想,也许只是他们没有开发好对方。

    每一次和李一川到了床上,方兰要么困的想睡觉,要么郁闷得睡不着。她重新考虑了和李一川结婚的问题,嫁个老公总吃不饱,这可如何是好?不嫁?方兰已30岁,而李一川一心一意要娶她。熟女熟到透,最好的结果,便是嫁人。嫁,怎么不嫁?缺少点****而已,堤内不足堤外补。方兰怕自己做不成一个两面双心的女人。

    八月的同学会,江舟是发起人之一,方兰的身体不容置疑地再次因这个名字而悸动。一见面,眼神就纠缠不清。装模作样地喝酒、吃饭,跟其他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江舟的眼神多么地犀利,一眼便看穿方兰,在洗手间外堵住她,塞给她一张房卡,与江舟开房,是自然而然的事。事后,江舟一边抽烟一边讲:什么同学聚会,根本是拆散一对是一对,你信不信,今晚来的至少有5对在这个城市的酒店里开房?方兰信!至少她与江舟便是。方兰觉得自己是多么色情,一分手又开始心惊肉跳地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第二次江舟约方兰,李一川正陪方兰在家具店买他们结婚用的新床。方兰看中那张香艳性感的欧式,而李一川看中另张结实简洁的。但他最终决定买方兰喜欢的香艳,去付账时,方兰又将它换成了结实的。和李一川在一起,床不过是用来睡觉,再香艳,无非是讽刺。方兰在电话里拒绝了江舟,身体和心却蠢蠢欲动再欲动。挂了电话,她的身体已欲动到了极限,于是急急地飞奔去酒店,自己去开房,然后打电话给江舟。

    江舟从方兰身上翻身下来,走向浴室,方兰半开玩笑地讲:不如我们结婚?江舟没回答,他也许没听清楚,也许听到了假装没听到。是啊,方兰明白上半身喜欢李一川,无论心灵头脑,他们契合得几近完美,与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是一件安稳美好的事情。除了床上那点破事,可是,床上的事又绝不仅仅是一点点破事而已。在与李一川温吞的每周一性中,方兰在想念江舟,如果江舟愿意与她结婚,那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床上没有破事。不是说“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嘛,性是多么好的粘合剂。

    突然有人敲门。一个女人在外面大声叫骂。方兰意识到不妙,可是,要怎么逃?江舟一边穿裤子一边指指窗户:这只是一楼。她往窗外探头看,虽只是一楼,可至少有两米高。方兰当机立断地抓起江舟的衬衣外套塞给他:跳窗这种事自然是男人比较利落。江舟看方兰,她也看他,分毫不让。方兰真佩服自己的当机立断机智冷静。开房的名字是她,如果江舟留下来还真是说不清了。再说了,哪有男人叫女人去跳窗的,真不英雄。他们大学三年,毕业还纠缠了一年,为何分手?不就是因为他江舟除了与方兰性契合,其他一无是处。

    方兰从卫生间出来,江舟已经不见了。她关上窗户,拉好窗帘,湿漉漉地去开门:洗澡都不叫人太平!那个冲进来四处翻腾叫骂不已的女人,浑身名牌。看来,江舟混上了个有钱女人。方兰冷冷地看着她,叫一脸看好戏却什么也没看到的服务员:请给我换一个房间。

    方兰将江舟的手机号删除,她只想偷一段欢,并不想被人捉一段奸。完美的婚姻,只是缺一点点完美的性,好过做一个熟透的剩女掉到地上只有孤独寂寞的下场。短期旅行,每周去上瑜珈课,天天准时去工作室画图纸。方兰人生完美,一点缺陷也没有。她几乎要为自己的理智欢呼时,江舟却打电话来了,在电话那边求方兰:无论如何,你一定帮我,钱我来给,你只是出个面。他拜托她去做他的保释人——他找小姐,很倒霉,被抓了。

    方兰想了又想,到底是去了。办完手续出来,她却见到了她不该见到的人——李一川。被一个俗艳的女人领走。事情有时就是那么巧,那个女人签了李一川的保释单,而方兰,签的是江舟的保释单。她想得出原因,江舟出来玩,不想让老婆知道,便让情人来做保。李一川,情同些理。

    俗艳女子的来历,是江舟帮方兰查到的。她是李一川的大学恋人,大学读到一半不读了,据说要供养弟妹和父母。

    江舟讲:他与她,就似我与你,身体也是有记忆的。

    这样说,一周一次的李一川,只不过是身体记忆着另外一个女人?方兰想着用什么,去和一个在李一川生理成熟的过程中留下了至今不能除去的印记的女人斗?

    八月底,李一川陪方兰去婚纱店试婚纱,深情款款,风度翩翩,搞得婚纱店那些小姑娘羡慕不已,不住地讲他们是金童玉女,好不般配。

    那样爱她,为何还会冒着被抓的风险去眷恋那小三的身体?方兰一想,心里便越有气,趁更衣室没有人,她走过去,恶狠狠地用咬的方式吻李一川的喉结,手往他的腰下抓去,也是三分戏弄七分用劲,她从未对他如此粗暴。李一川一定吃了痛,却未如方兰所料地生气,眼里反而闪起了火光,一把把她压在门上,顺手把门反锁。他差点把方兰的婚纱给撕了,最后她恶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抵挡冲口而出的尖叫,看他像发动机一样兴奋地抖动。

    缄口,还是揭穿?结婚,还是分手?方兰一边极度兴奋,一边极度矛盾。方兰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的女人,她在****那一刻想的问题,是缄口结婚?还是揭穿分手?

    回到家里,方兰更犹豫不决。两天过去,她仍未有决定。自己忘得了江舟床上的好吗?就似她忘不掉一样,李一川必定也记得那个小三床上的好。可是能怎么办呢?方兰每每想起,便将怨气集中在牙齿,把恶狠狠的咬假装是吻。幸好,大多数的时候,她这把心怀不忿的鈅匙,打开了李一川激情的身体。

    婚后生活,自然是喜忧参半。只是,暂时方兰还不想去找江舟,而最好,她永远也不要再想着去找他。所谓幸福,便是我们拿一件华丽宁静的称作美好生活的衣服,将爱情的伤害、身体的背叛、男女的算计通通包容于其下,只要这些东西不将这件衣服噬咬破败冲出来打破梦想,我们便会将衣服下的东西渐渐遗忘,然后继续美好的生活。

    上半身性感,下半身感性?又有几人能够抵挡住身体的****?你能吗?

    镜花影

    (壹)

    老上海。

    春夜。撕裂了残破的暮色。

    这雨,已经数不清下了多少个夜晚。

    淅淅沥沥,欲停还休。

    她穿着一件绛红色的绸子浴衣,仿若浸透了陈年血迹般,已经看不见了原来淡紫色的旧色。

    上海的夜晚,妖娆华美,便处都是风情。

    雾气氤氲进房内,透着些微潮湿的霉气,被雨打湿的灰尘倔强的飘上夜空。她倚靠在浴室小小的窗边。这里,是她租的一间小阁楼,楼层很高,走上阳台,便可以看得见许许多多的摩天楼上闪烁的霓虹。

    这阁楼已经很破旧了。一到下雨天,房间内便会下起一阵阵的雨。可是,这场雨,似乎来了太久太久,哭哭啼啼的,始终不肯停歇。

    她开始忧愁起来,原本细腻的皮肤泡在这湿润的雨气里,似乎也沤出了些腐败潮湿的气味。大把大把的青丝也似乎被雨水冲刷得脆弱不堪,轻轻一抚,就纠结在手心。

    她不是不愿意搬离这里。

    她只是在等他。

    她只知道,不久前,他应征入了伍,在战火纷飞的地方。

    其他,再无所知。

    (貳)

    她只知道等他。

    也许,他已经死在战乱之中了。

    只是,她还不太懂得死亡的意味。

    于是,顾自坚守着一个信念,他还活着,他总是会回来找她。

    想念缠绕周身。她便在这狭小的浴室里,对着雕花的古镜,细细的描画自己的眉眼。细细长长的吊梢眼,细薄而有力的嘴唇,鲜红如血。

    她褪去了那绛红色的浴衣,从衣橱的底部翻起一件蓝绿色的旗袍,有着好闻的樟脑的香味。衣服已经被她穿得很久,领口已经磨得泛了色了。

    只是,心爱之情不减。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可是,这件衣服,忽然不合身了。紧绷地裹在身上,腰腹间突起的线条让她显得臃肿苍老。

    远处传来跳舞厅里热闹的音乐。她打开古旧的唱机,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飘渺似雾的歌。声音尖尖细细,全是女人妖娆的风情。

    她于是对着这古镜翩翩起舞。

    她没有学过跳舞,舞姿自然显得拙笨迟缓。

    但是,她知道。

    如果他在,他一定会喜欢。

    (叁)

    有一天,她忽然有了发现。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离开她,就住在古旧的镜子里。

    她想起,小的时候,奶奶时常摇着蒲扇,对着满院子的孩子讲。千万不要在深夜去照镜子,因为,每个镜子里,都住着一个魂灵。

    我们在镜子外面照着自己。他们也在那映像世界里,看着我们。

    现实与虚空,原来只隔了那薄薄的一层玻璃。不过是镀了一层细薄的水银,就让人辨不清了虚幻真实。

    她是确确实实的在镜子里,看到了他。

    镜子里,倒映了整个浴室的房间。

    湿湿润润,破旧阴暗。

    只是,当她站在镜子前,镜中便没有了自己。原本该出现自己身影的地方,换成了他的样貌。面庞英俊,线条硬朗。

    他挥着手,似乎是在向她告别。

    随后,她看到了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女,站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袖子,要带他走。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只触了一手的坚硬冰冷。

    窗外的雨,下着下着,便在镜中变成了血泪。

    一滴一滴,冰冰凉凉。

    (肆)

    忽然,记忆闪过脑海。

    她终于记起。他原来是死了。

    忽然从这满是鲜血的镜子上,看到了他含泪微笑的眼。

    她说,他还是死了。竟是死了。

    又一次,开始疯狂的在衣橱里找寻。

    这一次,不是要找一件洗旧了颜色的衣服,而是要找一段磨旧了色彩的感情。翻箱倒柜,尘灰飞扬。

    那个压在最底层的,是一个白布包裹得齐整的长方形盒子。

    颤抖了手,迟疑着打开。

    黑色的相框,黑白的照片。上面的青年依旧是那样英俊的面庞,笑容灿烂。

    这个,便是他的遗照了。

    仿若是忽然想起来,她捧了照片,大哭起来。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她总是忘了,原来,他早就死了。

    死了这么久了。

    她总是这样健忘。记忆似乎永远的停留在他挥手和她道别的那刻,她看着他,穿着军装,上了部队的车子,如此绝尘而去。

    他说,他会回来娶她。

    她总是忘,总是等。

    她有些害怕照镜子了。倘若能够就这样忘却了,也便是好了。可是,她只能在镜中又一次看到他的眉眼,看到他对她笑。所以,她总是忍不住,要去镜中与他相会。

    即使,这每一次的欢笑过后,都是一次梦靥的幻灭。

    (伍)

    夜幕沉沉。

    这次,她又藏起了他的遗照。

    可是,思绪却是甩不掉,忘不了。

    她没有办法再让自己刻意去忘掉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她疯狂的撕扯自己的头发,看着镜子里,蓝绿色的旗袍仿佛一朵即将绽开的花苞,生机盎然,却几乎要啃噬掉自己体内所有的生机和希望。

    她惊惧地抓着大把大把掉落的头发,跌坐在镜子前。

    他又一次出现在镜子里了。这一次的他,竟没有笑,他站在大雨之中,孤独无助地望着她。

    她终于看清,他的怀中,正抱了一个黑色的相框。

    如此熟悉的黑色。

    只是,相框中的笑脸,不是他的。而是她自己的。

    她笑得山花烂漫。

    清清纯纯的,有着女学生该有的清丽秀美。

    她几乎都要忘了,那样一个遥远陌生的自己。

    是,遗照么?

    她打了个寒噤。

    (陆)

    她对着镜子,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只是,他听不见。他就这样紧紧地抱了她的遗像。默默的流泪,却没有哭。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他最后终于哭了,她辨不清他脸上的泪水和雨水。只能听到他歇斯底里的哭声,他说,对不起。你不该那样傻。

    她尖叫着,拿头去撞那古旧的镜子。

    哗啦啦地,碎了一地的琉璃。

    记忆忽然清醒,又忽然混沌不清。

    这一次,是永别了。

    一切静止。

    时间凝滞。

    (柒)

    一九二七年。

    她的死讯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大小报刊上,都刊登了她故事。

    不过又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疯女人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古往今来,已经多得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惊奇。

    据报纸上说。她是死在浴室的浴池里,满地破碎的玻璃,割破了她颈部的动脉,鲜血顺着颈部,浸染了裹在她身上的蓝绿色旗袍,变成了浓重的绛紫色。

    她倒在地上,尼龙丝袜褪到脚踝,臃肿的裹缠着她细小的脚腕。

    此时,她隆起的肚子里,正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在她死前的半年时间里,她的邻居总是听到她房内传出的说话声。她的神智开始模糊不清了。

    她有严重的妄想症。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他并没有走,没有去参军。

    更没有死。

    (捌)

    认识他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清秀的女学生。

    而他,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少女情窦初开,极为轻而易举地,便相信了他的所有誓言。

    他说,他会娶她。

    于是,她便含笑着等。

    他为她租了这样一个阁楼,送她想要的一切。这里,有他们所有甜蜜的回忆。

    她以为,这便是爱了。

    可是,当她有些欢欣忧愁地告诉他,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时。他的神情僵硬早已说明了一切。

    他说,他要去参军了。

    临走,他留了一大笔的钱给她。让她安心生下孩子,等他回来。

    她哭过闹过,可是,终究无法挽留住他。

    于是,她终于安了心,决心要好好的等。直到那一天,报上刊登了他与某富贵人家千金的婚事。他原来没有走,而是彻底的将她抛弃了。

    她终于是醒悟了。

    旋即,却又彻底的沉沦。

    (玖)

    她疯了。

    她烧掉了他所有的照片,留了最后一张,做成了遗像。

    无数个雨夜,她一个人辗转着醒来。

    他死了。他死了。

    在她的心里,她宁可相信他是真的去参军了,真的战死沙场,永不回来了。

    这样想了,便这样信了。

    她望着镜子里,日益隆起的小腹,她惶恐着找出蓝绿色旗袍穿上。她害怕,害怕有一天,他真的回来了,却再也记不清她的样貌。

    真实与虚幻。她不想分清。

    她也真的没有办法分得清了。

    所有的镜子里,都住了一个魂灵。

    她原以为,她的镜子中,住了一个他。

    却不想,原来,一直被困在镜中的,也只有她自己。

    死亡,才是最后的挣脱。

    我心中的爱情——鱼和熊

    小鱼紫游与其他的鱼相比并没有不同之处,也是这个地方一种普通、平常的红色鲤鱼,它的幸运就在于,熊猛玛吃的太饱了,它甚至害怕走路的晃动会把它吃下的最后一条鱼晃出来。

    猛玛,一头青年熊,迷迷糊糊的记性不太好,熊的记性好像都不太好,它贪婪地盯着被它捏在手里的紫游,试了几试,实在吃不下了。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紫游,猛玛有点着急,吃又吃不下,现在不吃,它就会死掉,猛玛觉得那样太浪费(哈哈,熊也是知道要节约的),自己又不吃死物、臭物。怎么办?猛玛急得只转圈,突然发现自己的右前方有一个小水坑。

    紫游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但身上并没有疼痛,它看见猛玛(当然紫游并不知道这头熊的名字,正如猛玛也不知道这条鱼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紫游),把自己送到嘴边,在那一刻,紫游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好一会儿身体并没有异样的感觉,只是呼吸有些困难。它强撑意识,不让自己昏迷,不知为什么?把自己捏在爪里的大块头在转来转去,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好像又回来了水里,这不是在做梦吧,紫游试着游动一下尾巴,真的,是真的耶,自己又回到了水里。紫游非常感激这个大块头,虽然刚才它把自己弄得很难受,但毕竟又让自己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猛玛满意的看着水里欢快游动的紫游,拍拍肚皮,饿了再来吃你。

    紫游当然没办法了解到猛玛的想法,它对这个大块头还是感激。

    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玛早已把用作备用餐的紫游忘在了脑后,在又一次饱餐后路过这里,看到一个水坑里有一条鱼,猛玛很高兴,认为真是天上掉馅饼,但它的习惯是不吃饱不离开水边的,这次又是一样,它弯腰抓紫游时,最后吃掉的鱼竟然露出了半个头,跟上次的境遇一样,猛玛试了几试,都没有能力再吃下紫游了,只好又把它放回水坑,留作饿的时候再来吃。依依不舍得看着紫游的脊背,猛玛突然意识到水坑里的水太少了,鱼都不能自由的游动了,如果它不运动,肉就会变肥,味道就不好了,想到这里,猛玛找了一个大的叶子到河边捧了几捧水过来,让水漫过紫游大约十厘米。它心满意足的扔掉叶子,高兴的走了。

    紫游不明白这个大块头总把自己捏起来又放下的作什么?难道……难道是喜欢上了自己,想近距离的看清楚。紫游快速的游动了几下,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害羞,但又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大块头,它把自己单独留在这个水坑里,还来为自己续水,难道是想金屋藏娇,紫游更加害羞了,它把头钻到猛玛刚才扔掉的叶子下,这难道不是它怕自己被太阳晒而搭的漂亮又环保的绿色账蓬吗?紫游这次是确信了,它欢快在叶子下游进游出。盼望着大块头的再一次到来。

    猛玛却不再记得紫游,不再记得它精心准备的备用餐。

    鱼,紫游,爱上了——熊,猛玛。

    多么不可能发生的爱情也发生了。

    但,猛玛却好久都没有再出现,水坑里的水所剩无几,紫游的脊背比上次裸露的还要多,猛玛都没有出现。

    紫游一动不能动,心中呼唤的猛玛却还是没有出现。

    幸亏一场大雨才使紫游幸免于难。

    雨后第二天,猛玛竟然出现了,但它的出现却不再给紫游带来幸运。

    猛玛是被一条猎狗追到此地的。

    当时的猛玛已经伤痕累累,右前腿中了一猎枪,身上、腹部到处都是猎狗撕裂的伤痕。它狂吼着,它的叫声惊动了安然休息的紫游,紫游浮出水面,看到了它是思夜想的大块头,却不在威猛、潇洒,而是颓废、畏缩在树旁。紫游急了,它想去救它,哪怕以生命,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猎狗围着猛玛转着圈,不时称它不注意上去撕咬一口,猛玛越来越虚弱。

    紫游急得流下了眼泪,但猛玛却永远不会看到。

    水感觉到了紫游的急切,它长叹一口气:“没有人能感觉到你的眼泪,除了我,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付出生命。”

    “可以,你快点。”紫游迫切、而不加思索的说。

    水强烈的晃动起来,以自己强烈的晃动带动紫游飞了出去,正好打在猎狗的脸上,猎狗暂时把猛玛丢在了一边,而去抓紫游,猛玛乘机拖着伤痕走脱了。

    从远处赶来的猎人,看着还在抓鱼的猎狗。

    无奈地说:“愚蠢的家伙,唉!看来鱼和熊不能兼得呀。”

    紫游为了猛玛付出了生命。

    而猛玛却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条鱼深爱着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那次的侥幸逃脱其实不是侥幸,而是有一条鱼为了爱情付出了生命。

    默默喜欢你

    春天是恋爱的季节。青绿的叶子,绚丽的花朵,蓝天,白云,阳光,雨露,无论任何事物都好像被安排得具有浪漫的气息。

    不知不觉,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那次一起看电影开始的吧。

    那次,桑是想撮合点点和煦在一起,为他们制造机会,于是三个人一起去看了电影。其实电影一点也不好看,但是,从那一天起,桑开始注意煦。

    点点告诉桑,煦很好,可是,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桑终于知道,原来是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

    在公司天天能见到煦,和煦讲话是桑最开心的事情,这个桑谁也没有告诉,因为桑知道,旭不会喜欢她。

    公司这两天的气氛有些紧张,有个大案子没有做好,和煦有很大的关系。一大早,桑悄悄偷听经理室里面的动静,旭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理智,可还是让桑很担心。

    旭匆匆走出经理室,桑远远的看着他收拾东西出了门。他的桌子今天好像格外的干净,难道……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拿起电话打给旭。

    “你在哪?”

    “银行啊!”旭的工作就是与银行有关。

    “哦……”

    “怎么?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他们经常这样开玩笑。

    挂上电话,桑觉得放松好多,她笑了,又忽然冷静下来。桑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因为想也没有用。

    桑等旭回来一起吃午饭,因为旭说过中午就回来。可是都下午两点了还不见旭的影子。桑又给旭打了个电话,旭说正在忙,回来再说,他的声音很温柔,桑没有再打扰他。

    快下班了,经理先回到公司,桑在看他的表情,好像事情不太妙。旭紧跟着也回到公司,两个人关上经理室的门,空气顿时变得令人窒息。

    桑在隔壁看着旭的方向,不知道旭会怎样。下班了,桑没有走,她在等旭。旭终于出来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桑知道,他不开心。他和同事打电玩,公司还比较人性化,下班可以打电玩,桑就站在旁边,好像这样可以减轻旭的烦恼。

    “滋……”桑的短消息,“你出门了吗?”是旧同学的催命短信息。桑担忧的望了一眼旭,和同事们说拜拜,去赴约。她真想推了不去,可是这个言不正,名不顺的理由,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桑给旭发了条短信,“不要不开心了!”她知道旭肯定看到了,只要他看到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整个晚上桑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旭。她不敢跟旭打电话,怕他正在心烦,也怕他觉得她烦。

    回家的路上桑走得很慢,她想了好多。自己有资格去关心旭吗,自己什么都不是,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既然没有结果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这样心烦意乱呢。可是桑又转念一想,他们是同事,同事也可以关心同事啊,自己只是关心他,关心没有错啊,只要他好就好,自己喜欢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想到这里,桑好像做了一个决定,要对旭好,只要旭幸福就好。

    那天以后,桑每天下班都会等旭一起走,无论是下班以后陪旭和一帮同事打游戏机也好,还是只是等着旭一起从公司走到车站,桑都很开心,很满足。他们之间好像保持着一种难以表达的默契,他知道她喜欢他,她知道他不会喜欢她。可是他们还是那么好,那么默契。一起开玩笑,一起说笑。

    桑曾经问过旭为什么不谈女朋友,那时候桑对旭还只是一般的同事感情。旭的回答是为什么要谈呢,桑顿了下,没有再问下去。而现在,旭说他想谈朋友了,想找个人一起为未来打算了,桑帮旭出谋划策,可是计划里从来都没有自己。桑知道,朋友远比情人走得更远。虽然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真的做起来却是好难。

    这几天,桑隐约感觉旭喜欢上某人了,她的心好痛,这种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面对旭她还是那样灿烂的笑。笑的背后是什么,只有桑自己知道。

    有一天,旭亲口告诉桑,他喜欢上一个人,他看到她会紧张,会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手都会发抖。桑觉得好心疼,为旭,也为自己。桑好想说,你好残忍,你对喜欢你的女生说你看到另一个女孩会紧张,你真的好残忍。

    桑让自己忘掉了自己,忘掉了自己喜欢旭,他陪旭聊天,鼓励旭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往往在这个时候,桑才会想起来,原来自己的幸福,自己也没有争取。

    旭在这件事上很不自信,这点桑知道。在其他人眼里旭是极度膨胀的人,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是一个花心的人。其实旭不是,这个桑知道。

    旭的每一次心理变化桑都在旭身边,幸福的,失落的,开心的,难过的。桑都默默的在一旁支持旭,桑说过,无论旭做什么桑都支持他,旭用QQ表情发出一个伸出小手指的表情,拉钩吗?桑跟旭拉钩钩。

    旭对自己最没有信心的是他目前的经济状况,自己要供房子,还要生活,没有足够的钱去讨女孩子欢心了,他说他给不了他喜欢的人幸福。

    桑说,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会看到整个的你,如果因为没有钱就离开你,这样的人不要也不难过。如果她没有这种想法,而你却没有去争取,你会后悔的。任何事情都要去经历了才会有结果,才会知道值得不值得。如果你连第一步都不去做,就太可惜了。

    其实桑知道,自己说任何话都没有分量,但是她还是很用心的在安慰旭。桑很傻,她知道自己很傻,可是即使是傻,桑也不会后悔。

    桑只想让旭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桑都在旭身边,桑都在支持旭,默默喜欢你……

    搜身

    哎!听我跟你说,本地人对付外地人,城里人对付远乡儿人,得有这两条:气势上压住他。道理上说住他。这跟当官的对付手下的是同理儿。我呢,虽说没当过官,没干过什么大事,可这个理儿我通,我说没干过什么大事,哎,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歹事、损事,平平常常一个人儿,平平淡淡总是真。这半辈子在工厂烧过锅炉,开过叉车,打扫过澡堂子,下岗以后摆过地摊,在社区领过低保,近几年一直当保安。当保安有个好处,不忙,有时间看个报纸琢磨个事儿琢磨个理儿。哎,扯远了,还说刚才那——就说昨天吧,昨天星期天,一大早儿暴晴暴热的,我休班儿,老婆去单位加班,孩子在家鼓倒台旧电脑,我家里热,街上热,没事干,走,逛超市。超市里凉快,走走逛逛,免费空调,顺带着看美女养眼。

    超市东门,知道吧,沿台阶往下走,走到底,贴墙是两排自动存包柜,转过存包柜,走不远就是购物区入口。就这么个现场,就这么个时候,那儿刚开门儿,头一拨等开门往里挤的那群退休老头、老太太刚走散开,我背后的台阶往上,没人影儿,我就近的存包柜,没人影儿,就这么个空儿,就一阵“咚咚”的脚步响,存包柜拐角转过俩人来,走路带着风,“同志”——“师傅”——“老师傅”,这俩人一叠声地叫,脸上通红通红的。这是三十多岁的一男一女,听口音看打扮就知道是外县远乡儿来的。那女的急吁吁地说:“老师傅,麻烦问一句,你刚才拾了钱了啵?”那男的也说:“师傅看见谁拾了钱啵?刚才俺们才丢了钱。”

    “没见。”我就要往里走。那女的两手掌心朝外挡在脖子前边儿像挡什么飞镖似的,又急吁吁地说:“不行,师傅不行,先别走,俺们刚刚从这块儿存包,存包的时候把钱由包里顺手揣口袋了,我还捏了捏,由打这儿拐进去,没走几步远,再捏就没了,就是落下了,这就返回来,这没别人。”那女的边说边用手比划,又手指头捻上衣下摆的浅兜儿。

    “怎么着?”我把眼一横,心里想象着比这俩人高出来一头多,“怎么着?你们丢了钱,跟我要呀?我还负责给你们看着钱呀?你们花多少钱雇的我?”那男的说:“不是,不是师傅,你看着刚开门,还没几个进来呢。俺们刚进来,你也刚进来,前后左右又没别人,俺们掉了五百块钱,你看,你看,俺们想问清楚。”

    “问清楚可以,我可告诉清楚你们,我一没瞅见,清楚了吧?”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瞧着这俩人。

    “那,”——那女的忽然说:“那这么也行,给俺们三百,另二百不要啦。”

    “我凭什么给你三百?!我欠你的?抢你啦?偷你啦?”我声壮气粗地说。

    那男的忽然说:“师傅,师傅这么办,俺们搜搜,你让俺们搜搜”他见我要说话,赶紧说:“师傅听我说,听我先说,你让俺们搜搜,搜不着俺们赔礼道歉,搜着呢,咱们各走各的,我再送你盒儿烟。”

    我打鼻子里哼一声,“搜我?你有搜查证没有?”那俩人直楞眼,那女的要哭的样,四下里乱瞅,嘴里不住地:“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正等着用钱呢。”

    我见周围停下几个围观的人,放缓了口气说:“丢了钱,谁都着急,我知道。可话又说回来了,凭白地跟我要钱,还要搜我,我不急?这说话得有证据,办事得按规矩,搜查要有搜查证,得是执法人员,你们是吗?再说呢,搜身——光天化日,还有个人身名誉呢,搜身——不能有异性在场,搜男人女的不能在,搜女人男的不能在。”

    那男的张口结舌望着我,又望望几个围观的人,这时候旁边有人说了些:“再好好找找,仔细想想,有别人打这儿经过没有?都不容易,别急之类的话。”那男的忽然气哼哼地说:“俺们问问,搜搜,要不师傅就别走!这刚开门,一前一后进来,就俺们和你,俺们掉了钱,不让搜,哼!”我把胸脯一挺,声音放高,“搜我?走!上派出所去!让民警搜,搜不出来怎么着?我告你诽谤罪!你侵犯我人权!你耽误我办事!你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这时候那女的忽然哭了,说:“五百块钱——孩子烫伤咧,来住院——押金才交够喽——这钱原打算给孩子买箱奶,也给医生护士的买箱露露,俺们在城里还得吃,住——呜呜呜。”

    那男的满脸是汗,直攥拳头直跺脚。我这人总归心软,见现场又多了几个围观的人,就说:“哎,得啦,都不容易,你们碰见难事,我跟着担嫌疑,得啦,我委屈一下吧,你们别急我当你们面——当大家面,来个自我搜身!行啦吧?搜完呢,你们忙你们的去,我还逛我的。”

    我叉开两腿站直,架起膀子来,左右扭头说:“看好,从头到脚——脑袋,没戴帽子,头发——刚剃不几天儿。脖子——光出溜的,没围脖,身子——看好,半袖真丝体恤衫,圆领,半透明——连肚脐眼都看见喽,前胸后背——看好,胳膊——赤臂,手表没戴,更甭说手镯、手链啦,胳肢窝看看,有一撮毛儿,腰带——没腰带,松紧带的休闲裤。”我说到这儿,伸手在裤腰抹一圈,又抻起松紧带噗噗地弹几下,又在小肚子上拍两下,又回转身在尾巴骨上往屁股上拍。又抻起臀围使劲抖两下,又说:“看清楚,就是个钢蹦儿也掖不住!下边——没穿秋裤,这么个大热天,裤子,裤衩还脱不?你们说!哎,再往下,看好。”我把脚从凉鞋里缩出来,右腿斜伸,脚掌向前,“看清喽,脚底没粘上钱吧?”我又换左脚让他们看,还用脚趾头勾起凉鞋甩两下。“看看,鞋底没粘着钱吧?”

    这时候,人多起来,都是来买东西的,围观的也稀稀落落要走散了,我抓紧时间说:“散散吧,没什么好看的啦,大家伙可都看见啦,我去了嫌疑——自我搜身。你们俩赶紧上别处找找吧,那五百块钱,哎,叠起来能成个卷儿,揉起来能成个团儿,这大夏天的,穿这么轻薄透明,往哪儿掖,往哪儿藏?除非僿屁眼儿里去。”——这时候,旁边有人吃吃地笑,我赶紧说:“我有痔疮,还怕僿出血呢!”又有人吃吃地笑。我不看那一男一女,竟自往购物区走,边走边又说:“哎,也别说,前两天看《历史旧闻报》上面登着呐——清朝的库兵,往****里僿铁球石头蛋子,走道儿跟平常一样,真是放屁崩坑,各练一功,这功夫练成了,偷国库里的银子僿****里,下班的时候脱光了衣服受查,任什么也查不着,可就是经常丢银子。”有的人在旁边笑了。我没看背后边俩男女,又说:“嘁,这远乡儿人就是——不懂规矩不懂法,又不小心留神,嘁,丢钱也活该。”

    人们都自顾转看商品,我也有事,得紧几步去厕所,那儿没人——掖在三角裤衩里的那五百块钱可别顺裤腿儿掉出来呀。

    阴冷的狞笑

    让医生战栗的挥之不去的是病人那阴冷的狞笑。

    这是阳光灿烂的五月里的一天,心理诊所来了预约病人,中年、中等个、方脸、平头;神情严肃,举止从容。他是来做催眠治疗的,共三次,今天是最后一次。医生的话真是循循善诱,病人平躺、闭目、放松。窗外阳光很亮,暖暖的,对面楼顶上立着鸽子,咕咕地叫,声音很近又像很远,屋里很静,一台精巧的仪器嗡嗡地轻响,医生转动旋钮,又轻按贴在病人头部的电板夹板。显示屏上的曲线在跳,医生凭经验判断,此时病人进入“慢波睡眠”状态。病人一问一答地跟医生对话,医生虽然年轻但也有快满四年的临床经验了,满有把握地掌控着病人梦中说梦的过程。

    现在,病人象线牵一样直坐起来,目光平视。医生认为,病人此时处在“快波睡眠”状态,也叫反常睡眠,可以跟病人深度交流了。

    病人是个开旅店的老板,有自己的高档车,是英派斯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儿子在上高中。病人的老婆,据说一年前跟人私奔了,还卷走了14万元的现金。病人主诉入睡困难、头疼、时常恶心、出虚汗、无法集中注意力,曾服用安眠和抗抑郁药物,但有形成药物依赖的倾向。病人说,自己和孩子一点都不恨她,她受骗才跟人跑了,为了寻妻,病人散贴了超过一万张寻人启示。

    医生的诊断是病人患有心因性抑郁症。

    现在三次催眠疗法做完了。病人喘了口气,接过一纸杯水,一饮而尽。医生告诉他,按时服药,一周后即可完全停药,再以后就可以轻松安祥入睡了。病人眼睛里散发出信任和感激的光。医生也对治疗结果很自信,病人的心结破开了,隐藏在潜意识深层的暗流已经泄净,一滴都不剩了。

    根据病人的梦境叙述,医生断定,在潜意识里病人的连续剧式形象思维场是:一对狗男女!可恨!杀他俩的心都有!可是为了儿子,儿子在上高中,为了儿子竟让这对狗男女人间蒸发了,还卷走了14万块钱!钱是妻子事先取出的,电脑打印的支款凭单还在,被病人精心保存在一张塑封卡里,上次做催眠时还拿给医生看,这是唯一的证据。一年了,病人不报案,不申请宣告失踪人死亡,不申请离婚,更没再婚,都是为了儿子。但压抑在内心深层的冲动却一直在寻找突破口,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对狗男女,病人重复多次地在潜意识里演习着杀死这俩人的过程与场景。一根巧妙隐设的电线把她俩电死在床上,一把剔骨尖刀大卸八块了她俩,一只手揪住沾满血污的头发,拎着头颅往塑料袋里塞,白森森的腿骨、臂骨、盆骨,长短不齐地拥挤着这两颗不言不语的人首。滑腻绵长的肠子盘在一旁,散发着恶臭,连同血肉模糊的一堆一并归入另一个塑料袋。接下来是烘热的蒸汽锅炉炉口,在乡野的暗夜在静悄悄的厂区分外红亮,呼呼作响。所有该焚化的,包括肢解狗男女的铺地塑料苫布,统统灰烬在炉灰渣中。头颅和体骨被混在大堆的猪、牛、驴骨中,填入蒸骨罐,高温高压高湿,脱脂脱胶处理,轻脆多孔的骨块被粉碎成小颗粒骨粉,分散成一袋袋40kg装成品。小四轮拖拉机突突地喷着青烟,堆积的炉灰渣一车车拉运至四村八乡,这灰渣用水闷透,拍碎,按比例掺和白灰膏,捶成了新盖房的青灰屋顶,一袋袋骨粉装车又卸车,饲料厂把这骨粉按一定比例配合成鸡饲料,一袋袋饲料又分散入养鸡场,鸡吃后变成了鸡肉、鸡蛋、还有鸡粪,一双土灰色的糙手从收废品的三轮车上搬下支棱见角的编织袋,长的短的,方的圆的,薄的厚的废钢烂铁件被大致分拣一下,过秤,归入露天堆积,日晒雨淋,锈迹泥污的碎铁堆,说不定哪一天,一辆铲车把大堆分解倒入一辆辆卡车,运走回炉了。在某车的某一角落,会有一截黑焦扭曲的电线或烧毁了刀把的变形旧刀。

    医生认为,经过病人多次的重复的过电影般的叙述,内心深处的隐痛与矛盾已经冰消瓦解,病人爱恨交加的焦虑与不安得以宣泄,原始的冲动与理性的思考归于平衡。医生甚至对病人开玩笑说,《刑法》有规定,有口供无证据不可以给人定罪,无口供有证据可以给人定罪。你是无罪的人啊,无论行为上还是心理上都无罪,因为所有证据都在梦中消失了、分解了,医生甚至还幽默地想,说不定我家厨房垃圾袋里的鸡蛋皮就含有那对狗男女的骨元素——钙和磷吧?

    病人表情轻松地付了诊疗费,礼貌地跟医生握手、告辞。医生也客气地回应,请慢走,我不送,有事打电话之类。病人朝门口走,医生低头写病历。病人停住,背对医生。扭头对医生说:“我一年前改行开旅店,之前,当过电工,学过杀猪卖过肉,还开过骨粉厂,那十四万块钱,是我编的理由,让她取出来的……”接着,是一声怪异的,令人汗毛乍起的阴冷的狞笑。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我第一次看见粥粥是在今年春节前的一次团拜活动上,她当时戴着顶浅米黄色的大圆沿淑女帽,穿了件米黄色的大衣,内套一件银白色的连衣超短A字大波裙,白丝袜加米黄色圆头水果鞋……整个效果就是一个水货卡哇伊。至于再里面穿的啥子我就没有看到了,但估计是一套连体的塑身内衣。之所以做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她有些过于丰满的身材穿这套衣服不太合适,如果里头不整套塑身紧一下,她有些过于丰满的身材穿这套衣服就太不合适了。

    她一进屋就脱下了大衣,却依旧戴着那顶如倒垂着的南瓜花一样的大沿淑女帽。我一直在打麻将,没有抬头观察她的面容,因为当她叫服务员把空调再开暖和点的时候,我就听出她的声音已经不再年轻了。既然不年轻我又何必看呢,这是一种理性分析的必然行为结果,更是一种长年养成的条件反射式的审美习惯。再说,年纪都不轻了还整啷个粉干啥子,这年头吃香的是流氓,不是装嫩的老徐。

    吃饭的时候听旁边人和她聊天,才晓得她走卡哇伊路线多少有点出处——别个虽然比我还大三、四岁,但至今还是个未婚的大小姐。应该理解应该理解,老姑娘嘛难免有点装扮异常。再往下聊,发现她装扮异常的出处并非主要是老姑娘的缘由,粥粥除了是个职业写手,还是家发行量不错的杂志社的老板(文化传播公司开在上海,这一点和我老婆有了很多共同语言)。一般情况下,要写几个字的女人多少脑壳都有点细胞;一般情况下,没结婚的女强人多少脑壳都有更多的细胞。说白了,别个粥粥是三高女。内在决定外表,收入决定穿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2009-1-29

    和粥粥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都比较喜欢喝酒,也就是所谓的酒肉朋友。此外,我们有个共同的特点,不喝酒的时候人魔狗样的,坐在酒吧里几杯小酒一下喉咙,就开始抖宝话了。既然是酒肉朋友,喝了酒抖的宝话最多的就是男女之间的肉话题,也就是喝素酒摆荤龙门阵,也就是坐而论道,也就是假打一阵。虽然是虚无缥缈的假打肉话题,但总能摆得精神抖擞。这一天两个人居然整了两瓶黑牌(都晓得我爱喝酒但更爱醉酒啊),我还觉得自己思路很清楚,舌头儿弹得多园范的。

    其实,我几乎没有和比自己年龄大好几岁女人长聊的经历。感觉和这种女人抖的宝话与20多岁的小女人抖的宝话完全不一样。毕竟人家的人生呀感情呀等等经历在那个地方摆起在,能顺手拈出来的故事总是很多。

    比如:房子都买了,结婚照都闪了结果分手了;又比如:某某帅哥张都不张她一下,却和一个胖得连进门都要撤下肩膀才不得把门框挤难的胖妹儿耍得非粘……等等等等林林总总伤痕累累。

    当然粥粥有时候也会谈一些比较正经的事情,比如让她头痛的广告业务开展问题。我建议她,既然发行量已经上去了,就应该全方位的按大平面媒体的运作方式去搞,其中广告就应该走外包道路——小团队大外包。一开始可以把全国划成五到八个商业片区,然后在当地找专业的广告公司给他们签一级代理,至于以后再考虑分设二****代理……我觉得我说的这些商业运作方式都非常普通,而且还比较笨拙,但粥粥却好像听得有点意思。粥粥让我写一个全国广告业务解决方案给她,还说想把西南地区的代理权交给我来整。

    我说我早两年确实有过搞广告公司的冲动,但我现在已经不冲动这个了,我现在唯一的冲动就是啥子都不搞。或许是粥粥觉得我推辞她生意方面的邀请就是不帮她,就是不把她当朋友(路过我身边的不少朋友都这样,本来和我是朋友,结果生意上没合作就连朋友也不做了,多少有点无味,我还是比较喜欢酒肉朋友,不管钱不钱的,先把酒喝了嘎嘎整了再说),或许是她觉得话不投机,酒一下肚各走两边。

    至此,除了在QQ的名单上能看见她闪烁的身影,彼此再未有联系。

    2009-5-3

    可能是很久没见到粥粥了,也可能是我从来没有清楚地看过一眼她的脸,我晚上走进粥粥已经先到的小酒馆,转了两圈也没有见到她在哪个咔咔头。我没有看清楚她脸的原因确实不是她有多丑,而是每次见她都是在大沿帽和酒吧灰暗的灯光下,她那张脸完全被淹没得没有特征可言。把她的脸丢在一堆女人脸里,就像把一滴椰汁摔到了一碗牛奶里一样,我多数时候都不想去辨别哪个是椰汁哪个是牛奶——难度太大,兴趣太小。我以前找她很简单,只需要找到那顶帽子,但这次不晓得帽子飞到哪儿去了。

    见我在她面前转了几圈都没有认出她来,粥粥终于稳不起了,叫了我两声。粥粥说我的忘性好大,才几天就把她忘得这么干净。我说恰恰相反,是因为我的记性好大才没有认出她来,每次她都是一顶大帽子扣在一头披肩大波浪上,哪个想这次帽子取了,头发也整成披肩直发加齐眉刘海了。她说那你起码不记得我的长相了三,我说这也不是不记得,是我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她的长相,不看长相是因为我把她当朋友看,既然大家是朋友长啥子样子还重要嘛?再说如果我老盯着她的脸看,朋友就当不成了。男人和女人做朋友最适合的距离就是彼此都看不太清楚对方脸的距离——哈哈,这是我的绝对原创的名言之一。

    粥粥说她这次回成都是要参加她的第N次相亲。对方是省直机关的一个局级干部,年龄和她一样大,而且也是未婚。我问她自己的直觉咋个样,她说她这一段时间都在重复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要和她结婚的男人陪她去海边晒太阳,海边的景色特别好,海蓝天蓝云白椰绿巴适惨了。海滩上有很多人——男的女的一个个都只穿腰裤——光叉叉的。突然,这些人无声无息起来了,一个个神情呆滞动作僵硬,有点生化危机的味道。她心头一发慌就喊躺在她旁边的未婚夫,结果这个虾子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一条狗——拉不拉多那种狗,嗨呀舌头掉起、口水架势流、尾巴架势扇。粥粥说她想站起来跑,结果海水涨潮了、狗跑了、她沉底了……

    我说如果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分析,她这是性饥渴引起的焦虑症在睡梦中的投映;如果按易经八卦加周公解梦分析,她要发了,要大发,而且是朝死的发;如果要用一段数字来记录这个梦,这个数字肯定是48484488。粥粥给我的分析做了一个评论:锤子话。

    到后来粥粥也不想要我帮她就这次相亲预测个啥子明堂了,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没个结果,唯一能看到实质进展的就是酒瓶空了。我又大声呜气的喊了瓶礼炮,反正是粥粥请客。

    粥粥说她最近在看一些禅学的本本,这下我倒是想起佛经里的一段话(比弗洛伊德和周公这两个骗子更适合骗粥粥多了):“昔时佛祖拈花,惟迦叶微笑,既而步往极乐”。至此有了“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这一切都是一种心境。心若无物就可以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永恒只不过是刹那,无穷也会轻松握于手掌。参透这些,一花一草便是整个世界,而整个世界也便空如花草。

    粥粥说她很早就看过这一段,不过现在年龄大些了再看感受还是不太一样,当然,听我在酒吧里大着舌头背课文感受就更不一样了。

    酒也喝多,禅也参了,但现实终究没有理想来得丰满,发型整得像个小妹儿一样的粥粥这次相亲最终还是泡汤了。之后又一次和粥粥失去了联系。

    2009-7-28

    粥粥又回成都了,又约在小酒馆。这回我准备请粥粥,一来每次都是她掏钱,二来我(此处删200字左右)高兴,黑牌也不喝了直接叫礼炮(横了,出血就出血,反正高兴),我在粥粥面前一望颈项就是一杯酒,一张大嘴就吹一堆话。

    没想到粥粥说,(此处再删三排)她准备一两年之内逐渐淡出公司管理,然后认认真真的写字和找寻她的另一半,她希望自己能成为新娘,她希望自己能成为母亲。

    世界永远都在轮回,粥粥准备卸职归家开始享受她的新人生,而我这个讨口两年又当了一年土匪的刁民,洗洗脸洗洗脚打好领带化好妆,又要开始我新的职业探险了。

    一场朋友、一段经历、一次游戏、一路人生,一花、一草、一叶、一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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