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平日没有严重疾病。偶有不适,到温泉疗养一段时间,或用药,很快就能痊愈。自从康熙二十二年五台山之行,太皇太后再也没外出,可能健康状况不如从前。二十四年(1685年)八月二十九日凌晨,太皇太后突然中风,“右手伸展不直,语言不清”。这场病比较重。但由于治疗及时,病情很快好转。
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太皇太后圣体违和”。病情严重,康熙的文字中说过是“疹患骤作”,也说过是“旧症复发”。不论是什么病,总之一开始就很重,而且“一旬以内,渐觉沉笃,旦夕可虑”,康熙“益加恐惧”,“五内忧灼,莫知所措”。
为了挽救祖母的生命,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事。宫中御医是高水平的,可是“御医诊脉,皆云深可忧虑”。他又查阅医药文献,亲自调药,遍问方医,均回天无术。
康熙试图用好生之德,求得上天对祖母的眷顾和默佑,特于十一月二十七日,谕刑部:所有内外问刑衙门,除十恶死罪及贪官、光棍不赦外,其余已经奉旨监候死罪重犯,概行减等发落。
两天过去,太皇太后的病势非但不见好转,而且危象渐增。康熙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搜索出多年前的一份记忆。那年大旱,他在宫中设坛祈祷苍天赐雨,长跪三昼夜,第四天,又步行到天坛虔诚祷告,“油云忽做,大雨如注”。于是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以为“精诚”可以感动上天,为了给祖母祈求永年,决定再亲临天坛致祭。
十二月初一日,早六时左右,康熙率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及文武官员,自乾清宫步行到天坛致祭,恭祈太皇太后转危为安。行礼过后,太常寺官员宣读康熙亲笔祝文。其词意恳切,感人肺腑,呼吁皇天,“伏恳悯念笃诚”,保佑祖母太皇太后病体痊愈,健康长寿;他情愿自己减寿,增加祖母的寿命。
康熙听读祝文,“涕泪交颐”。陪祀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及文武官员,无不感动涕泣。祭毕,康熙立即回慈宁宫侍候祖母。皇孙的虔诚,使祖母受到莫大安慰,由于心里高兴,“饮膳少加”。御医诊视,也说“脉息较前顿觉平和”。然而,精神作用引起的病情缓解,毕竟是暂时的,仅过一两天,又出现反复,这一次,康熙对苍天大失所望。他最“抱痛于心”的是,用自己的寿命换取祖母的延年都未能如愿,从此知道“天道幽远,难可期必”,再也不躬亲祈祷。这件事深深刻在他的心中,乃至30年后,重新提起,仍“流涕呜咽,不能自止”。
这位独断乾纲,敢于挑战恶势力,不曾被任何困难压倒的皇帝,面对要夺走祖母生命的病魔,毫无办法,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日以泪洗面。他能做的,只有在病榻前尽孝,陪伴生命垂危的祖母心满意足地走完她人生的最后里程。
康熙最初几天还能抽空到乾清门听政,从二十九日起,已因祖母病情进一步加重,不便离开。
太皇太后是颗福星,她一卧病,孙男弟女全围上来照顾,二女儿阿图、儿媳皇太后、孙儿裕亲王福全、皇后佟佳氏等,不离左右。康熙从太皇太后违和第二天起,就夜以继日在祖母床边护理,检方调药,侍奉饮食,35昼夜衣不解带,食不甘味。祖母宁静休息时,他“隔幔静候,席地危坐”,一听到太皇太后的声息,立即到榻前,“凡有所需,手奉以进”。仅糜粥之类就备有30余种。只要太皇太后说想用什么、吃什么,竟“一呼即至”。原来,康熙想得十分周全,应有尽有。太皇太后备受感动,用手抚着皇孙的背,垂泪赞叹说:因为我的病,你“日夜焦劳,竭尽心思”,所有服用和饮食之类,无所不备。我实际不想吃什么,说想要什么,只不过借以支吾搪塞,“安慰汝(你)心”。谁知你都事先令人准备好,放在那儿。“如此竭诚体贴、肫肫(诚恳的样子)恳至,孝之至也。”唯愿天下后世,人人效法你,像你一样大孝。
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半夜十二时左右,太皇太后病逝于慈宁宫,享年75岁。这位老人临终时留下遗诰,简要回顾了一生经历,不居功,无遗憾;对晚年生活甚为满意;对国家大事有所嘱托。原文主要部分如下:
予以薄德,幼承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登聘,获奉太宗文皇帝(皇太极),赞助内政,越既有年。不幸龙驭上宾,痛不欲生,誓以身殉。诸王大臣,以世祖皇帝方在冲龄,继承大统,保护靡托,合辞坚情,勉留此身。抚育教训,未尝少懈。十有九年,重遭不造,世祖皇帝崩逝。悲悼予怀,益无意人世,告天吁众,冀申初志。诸王大臣,复以今皇帝冲龄践祚,正须鞠育,恳请再四。予顾此藐孤,难忍捐弃,勉抑哀衷,相依岁月。
今皇帝至孝性成,诚切肫恳。视膳问安,朝夕罔间。备物尽志,无所不周。屡荐徽称,尊崇斯极。终始惟一,几三十年。予因兹敬养,遂使两世哀感之怀,大为宽释。且皇太后奉事勤恪,予心甚安。但念世际升平,皇帝纯孝,亘古所无,予正可诞膺福祉。奈年齿逾迈,时用自伤。顷当寝疾,皇帝躬省药饵,寝食捐废,步祷郊坛,竭诚呼吁。乃数尽难挽,遽至弥留。予寿七十有五,得复奉太宗文皇帝左右,愜予夙心,夫亦何憾。
今皇帝励精图治,爱育苍生,海宇乂安,兆姓乐业,天下臣民颂太平之庥者,功归启佑,予殁有荣施焉。惟是皇帝大孝性成,超越今古,恐过于悲痛。宜勉自节哀,以万几为重。中外文武群臣,恪恭奉职,勿负委任,以共承无疆之福。
其丧制,悉遵典礼,成服后三日,皇帝即行听政。其持服,依世祖皇帝遗诏,以日易月,二十七日而除。
太皇太后回顾充满苦辣酸甜的一生,口气平静,无怨无悔。虽先后遭夫死子丧的不幸,两次痛不欲生,但为了抚育幼年皇帝——顺治、康熙,她接受劝阻,“勉留此身”。康熙帝的至孝,抚平了她内心的创伤,宽释了她两世哀感之怀。国家进入升平岁月,皇帝纯孝,她正可尽享清福,无奈年迈数尽;到太宗皇帝身边去,是久怀的夙愿,没有遗憾。她知道皇帝“至孝性成”,恐过于悲哀,嘱咐康熙帝以国事为重,宜勉自节哀;文武群臣恪尽职守,勿负委任。
康熙并非不懂生老病死的道理,但感情上接受不了痛失祖母的打击,他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哭无停声,饮食不入口,以致昏迷。从此,直到康熙老年,每当想起祖母,“念教育厚恩”,仍感“哀痛实难自禁”而痛哭流涕。
二 临终遗言更易丧葬礼俗
关于自身丧葬礼俗,太皇太后临终遗言有三:
其一,也是最主要的,她病危时向康熙面谕:死后不必远去盛京与太宗皇帝合葬。理由是:“太宗文皇帝梓宫,安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我心恋汝皇父及汝,不忍远去,务于孝陵近地,择吉安厝(安放),则我心无憾矣。”
按照传统,明清两朝,无论皇室、民间,夫妻合葬都是天经地义之事。孝端文皇后哲哲在北京去世,遗体火化后,于第二年,即顺治七年二月,骨灰移送盛京昭陵与太宗文皇帝合葬。其礼仪与太宗文皇帝大丧相同,很隆重。孝庄太皇太后是皇太极的五宫后妃之一,死后理所当然地与太宗文皇帝合葬,礼仪也要与太宗文皇帝大丧相同,这对太皇太后来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那就必然也组织大队人马,长途践涉,一路张扬进盛京,举行一系列的礼仪,劳民伤财。皇太极、哲哲、海兰珠死后都火化,盛京昭陵中停放的是他们三人的骨灰罐。孝庄太皇太后的遗体,也该火化后安葬昭陵,或者改建陵墓。否则皇太极的陵墓放不下三个骨灰罐和一口大棺材。
火葬是满族社会入关前的丧葬制度,起源于战争频繁,迁徙无常,父母死后“弃之不忍,携之不能”,故火化后,将骨灰随身携带,“以遂不忍相离之愿”。清入关后,顺治朝仍依旧制,顺治帝和他的两位早死的皇后,都将遗体火化后葬于离北京不远的遵化孝陵。
由于受汉族社会观念和土葬习俗的影响,康熙亲政以后,火葬习俗开始改为土葬,已去世的两位皇后: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和康熙的同父异母弟纯亲王隆禧夫妇,都未火化,遗体土葬。这虽不是进步,于后世无益,但在当时已势不可挡。在这种情况下,康熙绝对不可能、也不忍心再火化祖母遗体。
素性求实,敢于打破陈规的太皇太后,如果考虑孙儿的这些难处,也肯定会放弃与丈夫合葬的礼俗,就近给自己找一个安葬之所。“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康熙谨遵祖母的遗旨,遂令将慈宁宫以东建造的一座五间的新宫,拆运到孝陵附近建成一组暂安奉殿。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四月十四日,将太皇太后梓宫运来,先放在暂安奉殿前面部分——享殿。十九日早六时左右,奉安大行太皇太后梓宫于拆迁来的五间新宫——宝殿中的宝座上。
暂安奉殿之称,显然具有权宜之计的意思。既能满足太皇太后安厝孝陵近地的遗愿;又给将来需要做某种调整时留有余地。雍正三年(1725年),雍正帝根据曾祖母暂安以来,皇父长寿,子孙蕃衍,海宇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认定此处系风水宝地。而且认为:古代合葬的礼俗,原无定制;“神灵所通,不间远近”,因时制宜,义之所在。他拿出了根据,遂彻底打消了将曾祖母合葬昭陵的念头,决定将暂安奉殿在原地建为昭西陵,“以定万年之宅兆”。以原暂安奉殿为隆恩殿,增建方城、明楼、地宫、宝顶。同年十二月初十日,奉安孝庄文皇后梓宫于昭西陵宝床,陈册宝于石案,恭闭元宫石门。至此,孝庄文皇后入土为安,距她辞世已38年。[1]
昭西陵建在东陵陵区大红门外的左侧、孝陵风水围墙之外,表示虽与孝陵近在咫尺,却不是一个体系;定名为昭西陵,表示虽然与昭陵相距遥远,但“神灵所通,不间远近”,仍为一体。雍正智慧过人,理解曾祖母的遗愿,体会先父的意图,完成了皇父未竟之业,完满地解决了孝庄文皇后的安葬问题,并在理论上予以说明。九泉之下的曾祖母和皇父都会满意。
太皇太后关于不去盛京与皇太极合葬的遗嘱,经康熙与雍正实施,开创了清朝帝后不必一律合葬的先河。如果皇后去世晚于皇帝,可另建陵墓。后来乾隆朝将这种办法作为定制。
由于“太后下嫁说”的流传,昭西陵引起种种猜疑和传说。一种说法是:孝庄文皇后因下嫁多尔衮,有辱皇室尊严,羞见太宗,所以不愿与丈夫合葬,要求离儿孙近些;而儿孙也不容她在陵园之内,故葬于门外,罚她为儿孙看守陵园大门。
另一种说法是:孝庄文皇后死后,本来要葬到盛京的昭陵,与清太宗皇太极合葬。当她的棺椁途经遵化东陵时,突然沉重起来,竟至抬不动,送葬队伍只好就地驻扎。孝庄文皇后当夜给其孙儿康熙托梦,嘱咐要在棺椁停放处安葬她,不要再送往昭陵合葬。如今昭西陵的那块地方,就是当年棺椁的停放处。
关于罚她给儿孙看陵园大门之说,即使持“太后下嫁说”者,也未必都能同意。因为孝庄文皇后如果真的下嫁多尔衮,后来清皇室又认为这是一件丑事,当严加封锁,讳莫如深,秘而不发,怎么能把对她的惩罚公之于世,为后人留下讥讽的话柄呢?历代清朝皇帝都对孝庄文皇后极为尊崇。自康熙起,凡后代皇帝到东陵,总要先到昭西陵拜谒,所以,罚孝庄文皇后为子孙看守陵门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至于托梦定陵址之说,显然是编造的神话故事,很难令人相信。
其二,是太皇太后临终对皇太后说:我病若不起,皇帝断勿割辫。割辫,是清皇室丧葬礼仪,凡父母或帝后死,为表示哀悼,将辫子剪掉一段。割辫之礼来自满族社会盛行的人殉制度。康熙十二年(1673年)七月十七日,皇帝正式下诏禁止人殉,以剪发代之。太皇太后向来以仁慈为怀,与殉葬制度理应格格不入,以割辫代人殉是他们祖孙的共识。太皇太后知道,她死后康熙肯定要割辫,所以预先嘱托皇太后阻止,反映出她不愿意把丧事办得特殊和复杂。
其三,是在遗诰中说持服按世祖皇帝遗诏。持服也就是常人说的戴孝,包括穿孝服、禁忌娱乐等。顺治元年规定皇帝大丧,宫中守制27个月,不悬门符,不张彩灯。顺治帝临终遗诏,他死后持服的时间,“以日易月,二十七日而除”。27个月,即三年;以一日为一月,共27天,不足一个月。这样,时间大为缩短。其精神实质也是简化。
我们回顾顺治帝丧葬期间,在孝庄太后的力主下,随葬品甚少。并且开始改变焚烧死者生前衣物用品的旧传统陋习,将未燃尽的金银珠宝、可用物品,收回出售,将死者的遗物赠送亲友诸人,作为纪念。
将以上诸事联系起来,可以看出,太皇太后更易丧葬制度的精神实质,是从实际出发,为活人着想,为后世着想,不拘泥成规,不注重形式,不追求奢华,而力求俭、简从事。
三 不尽的哀思,永远的怀念
太皇太后生前死后,在朝廷内外都备受敬仰和爱戴。太皇太后归天后,诸王、贝勒、文武大臣等,充分肯定太皇太后对大清江山的贡献,高度评价太皇太后一生功德,他们耳闻目睹,太皇太后不仅鞠育、辅佐当今皇帝,发展太平盛世,而且,早在奠定大清基业时,就“佐太宗文皇帝(皇太极)肇造丕基”,又培育辅助世祖章皇帝(福临)“式廓大业”,将祖宗开创的事业,由东北一隅扩展到中原。所以说太皇太后是上承天意,造福于万民。
康熙一提起祖母的深恩大德,就滔滔不绝,慷慨激昂。在祖母离去的时刻,他把思绪集中到为老人家上尊谥上,未等礼部开口,他就亲自拟出祖母的谥号:“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
从此以后,他就沉浸在对祖母的由衷感激和深切的缅怀之中,一直到死,36年分毫不减。祖母在世时,他以去慈宁宫请安为一大快事,见到祖母,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流。对于早年丧失父母之爱的玄烨来说,祖母给予他的既有隔辈之爱,兼有父母之恩,“依圣祖母膝下,如亲皇考妣音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晨昏依恋三十余年”,突然,祖母不在了,他的生活和感情上出现了一大块空缺,每次往宁寿宫向皇太后请安,他不忍经过“人去楼空”的慈宁宫,所以不走隆宗门,而从启祥门走。直到10年后,他路过慈宁宫还会禁不住流泪。30年后,康熙已经年过花甲,是当上祖父、曾祖父的人,有一次和大臣们谈话,说到祖母,他仍“涕下如雨,哀不自胜”。
康熙永远不能忘记太皇太后教育深恩,“每念教育厚恩,哀痛实难自禁”。他把自身的成长成材,归功于祖母,借圣祖母太皇太后“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设无祖母太皇太后,臣断不能致有今日”。这“罔极之恩,毕生难报”。更为宝贵的是祖母对他掌理朝政的指点。虽然他早已完全得心应手地独掌朝纲,但祖母的指导和匡正,仍有重要意义。祖母走了,再也没有像祖母这样高瞻远瞩的亲人在关键时刻指点迷津;只有在梦中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
太皇太后去世20多年以后,在一废太子期间,他对太皇太后的娘家人、科尔沁达尔汗亲王、额驸班第等说: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爱朕殊深”,升天以后,“朕常形梦寐,奇异甚多”。他列举三件事,一是乌兰布通出兵之前,他梦见太皇太后阻止他,说:你要慎重,不要出兵,出兵恐怕没有益处。他没听信梦中祖母的指示,后强行出兵,果然到半途抱疾而还。
二是第一次亲征噶尔丹时,又梦见太皇太后对他说:你这次出兵,能取得重大胜利,但不是你亲自获俘。他当时不能理解。出兵后,噶尔丹遁逃,他自拖诺山率兵追击。噶尔丹向西逃窜,遇到费扬古。费扬古大败噶尔丹,“多所俘获”。这时,他才知道梦兆多么准。
三是近日废皇太子之事,梦见太皇太后,“颜色殊不乐”,与他“隔远默坐,与平时不同”。
俗话说:梦是心头想。梦,是人们经历的反映和重现。由于太皇太后在世时,康熙常与祖母商讨国是,祖母远见卓识,每使他心明眼亮,茅塞顿开。祖母不在了,他在思索决策方案时,自然而然地想起祖母:祖母会怎么说?在反思做过的决定时,又想到祖母:她老人家对我做的事满意吗?等等。废太子时,康熙本是迫不得已,心如刀割,老泪纵横,也会考虑到祖母和皇后,所以梦见太皇太后和皇后都不高兴。回忆和思念形成梦幻,可见康熙对祖母信赖之深。
太皇太后辞世36年后,康熙带着他对太皇太后的怀念也西归了。和他的业绩一样,太皇太后一生的贡献,已融入“康乾盛世”,载入中华古国的发展史册。
孝庄文皇后抚育顺治、康熙两帝,辅佐太宗、世祖、圣祖三朝,在清朝的建立、巩固和发展过程中,做出了特殊的、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其主要业绩,简单概括为如下几方面:
第一,太宗皇太极在世时,她以皇妃身份协助皇后办理后宫事务,并开始佐理朝政,献计献策,成为太宗皇帝的得力助手。
第二,皇太极死后,在争夺帝位的斗争中,她紧紧依靠两黄旗大臣强而有力的支持,使幼子福临顺利继承帝位。对摄政王多尔衮既放手任用,尽量发挥他的才能,争取他对幼主的拥戴,又以郑亲王济尔哈朗等诸王牵制多尔衮,限制多尔衮擅权,遏制其觊觎帝位的野心。在复杂、艰险的环境中,镇静、理智地应付对方制造的一宗宗、一件件奇案,反映出孝庄文皇后政治家的胆识和谋略。
第三,在清军入关的决策和进军过程中,她知人善任,以范文程为智囊,顺利地实现了大清走向全国的既定目标。在入主中原、进兵江南的关键时刻,她旗帜鲜明地反对分封满洲诸王,以防止地方割据,造就和维护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国家。
第四,在清算多尔衮罪责的基础上,调整八旗,彻底解决黄旗与白旗之间的对立斗争,实现了皇家直接掌握上三旗、八旗一致拱卫皇权的格局。
第五,选择和建议顺治帝立玄烨为太子,继承帝位。并亲手自幼培育、训导。由于福临幼年养育在生母身边的时间比较长,孝庄文皇后也存在女性的弱点,对儿子过分溺爱,娇生惯养,以致福临比较任性,缺乏克己自律能力。看得出,她汲取教训,在抚育孙儿时,将严师与慈母的天职统一于自身,循循善诱,指点修身、治国、平天下之道,终于成功地培养出一位杰出的皇帝。
第六,她虽然接受汉族文化有过迟疑,但总体来说,她不墨守陈规,而求真务实,勇于改革创新。如创建上三旗大臣辅政体制,改革皇位继承制度,建立御门听政制,革除多项丧葬旧俗等。
第七,她不是军事家,但对顺治、康熙两朝军事方面的大事,都有过有益的建议,甚至在关键时刻起了把握大方向、挽救危局的作用。坚决粉碎南明郑成功部对南京的围攻,组织力量平息布尔尼的叛乱,组建“新满洲”等,都得益于她的正确主张和支持。
第八,知人善任,待人以诚,在她身边集聚一批忠贤人才,既有文臣武将,也有洋人、才女,还有地位卑微的佣人,他们是她几十年如一日的老朋友,效力两三朝,忠贞不渝。
第九,在团结各部蒙古、巩固北部边疆方面,起了特殊的重要作用。她不仅通过娘家科尔沁部团结内蒙古其他各部,还通过科尔沁部及时了解外蒙古及漠西厄鲁特蒙古的动态,为朝廷提供决策依据,为康熙招抚外蒙古及最终击败准噶尔部的噶尔丹,做了一定的准备工作。
第十,思想品格独具优长。一生以大清江山的前途命运为重,以贤妻良母的品格,全心全意辅佐夫君和儿孙继承与弘扬祖业;无私无畏。反复告诫儿孙国以民为本,“得众则得国”,因此要仁慈,要勤政爱民;治国要简任贤才,用人必求有真知灼见,亲忠良而远奸人;还要“安不忘危”,“虚公裁断”,以身作则,锐意进取,知难而进。特别是在节俭爱民方面,她不仅一再告诫儿孙皇帝,而且身体力行,带领儿孙节省财物,赈济灾民,办幼儿福利事业等,堪称楷模。
孝庄文皇后作为一名古代妇女,之所以能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是由多方因素综合作用决定的。
从客观上看,满族当时正处于上升时期。勤劳勇敢、朝气蓬勃、崇尚军功、积极进取向上,是其民族的主要特征。同时,八旗制度,将满族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氏族制遗风仍存,妇女在家族中及社会上仍有相当的地位,尤其是社会上层妇女,继承丈夫、代替儿孙行使某种权力,比较容易得到认可;没有汉族封建社会那么多束缚妇女的清规戒律。皇太极在世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直接掌握的两黄旗支持他(她)的儿子顺治继承帝位。顺治帝后来更拥有上三旗。背后还有科尔沁等众蒙古族的支持。因而,她拥有足够的实力支撑,能够掌理朝政,左右政局。
主观上,她有非凡的智慧和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优势,去争取胜利。她豁达大度,深谋远虑,理智深厚,刚毅果敢。太宗病逝,两黄旗大臣拥戴幼主,需要她以皇太后身份掌政,她当仁不让,勇敢地挑起这副重担。并能驾驭全局,运筹帷幄,给幼帝指明方向,做他们的坚强后盾。由于她仁慈为先,能忍能让,能屈能伸,备受信赖,所以身边的智囊敢于、愿意向她谏言献策,衷心支持和维护她和皇帝。她的德智也非凭空而来,是继承先人的优良传统,善于观察和学习的结果。她既是蒙古族的女儿,又是满族的媳妇,能集中两个民族智慧和文化精华。据史载:她“性知书”,“独嗜书史”,“无他好”。皇太极指导她参与朝政,使她得到锻炼的机会。她特别注意从实践中总结和接受经验教训。
中华民族有尊重历史、爱戴历史上英雄豪杰、杰出人物的传统,因为他们为中国做过好事。孝庄文皇后的历史曾经被误解,被扭曲,但终有澄清的一天。其历史功绩是客观事实,谁也抹杀不了。其优秀品德作风,是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将世代相传。中国人会永远怀念这位中国古代杰出的女政治家孝庄文皇后!
【注释】
[1]刘毅:《昭西陵与清代帝后丧葬礼俗更易》,载《故宫博物院院刊》199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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