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珠帘，王喜带着标准的客服笑容，躬身进去。他轻步走到翟老夫人身边，细声说，“老夫人，小的少东家来给您见礼了。”
正在与姐妹说笑的翟老夫人听了，立即止住了欢笑，“快，快，请你少东家进来。我们刚还在说，你怎么还没把人请到呢，这就来了。你看那个穿黄衣服的老货没，就她都已经等迫不及待要见你少东家了。”
“二姐你又笑话我了，我可不高兴了。”穿黄衣服的妇人嘴上说着不高兴，可脸上笑容没变过。
“二姐可没说错。刚才可不就是莲姐儿你，闹着要见见人少东家的。”另一妇人抿着嘴角道，“要我说，莲丫头怕是肚子里的蛔虫犯了馋，要讨要河底捞厨师带回家了。”
那名叫莲姐儿的妇人啧了下嘴，“还是五姐姐了解我啊。”
其他老夫人皆笑了起来。
云秋月走进来时，恰见这群年过半百的老夫人言笑晏晏。她双手抱拳，给各位行礼，“晚辈云秋月给各位老夫人见礼了。”
“咦，这就是河底捞的少东家。”莲姐儿走向云秋月，“我瞧着怎么不像呢，身上没一点铜臭味。”
云秋月诚恳地道，“晚辈正是河底捞东家。”
莲姐儿上下打量云秋月，只见她一身奇怪的白色厨师服，肤色白皙无瑕，乌发高束，身形高挑，举止洒脱。英武不乏柔情，婉约中显霸气。
她转头看向其他夫人，“各位姐妹，我莲姐儿也活了大半辈子了，见过的人不少上万，也有好几千了。可还真没见过像云少东家这样的。要说是男子，却多了一分秀气；要说是女子，却多了一份英气。各位姐妹你们怎么说？”
“要我说，你就别难为云东家了。”翟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她一把拉过云秋月，“你别理那泼猴，我们平时都闹惯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翟老夫人多虑了。各位夫人的相处方式轻松随意，让晚辈羡煞不已。”云秋月连连摆手，“老夫人若不嫌弃，叫晚辈秋月吧。”
“秋月？你果真是个女娃娃。”莲姐儿满是皱纹的眼眶，瞪得老大。
云秋月屈膝向莲姐儿行了个礼。
看着云秋月谦虚有礼，翟老夫人越发疼爱，“这孩子，跟我们还客气什么。这位呢，是前任刑部尚书的夫人，她夫家姓朱，你叫她朱老夫人。”
云秋月依言叫了莲姐儿一声朱老夫人。
“小小年纪就出来经营生意，真是难为你了。”翟老夫人摸了摸云秋月的鬓角。
“一切都还好。幸得有翟老夫人和各位夫人捧场。”云秋月又向各位夫人行礼。常言道，礼多人不怪，她没有王喜那么能说会道，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凑合了。
“我们来这白吃白喝，哪帮上什么忙。”朱老夫人甩了甩锦帕道。
“各位夫人能吃好喝好，就是给河底捞莫大帮忙了。”
“秋月这孩子，嘴跟抹了蜜似的。”翟老夫人拍着云秋月的手道，“我瞧着你，真是越看越喜欢。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回老夫人，晚辈快十六了。”
“才十六？！”翟老夫人惊讶，“你家大人也放心你出来？”
“别说年纪轻轻，就单女子这一条，家里大人也不决不该放你出来！”一位老夫人插嘴道。
“就是，即使过得再寒碜，没见哪家让女儿出来经营生意的。”
“她家大人真是心大，也不怕孩子出事。”
众位夫人三三两两议论开来。
云秋月肚子想过千百个好故事解释，但她最终选择不说话，只站在那处淡笑。
翟老夫人瞧她这番气度，心里对她印象又加了几分。
“唉，我说，人家女儿家出来做生意怎么啦，碍到你事了？人家年纪轻轻的，不仅开了这么大家饭店，还做得很好，让我们吃得很开心。就凭着这点，就是我们这几个老货所不能比的。”朱老夫人扯着嗓门喝止那几位。
被朱老夫人这么一揭底，那几位夫人嘴上停了，但脸色不大好看。
翟老夫人见此，赶紧出来圆场，“好了，好了。光顾着聊闲话，我们把正事给忘了。大家赶紧的，趁着秋月姑娘在这里，赶紧向她讨教火锅的事。”
众人听了，心里皆活泛起来。
朱老夫人率先拉着云秋月问，“你这汤为什么是乳白色的？瞧起来怪好看的。我熬了大半辈子汤，还都没熬出这颜色来。”
云秋月淡回道，“在熬制鲜汤的时候加一杯牛奶，可以让高汤乳白鲜香。”
朱老夫人拍手，笑道，“原来如此。这做法真是新鲜，回头我也试试。”
之后又有其他夫人问云秋月各种问题，云秋月都一一回复，将她们伺候得开开心心。最后这帮老夫人终于乏了，各自散了回家。
云秋月将她们送出去。将进轿子时，朱老夫人回身对云秋月说，“小丫头，我很欣赏你。有空上我家玩。我家在东大街五十三号。”说完，向云秋月挥挥手，掀帘进了轿子。
送走那帮老夫人后，云秋月回了店铺。此时大堂的客人都散了，王喜带人收拾碗碟，擦桌洗地。直到这一刻，云秋月心头的那颗巨石才放了下来。
“少主，明天厨房要准备多少分量的菜？”看见云秋月，季二牛从厨房钻了出来。
今天成功开业，给了他和厨房伙计们莫大信心。再加上云秋月一上午手把手教导，他们厨房部员工对工作不说十分熟练，但也掌握了七八分。季二牛还想着创新，做些新鲜的菜出来呢。
云秋月想了想，“明天午餐晚餐，各准备十桌子菜吧。”
“才十桌子？”季二牛不相信耳朵接收到的信息。
“少主，十桌会不会少了。”那边正收拾菜碟的王喜听了，走过来劝到。以今天开业受欢迎的状况来说，明天来客绝对会超过十桌子的。更何况，也没听说过哪家饭店限制客人的。
外面站岗的云昆，听了这话也走了进来。“少主，我们开店是为了挣钱，您这样将客人往外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挣钱？”
“挣钱也不能急于一时，这个我自有考量，你不必担心。”云秋月原本不打算多说，但见他们一副你不说我不放弃的架势，不得不解释。“河底捞上下，除了陈老汉和王喜有经验，其他人都是生手。今天不过是五桌菜，还是我们拼尽全力，高度紧张工作完成的。所以明天，我给出一个保守数字。我们刚学会走，大家就想跑了，这怎么能行？如果明天我们能做好来，后天再往上加。不过，我们的上限是每顿二十桌。”
“二十桌？”季二牛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大家工作能力上来，客人们又络绎不绝，为何还要限制。
“这是一种营销策略，叫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王喜搜索脑海，确认是第一次听到这词。
“饥饿营销是商人有意调低产量，造成一种供不应求的假象，以此获取高额利润。”云秋月解释道。
“那是什么？”季二牛摸了摸脑门，他书读得少，表示还是不懂。
“比如今天，我们只让一小部分人进店，外面有更大部分想一探究竟，可是我们故意拦住，营造一种神秘的氛围。而他们会因此记住我们河底捞。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云秋月继续解释。
云昆沉思了一会，“可不可以理解为饥不择食？”
“你这么说完全正确。这个典故确实因饥饿而来。”云秋月看着云昆，赞赏点头。“相传，有一位君王，越来越没有胃口，每天都很郁闷。有一天，御厨提议说，有一种天下至为美味的食物，它的名字叫做“饿”，但需要艰辛努力才能寻到。君王当即决定与御厨微服出宫，寻此美味。君臣二人跋山涉水找了一整天，饥寒交迫时来到一处荒郊野岭。此时君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御厨趁机将事先藏在树洞的馒头呈上。君王大喜过望，二话没说，当即把这个又硬又冷的粗面馒头狼吞虎咽下去，并且将其封之为世上第一美味。”
“将又硬又冷的粗面馒头封为世上第一美味？”季二牛傻傻分不清了，是他乱了，还是那个世界疯了。
“少主的意思是，我们要吊着客人的胃口，并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让他们记得河底捞，将河底捞当成人间美味。”王喜恍然大悟道。
“是的。经常吃一道菜总是会腻。”云秋月道，“既然大家能都理解，并赞成我的提议，那今后就照这么做吧。我还是那句话，不求多，但求精。如果我们真能做到极致，往后再将价格提上去也是可行的。”
“是。”王喜和季二牛异口同声道，之后各自忙工作去的。
“少主，刚才您说的典故从哪得来的？”云昆问。
云秋月眼珠子转了一圈，“是我闲来无事，在一本杂书里看到的。”
“哦，不知是什么书，可否借给属下看看。”
“那本书是我在求学时无意间发现，看完后就还回去了。怎么，你很感兴趣？不过很可惜，我现在没办法将它拿给你看。”云秋月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
“不敢劳烦少主，属下只是问问。能写出这么大智慧的策略，这本书应该价值连城。”
“确实很珍贵，不让外人翻阅的。”云秋月继续无耻的瞎编。
“哦。”云昆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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