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浑身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手被站在他身前的聿尊攥在掌心内,陌笙箫抬起头,只看得见男人神色冷峻的侧脸,聿尊的视线落在奔奔脸上,孩子窝在徐谦怀里显得越发不安,眼神可怜,小手也握紧了。
电梯门打开,陌笙箫双腿被钉住一样,僵硬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迈开脚步。
聿尊手臂环住她的腰际,将她带出去。
专家门诊室内。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奔奔被带了回来。
宝宝哭闹不止,并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陌笙箫忙将他抱在怀里,奔奔情绪似是稳定了些,两行泪痕还挂在眼角,并哽咽地一个劲摇晃着小脑袋。笙箫心疼地搂紧他,眼眶内跟着酸涩起来。
“徐院长,你估计的没错,从一系列观察来看,基本上能确定是孤独症。”
聿尊坐在办公室的沙发内,闻言,狭长的眸子疲倦地轻眯起来。
陌笙箫咬住嘴角,尖利的齿间几乎刺唇肉,她抱住奔奔的双手越收越紧,孩子越发觉得不安,哇的大哭起来。
“你们先出去吧。”徐谦挥了手,几名医生相继走出去。
徐谦站起身,给聿尊和陌笙箫倒了两杯水,笙箫抱住孩子轻拍他背部,奔奔这才安静下来些,但先前受到的惊吓还未平复,时不时会抽搭哭泣。
“徐谦,孤独症……”聿尊语气顿了顿,又像是竭力才能再度开口,“就是自闭吧?”
徐谦搬张椅子坐到二人对面,“尊,我必须要和你说实话,孤独症,就目前的研究方向来说,并没有找到过一种能治愈的方法。得孤独症的人,在乳儿期就极为孤独,不愿与人接触,成长过程中少言寡语,而且情绪不稳,这些,都会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表露出来。孤独症可能是遗传基因、脑部疾病或创伤及其他生理原因造成的,但具体并没有一种详尽的说法。我只能说,可能与前期用药有关,还有我说过的,怀孕期间的情绪也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种不治之症?”
陌笙箫听到聿尊的嗓音在抖,她抬起头,眼睛里面的泪水差点忍不住,笙箫咬着牙才没有让它掉下来,不想让怀里的奔奔见了更加不安。
先前,她只在电视上听过这种病,孤独症的孩子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不会与人交流,他情愿自己玩,有些甚至存在语言障碍,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喊出爸爸妈妈。
陌笙箫捂住嘴,将脸别开。
徐谦的脸上也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及不忍,“尊,有时间的话,多陪陪他,心理治疗很重要,奔奔最需要的就是爱,他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
聿尊眼底的哀恸藏匿不住,他手掌交叉,支撑着前额。
他比任何人都想给奔奔一个欢乐的童年,他的记忆里面,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杀戮,他羡慕那些孩子,他们在他那样小的时候,有父母地疼爱,可以玩,聿尊想将他没有的东西都给奔奔,让奔奔知道童年应该是怎样的。
可……
他得了这种病,奔奔的快乐从此也会被剥夺了。
徐谦于心不忍,他纵容医术高明,却做不到在这件事上起死回生。
“还有别的办法吗?”
听着聿尊口里的无奈,徐谦还是残忍地摇头道,“我并不赞成用药治疗,尊,对待奔奔,只有付出足够的耐心和爱心,你应该懂我话里面的意思。也许当别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喊出爸爸妈妈的时候,奔奔……”可能,就算他们磨破嘴皮子,也换不来一声亲昵的称呼。
陌笙箫抬起手臂,擦去眼角的泪水。
奔奔哭闹的累了,这会睡的正香,他可能还不知道,他未来得及懂事,上天就已经为他关上了一道门。
“你还记得,你当初劝我不要奔奔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吗?我说,我要这个孩子,哪怕不计一切代价,”聿尊并不是想存侥幸心理,他只是想着,这孩子就算是不好,也是他的孩子,要他亲手扼杀了这条生命,他舍不得。“奔奔只是生病了,可能只是比寻常孩子生的病要麻烦些,仅此而已。”
陌笙箫闻言,泪水更加忍不住。她也没有想到,聿尊会说出这番话。她抬头望着男人的侧脸,想哭,却不得不极力隐忍着。
徐谦用力点了下头,似乎觉得,任何的话说出来都带着残忍,他抿紧薄唇,没有再开口。
回御景园的路上。
笙箫坐在副驾驶座内,聿尊靠着椅背,并未立即发动引擎。
陌笙箫抬起拇指,指腹轻柔地划过奔奔的眉毛,感觉到有人在触摸,孩子皱了皱眉头,嘴巴吧唧几下。
“看,奔奔长得多好……”
的确,奔奔才5个月,就能看得出来,他长着一张绝对能称得上精致的脸,五官继承了聿尊和笙箫全部的优点,皮肤白净,鼻子高挺,而且体检时医生还说身高中上,将来绝对是和聿尊一样的个高。
陌笙箫眼神疼惜,眼睛盯着怀里的奔奔,一刻不肯离开。
“我怀孕的时候,我居然还不要他,我还说你是逆着天意要留下奔奔,聿尊,奔奔得这种病是不是对我的惩罚?”笙箫神色愧疚,难受地哽咽出声,她怀孕时期因为陶宸的事而精神不好,现在想来,越发觉得亏欠孩子。
“笙箫,不关你的事。”
陌笙箫泪眼模糊,摇着头道,“你不用安慰我。”
“笙箫,我有了奔奔,我就不会放弃他。”
陌笙箫弯腰在奔奔前额亲吻,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她知道后面的路会有多难走。
御景园内,陈姐同何姨也在焦急地等待,她们只知是带奔奔去看病,陌笙箫神色恍惚地走进客厅,陈姐忙上前,“孩子睡了吗?给我吧。”
笙箫摇了摇头,“不用,我抱着就行。”
陈姐同何姨对望了眼,陌笙箫哭过,眼睛红肿,她开口时嗓音还带着沙哑,“陈姐,下午麻烦你去多买些玩具回来,奔奔现在正是爱玩的时候。”
“好的。”其实御景园玩具并不少,婴儿房内堆得已到处都是。何姨瞅出笙箫的不对劲,等吃过中饭后,何姨来到陌笙箫旁边,“笙箫?”
奔奔睡着了,这会正在楼上。
陌笙箫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何姨。”
“奔奔是不是生病了?”
何姨语气关切,笙箫一直以来都将何姨当成亲人一样,她积压在心底的难受迸发出来,陌笙箫将徐谦说的话告诉何姨,何姨闻言,吃了一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
笙箫不敢想,一想就觉得天都会塌下来。
她屈起双膝,将脸放在膝盖上。
何姨拍了拍笙箫的肩膀,“电视上说,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天使,不管他的翅膀有没有长齐全,笙箫,奔奔很可爱,也很健康,再说,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谢谢何姨,你说得对。”陌笙箫强颜欢笑,至少,奔奔还能留在他们身边。
笙箫在下面坐了很久,好不容易稳住情绪。
她来到二楼,右手推开门,就看见站在阳台上的聿尊。
他怀里抱着奔奔,男人凭栏而立,陌笙箫的视线望去,却少了些许的意气风发,相反,那种背影充满了寂寥,刺的她眼睛和心里直发酸。
如果不是奔奔得来这个病,陌笙箫需要聿尊陪她去共同面对,也许她到现在也不会发现男人身后藏着什么,她只以为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能够掌控命运的人。
奔奔醒了,他喜欢自己的小床,不喜欢别人地碰触。
孩子的哭声凄厉而尖锐,挣动着双手双腿在踢动,“哇哇哇--”
聿尊柔着嗓音哄着,奔奔小脸憋得通红,哭的像是被人掐掉一块肉,陌笙箫心疼不已,却并没有上前制止。
她想,聿尊和她一样,只是想和奔奔亲近,笙箫做梦都想奔奔能和其他孩子那样,虽然调皮,却成天都很开心,无忧无虑。
孩子挥动双手,陌笙箫看见聿尊的背弯下去,奔奔不需要爸爸妈妈抱,他的世界里面一个人都不认识,孤零零的,对什么都害怕。
笙箫靠着门板,两条腿无力地滑下去。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情愿用她的健康去换奔奔的快乐。
她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她的命。
聿尊抱着奔奔走进卧室,他弯腰将孩子放在婴儿床内,旁边摆设着奔奔喜欢的玩具,他手里抓着个摇铃,很快就自己玩起来,也不哭闹了。
陌笙箫听到一阵脚步声来到她跟前,她双手抱住膝盖,聿尊席地而坐,同她并肩坐在门口的地毯上。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不远处的小床内传来奔奔玩耍的声音,摇出的声响一阵阵震荡入心,掀起的涟漪经久不息,始终无法散去。
奔奔睡得很晚,一直到10点才肯闭起眼睛。
陌笙箫小心翼翼的给他盖好被子,她动作轻柔,生怕会吵着他。
床头柜上,摆着奔奔的百日照,那时候的他对人还只是生疏,笙箫逗他半天,小家伙才肯合作。陌笙箫坐在床沿,将相框拿在手里,一百天的奔奔就显出帅气十足的模样,穿着件条纹格子衬衫,笑起来像极聿尊,自有一番魅惑众生的魄力。
手里的相框被人拿过去,聿尊将它摆回原位,“睡吧。”
陌笙箫怔忡,躺在床上,眼睛却圆睁着。
聿尊显然也是毫无睡意,外面的天静谧无声,呼呼的冷风被阻挡在玻璃外,笙箫翻个身,望向小床内睡得正香甜的奔奔。
聿尊听到旁边传来几不可闻的哭声,他手臂伸过去将陌笙箫揽在怀里,也不知她这会是无心挣扎还是什么原因,笙箫擦了擦眼睛,并未做出别的举动来。
她只知道她很冷,尽管屋里的暖气足够驱尽这寒冷。
陌笙箫浑身战栗,被聿尊这样抱着,才感觉手脚都回暖些。
他抱她,也只是纯粹想汲取些温暖,无关风月,更无关欲望。
笙箫傍晚在电脑上查了有关孤独症的资料,可越是接近事实的了解,陌笙箫就越是觉得无法接受,她难以想象奔奔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那些难关,要如何闯过去。
笙箫咬着手背哽咽,聿尊的俊脸枕在她颈间,一室的橘黄透着柔柔的暖色,奔奔气息沉稳,他不像大人那样有烦恼,陌笙箫想到此,心里越发痛的紧抽起来。
日子,每天就这样二十四小时飞快地逝去。
马上就要过年了,陌笙箫坐在沙发内,望着旁边的奔奔,过完年,奔奔就要两岁了。
容恩家的宝宝比奔奔大两个月,这会也7个多月了。
容恩得知奔奔的病况,也是吃了一大惊,她并没有特意找过笙箫,童童经常要吵着过来玩,容恩心想奔奔需要玩伴,也就答应了。
何姨帮忙将小车推进去,坐在里头的小王子很是帅气,而且皮的不行。容恩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何姨,“这是我妈做的南瓜饼,我带些过来你们尝尝。”
“瞧你客气的。”
童童换上拖鞋,鞋柜内的米妮拖鞋是陌笙箫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小跑着来到沙发跟前,“姨姨。”
“童童乖。”笙箫将她抱在腿上,“童童,今天穿的真漂亮。”
“嘻嘻,妈咪给买的新裙子,童童还自个配了双靴子呢。”
容恩推着小车走过来,里头的宝宝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样子。童童从陌笙箫腿上下来,“我要去和奔奔玩。”
何姨将洗净的水果切成块,端到茶几上。
容恩端详着对面的陌笙箫,她比怀孕时更显消瘦,精神也不好,一看就知操劳过度。
何姨拿了块苹果给童童,小丫头道了声谢谢,并没有塞到嘴里,而是跑到奔奔跟前。
奔奔拿着个摇铃坐在车里面玩,童童将脸凑过去,“奔奔,奔奔……”
孩子听到叫唤,只是抬抬头,圆亮的眼珠子又落了回去。童童显得很委屈,“妈咪,姨姨,奔奔不跟我玩。”
陌笙箫心头忍不住又漾起苦涩,童童将手里捏着的苹果递过去,“奔奔,给你吃。”
这回,他索性眼睛也不抬。
奔奔不喜欢与人接触的表现,越来越强烈的在显现出来,童童弯腰,他不看她,那她就使劲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奔奔,我是童童姐姐,快点嘛,来吃个苹果。”
容恩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不好受,“童童……”
“妈咪,奔奔都不知道伸手拿东西。”童童很委屈。
容恩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头,“童童,奔奔还小。”
“才不是呢,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冲我喊,我吃什么他就嘴馋,可奔奔不会。”童童拿着手里的苹果,似乎还想证明什么,她快步回到容恩跟前,刚将手递过去,车内的孩子就伸出手,抓着苹果就要往嘴里面塞。
“妈咪,你看吧!”童童满脸的认真。
容恩并没有和童童说过奔奔的事,这么点大的孩子本来就不懂,怕是再解释也说不通的。童童握住弟弟的手腕,将苹果拿回去,“你乖啊,牙齿才长两颗呢就想吃苹果,回家让妈咪给你弄汁吃吧。”
“啊--”宝宝恼火不已,用手去拍跟前的板。
陌笙箫视线落在奔奔的脸上,奔奔踢着小腿,眼睛望向手里的摇铃,对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兴趣。
笙箫每次都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她多希望奔奔也能闹也能皮,那她再苦再累也开心。
童童抓着容恩的手,“妈咪,奔奔为什么不喜欢玩啊?”孩子的特性向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并不会明白,她一句童真的话,对陌笙箫而言,无异是怦然一击。
容恩冷着脸,“童童,你再这样的话,妈咪可就要生气了。”
童童有些怕,缩了缩身子,可眼睛里的委屈却藏不住。
陌笙箫伸手将童童抱到腿上,她手掌抚着童童的脑袋,声音轻柔,“童童,奔奔病了,所以他现在还不会和你玩。”
“真的吗?那奔奔要什么时候才能好?我想带他去水上乐园玩。”
陌笙箫鼻子一酸,嗓音有些哽,“那童童和小弟弟要经常过来陪奔奔,好吗?如果热闹的话,奔奔可能很快就能好哦。”
“那好,童童以后会常来的,我家里有好多玩具,到时候我和奔奔一起玩。”
“童童真乖。”
“姨姨,你为什么眼睛红了?”
容恩见状,跟着红了眼圈。
“姨姨没事,是想到童童的话高兴。”
童童抬起手掌,给她擦了擦眼角。
容恩将童童从陌笙箫腿上抱下来,让她推着小弟弟去旁边玩,“笙箫,童童还不懂事,对不起。”
“没事的,”笙箫弯腰捡起奔奔掉在脚边的玩具,“我想,我多陪陪他,和他说说话,他会知道的。”
容恩点头,“跟孩子最亲的就是父母,我也相信,等他长大了,都会明白的。”
聿尊吃中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容恩走后,陌笙箫就蜷在沙发内,没想到竟会睡着。何姨没有吵醒她,去楼上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聿尊来到客厅,就看见奔奔坐在小车里面,拿着个牙胶正在咬。
聿尊每次回来几乎都要抱他,奔奔一开始很排斥,这会倒还行,只是不会和他亲近,经常顾着自己玩。
陌笙箫听到动静,眼睛一下睁开,“奔奔!”
她手掌按住前额,头痛欲裂,“做了个噩梦。”
聿尊将孩子放到腿上,“上楼去睡会。”
“不用。”
“奔奔,今天乖吗?”聿尊抱住孩子,让他两条腿立在他膝盖上,奔奔似乎并不肯合作,聿尊另一手放在他腰后,“不准偷懒。”
他每天都会抽出大把时间陪着奔奔,聿尊想给孩子创造个奇迹,陌笙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杞人忧天,与其整日流着眼泪度过,不如给孩子营造一个温馨快乐的氛围。
笙箫并没有丢下手里的工作,她想要自己先充实起来。
几天过后,就是除夕。
陈姐回家去过年,何姨留在了御景园,今年不一样,有了孩子,自然是要比往年更热闹。
御景园内年味十足,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陌笙箫坐在梳妆镜前,她将头发放下来,又化了个淡妆,再配上一袭收腰连衣裙,笙箫拿起旁边的唇彩,她视线落在右手腕的手表上。
陌笙箫盯着出神,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表取下。
再大再难的事都会过去,哪怕遮掩起来,可伤痕犹在。陌笙箫将床头柜的抽屉打开,将手表放了进去。
如果奔奔的事情上过不去,她就会看看腕部的伤口,换一种姿势活着,陌笙箫,你一定可以的。
笙箫将抽屉锁起来,起身走出去。
何姨在厨房忙碌,陌笙箫在楼上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她顺着环形楼梯下去,走到一半,就听到客厅内传来的钢琴声。
陌笙箫放轻脚步往下走,聿尊颀长的身影坐定在施坦威钢琴前,奔奔就在旁边的小车内,孩子踢动着小腿,手里的摇铃被丢在旁边,似乎对琴声更加感兴趣。
聿尊动作停住,他走过去,将奔奔抱起来后,重新坐回到钢琴前。
陌笙箫知道,对于奔奔来说,她和聿尊给予他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而这种温暖,并不是单方面的,因为他最需要的是一种叫做家庭的温暖。
聿尊一只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弹着琴,琴音明显有了偏差。
陌笙箫走过去,在男人旁边落座。
她看见面前摆着本琴谱,第一首曲子,就是她怀孕的时候,聿尊曾弹过的《天空之城》。
男人转过脸来,今天的陌笙箫很美,有一种阴云之后,阳光初露的味道,明媚动人。
陌笙箫将左手放在黑白键上。
聿尊伸出的,正好是右手。
一首《天空之城》从彼此的指尖倾泻出来,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的话,谁都不会相信是两个人合奏出来的。
陌笙箫第一次同聿尊合作时,也没有经过契合,笙箫更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和聿尊坐到一起,事隔多年,他们的合作仍然完美,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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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奏笙箫 138 一家人的温暖
奔奔坐在聿尊的怀里,也不哭,也不闹,小手伸着要去够钢琴。
陌笙箫这一年来,别说是弹琴,就连每天上下楼经过这架钢琴时,都避之不及,一种习惯深入进骨髓内,竟比记忆还要深刻。她熟悉每个音节,熟悉每个转换,笙箫冰封起来的血液仿佛又开始沸腾,原来她喜欢的琴音还能在指尖演奏出来。尽管聿尊一再和她说过,他愿意当她的另一只手,可陌笙萧执拗至今,她以为她的心晦暗了,就连琴声都难以配合,看来有些事,总是出人意料的。
何姨只当是聿尊又在独自弹琴,她在厨房忙活,将菜端出来,余光那么一瞥,看到的竟是三口子的画面。
何姨端着盘子的动作怔住,她继而会心一笑,一点点声音都不舍得发出来,生怕打断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及美好。何姨回到厨房内,看来,今晚的年夜饭能真正沾到些喜庆了。
一曲完毕,余音绕梁三日,陌笙箫左手停住,聿尊也收了动作。
笙箫垂下眼帘,又将手收回去。
她心里被激起的涟漪很难得到平复,聿尊抿了下嘴角,他从来不怀疑他和陌笙箫的契合程度,哪怕到了他们真的各自只有一只手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弹出最美妙的琴曲。
“笙箫,你现在这样真好看。”
陌笙箫将发丝捋至脑后,“我想,我以一种乐观去面对生活的话,奔奔肯定也能被我感染。”
聿尊抬起手,将她的头发拨回去,“这样更好看些。”
“咚——咚咚——”
奔奔双手从聿尊的胳膊内伸出来,手掌在钢琴上乱拍,听到声音,他掌心拍的越发起劲,嘴里隐约还发出啊啊的叫声。
很明显,奔奔对这感兴趣。
聿尊眉梢染笑,“看来我们的孩子,以后也是弹钢琴的料。”
他握住奔奔的小手,一大一小两只手落到黑白键上,陌笙箫坐在旁边,拿了块随身携带的纱布给奔奔擦小嘴巴,“口水机,还真会流口水。”
奔奔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就很难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何姨将晚饭准备好,他还是想玩,没有停手的意思。
陌笙箫没法,泡了奶粉这才将他抱走,他起先还是会闹,聿尊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耐着性子在他耳边安抚,“奔奔乖,明天再玩,肚子不吃饱怎么长成帅小伙?”
奔奔的脾气真是随父母,很倔,不过这会他也饿了,陌笙箫用白纱将钢琴遮起来,小家伙喝完奶,这才安静些。
何姨坐着和他们一道吃晚饭,奔奔朝南,坐在聿尊怀里,陌笙箫望向窗外的烟火,她正出神,就听到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
何姨起身去开门,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搬着个巨大的礼花进来,何姨示意他们摆在园子里头,聿尊抱了奔奔走出去,陌笙箫也放下筷子跟在后头。
花园内摆成一条,聿尊将奔奔交到陌笙箫怀里。
进来送货的两名男子留下派送单,也赶着回去过年。
聿尊掏出打火机,抬起脚步的时候,又顿了顿,扭头朝着笙箫说道,“要不把奔奔的耳朵捂起来,声音挺大的。”
陌笙箫右手抬起,奔奔带着护耳帽,正缩在她颈子内,“我知道。”
聿尊走到礼花跟前,弯腰将第一个点燃,等到点完最后一个的时候,交相绚烂的烟火几乎没有缓冲的时间,齐刷刷将整片天空点缀成白色。
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烟火争奇斗妍,过年都有这么个民俗,但这还是陌笙萧跟着聿尊以来,第一次在除夕夜放烟花。
“砰砰——”
笙箫紧捂住奔奔的耳朵,其实她喜欢看,但近距离的动静太大,震耳欲聋,陌笙箫腾不出手来捂住耳朵。她只能将脑袋靠着奔奔,聿尊折身回到她跟前,见她皱着小脸似乎害怕,他走到笙箫后面,双手伸出去捂住了她的耳朵。
聿尊的手很暖,陌笙箫瞬时觉得那种刺耳被阻隔在外面,她扭过头去,就见聿尊下巴轻扬,一张冷毅的俊脸被明艳的烟花映射的无比夺目。其实他就算卸下心房,哪怕再温柔的时候,脸部的轮廓依旧挥不去长期浸润后的冷酷,所以说,聿尊动的时候,像一头神形兼备的豹子,优雅而残忍,可若论静,那绝对也是一头懂得蛰伏的苍狼,不知不觉,能将人撕碎于无形。
陌笙箫不知不觉,竟置身于离他最近的地方。
男人领子上的狐狸毛触在陌笙箫耳边,聿尊先是垂下视线望了望奔奔,奔奔眨着双小眼睛,正瞅着上头的烟火。聿尊唇角不自觉勾起,笙箫忙将脑袋转过去,男人松开一只手,抱住陌笙箫的肩膀,将她和孩子带到自己怀中。
烟火如昙花一现,开放过后,整座御景园内烟雾腾腾,聿尊忙抱了奔奔进屋,何姨走在最后面,将大门给关上。
吃过晚饭,聿尊像往年那般给了何姨红包,只不过今年不一样,给的是张银行卡。
何姨起先并不敢拿,推搡几次后,才接了过去。
聿尊知道,陌笙箫怀孕期间,何姨也跟着吃了不少苦,还为了舒恬的事来回跑,理应有所奖励。
笙箫哄完奔奔睡觉,正好聿尊从书房进来,他手里拿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将它递向笙箫,“给你的。”
陌笙箫接过手,还挺沉,“什么?”
“打开看看。”
笙箫掂了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首饰。陌笙箫将东西随手放到床上,聿尊平时送过她不少玩意,笙箫都放在床头柜内,有些甚至连盒子都没有打开过。
聿尊不以为意,将盒子重新拿在手里,“你不看的话,可别后悔。”
陌笙箫又觉不像首饰,首饰不会那么沉。
她将信将疑将盒子打开,首先触入眼底的便是那种深邃的天蓝色,是个笔记本电脑。
“我让公司的软件工程师将你预算需要的东西全都输进了里头,还有一些案例,上次我听你提过,对南海项目感兴趣,这里头有图纸和精细的公式及造价,你若想深造,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例子。”
陌笙箫掩饰不住潭底的雀跃,在她眼里,这些东西比一套动辄上百万的珠宝有价值多了。
笙箫将笔记本电脑拿在手里,这是新款的蓝色,就算每天面对着,也不会觉得太过疲劳。
何姨吃过晚饭,将厨房收拾干净后才回了家。
翌日,聿尊醒来时,旁边的床位是空的。奔奔还在睡,男人动作放柔,起身走出房间。
刚下楼,就闻到一股粥的香味。
聿尊挽起衣袖,“何姨,看见笙箫了吗?”
陌笙箫端着煎好的饺子从厨房出来,“我昨晚就让何姨回家过年了,当时,你不也在么?”
聿尊来到餐桌前,“我给忘了。”
笙箫熬了皮蛋瘦肉粥,另外煮的小米粥是给奔奔准备的,聿尊双手撑在餐桌上,想起陌笙箫之前将菜倒进垃圾桶的事,他并未落座。
笙箫盛了一碗,放在自己手边,又盛了一碗,放到聿尊的位子跟前。
她也没有开口让他坐下,陌笙箫回到厨房将炒好的小菜一一摆上桌,这才取了筷子开始吃起来。
聿尊颀长的身影倾斜着压过大半个餐桌,他一条腿踮起,膝盖轻弯,姿态悠闲。
陌笙箫埋着头,吃的津津有味。
聿尊见状,拉开椅子也坐了下去。
手边的粥碗冒出热气腾腾的香味,聿尊拿起筷子,陌笙箫小口咀嚼,抬起头问了句,“奔奔醒了吗?”
“还没有。”
聿尊吃了两口,胃口随之大好,“等奔奔醒后,我们带他去步行街,那儿人多热闹。”
陌笙箫点头,也不想让奔奔老是闷在御景园,“好。”
正好何姨不在,聿尊想着中午能带他们在外面吃饭。
这是奔奔第一次和爸爸妈妈出去,而且还是热闹繁华的步行街。他趴在聿尊肩头,眼睛里面会露出惊奇,看见色彩鲜艳的东西也会像其他宝宝那样盯着出神。
陌笙箫将头发披散下来,她怕外面天冷,所以特意穿了件短款修身的羽绒服,下面是黑色的一步裙和一双过膝长靴。
步行街人来人往,一不留心就会走散,奔奔咬着手背,东看看西瞅瞅,陌笙箫也紧盯着,生怕被挤到不知哪儿去。
聿尊边走边在奔奔耳边说着什么话,他天生一副好皮相,走到哪都能惹来关注,不少出来逛街的小姑娘都扯着同伴的手臂,模样娇羞道,“看,好帅……”
聿尊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旁人身上,他目光轻柔,前额抵着奔奔的小脑袋,“奔奔,今儿出来开心么?等你长大了,爹地天天带你出来……”
他走了几步,陡然一个转身,陌笙箫跟在后面差点撞到他背上。
笙箫抬起视线,“我跟在后面呢,不会不见掉的。”
聿尊见她还在后面,这才抱着奔奔继续向前走。
在经过路口时,人一下拥挤不少,陌笙箫挤在人群内,她不着痕迹伸出手,掌心捏着聿尊的上衣衣角,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共奏笙箫 139 残酷的地下基地
一家三口进入步行街的商场内。
上到二楼,最靠近电梯的是家玩具店。不少年轻的爸妈带着孩子挤在里面,将20来平米的小店堵个水泄不通。
陌笙箫驻足,她手还抓住聿尊的衣角没有松开,男人也站定在店门前,
“要不进去给奔奔买些玩具。”
陈姐上次买的,奔奔大多不爱玩。
笙箫放眼望去,“这家店生意倒真好。”
奔奔趴在聿尊的肩膀上,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吵着要睡觉,陌笙箫伸出手抚向他的前额,她看的出来,奔奔不应该天天窝在家里面,他只有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才有机会伸出双手,不然的话,他离不开空有四壁的那个房间。
“奔奔热吗?”
陌笙箫缩回手,又摸了摸孩子颈后,“还好。”
两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从店里面出来,聿尊侧身进去,笙箫也跟在了后头。
他们站在角落的货架前,店内生意很好,一名服务员热情上前,“先生,太太,想为宝宝买些什么样的玩具?”
聿尊抬眼,看见一架法拉利模型车摆在跟前,他心想,男孩都喜欢玩车,陌笙箫则弯腰看着玩具包装盒上的数字,一般都会标示给多大的孩子玩,不会挑选的话,根据孩子的月份大小也行。
“拿这个车吧。”
笙箫闻言,顺着聿尊的视线望去。
服务员嘴角轻抿,浅笑道,“先生,这个买回去宝宝现在还不能玩哦,最起码要一周岁以上。”
聿尊眼睛轻眯,他只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似乎玩过。
陌笙箫见他望的出神,狭长的眸子溢出一种复杂的情愫,聿尊伸出手将模型车拿下货架,“买回去我陪他玩。”
服务员自然是兴高采烈,赶忙接过手,“先生,太太,我为你们介绍款新到的玩具吧,对于即将学爬的宝宝很有用。”她拿起旁边的试用品,“这是奥贝的乖乖小鸭。”
服务员蹲下身,将玩具放到地上,“乖乖小鸭有三个档位,还会下蛋。”
开关一打开,就听到小鸭摇晃着胖嘟嘟的身子在喊,“我的蛋在哪里,快给我我的蛋……”
聿尊抱着奔奔蹲下身,奔奔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他的手掌很小,还不能握住塑料蛋,陌笙箫拿起旁边的蛋放进去,乖乖小鸭继续行走,“真聪明,你真棒——”
紧接着,一个蛋就下到地上。
笙箫禁不住扬笑,她蹲在聿尊旁边,奔奔也盯着出神,陌笙箫侧过脸道,“奔奔喜欢吗?”
“买吧。”聿尊握住奔奔的小手,按向小鸭头顶,乖乖小鸭启动机关,两边脸蛋还会发亮,这会奔奔离的近,没想到竟一下子被吓得大哭起来,他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哇哇哇——”
双手还挣扎着不让小鸭靠近,面色吓得通红,模样可怜。
聿尊并没有抱着他立即站起身,凡事都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他关掉开关,将奔奔抱在怀里轻哄,待他安静些后,这才拿着小鸭放到奔奔面前。他起先还是很害怕,躲着不肯见,聿尊耐着性子,他握住奔奔的手,摸了摸小鸭的翅膀,“奔奔不怕,你摸摸看,奔奔,不许躲着……”
有人说过,患孤独症的孩子,他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爸爸妈妈,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那就真的一点点希望都没了。
陌笙箫也不知道,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坚持的话,她能坚持到底吗?
笙箫蹲得双腿发麻,却看见聿尊还在耐着性子和奔奔说话,他发过誓,只要他有了孩子,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他。
聿尊之前女人不少,除了陌笙箫,却从没有别人怀过他的孩子,除非,是他想。
奔奔起先是发火,这会,倒肯去摸小鸭的头,聿尊让他玩了会,这才打开开关。
奔奔弯下腰去看,也没有方才那样的害怕了。
聿尊坚信的没错,在他眼里,奔奔只是比正常的孩子执拗些,他可能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听话,但是……
聿尊望着奔奔出神的小脸,他伸出手擦去孩子眼角挂着的几滴泪珠,但是,奔奔一样有享受开心的权利。
陌笙箫跟着他去柜台结账,她提了两个大箱子,所幸在商场有可以寄放东西的地方,不用手拎着挤在人群里面。
笙箫平时挺少出来,倒不是喜欢独自呆着,自从出了学校后,接连发生的变故已令她应接不暇,她过早地结婚,又过早地投入一份感情,陌笙箫脚步走着,有些恍神,等她停住脚的时候,已跟着聿尊站在了tiffany的柜台前。
聿尊一眼就看中摆在显眼位子处的手镯,他拉起陌笙箫的右手,笙箫下意识将手缩回去。
“聿少,您真是好眼力。”服务员对于vip顾客向来有良好的记忆能力,“这是今早才上的新款……”
陌笙箫将右手插在衣兜内,“我不需要这东西。”
“我觉得,你戴着肯定挺好看。”
笙箫知道聿尊在想什么,“我手上不用再去遮掩了,况且,你之前送给我的我都没有戴过。”陌笙箫见他站在那不动,就挽着他的手臂扯了扯,“走吧。”
聿尊脚步动了下,走出去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干脆。
他的视线落在一排婚戒上面,直到被陌笙箫带出珠宝店,这才回神。
他和笙箫结婚时买的戒指,这会已不知道丢在了何处,人就是这样,不在乎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放在心头,一旦有了那种意思,哪怕是根鹅毛,都礼轻情意重。
中饭就是在商场里面吃的,也没有去酒店,陌笙箫抱着奔奔坐在靠窗的地方,望出去就是上下层的电梯,人山人海。这里头不比星级酒店,点菜还要亲自去柜台前,聿尊点好之后回到座位上,陌笙箫刚给奔奔喂过奶粉,奔奔手里抓着把纸巾在玩,聿尊伸出手将他接过去。
这儿就是些家常小菜,也没有包厢,许多人挤在个大厅里头,更没有前呼后拥的人小心翼翼伺候着。但陌笙箫觉得此种氛围才最舒适,他们融入进去,就和平常人没有两样。
菜很快上齐,满满一桌,倒是什么菜式都有,而且味道极好。
聿尊抱着奔奔,动筷的次数并不多,笙箫盛了碗汤放到他跟前,生怕奔奔碰到,陌笙箫又将碗拿开些,“你吃饭吧。”
“你先吃,我不饿。”
陌笙箫吃的并不多,她放下筷子,从聿尊手里接过奔奔。
奔奔只顾自己玩,手里的纸巾被撕烂,陌笙箫将脸贴着他,软下嗓音同奔奔说起话来。
吃过中饭,笙箫逛得有些累,她想再去商场买些东西,然后打道回府。
跟在聿尊身后,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面前的店铺内出来。
陌笙箫停住脚步,见是严湛青。
男人显然也看见了她,笙箫望向他旁边,严湛青手里拉着名女子,见旁边的人站住脚步,女子也跟着抬起头。
陌笙箫一惊,是顾筱西。
顾筱西抬头,首先看见的是个子最高的聿尊。她急忙挣开严湛青的手,清秀的小脸也快速垂下去,面色掩不住惊慌失措。
聿尊抱着奔奔站在人群中,他倒显得镇定自若,并没有异样的神情。
严湛青目光逡巡至奔奔白皙的小脸上,他不禁感慨,他和陌笙箫当时的错过,到了今日,竟像陌生人一样。
“笙箫。”
陌笙箫望向严湛青旁边的顾筱西,她挽唇浅笑,“真巧。”
顾筱西最不想见的,其实还是聿尊。
假如不见的话,她可以装作那些事情不曾发生过,顾筱西紧张地捏住衣角,急的鼻尖渗出了细汗。严湛青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内,“我们走吧。”
顾筱西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笙箫侧开身子,苏艾雅的那件事,她本想和顾筱西说声谢谢,但见她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陌笙箫也没忍心去留她。
严湛青带着顾筱西大步离开,笙箫扭头望去,不由驻足。
聿尊有时候的做事手段,堪称极端,陌笙箫转回身去,怔怔出神。
“怎么了?”
笙箫抬起头,见奔奔趴在聿尊的肩头,这会睡得正香,“其实,顾筱西如果真能和他在一起的话,挺好的。”
聿尊嘴角勾起,眼神不屑,“笙箫,你想的真简单。”
“难道不是吗?我看,他们这会就蛮好的。”
“严家连你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个脏到众所周知的顾筱西?”男人笑容邪肆,他毒舌的时候还不分场合,陌笙箫回过头,见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人海中,“她落到这步,还不是拜你所赐?”
“笙箫……”
陌笙箫拿了钥匙去取寄放的东西,聿尊的话并不假,按着严母的脾气和严父的地位,他们是绝对不允许严湛青胡来的。
笙箫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将奔奔抱到怀里,陌笙箫靠着椅背,暖阳斜照,她慵懒地闭起双眼,想要眯上一觉。
第二天一早,笙箫就接到舒恬的电话,陌笙箫换好衣服,临出门时将抽屉内的银行卡揣着。
陶宸和舒恬坐在咖啡馆内,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笙箫。
陌笙箫赶得很急,气喘吁吁,她拉开椅子坐到舒恬对面,“陶宸,你别怪舒恬,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舒恬用手肘撞了下笙箫,“陶宸说过完正月十五就要走。”
陌笙箫点了杯卡布奇诺,“你还要去山区支教吗?”
舒恬没有打扰他们,拉开椅子,在陌笙箫肩部拍了拍,示意到外头去等她。
“笙箫,那一直是我想做的事,山里面虽然清苦,但活得很自在。”
陌笙箫紧握手里的咖啡杯,她看的出来陶宸对她的疏远,在陶宸心里,只要他离笙箫越远,陌笙箫就能离幸福越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吧,”陶宸望向窗外,神色自若,并没有显露出离别该有的多愁善感,“我妈的病已无大碍,在家休养就行,我真正在那安定以后,可能会将他们接过去。”
那也就是说,不打算再回来了?
陌笙箫视眼禁不住一阵酸涩,朦胧地望不清面前这个男人,她学着陶宸那样,将眼睛别开。
她想起了临水镇,想起那个给过她温暖的小家。
陌笙箫心里的哀戚来不及蔓延,她视线扫过放在桌上的手机,上面挂着一串奔奔的大头照,笙箫忍住眼泪,强颜欢笑,“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找我和舒恬,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连走都想偷偷摸摸的。”
陶宸鼻尖也有些酸,他点头道,“肯定会的。”
陌笙箫犹豫着要不要将兜里的卡给他,这些都是她接单子攒下来的钱。但她也深知陶宸的脾气,他定然是不会收的。
“你在山区哪个学校?”
“振英中学。”
陌笙箫牢记于心。
“笙箫,”陶宸的视线从她手腕处移开,“现在这样的你,真好看。”
陌笙箫手掌抚向自己的脸,“有吗?”
她记得,聿尊也这样说过。
“我喜欢看你自信满满的样子,打从我在华尔校园外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深信,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很难得的是,陌笙箫在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钢琴之后,还能绽放的如此娇艳多姿。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笙箫清楚,她的积极乐观,都是想要给奔奔一个好的开始,“陶宸,你也可以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有些人穷尽一生可能都难以追求到。
陌笙箫已经给不了陶宸丝毫的承诺,只有祝福。
陶宸端起盛着蛋糕的小碟子递到笙箫手边,“这是你爱吃的。”
她一个习惯,一个喜好,陶宸都能记得分外清楚,陌笙箫望着碟内的蛋糕,“陶宸,对不起。”
她嗓子止不住哽咽。
陶宸摇头,笑着开口道,“笙箫,你不爱我,所以,没有对不起我。”
陌笙箫眼眶内涌出滚烫。
“笙箫,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清楚,你没有爱过我,你更没有欺骗过我,是我一再坚持,说我们能够幸福,你以为我给了你希望,其实,再一次将你推进绝望里面的人是我。”
“不,陶宸,不是这样的……”
“笙箫,你听我说,”陶宸打断陌笙箫的话,“如果不是我地坚持,你做选择的时候可以容易得多,我说你现在才是最好看的,因为你眉宇间有的那种温暖,是我这辈子都给不了你的。”
笙箫噤声,他所说的温暖,陌笙箫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不要和我说对不起,”陶宸拿起手里的咖啡,“我也会过得很好,我将来会和你一样,有自己的另一半,有可爱的孩子,笙箫,我们干杯,比比看,将来谁过得更好。”
陌笙箫心里犹如倒翻的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她端起咖啡杯,同陶宸轻碰。
“笙箫,我还要赶回去收拾东西,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要看见你笑的比今天开心。”陶宸说完,就站起了身。
陌笙箫抬起下颔,她眼看着陶宸拉开椅子,从她身边走过去。
笙箫喉间轻哽,她难受地掉过头去。
她不能拉住他,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陌笙箫仿佛是看着她的过去在同她挥手,陶宸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也许,他这辈子最爱的只能是陌笙箫,尽管这样,陶宸也不会让笙箫知道。
他也想去过他的生活,没有了爱情,他还有亲情,还有理想。
笙箫抬起手拭去眼泪,等再睁眼的时候,已不见了陶宸的身影。
舒恬回到咖啡馆,坐在陌笙箫对面。
笙箫拿起勺子,一声不吭地吃起面前的蛋糕。
直到全部吃完,她这才抬起头,“舒恬,陪我去买些东西。”
“你想买什么?”
陌笙箫展颜,“钢琴。”
她想送一架钢琴去振英中学,这样的话,她仿佛每天都能听到陶宸的琴声。
冬天的脚步走的很慢,春天,又来的太快。
转眼已是四月底。
奔奔8个月了。
陌笙箫喜欢在花园内铺一条毯子,然后抱着奔奔到外面玩。海贝经常会逗奔奔,小家伙还是这样,他喜欢自己玩,并不愿别人进来搅和。
奔奔长了两颗牙,吃饭的时候很厉害了。笙箫欣慰,拍着双手在教奔奔开口,“奔奔,喊妈妈,妈妈——妈妈——”
她每天不厌其烦,见他不肯,又拍了拍手,“奔奔,爹地——爹地——”
当然,从没有成功过。
陌笙箫并不气馁,奔奔才8个月,她相信,她每天都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能听到奔奔亲口喊她妈妈。
这个世上,有光明普照的地方,自然也会有黑暗肆意的魔窟。
这儿仿佛是个地底城,经久不见阳光,鼻翼间始终挥不去一种潮湿的味道。
女子推开大门,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俯瞰底下发生的一切。
里头关着不少的孩子,偌大的空间被一个个铁笼子给分割,女子蓬松的卷发披在身后,从她小时候的记忆起,这里面的海水就不是蓝色的。
最上层,永远飘着一股血腥,触目惊心。
被关押的孩子要想出这个门,只有一个字,拼!
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她知道,雷络又在领人过来。
“爱丽丝。”
女子转过身,看见雷络手里揪着个4、5岁模样的孩子,爱丽丝背靠墙壁,“又是哪个倒霉人家的孩子?”
“你说呢?”
爱丽丝目光一凛,看来,又是个身份显赫的贵公子。
雷络拎着孩子的衣领,将他带到门口,“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你自己够不够狠心,愿意当别人的垫脚石,还是情愿踩着别人的尸体爬出来,不用我教你。”
男人甩手一丢,将他推入血池。
这里面的生存法则,不用教,只有经历过厮杀才能明白。
爱丽丝视线出神地盯着那些牢笼,雷络睇了眼,伸出手将门拉上,“夜神让你过去。”
爱丽丝听到这两个字,眉头不由紧蹙,一张娇美的脸也随即陷入阴霾。
夜神……
顾名思义。
但他不是神,他是藏在黑夜里的魔鬼,吃人不吐骨头。
爱丽丝踩着高跟鞋,脚步孤寂而有力地离开。
越是接近那扇房间,她就越是放慢脚步。爱丽丝右手握住门把,刚要拧开,却想起这个男人定的规矩来,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传进耳膜内的,是一阵冰冷而阴寒的声音。
爱丽丝拧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垂挂在天花板上,由于这儿见不到阳光,使得屋子里的每件摆设都好像沉浸在一种神秘感内。爱丽丝放轻脚步走过去,饶她平日在这多么权倾遮天,她也不敢去惹这个男人。
“你找我?”她站定在男人身后,他躺在一张真皮沙发内,这样的角度望去,爱丽丝只能看见男人枕在椅背上的深褐色头发。
“爱丽丝……”
她一惊,就听见男人手掌轻拍了下桌沿,紧接着,旋转椅换个角度,男人的双腿不偏不倚调到爱丽丝跟前。
“抬头看我。”
爱丽丝知道这个男人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她极有分寸地轻扬起下巴,将垂下的视线落到男人脸上。
他的长相,有时候让身为女人的爱丽丝都称羡。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爱丽丝头顶的灯光,他乌黑深邃的眸子望向远处,爱丽丝不由轻吐出口气,他不过才和她一般年纪,这种窒闷感,却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爱丽丝,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男人说完,拿起桌上的遥控器。
电视屏幕内,出现了一家三口的影像,是聿尊带着陌笙箫和奔奔出去时的画面。
共奏笙箫 140 重逢爱丽丝
爱丽丝一双翦眸瞬时睁大,她大步穿过男人跟前,双手撑住桌沿。
画面内,聿尊怀里紧抱着个孩子,奔奔脑袋上扎着块颜色鲜艳的橘黄色方巾,陌笙箫则挨靠在聿尊旁边,极其寻常的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却充满着温馨与刺眼。
爱丽丝右侧肩膀处的卷发随之垂在胸前,她神色难掩激动,真的是他。
夜神修长的双腿几步来到她身后,他眼眸轻眯,一种深蓝色的魅惑泄露了男人混血儿的身份,“爱丽丝,他现在有了名字,叫聿尊。”
爱丽丝敛下神色,整张脸藏在蓬松的卷发内,双肩也垮了下去。
尊……
她口齿间轻念,这个名字,极配他。
从他们被带到基地的一刻起,他们的名字就只有一串简单的数字,当然,如果连第一关的筛选都通不过的话,那就会直接被丢进海里,连个代号都没有。
像她的名字,也是后来才起的。
爱丽丝早就忘记了她小时候叫什么。
她犹自沉浸在这幅画面中出不来,肩膀处陡地一重,爱丽丝猝然回神,她眉宇间闪过一道懊恼,她不该在这个男人面前泄露出丁点的情绪。夜神右手手掌顺着她的肩膀轻揉,爱丽丝咬住唇肉,整个身子绷得犹如一张被拉开的弓箭,男人的手摩挲至她颈后,“爱丽丝,这几年,我都在让你查他的事,我该说你办事能力不行呢,还是……你在敷衍我?”
夜神薄唇轻启,敷衍二字却说得极有震撼力。
“我不敢。”爱丽丝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又落在电视屏幕上,她怔怔出神,目光专注在聿尊那张侧脸上。
她很少见过聿尊笑,偶尔的嘴角浅勾,眼里也藏不住任何人,爱丽丝确实从未间断过去找聿尊,他离开时没有带她走,如今,再见他时,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夜神松开擒住爱丽丝颈部的手,他两手如她那般撑住桌沿,“心疼了?”
“没有。”
“真的?”他深蓝色的眼眸幽邃如炬,却并不是那种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爱丽丝姣好的面容没有显露出丝毫犹豫,谁都知道,同夜神说话时不要轻易去看他的眼睛,生怕心里藏着的事都会被他挖出来,“真的。”
男人叹口气,“爱丽丝,既然你们都觉得这儿是地狱,他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你?”
他的话,狠狠刺进爱丽丝心里。
“夜神,我是基地的人,我没有想过要走。”
男人眼眸内骤然升起一股阴兀,他手掌钳在爱丽丝颈后,猛地将她压向平滑的桌面,“没想过要走?爱丽丝,我当初接手基地的时候看的出来,你是第一个想逃出去的,你要想走,可以,用他的命来换!”
爱丽丝侧脸被压得扭曲,颧骨处疼的连说话都不利落,“夜神,你放过我吧。”
“别忘了,他还欠着我人命!”
爱丽丝敢怒不敢言,那基地欠他们的人命,他们去问谁讨要?
夜神拽着爱丽丝的上衣,将她半个身子提起,他右手指向电视屏幕,“看见里头的人了吗?他是聿尊的妻子。”
爱丽丝起先只是余光瞥过,并不敢正眼去看。
夜神擒住她的衣领,将她一路带到屏幕跟前,他大掌一挥,将爱丽丝的脸压在陌笙箫跟前,“这就是聿尊喜欢的女人,比起你来,怎么样?”
爱丽丝痛苦地紧闭起眸子,聿尊的眼光,向来不会差。
“夜神,6年时间已到,你打算大开杀戒了吗?”
“别把我说的,好像恶魔一样。”
爱丽丝没有睁眼,不想去看陌笙箫那张明媚动人的脸,活在基地里面的人,不是恶魔,还能是什么?
“向他索命,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所拥有的一点一点剥夺,爱丽丝,你看这女人长得怎样?”
爱丽丝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夜神眼角一凛,提起她的领子将她甩出去。爱丽丝小腹重重撞在背后的桌沿处,疼地瘫在地上起不来。夜神走过去几步,神态悠闲的坐在桌上,“爱丽丝,我给你个脱离组织的机会。”
“我不敢。”
“我不喜欢你口是心非的样子。”夜神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挑起爱丽丝的下巴,“我会让雷络将他的资料给你,三天之后,你出发去白沙市,爱丽丝,你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开心么?”
爱丽丝目光躲闪,“我,我还有任务在身……”
“别怕,我不会让你亲手要他的命,不止这样,我还会替你扫清前路,让他相信你脱离了基地。”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爱丽丝眸光瞥向陌笙箫那张笑容恬静的脸。
夜神的视线随之也望过去,“我想尝尝这女人的滋味。”
“你……你大可以派人去抢。”
夜神伸出手掌,在爱丽丝头顶轻抚,“快感不一样,懂吗?”
“可就算你得到了她,你也不会放过我和尊,难道,你不想报仇……”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甩过去。
爱丽丝的脸被头发给遮掩住,夜神收回手,“爱丽丝,你懂基地的规矩,你若不照做,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比谁都清楚,那帮野蛮人早就垂涎你的美貌和身段,你想试吗?”
爱丽丝强忍恶心,她比任何人都想脱离组织,她缄默不语,或者,她可以先走出去,以后的事,从长计议,“我有个条件。”
“说。”
“我脱离组织的话,他可能不会完全相信,我想用另一种方法。”
夜神指尖在桌面轻叩,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好。”
爱丽丝强忍疼痛,手臂压住腹部站起身,她脚步蹒跚出去,离开时,不忘将门给带上。
雷络在外焦急地等候,见她出来,赶忙上前,“爱丽丝,你没事……”
“啪——”
爱丽丝用尽全力甩出去一个巴掌,“雷络,我和尊的事是你告诉夜神的吧?”如若不是她毫无准备,也不可能被张照片弄得手足无措,泄了底牌。
“我没有。”男人神色黯淡跟上前。爱丽丝对聿尊的感情,即使她藏的再好,又怎么能躲得过夜神虎兽一般的眼睛?
爱丽丝不想理睬他,扶着墙壁焦急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
夜神双手环在胸前,他视线出神地盯着陌笙箫的脸。
许是在阴暗世界待得太久,他不相信,一个人的笑能肆意飞扬成如此温暖而美好的弧度,夜神从未和聿尊正面碰过脸,他同样不信,从基地走出去的人,会有幸福可言。
他脚步不知不觉间来到电视机跟前,夜神伸出手,指尖抚过笙箫的脸。
他冷冽的眸子微微拉开,转身从桌上拿出一个遥控器,随着开关被启动,北侧的墙壁缓缓拉开,出现一个足有百来平米的卧室。
房间太大,显得较为冷情。
夜神踩着实木地板走进去,在基地,哪怕是站在窗前,也不会见到阳光。卧室内的装修别具一格,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靠窗的位子,摆放着一辆轮椅。
夜神放轻脚步,他来到轮椅背后,手先是落到女子的肩部,然后再转过身,握住她的手。
女子约莫五十来岁,身材娇小,是典型的中国人。她保养得极好,若说是三十出头,也不会有人不信。她双眼睁着,目光呆滞地定在一个地方。
夜神蹲下身,紧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
“母亲,神父说,只要我六年间不碰血腥,不触杀戮,就能保佑你早日苏醒,现在,六年时间已过,父亲在天堂太寂寞,我必须找人过去陪他。”
神父的话,只是想让夜神在六年安静的时间里面忘记仇恨,但他没想到,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学的最精的就是隐忍。
夜神基地内的杀手都是训练出来的冷血动物,六年期间内,杀过不少的人,只是他自己没有经手罢了。
可是聿尊不一样,除了他,他不会将聿尊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最关键的一点,等基地调查到聿尊的落脚处时,他已有了能够和夜神抗衡的能力,他至今也没有摸透,如今的聿尊,身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夜神席地而坐,身子蜷靠在女子身边。
他的母亲当初幸免于难,被聿尊一枪直击脑部,只不过子弹卡在脑神经处,就算保住了命,这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母亲,”夜神拉起她的手,贴向侧脸,“你放心,等你亲眼看到我为父亲报仇的那天,我会送你去天堂,和父亲见面。”
如果,她到那天还不能苏醒的话,夜神不想让她再痛苦下去。
御景园。
又是个阳光大好的天,陌笙箫吃过中饭就在草坪上铺了个毯子,奔奔被玩具围在中间,笙箫平躺着,一条手臂遮住双眼。
海贝也慵懒地蜷在旁边,最有精神的就是奔奔了,他见到小鸭子没有再害怕,小手抠住它的脑袋在自个玩。
聿尊回来时,由于忙的晚,这会还没吃饭。
他将车驶入车库,远远就看见独自坐在草坪上的奔奔。
聿尊放柔脚步走过去,奔奔手里拿着个摇铃,正往嘴里面塞。
你但凡给他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塞进小嘴里头。
聿尊蹲下身,大掌握住奔奔的小手,他止住了奔奔的动作,孩子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手,这会便开始有些恼怒,肚子往前面一翘,“哇——”
聿尊松开手,奔奔小手得到自由,这才不吵不闹,拿着个摇铃塞到嘴里乱啃。
聿尊躺到陌笙箫旁边,他侧过身,将她横在眼前的手拉开。
笙箫尽管没睁开眼,还是感觉到被一刺。
她睡着了。
陌笙箫揉揉眼睛,将手掌挡在额前,“你回来了。”
“吵到你了吧。”聿尊屈起一条腿,躺到笙箫旁边。
“没,被太阳晒得直想睡觉。”
笙箫撑起上半身,看到奔奔在那玩的起劲,她抱住弯起的双腿,“我现在看看,觉得奔奔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聿尊手枕着胳膊,躺在那闭目养神。
陌笙箫见奔奔手里的玩具掉到了她脚边,她随手拿起后走到奔奔跟前,“奔奔,喊妈妈,妈妈——”
她每天都会重复几百遍,就想证明奔奔也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她想让奔奔早早地开口,哪怕是喊出个单调的啊字都可以。
奔奔接过笙箫手里的摇铃,陌笙箫坐到他跟前,将脸凑了过去,“奔奔,喊妈妈——”
奔奔不喜欢玩的时候被人吵着,他嘟起嘴,将脸埋下去。
“奔奔——”
陌笙箫并不放弃,奔奔脾性不好,手里拿着摇铃乱挥,一下就砸在了笙萧的眼角。
陌笙箫吃痛,闷哼了声,聿尊听到动静,跟着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笙箫捂住眼角,聿尊将她的手拉开,见到一处被砸过的痕迹。尽管不算严重,但有红印子泛出来。
“奔奔。”聿尊伸手将孩子抱过去。
奔奔自顾自玩,他也不懂,聿尊伸手抚向陌笙箫眼角,“以后当心着点。”这么小的孩子都喜欢动手,奔奔算是乖的,他经常揪何姨和陈姐的头发,但从不会在自己俊俏的小脸上去掐一把。
奔奔拿起摇铃就往嘴里面塞,聿尊按住他的小手,“奔奔,以后不准对妈咪动手。”
陌笙箫揉着眼角,忍俊不禁,“这么小的孩子,你和他说,他能懂吗?”
聿尊凑过去,在奔奔肉嘟嘟的小脸上轻吻,“不懂也要说,这样奔奔才能记着,奔奔,是不是?”
海贝窝在旁边,耷拉着脑袋,这小奔奔也不陪它玩,那边的童童每次来都只知道欺负它,海贝难得像今天这样,能睡个懒觉。
何姨拎着个野餐篮过来,里头装着几样切成小块的水果。
“聿少回来了,中饭吃过了吗?”
“待会吧,现在不饿。”
陌笙箫将水果逐一摆在毯子上,何姨将奔奔吃的碗递给她,笙箫将弄好的橙汁倒入碗中,拿起软勺舀起一勺,递到奔奔嘴边。
“你去吃饭吧,奔奔让陈姐抱着。”
聿尊将奔奔交到走过来的陈姐手里,他并未起身,而是就地躺在毯子上,“我睡会。”
“聿少,还是回楼上去睡吧。”何姨生怕在这着凉。
聿尊没有答话,陌笙箫瞅了眼,好像是睡着了。“何姨,你去拿条毯子出来,就让他在这睡吧。”
“好咧。”
陈姐抱住奔奔坐下来,“我看聿少也不容易,有时候倒是挺闲的,有时候,又忙的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
陌笙箫给奔奔喂一口橙汁,她望向聿尊,他呼吸平稳,睡得很沉。眉宇间,似有什么事,睡着了还是紧拧着。
聿尊睡了没多久便醒来,他掀开毯子,看见笙箫坐在他旁边,正全神贯注地翻着本书。“奔奔呢?”
陌笙箫头也没抬,“睡着了,我刚让陈姐抱回屋。”笙箫看完手指边的两行,这才将书合起,“何姨这会在热菜,你去吃饭吧。”
聿尊起身,拉住陌笙箫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笙箫简单收拾过后,和聿尊并肩回到了屋内。
这段日子,桑炎和聿尊接触的时间比较多,聿尊看人很准,他知道桑炎是块好料子,再加上舒恬救过笙箫的命,聿尊也有意带着桑炎,并挑了个机会将他引荐给南夜爵。
二人从欲诱内出来,各自开着车准备回去。
聿尊从后视镜中察觉到异样,他减缓速度,刻意落到桑炎车后。
桑炎显然也发现不对劲,聿尊戴上耳机,示意他将车开上高速。
聿尊将车速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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