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5年—公元1860年
摩西·蒙蒂菲奥里:“这个克罗伊 斯”
1855年7月18日,当见到失落的圣殿时,蒙蒂菲奥里礼节性地撕碎衣服,然后在雅法门外安营扎寨。他在雅法门被千百个耶路撒冷人簇拥,这些人接二连三地朝空中开枪,欢呼着迎接他。詹姆斯·芬恩先前计划让犹太人改宗,却不断遭到蒙蒂菲奥里的阻拦,因此他试图破坏人们对蒙蒂菲奥里的欢迎会。不过,有着自由思想的统治者基亚米尔帕夏派了一个荣誉士兵向蒙蒂菲奥里举枪致敬。蒙蒂菲奥里成为第一个参观圣殿山的西方犹太人,帕夏还给他派了一支百余人组成的卫队,而且让蒙蒂菲奥里坐在一个轿椅里面,这样就不会违背这一禁令:禁止犹太人进入圣殿山,以免他们不小心踏足至圣之所。蒙蒂菲奥里那帮助耶路撒冷犹太人的毕生使命并不轻松:很多犹太人都靠慈善救济生活,当蒙蒂菲奥里想断了他们对救济的念想时,这些人异常恼火,甚至在他的营地周围制造骚乱。和蒙蒂菲奥里一同前来的侄女杰迈玛·塞巴格(Jemima Sebag)写道:“真的,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我们待在帐篷里将不再安全。”而且,蒙蒂菲奥里的所有计划并非都实施了,例如,他始终未能建造从雅法出发的克里米亚铁路。不过,他的这次行程改变了耶路撒冷的命运。蒙蒂菲奥里劝说苏丹重建了1720年被破坏的胡瓦犹太会堂,更为重要的是,他还在耶路撒冷买了地皮安置犹太人。他为修复胡瓦会堂付了钱,随后便开始物色想要购买的土地。
梅尔维尔对摩西·蒙蒂菲奥里的描述如下:“这个克罗伊斯(Croesus,意为‘大富豪’)—— 一个七十五岁的高大男人——乘坐由几头骡子驮着的轿子从雅法动身。”蒙蒂菲奥里约1.9米高,不满七十五岁,但要展开这样的旅行的确年迈了一些。他有三次冒着生命危险参观耶路撒冷的经历,医生们建议他不要再去了,因为“他的心脏很虚弱,而且血液也含有毒素”,但是他和朱迪丝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耶路撒冷,同行的还有服侍他们多年的家仆、用人,甚至还有蒙蒂菲奥里为制作犹太人的洁净食物而雇请的屠宰师傅。
对于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及散居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来说,蒙蒂菲奥里是一个传奇人物。在英帝国鼎盛时期,这位富裕的维多利亚准男爵兼有地方总管的威望和犹太人的尊严,他总是热切地冲上前去帮助犹太同胞,从未背弃他所信奉的犹太教。蒙蒂菲奥里在英国的独特地位为他提供了帮助:他跨越新旧社会,既同皇室公爵、首相和主教们打交道,也与犹太拉比和金融家们打交道。在古板的道德准则和福音主义希伯来思想居于主流的伦敦,蒙蒂菲奥里正是维多利亚时代所推崇的那种理想的犹太人。沙夫茨伯里勋爵这样写道:“那个伟大的老希伯来人比许多基督徒都要好。”
蒙蒂菲奥里出生在意大利的里窝那,但他的财富是在伦敦证券交易所担任犹太经纪人期间获得的,他身份的攀升得益于与朱迪丝·科恩这桩美好的婚姻,因为朱迪丝是银行家内森·罗斯柴尔德的妻妹。蒙蒂菲奥里追求社会地位和财富只是为了帮助他人。1837年,维多利亚女王授予蒙蒂菲奥里爵士头衔时在日记里这样描述他:“一个犹太人,一个出色的男人。”蒙蒂菲奥里则在自己的日记里祈祷这个荣誉“是犹太人将普遍拥有美好未来的先兆”。他还写道:“我为我那有‘耶路撒冷’字样的旗帜自豪地在大厅飘扬感到无比欣喜。”蒙蒂菲奥里变得富裕后,缩小了生意规模,并经常参加他姐夫或外甥莱昂内尔·罗斯柴尔德的竞选活动,热衷于为英国犹太人赢得政治权利。
不过,最需要他的地方在国外。在国外,蒙蒂菲奥里像一位英国大使那样被各国皇帝和苏丹接待。而在危急时刻,他总能展示出非凡胆识和聪明才智。正如我们所见到的,他前去大马士革面见穆罕默德·阿里和苏丹的行为就使其声名远扬。
蒙蒂菲奥里发现自己甚至被最有名的反犹主义者敬仰。在针对东正教会和独裁制进行改革的同时,尼古拉一世开始压迫数百万俄国犹太人。蒙蒂菲奥里赶到圣彼得堡,坚称俄国犹太人是忠诚的、勇敢的、可敬的。尼古拉一世礼貌地回复道:“如果他们像你一样就好了。”
不过,蒙蒂菲奥里在与其他人打交道时更游刃有余些。当他急匆匆地赶到罗马交涉一桩反犹阴谋时,一位红衣主教问他,罗斯柴尔德为劝服苏丹颁布关于“血祭诽谤”的禁令而掏了多少黄金,蒙蒂菲奥里答道:“并不比我让你的仆人把我的大衣挂到你家客厅衣架上的费用多。”
蒙蒂菲奥里长久以来的事务伙伴是他的妻子,活泼的、长着卷曲头发的朱迪丝,她总是称蒙蒂菲奥里为“蒙蒂”。他们似乎命中注定难以家丁兴旺:尽管曾在拉结墓祈祷,他们却从未有过自己的孩子。撇开蒙蒂菲奥里的犹太特性以及衣袖里来自耶路撒冷的希伯来信件不说,他具有典型的维多利亚显贵所具有的优缺点。他住在公园大道的一座豪宅里,在拉姆斯盖特还拥有一栋外墙呈雉堞状的新哥特式别墅,他在后一个住处修建了自己的犹太会堂和陵墓。这个陵墓即使不算宏伟,也是极其独特的,因为它完全是按照拉结墓的样式建造的。蒙蒂菲奥里的声音非常洪亮,他表现出的正义感绝不会因为他的幽默而减损,他专横的处事方式中透露着自负,他外表鲜亮,却有好几个情妇和私生子。蒙蒂菲奥里的传记作家曾披露,他在八十多岁的时候还和一个十几岁的女佣生了一个孩子,这成为他精力异常充沛的另一个表现。
现在,蒙蒂菲奥里在耶路撒冷购买一块地皮的计划得到了耶路撒冷大家族的支持,他与这些大家族非常友好,即便卡迪也称他是“摩西人民的骄傲”。艾哈迈德·阿加(Ahmed Aga)是蒙蒂菲奥里相交二十多年的朋友,他将老城外面锡安门和雅法门之间的一块地以一千英国金镑币的价格卖给蒙蒂菲奥里。蒙蒂菲奥里立刻将自己的帐篷搬到新地盘上,并计划在这个新地段建立一所医院和一座英国肯特郡式的磨坊,这样犹太人就可以制作自己的面包了。在离开耶路撒冷之前,蒙蒂菲奥里希望帕夏帮他一个特别的忙,这件事与耶路撒冷犹太区的恶臭有关。几乎每个西方人写的游记中都会提到犹太区的恶臭,这股臭味来自一个穆斯林屠宰场,恶臭的存在是犹太人地位低下的一个标记。蒙蒂菲奥里请求帕夏消除这股臭味,帕夏同意了。
1857年6月,蒙蒂菲奥里带着修建磨坊所需的材料第五次返回耶路撒冷。1859年,工程开始。蒙蒂菲奥里并没有修造医院,而是为犹太贫困家庭建了许多救济院,这些救济院被称为“蒙蒂菲奥里小屋”。屋子是维多利亚式的,就像英国郊区那种红砖、锯齿形、模仿中世纪建筑样式的俱乐部。在希伯来语中,这些建筑被称为“Mishkenot Sha’ananim”,意为“欢乐寓所”。然而,从一开始,救济院就遭到强盗地痞的劫掠,那里的居民一点儿也不快乐,通常潜入城内过夜。磨坊起初确实生产廉价的面包,不过很快就破产了,因为它缺少犹地亚的风力,也缺少肯特郡人对磨坊的那种保养。
基督教福音派信徒和犹太拉比一样,都梦想着犹太人的回归——这个希望是蒙蒂菲奥里给他们的。新兴犹太财阀的巨大财富,尤其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财富,激发了迪斯累利所持的那种观点,即“希伯来资本家们”将买下耶路撒冷。罗斯柴尔德家族在其权力达到顶峰之际,是国际政治和金融的仲裁者,在巴黎、维也纳以及伦敦都极富影响力。他们虽然没有被说服去购买耶路撒冷,却很乐意出资帮助蒙蒂菲奥里,蒙蒂菲奥里“恒久不变”的梦想就是“耶路撒冷注定会成为犹太帝国的中心”。
1859年,奥斯曼驻伦敦大使建议蒙蒂菲奥里购买巴勒斯坦,蒙蒂菲奥里也认真考虑过,但对可行性深表怀疑,因为他知道处于上升期的英国犹太精英都在忙着购置英国地产以实现所谓的“英国梦”,而对这样一个计划毫无兴趣。最终,蒙蒂菲奥里认为,他深爱着的“以色列人的民族复兴梦”与政治无缘,最好将其留给“神灵部门”来处理。不过,1860年开放的“小蒙蒂菲奥里区”成为在老城之外建立新犹太区的开始。这远非蒙蒂菲奥里的最后一次访问。克里米亚战争之后,耶路撒冷再次成为国际社会渴求的目标:罗曼诺夫家族、霍亨索伦家族、哈布斯堡家族以及英国王室都在竞争,他们试图将全新的考古科学与古老的帝国游戏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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