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在威胁！我沉默不语，深思对策。
季警官见我在做思想斗争，佯装宽宏大量道：“我们警方不是不讲人情，我们也会给你充分考虑的时间。”说着化身成《星光大道》主持人开始倒数5个数，“五、四、三、二、一！”
当他喊到“一”的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可以瞒天过海隐藏真正意图的托辞。
我说：“我之所以深夜来找郭江音，那是因为我们其实是——恋人关系。”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季警官满意：“年轻人谈对象很正常啊，没必要遮掩，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就要跟死者父母确认一下了。”
“我们上个月才确定的恋爱关系，互相都还没通知家长。”
季警官锲而不舍：“这没事儿，你们在一个部门工作，同事之间总应该知道吧？”
“哦，地下恋情，公司有规定，员工之间不能搞对象。”
“同事不知道，父母也没通知，仅凭你一面之词，你觉得我们警方会相信吗？”
我想，这种死无对证的事只要我自己一口咬定，警方对我深夜出现在死者出租房里的缘由应该就没法再纠缠下去了。
正寻思时，突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名警员手里提着一瓶矿泉水走了进来。
我注意到矿泉水的瓶身，正和郭江音家中门口堆放的是一个牌子。据我所知，那些矿泉水原本是郭江音为毒杀韩少清准备的。现在警员拎着这样一瓶矿泉水来找季警官，想来是查出了什么。
果然，他俩一阵耳语，然后警员留下矿泉水转身离开了审讯室。而此时此刻，季警官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显然掌握了新的线索，终于不再对我深夜私会郭江音一事刨根问底。
季警官换了个话题：“死者有喝矿泉水的习惯吗？”
我早有戒心，摇头说没有。
季警官点点头道：“死者家中有饮水机，可以喝大桶水，确实没必要再买矿泉水。可是我们却在死者家中发现了七八瓶矿泉水，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佯装不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季警官笑而不答，反问我道：“你觉得我和一般的警察有什么不同？”
我心想他这是要自吹自擂了，赶紧抢先拍马屁：“你是警官，他们是警员。”
“这只是表面现象，你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往深了说。”
我说不出来，摇摇头。
季警官不计较我的无知，亲自点拨：“我和一般警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不一般！”
说到这儿，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自我表扬：“通常警察办案，思路都比较局限，只会围绕尸体展开取证调查，刑侦工作是由点到面层层延伸。而我不同，我这个人有大局观，懂得从大局入手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接着他又理论结合实际，就案论案：“就拿眼下这起案子来说，大家的目光都被死者的尸体所吸引，所有工作都围绕着尸体开展。但我没有这么做，我更注重和尸体无关的一些细节，比如眼下的这瓶矿泉水。死者家中明明有大桶水，为什么还要买矿泉水？怀着这样的疑问，我特意命警员把矿泉水带回刑科所检验。你猜怎么样？里面竟有好几瓶都被下了毒。由此可以断定，郭江音的被害绝不是偶然。”
我心想：坏了，坏了，郭江音毒杀韩少清的伎俩被警方识破了，他们会不会沿着这个方向一路追查，发现我们计划合谋杀人的事？
正担忧时，就听季警官接着道：“我想凶手在勒死郭江音之前，本是打算毒死她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使得凶手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动手！”
我不得不佩服季警官的大胆推理，竟然能峰回路转给人意外惊喜！
季警官又说：“你既然和郭江音是恋人，也一定想配合我们警方将凶手绳之以法吧，所以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我说：“好，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季警官开门见山：“你觉得凶手是谁？”
说实话，虽然对郭江音在家被害一事琢磨不透，但我仍觉得韩少清嫌疑最大，只是这些不便说给警方听。
季警官见我摇头，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提出第二个问题：“你知道郭江音最近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我想，郭江音遭韩少清要挟勒索一事最好也不要提，毕竟我也牵扯其中。
见我继续摇头，季警官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指着桌上的矿泉水瓶道：“矿泉水呢，你当人家男朋友，总该提供点儿线索吧？”
“线索啊……”我沉吟了片刻，心想一问三不知毕竟不太合适，如果再不提出些有价值的信息，警方很可能又要把自己设为怀疑对象了。
一念至此，我赶紧说道：“我们部门有个同事经常喝这个牌子的矿泉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条线索？”
我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便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4.不在场证明
当我从审讯室里出来，发现李飒正在警局的长廊里候着，相伴左右的还有邵翔宇。
李飒是我们公司知识产权部的部长，而邵翔宇亦是同部门的同事。看见他俩都在警局，想来是因为沾着和死者郭江音是同事的光，也被带到警局问话了。
果然，李部长目光锐利，率先看到我的身影，当即放下部长的架子，主动从椅子上站起来相迎：“马克，怪不得打不通你电话，原来你早被警察带来问话了。听说小郭出事了，到底什么情况？”
我言简意赅：“郭江音被人害死了。”
李部长一听牵扯到人命，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赶紧划清界限：“咱们和她只是一般同事，关系又不熟，警方调查也应该先从她身边的亲朋好友查起啊。”
邵翔宇在旁边汇报：“小郭是外地人，父母同学朋友都不在身边。”言下之意，可供警方怀疑的只剩下同事了。
李部长见无界限可划，懊恼不已，溯本求源，只得埋怨公司人事招聘不加筛选。
邵翔宇似乎看穿了领导心事，低声道：“当初公司就是看好她人际关系单纯，寻思可以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才招她进来的。”
李部长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倒是邵翔宇看了我一眼，问道：“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我挠挠脑袋，说：“也没问什么。”
这话邵翔宇就不爱听了，说：“你先被警察讯问，问的什么问题透露给我们，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啊，大家同事一场，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李部长深以为然，婉转道：“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但小邵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小郭和咱们同事一场，警方的问话很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你提前透露给我们，我们也能集思广益为案件侦破出一份力啊！”
我说：“警方问得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李部长也是看刑侦片长大的，上来就直奔主题：“就说说不在场证明吧，警方有没有提到小郭是什么时候被害的？”
我说：“好像是昨天，也就是周六下午。”
“昨天下午啊！我在干什么呢？”李部长赶紧冥思苦想，妄图摘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但最终却事与愿违，“坏了！昨天我睡了一下午的觉。”
“啊？那有没有人能证明昨天下午你在睡觉啊？”
李部长恨周公不能显灵作证，沉思了片刻，悲伤地摇头：“就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
邵翔宇也不乐观，作为单身宅男的他看了一下午的《甄嬛传》，显然熹贵妃忙着宫斗也无暇为他昭雪。
李部长见有人做伴，心中担忧立时减半，安慰小邵的同时也安慰自己：“咱们从事知识产权行业，平时忙得焦头烂额，难得周末休息，谁不想安安静静地歇一歇，睡个午觉，看个电视啊？咱又不知道郭江音会被害，没有不在场证据很正常。相反那些有证人证明的，倒是显得别有居心了。你说对不对啊，小马？”
我连忙点头称是，不敢直言自己有不在场证据，怕引起阶级报复，只是含糊地说：“我已被纳入嫌疑人之列，深受警方怀疑了。”
李部长见大家都有嫌疑，心中的抑郁一扫而尽，进而想扩大嫌疑范围，查缺补漏道：“不知道韩少清什么情况？”
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人物抛之脑后，赶紧试探着问：“韩少清呢，她没来吗？”
邵翔宇道：“你从审讯室出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叫进去问话了。”说着看了眼手表，又道，“咦，照这时间也该出来了吧。”
李部长巴不得韩少清一去不回永远待在里面，含沙射影道：“人家警方肯定有什么重要问题需要跟韩少清落实，咱们这些局外人怎么能明白？”
李部长这个“局”字用得很到位，邵翔宇立刻会意。他自然知道韩少清被警方讯问时间越久，说明嫌疑越重，反之大家的嫌疑则越轻，于是旁敲侧击道：“是啊，警察破案那么辛苦，但愿这次能一锤定音，不用再把大家找来一个个问话。”
结果这哥们纯属乌鸦嘴的，他话音刚落，韩少清便被警察放了出来。众人瞧到此处都是一脸失望，但碍于同事关系，不得不佯装关心。尤其李部长更是演技高超，只见她迎上前紧紧抓住韩少清的手不放：“啊！怎么样，小韩，没事儿了吧？”
韩少清被假象所迷惑，感动不已，叹息说：“好像在郭江音的死亡现场发现了被投毒的矿泉水，而矿泉水的品牌正是我常喝的那种，因为这个事儿，警方一直对我纠缠不休。”
李部长心中窃喜恨不得赶紧落井下石，脸上却不动声色，言辞之间更是诚挚恳切情谊深长：“你放心，如果警方问起矿泉水的事儿，我一定会为你从中斡旋解释清楚的。”
李部长前脚刚表完态，紧接着便被警员叫进审讯室问话。
邵翔宇眼见如此，深知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赶紧闭目屏息，平静情绪调整心态，为即将到来的讯问做准备。
也就在这时，韩少清悄悄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和郭江音的关系，如果想保住秘密，等我的电话。”
5.还是死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同事太多，以至于大家都有嫌疑。其实警察破案挺不容易的，不是线索太少没有方向，就是线索太多迷失方向，此案显然属于后者。季警官经验丰富，当机立断决定以静制动守株待兔。
所以审讯结束之后，我们知识产权部的诸位同事悉数被放了回来，一连几天都不再提审。当大家忐忑不安地开展工作的时候，我也终于等到了韩少清的电话，她约我下班之后到公司的天台相见。
在《无间道》里，天台约见通常是要摊牌的节奏，我也很想搞清案件的来龙去脉，所以如约而至。
当我登上天台时，韩少清已先我到了那里。我注意到她手中的矿泉水已被喝去了大半，我想她应该很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早到意味着急于见我，而不停地喝水则暗示她内心焦躁不安，这些异常表现让我越发肯定韩少清的杀人嫌疑。
正寻思时，韩少清已朝我走来。她站在我的面前，开门见山，倒打一耙：“是你勒死的郭江音吧？”
我后悔自己开口慢了，台词被抢，只得反攻为守：“少在这儿贼喊抓贼，人就是你杀的！”
韩少清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郭江音的关系吗？”
我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我俩就是同事，还能有什么关系？”
韩少清笑着说：“恐怕不是一般的同事吧？”
我更加不安，听她的语气，似乎对我和郭江音之间的秘密了如指掌，难不成郭江音早就把我给出卖了？
韩少清又道：“以你俩的关系，你一定知道这段时间我在勒索要挟郭江音吧？”
我没有说话。
韩少清继续道：“我要勒索她，所以我不可能杀她，也没必要杀她。而你呢，正好相反，你为了掩盖你和郭江音的关系保住自己的工作，完全可以将她杀死然后嫁祸给我！”
我大惊失色，不可否认，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我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实施啊！想到这里，我赶紧亮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以示清白。
韩少清见我铁证如山，很是吃惊：“杀害郭江音的凶手真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忽然之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在郭江音被害现场发现了被投毒的矿泉水，而矿泉水的品牌和我经常饮用的是同一款，因此警方一度误会下毒者是我。”
“哦？”
韩少清一本正经道：“其实关于矿泉水一事，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再一种就是在矿泉水里投毒的不是别人，正是郭江音自己，她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想毒死我。”
我惊骇不已，赶紧问：“这些想法你已经告诉警察了吗？”
韩少清说：“还没有，我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贸然透漏给警方只怕会打草惊蛇。”
我长吁了口气，心中略安。这时，就听韩少清接着道：“以郭江音的性格，她如果想毒害我，一定不敢擅自动手，她很可能会寻求帮凶。而那个帮凶也许有什么把柄落在郭江音手中，不得不任其摆布。至于最后郭江音的被害则很可能是那个帮凶所为！”
听到此处，我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立刻跳到了嗓子眼儿里，急忙道：“什么帮凶不帮凶的，都是你凭空胡乱捏造出来的吧。”
韩少清斩钉截铁道：“不，一定有这么一个人。本来我以为这个人是你，毕竟以你和郭江音的关系，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违反了公司规定，你为了保住饭碗杀死郭江音借此掩盖你俩的关系，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因为你提供出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所以我只能把你排除。”
韩少清严谨缜密的推理假设、大公无私的判断分析深深令我折服，尤其是当她把我排除在外的时候，我紧张的心情终于再一次舒缓下来。
也就在这一刻，韩少清化身成福尔摩斯展开推断：“于是我不得不变换思路，重新审视郭江音的人际关系，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丝端倪。”
我明哲保身完后便开始落井下石，追问道：“你发现了什么端倪，是不是和凶手有关？说来听听，我可以帮着一起分析。”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