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光而来-女神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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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的都市街道,一个短发,戴着墨镜,穿着黑色风衣,及膝高跟鞋的女人拉着一个行李箱,气质高傲地走过人行横道,很多男人回过头想多看这个女人一眼,却在拥挤的人潮中错失了她的背影。

    女人经过一家报刊亭,瞟到娱乐杂志的头条新闻:毕晓然深夜与金主赖正祎吃路边烧烤,感情稳定,打破不和谣言。

    她走过去,翻出钱包,掏出一张一百对老板道:“老板,来一份娱乐杂志。”

    老板帮她拿了一本新的杂志递过去:“等下啊,我找给你钱。”

    老板找好零钱再抬头一看,女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在出租车里翻开杂志完整地看了那条新闻,唇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到了家,她把行李箱慢慢拖进去,听了一会儿姜父姜母的念叨后扭身道:“我决定自己搬出去住了。”

    姜母一愣:“啊?怎么这么突然啊?在家住着不好吗?”

    她淡然一笑,没回答继续道:“房子我已经找好了,明天早上搬。”

    说完,她拉着行李进了自己的房间。

    秦彦飞周末被姜母叫到了咖啡厅,他不停地给心力交瘁的姜母擦眼泪道:“我说姜姨,您别哭了啊,黎黎就是一直没找到工作压力太大,不想让你们跟着操心才决定搬出去的啊!”

    他真是有苦难言,虽然知道一切却不能都跟姜母坦白,再把老人家吓一跳。

    “不光是搬出去住的事情,她以前跟我可亲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都不怎么和我跟她爸说话,这丫头怎么了啊!”姜母仍旧痛苦地抹着眼泪。

    秦彦飞揉了揉太阳穴,顿感不妙。

    晚上,他就找到了“姜黎黎”的新地址。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神冰冷,穿着浴袍,身材,气质都不错的女人,他狠狠地抓了抓头,自己的记忆里确实姜黎黎是这副样子没错,但总感觉他的小青梅应该是个留长发,目光纯真的可爱妹子。

    “有事?”真正的毕晓然声音冷漠地问道。

    “那个,你旅游回来了啊?散心散得如何?”秦彦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毕晓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就为这事?”

    秦彦飞本来是想让这个假黎黎好好演戏,做好姜家女儿,别气坏老人家身体的,可是一长串的话如鲠在喉,他是想说说不出口,不说出来又难受,急得他抓耳挠腮,只能绕着弯子说道:“你这样忽然没个理由就搬出来自己住,你爸妈多担心啊!”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住在一起。”毕晓然直言道。

    这话一说出口,秦彦飞瞬间一愣,她这是自己招了啊!毕晓然也无所畏惧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道:“还有事吗?”

    看她毫不遮掩,秦彦飞也不打算装傻了,直言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姜黎黎,不过你好歹也稍微装装样子,不要让姜叔叔姜阿姨担心好吧?你们俩这次交换是有漏洞的,性格,穿衣品味,说话语气,对人态度等等都能察觉出不一样啊!比如我,我就隐隐约约记得我家黎黎是个长头发妹子!”

    话一出口,毕晓然一愣,明显没想到秦彦飞竟然什么都知道,她面容稍作缓和,把门开大道:“进来说话。”

    客厅里,秦彦飞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美女,喉咙一阵干涩,这深夜孤男寡女的独处,他这野狼的本性还真是有点克制不住,如果是他的小青梅,他是肯定没有任何想法的,可他又偏偏知道面前这个冷艳的女人不是姜黎黎。

    “你是怎么知道的?姜黎黎找到你,跟你说的?”毕晓然问道。

    “那当然了,现在这个事情估计只有咱们仨知道,要不是她把小时候那些事情说出来跟我对峙,我是万般不信的,又不是看科幻片!”秦彦飞道。

    毕晓然了然,然后忽然对着秦彦飞道:“有钱没,先借我二十万。”

    “我靠!”秦彦飞“腾”得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交换完了,怎么都找他借钱啊!?他的小青梅也就算了,二十多年的交情摆在那里,说借就给,这位大姐是谁啊?再说了,小青梅就找他借了两万块以备不时之需,这冷艳大姐开口就要二十万啊!?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交换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我没有姜黎黎的银行卡密码,也不打算去补办,只有她钱包里的现金可以用,我现在已经快没钱了,只能找你借。”毕晓然道。

    “不对,那你旅游的钱哪来的?”秦彦飞抓住漏洞赶忙问。

    毕晓然道:“旅游前,姜黎黎的父母给我的。”

    他无奈地重新坐回去道:“好吧,那你记着还我啊,还有黎黎的钱你也要还的!”

    这时,毕晓然忽然淡漠一笑,眼神在朦胧的灯光下有些妩媚迷离地看着秦彦飞道:“既然你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也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会欠钱不还?”

    秦彦飞这才想起来,这女人是小青梅的偶像,知名电视台编导——毕晓然。

    他赶忙趁机道:“对了,我家黎黎是你的脑残粉,等有空记得给我来张你的亲笔签名,我回来给她送去。”

    毕晓然单手拖住精巧的下巴,胸有成竹地看着他道:“不必了,我会亲手给她。”

    秦彦飞一愣,顿感要出大事。

    为了以防万一,秦彦飞把二十万交给毕晓然的时候,不放心地让她写了个欠条,一个是欠他的二十万,一个是交换后欠小青梅的所有生活费,毕晓然爽快地写下了两张欠条交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收到钱包里这才放心。

    毕晓然在得到钱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了一张画展的入场券,新锐画家许远航的第一次个人画展终于要开办了,她看着手里的入场券,心里酸涩到一阵绞痛。

    周六一大早,毕晓然穿戴整齐,打车到画展中心,令她没想到的是,许远航这个新锐画家所开的画展来的人还不少,她心中略有错愕,不是对自己的男朋友没有自信,而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即使她纵横综艺圈,却没能帮助许远航联络到能帮助他发展事业的关系。

    刚踏入门口就在人群里看到了个子高高的,散发着艺术家文艺气质的许远航,她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角,姿态优雅地走过去,却驻足在半路,是啊,许远航应该不认得现在的她了。

    果然,许远航看到远处一个漂亮优雅的女人向他走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看得有些愣神,觉得不礼貌,又立刻转移了视线,毕晓然冲他大方一笑:“你是这次画展的主办方吗?”

    许远航看着她精致的面孔摇了摇头:“我不是主办方,但是这些画都是我画的。”

    毕晓然微微一怔,她借了许远航五百万,他怎么不是主办方?

    正说着话,旁边走过来一个衣着清丽,五官端正的女孩,那一条莹莹如玉的胳膊自然而然地搀在了许远航的胳膊上,这一幕让毕晓然的心瞬间冰冷,她面容僵硬,语气冷淡地脱口问出:“她是谁?”

    随后觉得按照她现在的身份,这样问不妥,然而许远航却爽朗地回答:“这是我女朋友,她的父亲是这次画展的主办方,你找主办方有事吗?”

    可笑了,他许远航什么时候换的女朋友,她居然不知道?也是啊,真正的毕晓然消失了太久了。

    她冷冷一笑,没再说话,转头就走,自尊心令她抓狂,她害怕失控,害怕失去得更多。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俩个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无法修补的裂痕,就像是破碎的陶瓷,即使重新黏补,仍旧会不停地带着忌惮的心去看曾经出现过裂痕的地方。

    青春年少的时光,两个人是一起走过来的。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从未离开过彼此。

    高中的时候,许远航每到了课间,除了和班上的那些男孩子打篮球外就是手绘一些简单的插画,毕晓然很欣赏他文静的外表和卓越的才华,那个时候她不懂成人该在爱情里持有的矜持,只是随着性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霸道地质问许远航:“喂,我觉得你不错,咱俩交往吧!”

    当时的许远航长相文气,身材高大,篮球打得好,还会画画,几乎是班上所有女生的理想男生,但是在毕晓然公然表白后就没人敢再动这份心思了,毕竟她们都知道,毕晓然无论从长相还是成绩都是班里第一。毕晓然之所以敢表白也是自恃自己是不一般的女孩,没有人会拒绝她的告白。

    可是当时的许远航还是个内敛羞涩的大男孩,他愣了一下,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开始起哄的同学,起身就跑出了教室,之后也没有再和毕晓然说过话,他甚至不敢看她,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会喜欢漂亮成绩又好的女孩,这没有错,可是那时候的他学习压力大,根本没想过恋爱这种事,毕晓然的告白突如其来得令他整个高中生涯都开始过得慌乱,不得章法。

    早上大课间休息的时候,许远航喜欢围着操场跑步,毕晓然跟着他跑,体育素质颇好的她,竟然跑得比许远航还要快一些,她回头冲他爽朗一笑,放慢脚步在他旁边跑,一群人在操场边上围观,时不时地传来八卦的口哨声:“远航,又跟嫂子跑步呐!”紧接着是一群人的起哄和笑声。

    许远航觉得很羞赧,竭尽全力地加快脚步往前冲,想要甩开毕晓然,毕晓然微微一笑也加快脚步,很快又和他肩并肩地跑,最后两个人同时到达终点,许远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看着气息平稳站在他旁边对着他笑的毕晓然道:“你闹够了没有?我不是说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毕晓然也慢慢坐在他身边,看着头顶的天空道:“以后就有了。”

    他冷笑:“你就那么确定?”

    她问:“昨天的晚自习你不是偷看我了吗?对我很好奇?”

    他一下子被戳中肋骨,起身红着脸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女人怎么脸皮那么厚。”

    然后,就像被毕晓然说中般,他们学校举行了一次女子排球赛,比赛前毕晓然脚扭伤了,班主任提议临时换人的时候,她果断拒绝了:“又不是脚断了。”

    毕晓然带伤打比赛这件事情全班同学都知道,许远航曾想劝过她好好休息算了,可到嘴边的话却又因为那一点少年时代的倔强被生生吞了下去。

    比赛当天,他终究是不放心,跑去体育馆看比赛,大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映入他眼帘的是穿着一身雪白运动服起跳的毕晓然,修长白皙的腿让他看直了眼,随后是一记猛力扣杀,对方直接失了球,全场一阵欢呼。

    只有他一个人看得清,落地后的毕晓然整张脸因为痛而狰狞的表情,是那一刻吗?他不知道,只是那天过后,他知道毕晓然因为脚伤加重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他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为何那么拼。

    后来的他,经常一个人在教室里发呆,随便画些东西,自己惊醒过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图画上是毕晓然的素描,他愣住,随手撕下那页,生怕被人看到般赶紧塞进了书桌里。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毕晓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手托篮球的许远航,他侧身倚在墙上,有些不敢看她,却还是痛快地开口道:“你这种女人,没有一个细心的男人照顾的话怕是要活不下去的。”

    毕晓然愣了愣神,转而笑得很美。

    从那个时候他们就一直在一起,一起面对过十八岁的压力与痛苦,面对过成年后的期待与迷茫,历经千辛万难,他们终于考上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在这个时候理想出现了分歧,毕晓然选择了编导专业,许远航毅然坚持了从小到大的艺术梦,选择了美术专业。

    可即使不在一起上课,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变得生疏,一有时间他们就待在一起,哪怕不说一句话,只是陪在对方的身边,都能安安静静地过上一整天。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许远航提出在外合租的想法,毕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尽管那个时候她的父母根本不同意她和男友同居,父母总是对她说高中时期在一起的恋人不会长久,她偏偏不信,她偏偏要在一起给他们看。

    夜色降临,她小心翼翼地聆听这一刻每一秒他们之间的呼吸声,对于他和她来说,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对方是对对方最大的爱意。

    那晚,在寂寂月色的映照下,毕晓然趴在许远航的怀里,声音柔美:“忽然想起了高中的事情,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许远航目光里露着些许歉意,他搂紧她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以后不会了,我会让你幸福的。”

    她腻在他怀里甜甜一笑,希望这一刻就这样静止下去吧。

    那个时候就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紧握住自己以为是全部的东西。

    大二的时候毕晓然被学校推荐去国外考学了一段时间,距离都没能将两个人产生裂痕,反而,所有的转变是从大三的一次微电影比赛开始的。

    吉视卫视的火爆程度从近几年来的影视剧,综艺节目来看都是数一数二的,也是在这个时候高层领导决定广纳贤士,在几所学校中进行一次大学生自编自导的微电影选拔,被选中的微电影不仅会在吉视播出,还会考虑将优胜者内定为吉视正式员工。

    毕晓然这种性格的人自然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立刻报了名。

    回家后,她喜滋滋地告诉给许远航,可是她却没看到许远航的笑容,他敷衍地勾了勾唇角,语气凉凉道:“哦。”

    她的心情立刻失落了几分,看着他绘画的背影沉默,她刚要走,许远航忽然低声道:“我觉得你挺幸运的,至少比我幸运,你爸爸不是在吉视有股份吗?哦,不对,是台长吧?你应该很容易赢得这次比赛的胜利吧?”

    一句话立刻激起了毕晓然的愤怒,她两步走过去,高傲地扬着下巴道:“你胡扯什么?我要参加比赛的事情我爸根本不知道,他也不是评委,我只靠自己的能力,不靠爹。”

    许远航却忽然苦涩一笑,那笑容里还掺杂着几丝嘲讽:“漂亮的话谁都会说,靠自己,不靠父母,可是你知道你有一对好的父母,就会比我们这种普通人要少努力至少一倍,你只需要跟你爸爸说一句话,优胜者就会是你,还没毕业就能拥有一份不仅稳定还体面的工作,你赖以生存的才华有了施展的空间,这样不比你拼死拼活做一份完美的作品再打败所有参赛者要容易得多?”

    毕晓然气结,她咬了咬牙,沉下气来,目光冷漠地看着他反问道:“就因为这些年你寄出去的画没有人回应你,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绘画比赛出现过,所以你就意志消沉,在别人得到机会的时候因为嫉妒心作祟而恶言相向?把别人的努力和勤劳说的狗屁不是,我们所有成功的人都是靠关系?靠后门?只有你一个人怀才不遇,你委屈,觉得世界对你不公平,所以你就把火撒在我身上了?”

    “啪”得一声,毕晓然忽然噤声,许远航一脚踹翻了他的画架,他起身,脸色煞白,面容冰冷得像被死气侵蚀过,他恶狠狠地瞪着毕晓然那张残酷,刻薄,毫不留情的薄唇,转身愤而离去。

    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挽留的话却像被什么东西黏在了嘴里,无法开口,直到慢慢长大了,她才发现,当年那些不顾一切也要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追求许远航的毕晓然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她在乎脸面,照顾自己的尊严,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说什么不肯道歉,这些年她渐渐流失的不仅仅是许远航对她那份纯粹而炽烈的感情更是奋不顾身的勇气。

    那天晚上,许远航没有回家,他和高中的一个朋友约出去喝酒,喝着喝着苦涩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晓然明明是班花,学习又好,我现在才明白当初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她的追求,我们之间有差距啊,我自卑,她连跑步都比我快,呵呵。”

    临近毕业了,彼此忙碌的时间也增加了,两个人都是隔三差五才回家过夜,好在每天的电话问候还在,说着生活里再简单不过的琐碎小事,但彼此心里都很清楚,那些话题不过是为了掩饰彼此的尴尬。

    从那次吵架以后,毕晓然不敢再提许远航工作,事业上的事情,她怕触及到他那可怜的自尊心,许远航也不愿问起毕晓然的工作,在他的眼里,毕晓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忍着脚痛也要坚持完成比赛的女神,她只是和这个社会上大多数的富二代一般靠着父母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并无特别。

    这样白开水一般淡而无味的感情生活持续了两年多,租住的房子忽然因为土地规划的原因上调了五百块钱,而两年后的毕晓然已经在吉视电视台混得风生水起,圈内不必说,圈外都很有名气,五百块钱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一笔钱。

    可是对于事业一筹莫展,一直没遇到合适工作的许远航来说犹如灭顶,他尽自己的所有努力去推销自己的作品,但是市场的原因和艺术的局限性让他的作品一文不值,这不是一个用图画表现艺术的时代,而他又不甘于只是给几家杂志社画插图,他有野心,有鸿鹄之志,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现实的冷水泼成落汤鸡。

    那天,毕晓然犹豫了很久终于对他道:“房租我来付就行,你专心画画。”

    她以为自己已经改了很多,不再刻薄与犀利,许远航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他没再发火,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还是不租了,我准备搬到1号街那边,听说那边有不少艺术家和画商来往。”

    毕晓然心知肚明他的意思,却低着头,不肯投降地低声道:“如果搬去那里的话离电视台太远了,我不方便。”

    许远航没有犹豫,直接凉凉地接了一句:“那就分开住吧。”

    他们之间八年的感情终是落得犹如尘埃般不值一提。

    可是她舍不得啊,八年啊,女人的青春有几个八年,她想想就觉得可怕,她的态度热络了起来,那份埋藏在心底的念旧情怀或者说是不甘被唤醒了。

    距离让她变得更加珍惜,她每天下班都去1号街的新公寓,有时候陪许远航吃一顿简单的外卖,有时候帮他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房间,许远航总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发呆,那一瞬间,两个人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们爱着对方的心,如此纯净。

    后来,许远航有了开画展的念头,只有把噱头做大,才能吸引更多的画商来看他的作品,运气好的话,他可以一夜暴富,他再也不用每天在自卑中活得心力交瘁了。

    想到这里,他几乎立刻行动了起来,四处打听开画展的步骤,可是经济方面才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他所有认识的人里只有自己的女朋友是唯一一个可能拿出五百万借给她的人。

    他一下子颓然倒地,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再一次缩进了自卑的角落里,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放弃开画展,继续碌碌无为,做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男人;找毕晓然借钱,钱一但借到手,自尊心都不会允许他继续和毕晓然在一起了。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只因为如果不做的话,也许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毕晓然在那个时候可以说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她知道许远航要开画展的事情,更是知道开画展需要一笔不小数目的钱,也猜到了他只能找她借这笔钱,八年的时光让她足以明白许远航将来所做的所有决定和思维,可是,她还是想赌一把,赌一把当初让她奋不顾身喜欢上的这个男人还是爱她的,还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她像个神经衰弱的患者,每天把手机放在远远的地方,她不敢听到许远航的来电铃声,她怕他开口借钱的那一刻,她会痛哭流涕。

    几天后,毕晓然听到了门铃响,在她开门看见许远航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终归还是走到了尽头,再无挽回的余地。

    从原来的租房搬出去后,毕晓然用了所有的积蓄买了她喜欢的海景房,明明已经拿不出五百万,却还是硬着头皮和赖正祎借来了钱,而那套海景房的住址,她告诉过许远航,他却一次都没来过,她知道,他不愿亲眼见证两个人的落差,那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她从来不邀请他来。

    而今天许远航却来了,为了借钱开他的画展。

    许远航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地表述着所有的诉求,仿佛包裹在身体里的心已经被这残酷冰冷的现实打击得没有一丝鲜活,他别无他法,他在做着唯一的选择,所以他淡然。

    拿走支票后,许远航和毕晓然都敏感地不再提过多其他的事情,两个人似乎都在试探着谁会先提出分手,然而,惊险过后,心跳声即将盖过一切声音的时候,两个人却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年少时的那份眷恋一直盘根在心底不肯离去吧。

    两个人的关系一夜之间变得形同陌路,差的只是一句“分手”,就像在深海里紧紧抓住的浮木,明明已经被海水渗透,渐渐腐烂,他们还是倔强地想要抓住最后的一丝残骸。

    毕晓然有一段时间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砸在了工作上,在公司里,她没有一天不发火,所有人的提议与策划在她眼里都是不合格,她发现控制自己的情绪比任何事情都要难,她开始抽烟,酗酒,把自己外表华丽璀璨的人生过得泥泞不堪,包括和苏子逸在一起。

    一档明星采访类节目的其中一期,请来的就是刚火不久的苏子逸,毕晓然因为是这档节目的主要负责人,所以和苏子逸接触的比较多,一开始都是工作范畴的正常交往。

    时间久了,接触多了,她发现苏子逸看她的眼神有异样,而此时她和许远航已经互相不联系近两个月了,她在心寒与孤寂之下决定赴苏子逸的晚餐邀约,一场去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约会,她分明什么都知道的。

    当晚,苏子逸请她去奢华的酒店吃昂贵的海鲜,她却只是一直喝酒,那微醉的脸庞令人心生疼惜,苏子逸端着酒杯,坐在她的身边对她耳语:“毕导,这酒味道还不错吧?”

    毕晓然点了点头,忽然扭头问他:“我记得八卦周刊报道过你,你有女朋友的吧?”

    说到这,苏子逸讥讽一笑:“是合约女友,经纪公司的手段,三年内,她的确是我的女朋友。”

    毕晓然那个时候还不是很了解娱乐圈,她睁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你是说,你的女朋友是假的?你们经纪公司为了捆绑炒作?”

    苏子逸无奈地摇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仅仅是我,还有前几年红的那两对儿情侣,都是假的。”

    她愣住,顿然觉得这个圈子可怕得令人发慌,转而她宛然一笑,这世界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她从来都没觉得许远航至今不跟她提出分手与她有利用价值无关,或许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里是存在这种想法的。

    那晚,她和苏子逸聊了很多,意外的,两个人聊得愉快,仿佛把积蓄在内心的所有抑郁都发泄出来了一般,她喝得醉醺醺地任由苏子逸搂着她上楼,仅仅在这一刻,她什么都没去想,去他的纯爱,去他的形象,去他的道德,她只要自由。

    就像是干涸荒芜的田地重新被雨水滋润般,那晚,她放肆疯狂,和英俊的当红小生缠绵至深夜,她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不仅仅是对许远航,还有和许远航这渐行渐远,背道而驰的命运。

    她知道,回不去了,一切都太晚了,生活的蹉跎与无奈让她溃烂成了一滩烂泥,在近乎完美的物质生活中她却感到一无所有,身体空得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壳子。

    可怕的生活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转天毕晓然从酒店奢华的白色大床上醒来,苏子逸帮她点了早餐送到房门口,她淡淡一笑,没说话,起身裸着进了卫生间,苏子逸愣了一下。

    两个人从酒店出来后就被一个杂志社的狗仔拦住了,那一霎那,苏子逸和毕晓然面色都很尴尬,那狗仔得意地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相机,语气猥琐:“要不要去咖啡厅坐坐?”

    两个人眼神冰冷,沉默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在灯光昏暗的角落落座后,毕晓然习惯性地从口袋里翻出一支女式香烟,含在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唇边,熟练地点火,她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尽数喷在坐在对面狗仔的脸上,那狗仔被呛到,拼命咳嗽起来,她唇角微微一勾。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道:“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店不允许吸烟的。”

    毕晓然佯装诧异,赶忙掐灭烟头,眼神看着那狗仔道:“哦,不好意思,狗的骚味太重了,想用烟味遮遮罢了。”

    狗仔气得脸煞白,服务员却听得云里雾里,傻兮兮地解释:“我们店没有宠物的啊。”

    “给我们三杯咖啡。”苏子逸支开了服务员。

    服务员一走,毕晓然开口就问:“要钱是吧?多少?”

    狗仔也爽快:“不多,五十万而已,账户到账,照片我自然会删除。”

    苏子逸也是刚出道的新人,碰上这种事难免会起火,他“噌”得起身一把揪住狗仔的领子,怒目圆睁地对着他吼道:“你要不要脸?”

    此时,咖啡厅周围的人开始不停地往这个角落看,苏子逸平时出门都戴墨镜,戴帽子,但这么一闹,难免会被认出来,毕晓然赶忙把他拉了回去示意他冷静。

    “搞清楚,五十万块钱对于你俩来说不就是一笔小钱?今天这是我偶然拍到的料,这料要是落在别人手里,指不定找你们要个几百万呢!”狗仔理直气壮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毕晓然冷冷一笑:“废话那么多?账户姓名赶紧说。”

    从咖啡厅出来后,两个人脸色都很不好,苏子逸有点尴尬地道:“AA制吧,各打二十五万到他的账户。”

    毕晓然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还AA制啊?也是,你情我愿么,最近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了。”

    苏子逸以为是钱的事情让她不高兴,立刻态度软了下来:“我不是想跟你一刀两断的意思,五十万都我出可以吗?”

    毕晓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是一个多么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她冷笑,没有戳破他的本意:“风头紧,避嫌。”

    从那以后,毕晓然没主动联系过苏子逸,苏子逸时不时地给她发短信问候,她凉凉地偶尔回几句,狗仔事件也算彻底解决,二十五万块又花光了她手头上的所有钱。

    后来的时间里,她疯狂工作,疯狂地接受各种采访和邀约,上班的时候,她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只有赖正祎找她的时候,她才迫于债主与偿还人的关系,去办公室找他谈工作。

    赖正祎找她的时候,她刚存好的一笔还债的钱说没就没了,赖正祎一边看着办公桌的电脑屏幕一边挑起眉毛,不可思议地问她:“你的意思是这个月要还的钱,还不上?”

    “不好意思,下个月按利息一起还你。”

    “不用,没利息。”他淡然道。

    她略感宽慰,刚要走,赖正祎叫住她:“对了,明天有个其他台的采访,你去不去?”

    她缺钱,当然一口答应。

    可是所有的采访稿,赖正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给了她,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份提前准备好的采访稿,固定的问题,固定的回答,规矩地犹如一道道运算题,只要一步算错,结果就是错的。

    她叹气,把采访稿扔在一边,对这个世界感到可笑:“不是要采访我本人的生活习惯和感情经历吗?你这给我的是谁的剧本?谁的人生?”

    赖正祎尽量耐心地对她道:“公司给你准备的所有说辞,都是对你形象提升的帮助,按你这种性格,什么话都说,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乱来,损失你能计算吗?”

    毕晓然哑口无言,但是她不服气,她暗语:“本以为编导是一个不错的工作,谁知道被你推进了深水里,现在出门都要走小道。”

    赖正祎将目光移向毕晓然,起身,双手插进口袋里慢慢向她走过来,声音冷瑟:“毕晓然,当初我问过你的意愿,是否想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你的回答是肯定,你说你需要一个被肯定的人生,你需要那些浮华的东西衡量你的个人价值,现在你红了,私生活被骚扰了,反而是我的不是?你对你的恩人就这种态度?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需要我告诉你?”

    她自知自己有些不知分寸,态度软了些:“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太累了。”

    “每个生活圈子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适应,就像玩游戏一样,如果不懂规则,就趁早出局。”赖正祎甩出最后一句话。

    这个人总是那么冷硬,却又让她无力反抗,她叹了口气,觉得身心疲惫。

    之后,她上镜的机会越来越多,还接拍过一条广告,微博粉丝成倍增长,当然,黑粉也不少,很多人私信她,问她究竟有多硬的后台?睡过多少投资人,大老板?起初她愤恨地摔了电脑,整张脸气得五官扭曲,之后她屏蔽了所有人的私信,那些嘈杂的声音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有一天,她因为要转发公司的一条发布会新闻,重新上了微博,发现有了个人@了她,道:偷来的第一名,你会遭报应的。

    她惊恐地浑身一冷,这件事情对于从小到大都是凭实力打拼到现在的毕晓然来说是最敏感,最不愿意被人提起,甚至是令她心虚,令她害怕的事情,她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做过的不光彩的事情总有一个人会把它曝光于众,让你的后半辈子都要用来偿还。

    在那之后,她有些神经衰弱,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晚上靠安眠药才能入睡,骄傲的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这样的污点,还是被人知道了的污点,为此,她和毕胜吵过,却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在台里待了太久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被工作压得喘不上气来,高频率的生活让她连好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时间都没有,对外,她是完美无缺的才华女神,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正在过着多么疲惫的生活。

    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有轻微的抑郁症,建议把生活重心转移到自己的兴趣爱好上,可是,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她的工作了。

    然而,从私家心理诊所出来的照片又被某媒体记者拍到了,一时间这些记者都不需要去找病历单,光猜就知道她很可能患上抑郁症之类。

    赖正祎第一时间找到她询问她的精神状况,她只能故作坚强,让公司公关部门把这条消息澄清。

    她害怕赖正祎让她回家休息,她需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之后,她在青水湖边拍摄节目,不慎坠湖。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的人生彻底改变了,她不是毕晓然,她是平凡普通的姜黎黎,她再也不用背负五百万的债务,劳作大量的工作,应付虚伪的采访,提防跟踪的狗仔,也不用理睬那些外界的声音,她自由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不想去管任何事情,背起行囊去各个以前想去却没时间去的国家旅行,一段好的旅途会让她忘记所有的烦恼,她相信,也愿意去实践。

    然后,她也明白,有些事情逃避不能解决,就像赖正祎说的,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老天既然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就一定会有它的理由,她回来了。

    生活就像是老天安排的一波三折的戏剧,就在她有些淡忘那些犹如灭顶般劈面而来的坎坷时,却又在画展里遇到许远航和他的女朋友,现实仿佛把沉睡的她一巴掌打醒了,她的心又被一阵绞痛袭击得不得安宁,她知道许远航的现任女友不是变成毕晓然的姜黎黎,毕竟他女朋友的父亲是画展的主办方,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再把当年那个纯真,内敛的许远航从记忆里拉出来了,摆在她眼前的就是一个靠女人才能吃饭的势利男人。

    “看来那五百万还是不够啊!你觉得是他因为那女人他爸对美术感兴趣又有钱肯给他办画展才追的那女人,还是那女人倒追的他,他一开始拒绝后来发现有利可图,才同意和她交往的?”

    夜间的酒吧里,纷挠的人群和杂声之外,一处稍显安静的角落里毕晓然一边喝酒一边问向旁边的男人。

    秦彦飞抓抓头,一阵烦躁:“这重要吗!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你前男友居然找你借了五百万!要是我,宁愿去死也不找女人借钱啊!这不是你的良人啊!”

    毕晓然笑得很开心,拍拍秦彦飞的肩膀:“你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家境良好,如果当生活只能依靠自己的才华的时候,也许是人都想走捷径吧。奇怪了,我竟然有点理解我前男友了。”

    “再说了,咱俩又不算那么熟,干嘛把我叫出来喝酒诉苦,一想你现在除了跟我说也没谁了,算了,喝酒吧!正好,最近我也恢复单身了,为了单身干杯!”秦彦飞爽快道。

    “你跟你女朋友也分手了?”

    “一直都有问题,我对她算是死心了,现在说开了,反而轻松。”秦彦飞苦涩一笑。

    被他一句简明扼要的话一说,仿佛找到了共鸣一般,毕晓然舒心一笑,痛饮一杯。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当年你们学校那个微电影比赛,最后你到底得第几名啊?”秦彦飞忽然问道。

    说到这,毕晓然放下酒杯,神色黯然地看着被顶上霓虹灯映得五光十色的大理石桌面发呆,她道:“第一名。”

    “那你不错啊!那你是不是……”秦彦飞收住后面想说的话,尴尬地喝酒。

    毕晓然聪明地猜到:“你想问我爸有没有从中作梗?答案是肯定的,连我自己都是后来知道的,知道得了第一名后我很高兴,恨不得把这个事情告诉周围所有的人,可是,一次无意中我从我爸那听来的,本来得第一名的是一个其他学校的学生,我爸虚荣啊,硬是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把第一名让给了我,让我是以自考的身份进入电视台,其实当年的比赛我是第二名。”

    “那也不错了。”秦彦飞道。

    “可是,这种肮脏的事情还是被许远航说中了不是吗?当时的比赛规定明确说了,只有第一名的优胜者才能直接被吉视电视台录取,就是一名只差,我的命运就变得光鲜亮丽,被我替下的那个第二名就暗无天日。”毕晓然神态淡然。

    秦彦飞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他也许也经历过,只是父母一直都在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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