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爱绕梁-热烈的伤痕,幻象的重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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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淮则的表情让霍音很是不解,很久后,她才谨慎地说:“其实,之前有关于白微娆的事,我问过舒晴。”

    “所以……是舒晴告诉你的,是吗?”

    “是。”

    梁淮则悬着的那颗心,缓缓放下。

    梁淮则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他怕稍有不慎,再勾起些不该有的回忆,那样的结果,他目前还没有胆量承担。现在的他,只想要霍音好好待在他的怀里,时时刻刻能看见她笑,时时刻刻能触摸到她的温度,这就足够了。

    过了很久,久到梁淮则都以为霍音要睡着了,她却蓦地说了一句话,语气冷冰冰的,辨不出情绪。

    “白微娆是活该,是她抢了别人的家,邵迟这么恨她,也是活该。”

    说完这句话之后,霍音就窝在梁淮则的怀里睡着了,她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异常,就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责感。既定在脑子里的思维告诉她——白微娆是活该,邵迟怎么报复她,都是活该。

    等几天后,霍音再回想起这句话,她才发觉是那么突兀。在梁家的时候,梁淮则的父亲梁成涛仅仅是说了一句白微娆该死的诅咒,就让梁淮则恨到无以复加。而她,那样骂她活该,梁淮则却没有任何反应。

    霍音还没有自信到认为梁淮则对于她的爱,能够让她即使诋毁白微娆,他都不会觉得厌恶。她只是疑惑,梁淮则对于白微娆的一切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开始逐渐割离,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当然,霍音也没有发现,梁淮则是故意绕开了邵迟为什么会恨他的这个话题。而他,也没有告诉她,邵迟知道一切。

    比如,知道白微娆父亲的死。

    比如,知道白微娆为什么会踏上那架飞机。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诊所的电梯意外地坏了,霍音的办公室在三楼,她只得很无奈地爬楼梯了。刚爬到三楼,就看见楼道口隐约地弥漫着烟雾。

    浓重的烟味,让霍音觉得有些呛人。她本身就有哮喘,对于污浊的空气更是敏感非常。她捂着鼻子走了几步,正打算看看是不是哪里着火了,却发现原来是有人正站在安全通道口抽烟。

    霍音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抽了多少烟,才使得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烟味,甚至连站在几步开外的她,都无法分辨出那人的模样。

    “先生,这里是诊所,请不要在这里抽烟。”刚一说完,霍音就被呛了好几口烟。

    “哦,那就掐掉好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英伦发音的生疏,是邵迟。

    邵迟拿起那半根燃着的烟,又在嘴里深吸了几口,才按到垃圾桶上面,轻捻了几下掐灭火星。霍音见过很多人抽烟时的样子,当然也见过梁淮则的,大概是那些年救死扶伤的经历,梁淮则抽起烟来的时候,眼神多是温柔而平静的。而邵迟站在她面前抽烟的时候,霍音脑子里能够反应出的,就仅剩下危险二字。

    “哦……原来是霍小姐啊。”邵迟身着米色的针织衫,笑容慵懒。他缓步走到楼道口的窗台边,信手打开,“我忘了,霍小姐有哮喘,闻不了烟味。这样说起来,倒是我做了坏事了。”

    “邵医生是怎么知道我有哮喘的?”

    邵迟脚步微滞,大概是一名卓越的心理医生的优秀反应能力,让他在半秒之后,就迅速回应了霍音的问题:“哦,这种病可以算得上是富人病,空气里多一点杂质就要死要活的,这样的临床表现曾经让我印象深刻。所以听见别人提起你有哮喘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霍音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是因为白微娆,所以才让你印象深刻吧。”

    “是谁告诉你的?”一瞬间,邵迟的声音像是结上了一层寒霜。

    “邵医生是白微娆的亲哥哥吧。”

    “是谁告诉你的?”邵迟怒意毕现,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梁淮则告诉你的?”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万分的笃定。

    还没等霍音回答,邵迟就蓦地笑了起来,冰凉的笑声回荡在楼道里,像是一场漫长而惊惧的恐怖电影的开端。他回过身,用讽刺的目光扫向霍音:“我倒是很想知道,梁淮则是怎么告诉你的,他除了告诉你白微娆是我的亲妹妹,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只跟我说了你是白微娆的哥哥,亲哥哥。”

    邵迟顿了顿:“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白微娆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懂邵医生你在说什么。”霍音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邵迟所说的那些事,霍音下意识地不想听,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邵迟像是看出了霍音的躲闪,他也没有直面拆穿,只是冷厉地笑了笑,之后款步走到霍音的面前。尖锐的皮鞋踏在地砖上,像是震颤在霍音心上的跳动。

    他低下头面向霍音,与她仅隔开了几厘米的距离。他目光挑衅:“既然他不告诉你,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梁淮则是罪犯,而白微娆是个叛徒,彻彻底底的叛徒。恰好,叛徒和罪犯——很配。”

    邵迟抛下这句话就走了,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霍音一人,凌乱的思绪难以整理,像是无法连接的线头。

    因为邵迟的话,霍音郁郁不振了一上午。午间在茶水间泡茶的时候,险些被开水烫到了手。午休过后回到办公室,霍音仍是心有戚戚。

    丁零零——

    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霍音放下水杯去查看来电显示,才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喂,您好,请问您是……”

    对方开门见山地打断她:“霍小姐是吗?我是梁淮则的母亲,周温雅。”

    霍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伯母啊,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霍小姐有没有空,我现在在你们诊所楼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到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

    周温雅的声音雍容而优雅,社交气度充裕,让人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

    “好。”

    就这样,霍音鬼使神差地下了楼,鬼使神差地和周温雅见了面。

    那天在梁家的时候,霍音仅在百米外观察过周温雅的长相,当时给她的感觉也仅仅是温柔大方罢了。现在她真的坐在她面前,霍音才突然发觉,近距离看的时候,周温雅倒是少了点人如其名的温柔,反倒多了点强硬的气质。

    周温雅转动了一下咖啡杯,杯壁与杯垫的碰撞间,发出了清灵的脆响:“霍小姐,你真的是长得很像她。”

    “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说。”霍音勾了勾头发,静笑。

    每个见到霍音的人,都会提及白微娆。曾经,霍音确实心里有疙瘩,但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就好像白微娆的名字,本身就镶嵌在她生命里,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听说,你前些年就已经嫁给他了是吗?”

    “嗯。”

    他俩结婚的事情是互相瞒着家里的,当初并不是因为怕不被认可所以选择隐瞒,而是这场婚姻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也仅仅是靠一个口头契约来维持着的。

    周温雅淡然一笑:“白微娆去世以后,我已经很难看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了。我可是记得,他前些年跟好些女明星都闹过绯闻,特别是那个……白沐瑶。”说道白沐瑶,周温雅顿了一下,特地抬起头来看霍音,“你别误会……那个被他捧红的戏子白沐瑶,其实是白微娆的堂妹,而他,不过是代替白微娆照顾她而已。”周温雅从小沿用的就是大家闺秀的教养法则,连带娱乐圈的女明星也被她统称为戏子。

    “梁淮则以前跟我说过白沐瑶的事情,伯母,我并没有误会。”

    周温雅的目光里半是赞许半是打量:“这样看来,淮则那孩子,真是对你上了心了。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除了遇上白微娆的时候不太理智,现在倒也算是回过头来了。现在吧,你们也已经结婚了,慕尧的病也慢慢好起来了,一切总算重新踏上了正轨。”周温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听说……霍小姐的家境不太好是吗?”

    霍音觉得,周温雅似乎话里有话,但她还是认真地回应:“嗯,家里早年住在乡下,近些年才搬到了枫南市里来。”

    “要知道,像霍小姐这样的家境,配我们梁家,虽说并非天壤,但还是稍有差距的。”周温雅单刀直入。

    “伯母想说什么,尽管说就好了。”

    霍音的直白,倒是让周温雅有些认同:“霍小姐,我并不反对你跟淮则在一起。毕竟,他是我的儿子,只要他喜欢的,我多半还是能接受的。但是你要知道,淮则的父亲并不一定能接受你,因为……你的长相和她太像了,而淮则的父亲,恰好很讨厌她。”

    “所以,伯母想表达什么意思?”霍音也开门见山。

    周温雅慢慢地勾唇,扬起一个温婉而又带着威胁性的笑:“你知道的,我们梁家就淮则一个儿子,至于……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充其量不过是分点油水罢了。你也看到了,因为白微娆的事,淮则和梁成涛的关系很不和睦,我想让你做的,就是让淮则好好地讨好梁成涛,让梁成涛在有限的生命里,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淮则。至于那两个女人……”

    周温雅眼神微眯:“无论她们的油水是一缸还是一层,我都要剥削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霍音突然开始理解,为什么梁淮则那天会说,生活在那个大宅子里的人,都是外表光鲜,内里腐败溃烂的。今天,周温雅倒是让她长见识了。

    霍音搅了搅咖啡,一副兴致恹恹的样子:“伯母,对不起,我想我办不到。”

    周温雅淡笑,从桌子底下抬起手,覆上霍音的手背:“霍音,你可以的。白微娆死了五年,你是唯一一个真正走进他生活的女人,只要你愿意,就没有办不到的。”

    祖母绿的宝石镶嵌在周温雅的无名指上,翠绿色的光环,雍容华贵。周温雅紧了紧握住霍音的那只手,信自说道:“白微娆死了五年,淮则也过了五年天昏地暗的生活,看到你的出现,我是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的。他曾经为了学医,毅然决然地跑去了国外,甚至连他父亲切断了他所有的生活来源他都不管。淮则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我舍不得他就偷偷给他塞钱,结果他却一分钱都不愿意收,说是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自己的事业。我曾经以为,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他对医学的那一份执着,结果白微娆出现的时候,一切都颠覆了。其实,很早以前就注定了白微娆是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可他却偏不信邪,明明无意中知道了一切,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隐瞒。从他下决心瞒着白微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儿子已经为白微娆这个女人,疯了。”

    霍音脑子里轰隆隆地震颤,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记忆一样,空洞得不像话。她迟疑许久,才慢慢吐出了一句话,连语气都是颤抖的:“所以,白微娆的死……和梁淮则有关是吗?”

    周温雅没有直面回答,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白微娆的死,我很愧疚,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人选择隐瞒,有人就越是难以承受真相。”

    周温雅的话,让霍音满头雾水。似乎很多事情,并不是像梁淮则所说的那样是意外,而是都有因有果,另有隐情的。她刚想问周温雅有关白微娆之死的事,周温雅却率先一步开了口:“霍音,白微娆的事,你不知道远比知道来得好。做个明眼人,不如做个瞎子。”周温雅收回手,两手交叠,动作高贵大方,“其实,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环,环环相扣,有人做了冤孽,就必定要有人偿还。有句古话不就是那么说的吗……父债子偿。”

    “这是什么意思?”

    霍音的眉头拧成一团,她正想再次发问,却蓦地被一双手给阻止了。

    微凉的手指覆上霍音的手背,而后紧握,触感温柔到像是一汪直接注入心底的甘泉。霍音很熟悉他的温度,因此他握紧她手背的那一刻,仅凭温度,她就认出了他。

    “淮则,你怎么来了?”周温雅意外道。

    梁淮则连星点的目光都没给周温雅,他只是稍微用力,就直接将霍音拽出了卡座里。说是拽,但实际上却是极尽温柔的。

    霍音还没来得及跟周温雅告别,就已经被梁淮则拉到了转角。

    没有任何开场白,他只是眼神灼灼地望着她,深褐色的曈眸里浸润着浓厚的感情。他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说:“霍音,不要听不要想不要看,别人告诉你的,什么都是假的,只信我一个人好吗?”

    “好。”

    没有一丝犹豫,只要他说,她就愿意相信,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

    梁淮则见她点头,终于卸下了满身的戒备,温柔地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

    那一瞬间,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忽然席卷了霍音的所有思绪,眼前天旋地转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大的地震。她的脑海里开始有凌乱的画面在闪现,而那幕景象与他们现在的情况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画面是在冬天,而他们正处初夏。

    画面里也是一男一女,男人一身深灰色的大衣,背影与梁淮则极为相似;女孩则是一身淡粉色的格子外套,脖子里围了个围巾,整个脸都堆在了里面,看不出容貌。

    男人伸着冻得通红的手掌,捂在女孩的耳朵上为她御寒,时不时还弯下身偷吻她几下。女孩只是笑,也不阻止他,依稀能够看见,女孩的小腹是微微隆起的。

    女孩笑得很甜。

    明明霍音能够看得出她在笑,却一点都没办法看清她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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