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爱绕梁-结痂的伤口下,是满目疮痍的伤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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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文件的那只手开始颤抖,霍音数次想要抑制这种颤抖,却毫无效果。零乱的思路在她脑海里活蹦乱跳,像是要从她的脑袋里跳脱而出,霍音突然开始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恐惧未知,更恐惧欺骗。

    门外传来秘书焦急的声音:“太太,先生说了,不要让你碰文件,我亲自来找就好了。”秘书冲进房间,手机还贴在耳郭旁。

    霍音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她把那份绿色的合同书递给秘书,用她从未使用过的冷厉声线说:“不好意思,我从没有让外人进自己卧室的爱好。合同书在这里,请你出去。”

    霍音故意放大音量,那样的声响,足够让听筒里的梁淮则听见。

    秘书尴尬地转身,正打算走出去,却被霍音蓦地叫住。

    她问:“梁淮则还在听吗?把电话给我。”

    秘书小心翼翼地询问:“先生……”

    手机里传出梁淮则的声音:“给她。”

    秘书把手机递给霍音,然后照着霍音的指示退出门外。

    “梁淮则,你为什么要去调查邵迟?”霍音攥着手机的手,指节根根泛白。

    无线电波将梁淮则从容不迫的声线,完美地传递到霍音的耳朵里:“只是好奇罢了。”

    “是吗?”霍音笑。

    “纯属好奇。”他又添了四个字,淡定优雅。

    “原来是这样。”霍音又笑。

    霍音固然不会相信梁淮则只是因为好奇的说法,因为她知道,梁淮则是一名商人,这就意味着,他绝不会做无用功。

    霍音没去上班,而是抽空回了一趟霍家。她敲响防盗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和和睦睦地吃着午饭。

    是霍诚开的门,见到站在门外的霍音,霍诚愣了一下,才大大方方地说了句:“小音,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家了,这下子爸妈都来不及准备。”

    霍音笑了笑:“爸,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见面哪需要准备。”

    “也是也是。”霍诚连连点头,“外头大热天的,赶紧进来,屋里开了空调,进来凉快凉快。”

    霍音跨进家门,霍诚好心地递了一双鞋给她,应该是霍辞的尺码,大得有点撑不住脚。霍音有时候真的觉得,她像是这个家的局外人,甚至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连一双她专属的拖鞋都没有。

    “小音,吃过饭了没有?”

    霍音如实回答:“没有。”

    霍诚拉着她往里面走,把她领到饭桌上,安排她坐下:“过几天小辞要高考了,我本来还想打电话让你回来的。正好你今天回来了,我们一家人提早团聚也好。你妈难得做了好多菜,打算给小辞考前补充营养的,今天你可是有口福了。”

    “是啊,很久没吃过妈做的菜了。”霍音由衷地笑。

    陈丽芹没发话,只是冷着脸继续吃自己的。霍诚对她使了个颜色:“丽芹你怎么还坐着,小音难得回来一次,快去给她盛饭。”

    “知道了。”陈丽芹闷闷地回了一声。

    自始至终,坐在餐桌上的霍辞都没有吭一声,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埋头扒着饭。

    淡蓝色的格子桌布已经开始发黄,都快看不出颜色了。霍音还记得,这桌布是三年前她和霍诚一起去家具市场买的,那时候她还在读大学,家里要供她开支,又要翻修房子,恨不得把一碗粥分两顿吃。陈丽芹从娘家拿了点钱打算给家里重新置备个餐桌,可偏生那时候霍音学校里要交一笔宿舍费,霍诚没办法,只能用陈丽芹借来的钱给霍音交了费用。霍诚怕被陈丽芹发现,就带着霍音跑遍了家具市场挑了块好看的桌布摊在陈旧的餐桌上,再在表面安上一块玻璃,倒真是弄得跟全新的一样。

    然而,事情最终还是被陈丽芹发现了。她和霍诚大吵了一架,还扬言要他带着霍音滚出去。不过吵完之后,陈丽芹还是恢复了往常,即便看霍音不顺眼,却也没再说什么。而那张老旧的桌子,以及那块桌布,则像是时间的证据,永远存在于这个家里。

    想起这些,霍音偶尔还是会鼻子泛酸。

    没过多久,陈丽芹就从厨房里出来,递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给霍音,霍音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接过去:“谢谢妈。”

    陈丽芹在霍诚的眼神威胁下,硬生生地憋出了一抹笑:“应该的。”

    餐桌上,霍诚找尽了话题跟霍音聊,生怕她觉得生疏。霍音倒也自然,偶尔应对着霍诚的话题,偶尔夹点蔬菜。这样的气氛倒也不错,虽然没有欢声笑语,但也不显尴尬。

    霍诚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黄鳝,递到霍音面前:“来,吃一块黄鳝,你妈特地起了大早去菜市场买的,可新鲜了。”

    霍音刚想说不用了,那块黄鳝就已经从霍音的碗里不翼而飞了。她看见陈丽芹促狭的眼神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伴随而来的还有她尖锐的嗓音:“这时节,黄鳝可是时鲜价老高的,本来就没几块了,还不留着给小辞吃。小辞是要考大学的,哪像某个外人,难得回家还要抢弟弟的东西。”

    她说了一长串话,霍音却唯独只注意到了外人二字。

    霍诚大概也察觉到了异常,拍案而起:“陈丽芹你又在干什么好事,小音难得回来一次,你还要搞得全家不安生是不是?”

    陈丽芹仍是有些怕霍诚这个一家之主的,接下来她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闷声不吭地吃饭。

    陈丽芹安分后,霍诚立马朝霍音解释道:“小音,你别误会,你妈的意思不是说你是外人,她还是老思想在作祟,总觉得女儿以后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霍音原本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异常,现在霍诚的解释倒是画蛇添足了。

    瓷碗被摔在饭桌上,响声清脆,一直埋头扒饭的霍辞猛地站了起来:“爸妈,我吃好饭了,先去复习了。”霍辞甩脸走人,房门摔得震天响。

    陈丽芹赶忙神色慌张地跟了过去:“我去瞧瞧。”

    霍诚怕霍音尴尬,解释道:“小音,小辞没什么坏心眼,估计是我刚刚对他妈语气重了点,他生气了。你也知道,平时他妈宠他宠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霍音夹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没事,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时候最容易产生各种叛逆心理的。”她朝霍诚笑笑,“爸,你都忘了,我可是学心理的。”

    “也是也是。”霍诚满意地笑着,目光却还忍不住往霍辞的房间门口瞥。

    饭后,霍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霍音当然是义不容辞地陪同。

    陈丽芹还在霍辞的房间里开导着,大概是少了陈丽芹的冷言冷语,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中午档的连续剧,大多是惯例的苦情剧,又是一场母女相认的戏码,声嘶力竭的哭声震得耳膜都在发疼。霍诚显然也看不下去,随手换了个新闻频道。

    一则很普通的社会新闻,倒是和霍音的家庭情况有点相似。不止霍诚,霍音也忍不住盯住了屏幕。

    新闻主人公是个母亲,早年为了还巨额的超生债务,和丈夫一起从农村到城市里打工。不过很不幸的是,还没还完超生债务,丈夫就突发疾病离世了。现在,眼看七岁大的孩子要上学,却没有户口,犯了难才求助新闻媒体。

    霍诚感叹:“这经历,倒是跟我们家有几分相似。当初我跟你妈,也是单枪匹马地从农村里出来,带着你们两个孩子到处打工。当初的日子过得多艰辛,也真是只有自己知道。那时候,我也曾经抱怨过自己,为什么重女轻男要把霍辞生下来,成了一家人的累赘。不过后来,倒也庆幸到底还有小辞,要是小音还在身边,那就最好不过了……”

    霍音浑身一震:“爸,你说什么呢,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

    霍辞猛地意识过来自己刚刚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即恼恨地拍着额头,开始自圆其说:“是啊是啊,是我老糊涂了。你毕业的这几年,能看见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刚才一不注意,还以为你不在我身边呢。”

    “那我以后多回家陪陪爸就是了。”

    “小音,知道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霍诚心满意足地揽着霍音的肩,就跟三年前暑期接她回家,在拥挤的火车上揽着霍音,说我们小音要快点毕业,找个好男人嫁了时一模一样。

    霍音顺势往他的肩头贴了贴,低声说:“爸,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爸,我记得我大二那年,我们家的情况似乎很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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