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我把车开进去，到你们学校坐一坐，喝喝茶，慢慢说比较好？”
“等等！”林艾指了指对面，“有什么话去那边说吧。”
钟朗心里笑笑，跟我斗还嫩了点。
跟着她后面，到了门口，他的眉头皱了皱。
林艾没有向往常一样选了靠窗的座位，反而选了一个角落里的，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她发现钟朗踏进这个门后眉头直皱。前台的小姑娘两眼都冒光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堂堂三十岁的大男人，走进奶茶屋，四周充斥着浓浓的甜腻腻的奶香，他的胃都腻了。这样的精英人士让人当动物一样看来看去，的确挺难受的，不过林艾觉得很爽。
“两杯香草奶茶，果肉多珍珠少。”
林艾喝着奶茶，眼睛瞅瞅他，他一动不动，不会没有喝过吧？她嚼着果肉，滑滑软软的，一脸享受。
奶茶屋里放着蔡淳佳的《依恋》，午后的慵懒闲适，配上清清纯纯的歌，当然如果对面的人此刻消失那就更加美好了。
她用吸管戳着珍珠，其实她一点不喜欢珍珠，但每次喝都会放一点点，喜欢细细地嚼着，好像咬的是对面的人一般。她等钟朗开口。
在这样的环境中，钟朗实则难以厚颜无耻地开口提出他心里的龌龊事。
寂静了十多分钟，林艾叹了口气：“钟先生，我就一穷学生，”她小心翼翼地措辞，“我想你找错人。”
“叫我钟朗就行。”
“钟先生。”
“钟朗。”
“好，钟朗。”林艾暗暗地拼命深吸一口气，“你找错人了，我不适合。”虽然她很需要钱，可也没到出卖自己的地步。
“是吗？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钟朗暧昧一笑。
林艾捏着杯子的手加了几分力气，真想把奶茶甩他脸上，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厚颜无耻。
奶茶渐渐冷却，林艾如坐针毡。她想着该怎么说才能离开，应该说是让钟朗放她走。Jack说他是盛世的老总，手下涉及的产业颇多，作为老总不是每天应该有很多文件合同等着他去签的吗，怎么闲得这么发慌。
钟朗一手搭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艾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钟先生，我还有课。”林艾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钟朗扫了眼她的手机，手机坠了个“草片”，很通透，很精致。
“是吗？”他眯眯眼，不咸不淡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轻飘飘地往桌上一放。
林艾向前一看，脸色一跨，这是她的课程表。
“学校新开的课吗？大四了还开这么多课？看来得打个电话给郭院长问问。”
一听到院长的名字，林艾的头麻了。
两人僵持着，最终钟朗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她，电话那头的人把钟朗叫走了。
直到放寒假，她都没有再见过他。
钟朗开着黑色的迈巴赫，回到大院。哨兵看见车牌，早早地打开铁门，一路畅通无阻。
钟朗的老妈吴兰溪这周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家，估计他再不回家，她就会杀过去了。
回到家，钟朗脱下大衣，小保姆接过去挂起了，对他朝厨房里挤挤眼：“阿姨念了你一下午。”
钟朗向厨房望去，听见老妈在和容妈商量炖汤的事。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小保姆给他倒了一杯毛尖。
“哟，舍得回来啦？”吴兰溪撇着嘴说道。
“老佛爷的圣旨哪有不从的？”
“阿朗，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笋子。”容妈朝他说道。
“是吗？”钟朗冲容妈撇撇嘴。容妈是吴兰溪娘家的人，一直跟着吴兰溪，从小照顾着钟朗和他大哥。
“妈，今天怎么有心情炖汤啊？没去团里？”
“童童今晚回来，一个星期没见了，不知道这孩子瘦了没。”钟朗靠过去，吴兰溪拍着他的臂膀，“去去，一边去。”
“妈，你这是典型的有了孙子忘了儿子。”钟朗坐回沙发，两腿交叠，跷在沙发上。
“你哪天给我生个孙女，我绝对对你另眼相看！”
“妈——”
“阿朗，你说说你啊，都三十了，当年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哥早就下地跑了！你呢？整天和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外面厮混，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
钟朗就知道回来会老生常谈。
“你爷爷最近也要退下来了，B市那边你大伯接上。N市也要换届选举了，你平时给我悠着点，小心你爸抽！”
“妈——”
“你看，人家刘东，比你小两岁，孩子都抱上了，今天刘东他妈抱着孙子在院子里散步，哎，那孩子虎头虎脑……”
得，原来在外面受刺激了。
“今天我正巧碰到你王阿姨，她介绍了几个女孩子，我看了都不错！”吴兰溪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顺手拿出了几张照片，一一给钟朗看，“这个是李家的小女儿，A大研究生，白白净净的。”
钟朗瞅了一眼，吴兰溪继续道：“这个是你吴伯伯的侄女，上次你吴伯伯生日，你见过的，今年二十三岁，活泼可爱。”
吴兰溪今天很坚持，儿子回来了，她一定要说动他去相亲。
“奶奶，我回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天而降瞬间解救了钟朗，吴兰溪立刻放下照片，跑到门口，伸手抱住了童童。
“哎呀，我的大宝贝，奶奶瞧瞧，小脸都瘦了。”
童童呵呵乐着。
“妈——”夏芳菲瞧见钟朗坐在沙发上双手按着太阳穴，她抿嘴一笑也猜到了大概。
“钟帅呢，没一起回来？”
“他临时接到电话，又开会了。”
“叔叔，叔叔！”童童伸着两只短短的小膀子朝钟朗欢快地挥舞着，比起严肃冷酷的钟帅，童童倒是更亲近自己的叔叔。
钟朗过来，伸手要抱他，吴兰溪身子一侧。
“童童，不理你叔叔，你叔叔不听奶奶的话，我们不要理他，奶奶带你去吃好吃的，走！”
钟朗耸耸肩，他大嫂夏芳菲理解地笑了笑。
“又被催了？你啊，活该！”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钟国华回来了。早年军旅生涯的锻炼，练就了他如今硬朗矫健的身躯。
看到钟朗，他哼了一口气，眼睛一斜，脸色难看：“给我进来！”说完迈着大步走进了书房了。
钟朗紧随其后，一进去，他爹就抄起桌上的镇纸毫不留情地砸过来，钟朗身手矫健地闪开了。
钟国华更气了，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瞧你都干了什么事？老子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他爹劈头扔过来一本杂志，封面是他和当红某女星在机场拥吻的照片。
“爸，你什么时候改看娱乐杂志了？”
钟国华一听抄起桌上的花瓶，手又举起来了，只听门“吱”的一声，一个小脑袋探进来：“爷爷——”尾音拖得长长的，一双大眼睛惊奇地看着爷爷举着花瓶又害怕。
看到大宝孙怯怯的表情，钟国华变脸堪比川剧演员。
“童童，来，爷爷抱。”
“爷爷，你好凶哦。”童童细声细语地拉拉钟国华的耳朵。
“大宝孙，爷爷保证不凶你——走，爷爷带你坐飞机去！”
童童骑在钟国华的脖子上，笑声响遍整个钟家。
夏芳菲走进来，捡起地板上的杂志，细细地看了几眼，风凉地说道：“话说钟少，青春玉女遇见你都变成青春欲女了，啧啧，这个不是演艺界如日中天的当红玉女，改天让她给我签个名，我们同事可迷她了。”
“大嫂，你别再消遣我了，我这一回来，人人都不待见。”
晚上，钟朗躺在雪白的大床上，橘黄的壁灯微微弱弱的。他闭着眼睛，胸膛一起一伏，发出均匀的呼吸。
他可没有睡着，脑袋里浮现着林艾的面孔，一张张，酒吧里的、奶茶店的。
拿起一旁的手机，啪啪按了几下，显示正在拨号中。几秒后，他倏地又按断。
“shit！”他咒骂了一声。
爬起来拿起床头的遥控器一按，窗帘哗哗地拉开了，夜空的星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乳白的地毯上蒙上了一层冷光。他端了一杯红酒，坐在靠近窗口的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着。
夜空中星星点点地闪耀着，寒风呼呼地吹着，树影摇曳。
第二天清晨，大宅安安静静。
钟朗早早地开车离开钟宅，去B市谈生意去了。钟国华一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倏地爬起来，站在窗口，眺望，骂道：“兔崽子，溜得倒是快！”又朝吴兰溪抱怨，“你看看你把儿子宠成什么样！”
钟国华作为军人一直严于律己以身作则，大儿子被他教育得一板一眼的，堪为成功的典范，对小儿子到底是宽松了。
“到底是谁宠的？你去问老爷子，别血口喷人！”吴兰溪一脸的郁闷，安排的相亲计划估计全黄了。
钟家饭桌上。
“奶奶，我不想喝牛奶。”童童这孩子挑食。
“童童啊，牛奶不喝可不行，不然就长不高了。”
钟国华喝着小米粥，瞅了半天，今天桌上到现在还没上小菜，咳了两声：“容妈，小菜呢？”
“首长，小姐说今天暂不供应。”
钟国华脸色讪讪的，早上为了儿子的事气糊涂了，怎么跟吴兰溪抱怨了呢？
“嘻嘻，爷爷犯错了，没菜吃。”小不点倒是挺机灵的，爬下桌子，端起杯子，走到钟国华旁边，“爷爷，奶奶不给你吃，喏，我的牛奶给你喝吧，喝了能长高哦。”
一大家的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林艾抱着一大摞资料，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雪后带来了一连好几天的艳阳天，气温却格外低。
这几天白天忙着期末考试，一有时间她就往图书馆跑，借书查阅资料，导师要求他们寒假毕业论文初稿要有个大概。同时，导师推荐她竞选A大保研名额。
林艾远远地看到穆北站在图书馆花坛前的银杏树下，因为冷，双手裹着黑色的手套焐着耳朵，前前后后地蹦来蹦去，就像一只大兔子在蹦跶。
“嘿，这天可真冷！”穆北元旦后赶来学校，为的就是期末考试，今晚拖着林艾熬通宵。看了眼林艾怀里的书，接了大半过来。
学校附近很多奶茶店、咖啡厅，学期结束前夕都是通宵达旦的，供学生冲击考试，每人每晚二十元，不过座位也有限。
穆北今天中午就来占位了，运气好，还真给她碰到了。交了四十块，拿了牌子，就去吃了四川麻辣烫，喝了几口汤，手脚顿时就有了暖意。
穆北呼呼地喝着汤，舌头麻麻的，回来几天也找不机会问。
“那个，听说你和许晔轩关系匪浅——”穆北一回来，沈欣然就拉着她躲在阳台上，窃窃私语，听得她一惊一乍的，丫的，林艾也太能装了。
她憋了这么久着实不易。林艾放下面纸，“吃完了？”
穆北夹起一只大鱼丸塞进嘴里。她是正对着大门的，眼尖的她，突然看到许晔轩的身影。
“林艾——”穆北用筷子抖抖指着外面，林艾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再回头，穆北剧烈地咳着，脸色通红，“丸子——”左手噗噗地拍着胸口。
噎住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吃鸡蛋，一口吞下蛋黄，蛋黄沿着食道慢慢地下滑，一阵阵揪着疼。
喝一口汤，喘了几口气，穆北在心里咒骂着让她噎住的那个人。
左岸咖啡厅，四周的玻璃满是雾气，迷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穆北选的是靠窗座位，后面是一株半人高的橘树，绿油油的叶子上，似乎涂满了油脂，亮光光的，十分饱满。万绿丛中点点黄，一个个小橘子缀满了枝头，四周散发着淡淡的橘子的清香。
林艾把自己罗列的考试大纲，给穆北，并细细指出考试重点，以及她自己猜的会考到的。
穆北两眼冒星。
“好了，你抓紧时间吧。”
林艾戴上眼镜，翻开书铺在面前，额头的头发不时地滑下来。四周的话语窸窸窣窣的。咖啡厅的灯光不似学校的白炽灯，光线明亮，这里的光温馨，却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穆北拿着笔戳了戳林艾：“你的熟人。”
林艾没理她，依旧埋着头。
“来了。”
听见动静，林艾抬头，逆着暗黄微光，她推了推黑框眼镜，从下往上看去，许晔轩站在她面前，双腿笔直，穿着深色的大衣，眉目清朗，嘴角一弯，似乎周身浮动着橘子的清香。
她与穆北是两人桌的，根本不好邀他坐下来。穆北为此做了一个自认为无比英明的决定：“哎呀，看书看得我口干舌燥的，我去点杯咖啡提提神。”
许晔轩抱歉地笑笑，男色的诱惑，穆北被这个笑容遮住了，差点一个踉跄地趴到桌下。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林艾的时候，她也是拿着笔，低着头，全班的眼神都集中他身上，他的目光却停驻在她的身上，也许就是在那时候命运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他故意将试卷放在书的最上层，不用书压着，借着一阵风吹落了。她捡起来。那时候的她热爱物理化学，就如同生命一般。后来，她毅然地换科目，当时到底是如何断绝，到底心有多痛。
“打算几号回去？”醇厚温柔的声音响起，他也只有再对林艾时才能难得地露出男人的温柔。
“订了十二号的票。”
许晔轩扫了眼桌上的书，拿起一本，随意地翻看着，状似不经意地说：“十一号有没有空？”
一月十一号，她怎么会忘记呢？那个日子她曾经憧憬了多少天，他的生日。那个冬天，她苦思冥想地为他准备生日礼物，想得连续几个夜里醒来，只可惜礼物到底没有交给他。
林艾凝望着他，不远处梁雨陵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她的眼里有样东西一闪而逝，心里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喊着“去吧，去了就能见到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随即她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他的背后：“有人找你。”
梁雨陵轻轻地走过来，亲亲热热地说道：“学姐，你也在这里看书啊？”她的笑容总是让人无法拒绝她。
“为了考试也没办法。”林艾耸耸肩，她眼睛周围的青色毫不掩饰，这几天又是考试又是找资料，眼里的疲倦藏都藏不住。
“学姐，你夸张了吧？”梁雨陵咯咯地笑起来，笑容里毫无杂质，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林艾大学至今，年年一等奖学金，这样也就算了，每次学分还甩开第二名不止一点两点。
到底是俊男美女，四周不时地投来了各种目光，林艾如芒在背。
前台小妹，在看一部热播的苦情戏，穆北和她一边闲扯着，一边眼观八方，注视着林艾那边。见有个美女过来，她也就回来了。许晔轩站起来，冲着穆北一笑，穆北深深地体会到笑容里对她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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